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我去拉投資

  這些群演在霓虹之所以會託庇在電視台名下，主要還是因為這裡電視節目製作和其他國家差別很大。

  別的國家一般都是制播分離，比如說電視劇，都是製作公司做好了，然後賣給一家或多家電視台播放。

  霓虹這裡的情況則是類似於港島著名的TVB。電視劇的製作是由電視台獨立完成，獨占放送權，僅本台以及同網的地方合作電視台可以播放。

  這個製作節目的部門，在霓虹一般被稱為製作局。從電視劇到綜藝節目，從真人秀、新聞熱點專輯到科普教育片、歷史紀錄片，都是由製作局來製作的，五花八門，無所不包。

  在電視台這套製作局體系下，那些群演有一定組織性，大部分還進行過簡單的培訓。每日報導後可以領到極其微薄的薪水，分配活兒後再從劇組領一份相當於打零工的薪金。

  如果沒活可乾的話，那就可以下班回家了。就是回去後可能要去做洗碗、加工食品之類的零工。不然在東京這個地方根本養不活自己。

  不管在哪個世界，有著一個明星夢的群演都是電影公司最喜歡的一群人。因為在很多時候，只要給一個能露臉的小配角，他們中99%的人都很樂意低薪乃至免費工作好幾個月。

  選角工作足足持續了三個多小時才結束，雖然西野京這個編劇從頭到尾沒說過幾句話，但他也不是光在那裡坐著。

  「米拉姐，我剛算了下，演員的預算好像有點超支啊。」

  在其他人走出會議室各忙各的以後，西野京這才單獨找上了春原米拉。他手裡的那一疊正是接下來要參加試鏡的演員資料。

  除非每個演員都從最便宜的那一兩人里選，不然不超支幾乎是不可能的。

  「果然麼？」春原米拉雖然不像某位前牛散一樣對數字十分敏感，但她隱隱也有些擔心預算的問題。此時擔心被證實，讓她有些頭疼地揉捏起了眉心。

  「要不要我再追加一些投資？」

  西野京這周里已經賣出去了兩棟房子，雖然還要辦手續，扣掉還貸的錢實際上也沒剩多少，但這時候擺出點金主爸爸的底氣還是有的。

  他算過了，預算雖然超了，但超的不多，這無疑就是請小明星的最直觀好處了。

  春原米拉擺了擺手：「不用，我最近一直在聯繫贊助商，已經有些眉目了。」

  拍電影拉贊助是很平常的事情，而低成本電影的贊助……遠比想像的好啦！

  沒錯，低成本電影拉贊助、拉投資的難度其實並不高。尤其是拉投資，因為B級片是出了名的低風險高收益。

  它從誕生時起，便經常是被用來對沖大製作電影所蘊含的高風險的。

  「B級片」這個稱呼的歷史可以上溯到20世紀30年代，也就是電影這個產業開始大跨步發展前進的時期。

  出於招徠觀眾的目的，阿美莉卡電影市場上出現了所謂的「雙片制」，即在夜場電影中一次安排兩部影片放映，而票價基本保持不變。

  這兩部影片中，往往其中一部是投資巨大、製作精良的電影，大家就將其俗稱為「A級片」。

  這跟取「Adult」這個英語單詞首字母的那種A級片，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另外一部影片就是成本低廉、水準相對粗糙的「B級片」。

  誕生於電影工業飛速發展時期的B級片，從一開始就把觀眾放在了至高無上的位置。

  這類影片多為科幻、恐怖和警匪題材，低成本限制了它採用昂貴特技營造視覺奇觀的可能，於是導演往往轉而在畫面的刺激性上下功夫，大量暴力血腥怪誕的情節與畫面成為此類影片的標誌性特徵。

  20世紀50年代之後，為了抵禦新興電視業的挑戰，好萊塢將重點放在了寬銀幕立體聲技術的發展，以及製作宏大史詩片等方面。雙片制逐漸取消，「B級片」的稱謂卻從此流傳下來。

