6.欠債與有錢並不矛盾

  之前雖然有過猶豫，但西野京一向是那種一旦下了決心，行動就會很雷厲風行的人。

  就像他剛穿越過來後，在研究過自家手裡持有的那幾支股票後，便果斷割肉離場了。

  霓虹股市里其實還是有幾支在泡沫破裂後，依然足夠堅挺乃至逆市上揚的股票。但西野媽媽買的這幾支股票顯然不屬於此列。

  既然決定了要甩掉這些包袱，他便一次性把那三棟要還房貸的房子都掛了出去。為了儘快脫手，他這個周末都在東京市內的各家房產中介里轉悠。

  這年頭網際網路都沒流行，想要發布房產信息就只能一家家中介跑過去。

  之前只是略微了解，直到真正跑一趟，西野京才切身了解了東京這裡的房地產市場到底有龐大。

  一個澀谷區就擠了二、三十家房屋中介不說，每家中介還都是人山人海，仿佛年初破掉的股市泡沫，一點都沒影響到房地產市場的繁榮。

  難怪在穿越前的那個時空，霓虹人要到97金融風暴之後才會相信泡沫時代的「土地神話」已經破滅了。

  如果天天經過附近的房產中介，看到的都是這樣一番人來人往的情景。

  別說新聞媒體壓根沒怎麼宣傳過泡沫危機的消息，就算電視上那些專家天天呼籲理性對待房地產市場，恐怕也是沒人當真的。

  「西野桑，一旦有客戶有意購買，我會第一時間電話聯繫您的！」

  「嗯，辛苦了，渡瀨小姐，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西野京說著看了眼時間，已經下午五點了。雖然還可以再走一、兩家中介，不過廣撒網也不用這麼拼。

  儘管他沒有打算賤賣西野爸爸拼著找雅庫扎借錢也要買下的房產，但他開出的期待價格還是要比市面上類似條件的房產便宜一些。

  目前還處於「東京房價不會下跌」這一土地神話大行其道的時期，這幾棟位於澀谷區的高級住宅，顯然是頗有競爭力的。興許過兩天就會有好幾個炒房客找上門來。

  周末這兩天自己走了這麼多家的房產中介，以目前東京房地產的熱度，這網再撒下去，怕不是之後每天都會有好幾撥，甚至好幾十撥客戶來看房子。

  至於自己這幾套房子還處於還貸流程中一事，也並不影響掛牌出售。

  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就是辦理轉按揭貸款。而大部分中介都推薦他可以用買方的首付款繳清剩餘貸款，這也是目前東京二手房交易中最多應用的模式。

  「西野桑，我也差不多要下班了，要不我們找家店喝一杯吧？」

  姓渡瀨的地產經紀年紀比西野京大不了幾歲，但臉上的妝卻很濃，一副職場精英人士的造型。一看西野京年紀輕輕，卻一出手就掛單了3套房子。

  雖然這些房子還處於按揭貸款中，但能夠辦下3棟房子的按揭貸款，本身就是一種財力的體現。渡瀨經紀立即就起了要多拉攏一下這位年輕客戶的心思。

  要是對方願意跟自己簽一份獨家委託協議，那讓自己犧牲一點色相，也不是不可以。

  「抱歉，我今晚跟人有約了，下次……咦？」

  西野京正想婉拒這位雖然有幾分姿色，但前置裝甲一點也不夠看的地產經紀，忽然發現有誰在後面拉扯自己的衣角。

  回頭一瞧，沒人……不是沒人，只不過來人的身高不足以在第一時間躍入西野京的視野。

  「噢~~真的是阿悠哥哥~~」

  西野京第一眼還沒認出抓住自己衣角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女童是誰，但她這一句奶聲奶氣的「阿悠哥哥」，卻讓他幾乎下意識喊出名字來。

