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田中秀一的決心

  當春原米拉好不容易讀完這三分之一份的劇本，她發現自己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一層細汗。

  西野京目前只寫到作為女主角的「淺川玲子」，找到了出租那盤被詛咒錄像帶的旅店，也租了那盤沒有名字的錄像帶。

  但關於她接下來的行動，就沒有下文了。但這部分對春原米拉來說並不難以想像。

  難以想像的是那盒錄像帶中，到底記錄了怎樣恐怖的畫面，才會連續害死那麼多個觀看過錄像帶的人。

  「你確認這是給我的驚喜，而不是驚嚇？」

  春原米拉轉過身來，用力捧住了西野京的臉頰，將他變成了可笑的章魚嘴。但現在的米拉太太，可一點笑的心思都沒有。

  劇本不同於電影，劇本不需要刻意賣什麼關子，所以先前「智子」是怎麼死亡的，米拉太太可是跟電影結尾時的男主角一樣，看得清清楚楚呢！

  現在心臟還在狂跳不已呢！要是穿上那種專門凸顯北半球波濤洶湧的服飾，春原米拉都有信心表演下什麼叫「驚濤駭浪」。

  就是怕到了讓她會這麼不顧形象的程度。她本來還想再掐會西野京的臉頰，但不一會就只能整個人軟綿綿地趴在後者懷裡，大口喘氣了。

  因為她看到了辦公室角落裡擺著的電視機！雖然處於關機狀態，但現在它在春原米拉的眼中，就是天字第一號的恐怖物品！

  「小、小京，幫、幫我把電視……罩、罩起來！」

  春原米拉越看越怕，仿佛又回到了剛才看劇本時的那種狀態，聲音都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喂喂，不至於吧，這才只是未完成的劇本而已呀~~等你看過完整的劇本，那是不是要怕到在罩子外面再加條鐵鏈啊？」