  由大明星或知名導演拍攝的A級片當然是公司聲譽和收入的主要源泉，但是投資大、製作周期長，風險也大。

  相反，B級片成本低廉、製作周期短，甚至可以利用其它影片的服裝、道具等，可以起到充分利用公司資源、加速資金周轉、平衡投資風險的作用。

  對投資者而言，低成本也就意味著低投入低風險。就算最後投資的B級片血虧，也不至於傷筋動骨。

  而一旦票房大爆，收益卻可能十倍二十倍地往上翻。

  這就有點福利彩票的意思，而低成本電影的「中獎率」，卻遠比福利彩票要高得多。

  「真的嗎？」

  低成本電影的這些門道西野京不是不懂，但他依然對春原米拉的這句話抱有一定的懷疑。

  低成本電影拉投資拉贊助不是難事，並不就意味著花葉製片能夠輕鬆地拉到投資。西野京只要隨便想一想，便能為這個推論找到好幾個理由。

  而其中對他來說最有說服力的一條，便是……春原米拉長得實在太誘人了！

  西野京悄悄打量了這位大姐姐一眼，再次確認了這個評價。

  硬要說出她臉上長得最不好看的地方，那應該是她的鼻子。可就算是最不好看的五官，卻也長得挺直而且小巧。

  鼻尖有著非常完美的角度，此刻沒了平光眼鏡的遮擋，更是挺拔俊秀。

  她的身材更是非常惹火的，除了那過于波濤洶湧的歐派，幾乎看不出來她是兩個孩子的媽。這點其實也是站不住腳的，事業線深邃跟生過孩子，並沒有直接與必然的聯繫。

  今天她穿著一件乳白色長袖絲質圓領衫，打了一個暗紅乳白相間的小領巾，顯得典雅細緻。下半身是粉藍色底印乳白小碎花的及膝薄紗裙，襯托出裙下雪白柔美的大腿及渾圓修長的小腿。

  不是西野京以己度人，覺得天下烏鴉一般黑。實在是米拉天天的魅力太過規格外，讓他想像不出普天下會有幾個男人在她上門拉贊助的時候，能忍住不動點心思，占點便宜的。

  能忍住的搞不好還更糟，要麼性取向有問題，要麼……跟某人一樣圖謀的是長遠「利益」。比如讓可愛的由奈、仁奈，用夾子音喊自己「拔拔」之類的。

  「……」

  春原米拉雖然有著艷麗的外形，而這種形象在世人的眼中通常就是那種心機深沉的狐狸精。

  但很顯然這些刻板印象到了米拉太太這裡，就有了物理層面上的解釋：胸有丘壑，心肌很深。她本人的內在本質則相當單純……或者說是好懂。

  就比如這時候明明隨便說點什麼都比不說要強，可她偏偏選擇了沉默，這種幾乎就等同於默認的方式。

  春原米拉雖然單純，但單純並不代表她就不夠聰明。她自己也很快反應了過來，跟狡辯一樣地小聲說道：「雖然有幾家沒談攏，但有一家的誠意還是很足的。」

  「我猜一下，這誠意最足的一家，贊助的錢應該不多。」

  「你怎麼知道的……唔！」

  春原米拉此地無銀般地雙手捂嘴，西野京見狀嘆了口氣，心說這問題還真沒難度。

  像花葉製片這種一步步走下坡的公司，小企業不捨得花錢給贊助，大企業則看不上他們拍的電影。

  「咱們不用太委屈自己，是他們自己錯過了一部好電影，錯過了大賺一筆的機會。你不用為我省錢，巧婦是難為無米之炊的。

  我剛剛算過了，就算全部選高配，我最多只要追加一百萬投資就行了。要不這樣，這一百萬算是我借你的，等電影拍完，米拉姐你算點利息還給我就行。」

  「這……好吧，就這麼辦！」

  春原米拉那靚麗的外表多少有些混血的感覺，但她骨子裡依然秉持著霓虹人所特有的那種「不給別人添麻煩」的思維方式。

  雖然西野京自認為掩飾得還不錯，但春原米拉那本就聰明的頭腦，和女人那一向不講道理的直覺，還是早早洞悉了他的經濟狀況，其實沒有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麼充裕。