  「你是仁奈醬？你怎麼在這裡？」

  「京」這個名字的日語發音是「Kyo」，稍微玩過點「拳皇」的人應該都對這個發音不陌生。被春原仁奈的夾子音一喊，「京哥哥」也就成了「悠哥哥」。

  「偶跟麻麻一起來的~~」仁奈一臉你怎麼會問這麼傻問題的得意模樣，讓人很想在她那粉嫩的小臉上捏上一把。

  「仁奈！你怎麼能隨便打擾別……咦？西野？你怎麼會在這裡？」

  正如仁奈所說，跟她一起來的春原米拉很快就找了過來，她右手牽著的春原由奈在發現西野京後，小表情那叫一個誇張又可愛。

  「米拉姐，你這是……」

  西野京忍不住嘴角有些上揚，不只是為偶遇春原米拉而感到欣喜，主要是他發現這位少婦好像每次跟他碰面，不是在找孩子，就是在準備找孩子的路上。

  「我……」春原米拉張了張嘴，表情有一點尷尬。

  今天雖然是周末，但她依舊是一身黑色的職業套裝。尺寸合身的裹臀裙將本就很有女人味的臀部勾勒得更顯渾圓飽滿，領扣位置則恰到好處地露出一抹雪白滑膩。

  此情此景，相信是個正常男人就很難抑制住向下一瞥再瞥的衝動。可能春原米拉自以為這種低露出度的穿著已經算很保守的了，但奈何她這個人太吸引人的眼球。

  西野京只看了兩眼，就覺得今天奔波一天的辛苦盡數煙消雲散。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一件事所吸引，那就是春原米拉怎麼會帶著兩小孩出現在這？

  一念及此，他的心裡就不由一突。哪怕一個足夠聰明的小腦瓜，這個問題的答案都不難猜。

  一般人出現在房屋中介這裡，不是打算買賣租賃房屋，就是想問問行情。如果行情不錯，那就可以準備買賣租賃房屋了。

  春原米拉總不會是帶著兩個女兒跑進來借洗手間的吧？

  「西野桑，這位女士是……」渡瀨經紀表情有些微妙地看著西野京，搞不太懂他跟眼前的美人歐巴桑是什麼關係。

  「渡瀨小姐，我等的人已經來了，就先失陪了。我靜候你的好消息。」

  西野京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朝她笑了笑。回頭便用眼神示意春原米拉先跟他走，這裡不是談話的好地方。

  附近剛好有一家M記，把兩個小女娃丟進兒童遊樂區，隨便點了些飲料薯條什麼的，西野京便再次跟春原米拉麵對面起來。

  氣氛稍微有些尷尬，因為春原米拉出現在房產中介這件事，背後的含義可不容小視。

  「咳！」氣氛再尷尬，總不能光吃薯條喝可樂吧，西野京硬著頭皮開啟了話題：「米拉姐，該不會花葉製片的資金情況，已經窘迫到了你要賣房子這種地步了吧？」

  「……」

  春原米拉要了一杯熱牛奶，此時就在那用塑料湯匙不停攪啊攪的，似乎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不過很顯然，她的這種態度，也算是默認了這一說法。

  「我……」

  「西野，你不用擔心其他的事情，只要用心完成《情書》的劇本就好。」

  春原米拉大概終於收拾好了心情，一臉的認真。就是她剛剛仿佛下決心一樣先喝了一大口牛奶，現在嘴唇有點白白的，讓她的這副認真表情有那麼點怪怪的。

  大概是誤會了西野京看她的眼神，春原米拉進一步強調道：「我也知道這話說起來可能沒有太多的說服力，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相信花葉製片。

  我們雖然過去一直只能拍攝一些低成本電影，但我們並不缺乏拍出一部好電影的決心。只是一直缺少一個機會……而我在你寫的劇本上面……」

  「米拉姐！」西野京忍了一下，還是沒忍住打斷了她的發言，將一張餐巾紙遞到她面前，順便做了個擦嘴的動作。

  那沾著牛奶漬的絳唇，搭配春原米拉那火辣的身材，太容易讓人往歪處想了。

  春原米拉看了看剛剛喝了一口的熱牛奶，先面不改色卻又飛快地擦了擦嘴，接著就跟剛剛無事發生過一般繼續剛剛的話題。

  「總之，花葉製片絕對有實力拍出一部好電影來！這點請你一定要相信！」

  有點可愛……或許該說可愛過頭了~~

  心裡做出如是評價，西野京的面上則是當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盡顯一名成熟男士在這種時候該有的表現：「我相信！」

  稍微停頓一下，西野京覺得這時不能只說場面話了，「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花葉製片確實有資金方面的困難，你之前就應該跟我說，我可以加大投資額度的。」