  西野京見春原米拉明明已經怕得要死，一對妙目卻還死死盯著電視機不放，心裡是既得意又好笑。

  實驗很成功！

  連劇本都能把導演嚇成這樣，那等到電影上映，搞不好真會在電影院裡嚇死人。把這起關於《午夜凶鈴》恐怖程度的著名謠言，給直接坐實了。

  當然，要不要把電影拍得比劇本還嚇人那是米拉導演的事情，他就一個負責「加特效」的編劇，做不了主的~~

  說不定米拉太太一時心軟，不像某人那樣懷著自己有了童年陰影，就一定也要讓其他人感受下貞子小姐姐「魅力」的壞心思。

  儘管這種可能性很小很小，畢竟鬼故事這種話題，傳播速度一向奇快無比。

  「對！鐵鏈！我現在就去找條鏈子把這電視給鎖起來！」

  西野京的玩梗發言卻似乎點醒了春原米拉，她立即行動起來，讓秘書小春給她找來鐵鏈和一把鎖，將辦公室內都已經被罩住的電視機又捆了結結實實。

  做完這一切，米拉太太方才「呼~」的一聲長出口氣，接著回頭看向桌上的《午夜凶鈴》劇本。

  「這個劇本……只要電影能有它的八成……不，哪怕只拍出了一半的水平，都會是恐怖片的一個新里程碑！」

  或許是恐懼感所帶來的腎上腺素分泌激增所致，在稍微冷靜下來後，春原米拉只是稍微想一想這個劇本拍成電影後的效果，就立馬興奮了起來。

  她有信心，只要將剛剛她看劇本時所「腦補」的那些畫面，拍出個七七八八來，就足以達成西野京先前跟她提過的那個目標——成為霓虹恐怖片的代表作！

  西野京卻是一臉嚴肅地按住她的雙肩，正色道：「不要妄自菲薄啊，我相信米拉姐你是可以幫我拍出比這部劇本更加優秀的作品！」

  「……」春原米拉聞言愣在了原地，她沒想到在霓虹這個大男子主義橫行的地方，西野京居然可以對她的能力這麼有信心。

  她之前還有些擔心在昨晚滾過床單後，西野京對待她的態度在各方面都會發生一些變化。現在這提著的心頓時放回了肚裡。

  確實有變化，但除了在兩人獨處時他變得更大膽直接外，其他方面的變化都是往好的方面變化……甚至說心裡話，就連他變得更大膽直接了這點，米拉太太也不覺得是什麼壞事。

  感覺這樣下去搞不好會在辦公室里做出些有傷風化的事情，紅著臉的米拉太太趕緊別過目光，拿起桌上的劇本道：「我現在就把這個劇本拿去給田中桑看！

  只要看了這個劇本，大映那邊肯定會全力支持我們的！」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西野京卻是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等一下，米拉姐！你不覺得，不把這個劇本給大映那邊看，才是我們目前最好的選擇嗎？」

  「什麼意思？」米拉太太歪了歪頭，有些不明白西野京的意思。

  西野京心裡暗樂，「米拉社長」到底只是個26歲的新人老闆，工作能力或許配得上「女強人」的評價，但距離獨當一面還是差了點火候。

  「說句大言不慚的，你覺得這個劇本拿去找東寶、松竹這樣的大廠合作，他們願不願意給我們點支持？」

  「當然！雖然可能我的片面之詞，但這個劇本給我的感覺真的是相當厲害。稍微有些見識的導演都能看出它的不凡來！

  我相信即使是五大這樣的大公司，也絕對願意全力支持我們！」

  春原米拉越說越激動，可以說剛剛被嚇得有多狠，現在對這個劇本就多有信心。哪怕目前這劇本才完成了三分之一。

  但她也不是第一天認識西野京了，昨晚更是跨越到了熟知他身體每個角落長什麼樣的層次。她覺得以西野京的水平，完整的劇本只會更厲害，不可能出現虎頭蛇尾的情況。

  「大映要跟我們合作，要入股我們公司。那就應該展示出合作的誠意來。那位田中桑之前的態度你也知道，他並不怎麼看好我們要拍恐怖片這件事。

  拿了這個劇本去說服他和大映，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但找人合作這種事，不都是期待對方是來雪中送炭，而不是來錦上添花的嗎？」

  春原米拉這下子聽明白了，西野京是希望大映方面，能夠展現出作為股東的合作誠意來，不說什麼無條件支持，至少也應該大力支持這邊的行動。

  唔，或許他還有些不爽田中秀一之前那副一聽要拍恐怖片，就立馬有點消極怠工的模樣。想要趁這次機會，檢測下大映一方到底有多重視花葉製片。

  之前說的入股還僅限於口頭協議，只要還沒簽字就依然有變卦的餘地。或許大映那邊這次要是稍有遲疑，在入股這件事上，就會產生什麼波折也說不定。

  「小京，你是打算借這次的事情，看看大映那邊的誠意？」春原米拉猶豫了下，還是說道：「這沒必要了吧。大映在之前不是已經展示過他們的誠意了嗎？」

  她說的是大映在《情書》院線上映這件事上的全力以赴，但這件事在西野京看來，完全就是一碼歸一碼。

  「不一樣，不說當時《情書》已經打響了名號，光是後面我們所取得的票房，也已經還了這部分人情。

  再說了，當時他們可沒說過想要入股花葉，跟我們進行利益捆綁，長期合作。這說明他們也知道那份人情還不夠格。

  而且我也沒想過他們要是不看好下部電影就不讓他們入股了，沒必要在這件事上得罪他們。

  但我們也要讓大映知道我們不是隨便捏的軟柿子。這部電影不管他們的態度如何，我們都要拍！他們肯全力支持，那就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如果他們覺得有風險，那就不帶他們玩。之後的好處他們就只能分到作為股東在年底時應得的那份。」

  見春原米拉還在猶豫，西野京終於展現出他霸道的一面來，用力一拍米拉太太的翹臀：「別想了，這件事就聽我的。老實說，在這種事情上，米拉姐你實在不是那塊料。」

  「你這人……說話就好好說，幹嘛動手動腳的。」

  米拉太太紅著臉嬌嗔一句，但沒有再多說什麼。

  她也知道自己對大映這樣的五大電影公司，有著非同一般的敬畏感，跟他們打交道這種事，或許確實聽西野京的，才更能確保花葉的利益。

  事到如今，她也不會再把西野京當作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他有多少能耐，普天之下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嗯，除了家裡那條還沒拿去乾洗的床單~~~