  在她眼中最鐵證如山的證據，便是西野京沒有償還他跟雅庫扎間的那五千萬日元。

  雖然西野京那番「我有錢，但我不用急著還」的說法有其道理，但春原米拉的想法也很樸實：一般人要是有能力，肯定不會想跟雅庫扎長期保持聯繫。

  尤其是這種聯繫還跟借貸有關，哪怕不是高利貸。

  如果西野京手頭有五千億日元，那他還會放任那些雅庫扎靠著「區區五千萬日元」跟自己保持一條聯繫渠道？

  這當然是比較誇張的想法，但道理卻是通用的：西野京沒有立刻還錢，絕對跟他還了這錢後會「五勞七傷」有關。

  如果帳戶里的0足夠多，誰清空購物車時會開開心心地選分期啊？

  所以當西野京表示可以追加投資的時候，春原米拉總是會顯得猶豫、抗拒。她不像西野京一樣對電影有信心……不，她是對自己、對花葉製片沒有信心！

  所以她覺得西野京這是在豪賭，還是那種跟把錢丟海里沒什麼區別的豪賭。這種想法並不離譜，一個欠了雅庫扎錢的人，在絕境中做出什麼離譜的操作都不算太離譜。

  她哪裡能知道西野京是個掛逼穿越者，絕境下的拼死一搏什麼的，壓根就不存在。

  不過一百萬的追加投資還不至於讓她躊躇不前，西野京又適時地遞上了台階，她這才點了頭。但她覺得有些事還是要約法三章。

  「西野，拍電影不是像你這樣子的，以後不要再隨意增加預算了。雖然這麼說有點滅自己威風，但我們至少要為再下一部電影留點餘力。」

  西野京本來想打個哈哈糊弄過去的，不過他對上了米拉太太那很嚴肅的雙眼，這讓他改了主意。

  「抱歉，米拉姐，我只是想盡力而為。」

  雖然沒有誠心，但這話說得至少誠意。因為西野京並沒有寄希望於什麼下一部電影。

  大公司大企業有時候都經不起一次項目失敗，似他現在這種原始積累階段，更加容不得失敗。

  「不用道歉啦……倒不如說是我太不像樣，才讓你操這些不必要的心。」

  實際上春原米拉是心裡有數的，什麼下一次的機會……她跟花葉製片其實壓根就沒有什麼下一次。而這一點，西野京心裡也很清楚。

  「你這是說什麼呢。我可是電影的編劇跟頭號投資人，我本來就該這麼上心才對。」

  他雖然沒有具體了解過花葉製片的經濟情況，但從跟幾位會計和中野美智子的日常交流中，也能猜到個大概。

  這部《情書》要是票房撲街，花葉製片恐怕就只能破產倒閉了。

  到時像米拉太太這樣一個破產又帶著兩娃的漂亮媽媽，要怎麼在霓虹這種環境中生存下去？只能說有些時候，美貌真的是一種負擔。

  西野京甚至猜測那些不願投資花葉製片的投資人和贊助商，會不會也抱著點等春原米拉窮途末路了，再「伸出援手」的想法。

  到時候不管是來硬的還是來軟的，米拉太太就範的難度，應該都不會高於「米拉社長」。

  西野京跟春原米拉現在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春原米拉只是沒意識到這點，才會時不時地勸他兩句。

  西野京早就洞悉了這一事實，所以他會感激春原米拉的關心，但不會聽話照做。

  光是選角就已經出現預算不足的問題了，那以後類似的問題恐怕會層出不窮。雖然霓虹電影人習慣於精打細算，拍電影很少大手大腳。

  但西野京還是覺得要有備無患，畢竟後世在各個媒體上，拍電影超預算簡直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事。甚至可以說「預算」這玩意，從誕生起，被超的機率就要遠遠高於不被超的機率。

  原本他賣房子的目的，除了給自己減負外，就是以備這樣的不時之需。但剛被春原米拉勸過，仔細想想也的確不該逮著一隻羊猛薅。

  哪怕那隻羊跟自己一樣都是自願的。

  不過今時不比往日，自己不再是那個認識諸多有錢人的牛散，一時半會的，西野京也想不出來有什麼人可以找上門去拉贊助。

  總不能去找那位自家老爹剛去世，就惦記自家那些房產的世叔吧？靠拳頭大找人家投資好像不叫拉贊助，哪怕人家是雅庫扎。

  逼急了人家冒著被同行笑話一輩子的風險，也可能會報警的。

  他忽然想起前兩天買下他房子的那人，心下不由一動。差點忘了，自己這輩子其實也認識一位隱藏富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