  春原米拉跟他所處的位置不同，看事情的角度自然也就不同。春原米拉擔心他發現花葉製片的實力遠比想像的還要弱這件事後，會擔心她們拍不好《情書》，而產生猶豫。

  甚至可能臨陣變卦，讓花葉製片再一次與好劇本失之交臂。這樣的情況過去不是沒有發生過，甚至不止一次，所以春原米拉顯得格外緊張。

  如果是在西野京開啟職業功能，並獲得職業技能前，他或許的確會在意花葉製片的實力低於預期這件事。

  但現在嘛……基本上只要花葉製片能拍出電影，電影也能夠走正規渠道進行放映或發行錄像帶，花葉製片再外強中乾一些，對他來說都不算是壞消息了。

  自己畢竟是個外人，年紀又不大。春原米拉因為之前自己的見義勇為對自己沒有成見，但在她手下的其他員工眼中，自己就未必太受待見了。

  雖然按理來說，編劇在一個電影創作團隊中的優先級很高，但像自己這樣的萌新編劇，被一些員工搞點小動作什麼的，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所以自己之前才會提議要帶資進組。給自己戴上「金主」的頭銜。這個頭銜隨著含「金」量的多寡，與下面員工對其的尊敬程度基本上是成正比的。

  自己要想日後在片場裡有一定的話語權，只靠三、五百萬日元的投資確實還有點少。現在這種增加投資的機會，就不應該錯過了。

  最好能一口氣把頭銜升級成「金主爸爸」，這樣子拍出來的電影，才更能符合自己的預期。

  春原米拉聞言稍微鬆了口氣，她這時才有些後知後覺，「西野，你跑去中介公司，難不成……」

  剛才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該怎麼打消西野京內心那不存在的顧慮上，沒有細想他出現在房產中介的原因。現在反應過來，不由有些擔心他說要加大投資是不是也在打腫臉充胖子。

  她可還記得西野京明明說過自己還有外債的，現在又要投資拍電影……他之前嘴上不說，難不成實際上他也已經手頭拮据到了要賣房子的地步了？

  「是的，我打算賣掉一部分房產，」西野京實話實說，壓低音量道：「其實我不看好未來的房地產市場，那幾套房子是我爸媽以前貸款買下來的。

  我就想趁現在還能賣出好價錢的時候先脫手，免得以後砸在手裡面。」

  「幾套？」春原米拉抓住了他這番話里的關鍵，一臉差異地看著他，「你不是還在外面欠著黑……那些人的錢嗎？」

  「我有負債，跟我有多套房產這事又不衝突。事實上，我這次掛牌的只是還要還貸的房子，還有幾套全款買的，暫時就先留著了。」

  西野京拿起一根薯條，也不蘸番茄醬就直接放進嘴裡，他還挺喜歡這種原味感的。他忽然想起以前有個妹子喜歡拿薯條蘸聖代來吃，改天或許可以試試。

  「這……總覺得有點怪怪的。」春原米拉對這番話有些理解不了，這讓西野京想起穿越前的事情。

  種花人哪怕到21世紀了，甚至到2020年以後了，大概還有很多老百姓理解不來為什麼越有錢的人，欠銀行的錢會越多吧？

  「總之資金的問題你不用太擔心，我可以把投資額擴大到……兩千萬夠不夠？三千萬也可以，就是要等房子賣出去了才能給全款。」

  西野京原本就打算賣了房子還了貸款後，剩下的錢可以隨時以備電影這邊的不時之需。只不過當時沒想到花葉製片會這麼窮，還想著或許還可以留一點現金拿去干點別的。

  「……」

  春原米拉沒有說話，因為她被西野京的這波大手筆給驚到了。

  她都記不得花葉製片上次拉到這麼大一筆投資，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而沒拉到投資，也是花葉製片這些年日漸沒落的主要原因之一。

  一般拍影視作品，錢花的越多質量也會越好。花葉製片這些年發行的電影為什麼越來越爛？最關鍵的原因便是沒錢。

  沒錢自然請不起外面的好編劇，自家編劇寫出來的劇本又一個比一個的爛。拍出來的電影質量就更加差勁，於是更加沒有企業願意給贊助投資。完全就是一種惡性循環。

  花葉製片也曾有過輝煌，可就是因為一部大製作沒能取得預想中的成績，便進入了這該死的惡性循環。

  所以在電影行業，不要輕率地上什麼大製作是中低級電影公司的共識，因為一旦大製作最後撲了，哪怕是電影業巨頭也要吐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