  ……

  「什麼？他們接下來真的要拍恐怖片？」

  當田中秀一從自己秘書口中得知花葉製片依舊決定下一部要拍恐怖電影時，他今天上班的好心情，頓時消失了大半。

  有著一雙大長腿的女秘書見老闆愁得直揉眉心，立即識相地上前幫他按揉起太陽穴來。

  「是不是讓人找他們再談談？」秘書小聲地建議道。有些話田中秀一不方便說得太直接，說出來就沒有轉圜餘地了，只能讓下面人去協調。

  「……」田中秀一認真考慮了下這個建議，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嘆氣道：「罷了，到底我們是客，他們才是主。

  嘖，現在的年輕人啊，這太有想法也不是什麼好事，壓根就不聽人勸。」

  他覺得自己上次應該將態度表現得挺明顯了，沒想到春原米拉跟西野京還是堅持拍恐怖片。這個題材在眼下的電影圈就是獨立電影圈的香餑餑，商業電影界的臭狗屎。

  春原米拉要拍這個題材，田中秀一倒是不會覺得有多意外。

  可西野京這個新人編劇，明明都已經用一部被讚譽為「愛情片聖經」的愛情電影證明了自己的天賦，為什麼還要回頭去啃恐怖片這樣的一塊雞肋？

  補交學費？那個年輕人看起來不像這麼循規蹈矩的人啊。

  「那接下來我們是按原計劃進行，還是減少一點投入？」

  秘書的提問讓田中秀一蹙起了眉頭，他知道高層中對於他們接下來要給予花葉製片的扶持力度，一直都有反對的聲音。

  等那些人知道花葉製片接下來要拍的是恐怖片題材，這種聲音肯定會變得更大。

  適時地減少一點投入，既能對上有個交代，也能稍微敲打一下花葉製片，讓她們別因為拍了一部賣座的電影就直接目空一切了。

  要這麼做嗎？

  田中秀一這次思考的時間倒是很短：「不！不要減少任何資源傾斜，就按原計劃來。

  這樣要是他們這次票房失利了，愧疚的心思會更加強烈。就當他們有資格任性妄為一次吧！這樣子他們失利後，應該就稍微會重視我們的建議了。」

  長腿小秘書點了點頭，表示她明白該怎麼做了。老闆跟她說這些，就是要她把這個說法傳下去，免得下面有人擅作主張。

  對於這個女秘書的機靈，田中秀一還是相當滿意的。果然，「杯大是笨蛋」這話說得真沒錯，找秘書還是要找像她這樣一平如洗的~~~

  他當然還有另外的理由，但這部分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之前他已經當著其他高層的面承諾了：如果對花葉製片的扶持再次失敗，那他就會改為同意大映株式會社放棄重拾製片功能的努力，將精力集中在運營院線、周邊等方面。

  既然如此，現在再想著兩邊討好就著實沒必要了。

  雖然花葉製片就算這次票房失敗了，還有一次翻盤的機會。但自己可不能這麼想，兩次機會，自己每一次都要儘自己所能地給他們提供幫助才行。

  這不是為了一個小小的花葉製片，而是為了自己所熱愛的大映公司！

  大映這邊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西野京暫時還不曉得，他當務之急是搞定剩下的三分之二劇本。

  這次他不打算再自己一個人悶頭寫了，也該培養培養他的團隊了。

  經由《情書》的票房大賣，花葉製片不僅有錢給員工發獎金，也終於有錢招募一些新鮮血液。

  現在花葉製片自上到下都已經見識到了有一個好編劇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所以這次招新補強也尤其重視編劇人才的搜羅。

  在剛過去不久的畢業季中，春原米拉直接給西野京配了兩個名校畢業的助理編劇。一男一女，加上中野美智子這個便宜徒弟，西野京這個編劇團隊倒也算繼續維持男女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