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貞震撼

  「這樣真的已經夠了嗎？實不相瞞，我對這部電影是很有野心的，我之前跟田中桑提過，我想用這部電影來塑造外界對於日式恐怖片的印象……」

  聽了安田社長的發言，西野京「一臉為難」地說道。

  這時一名頭髮有些花白的中年人站了起來：「夠了夠了！這片子真的太恐怖了！我看了至少三十年電影了，對恐怖片也有很深入的研究，你這部電影絕對能夠給同行們立一個標杆！

  日式恐怖片？對！恐怖片不是一定要有四濺的血肉，也不需要有那種動不動就追在人後面，還怪吼怪叫的妖魔鬼怪。

  只要像這部《午夜凶鈴》一樣，塑造懸疑感，營造恐怖氛圍，然後在最要命的那一刻，讓那位貞子大人完成致命一擊……她應該是叫這個名字吧？

  哈哈！我就知道~~~她就該叫作『貞子』！！」

  中年人說著說著，似乎從剛剛電影所帶來的驚悚感中緩過神來。

  資深電影人的素質讓他越說越興奮，因為他已經洞悉了《午夜凶鈴》之所以能夠成為日式恐怖片裡程碑式作品的眾多要素。

  西野京原先那種將輕佻隱藏在水面下的表情，這時候也終於收斂起來，心想大映能夠成為霓虹電影的五大，還真不是靠渾水摸魚的。

  哪怕她後來會被角川收購，失去「大映」這個名字，但她好歹沒有像「新東寶」一樣徹底從霓虹電影圈銷聲匿跡。

  她在這些年培養、積攢的電影人才是不會作假的。

  這些人或許因為跟不上時代的關係，而拍不出符合大眾口味的好電影了，但要分析、評論一部電影的好壞，絕對比後世那些鍵盤俠要厲害多了。

  中年人的這番話也點醒了在場的其他行家，面對貞子帶來的恐怖衝擊，他們也剛好急需一件事來分散下注意力。

  越想越覺得中年人的分析很有道理，剛剛的試映片雖然只有三十分鐘左右，但的確跟他們過去看過的任何一部恐怖片都不盡相同。

  整部片子除了最後貞子從電視機里爬出來，還有智子那幾名同學的死相照片外，幾乎沒有什麼讓人能聯繫到恐怖片的場面。

  但整部片子越看下去，就越覺得心底發涼，胸口像是堵著石頭，一股恐懼感莫名的就升了起來。

  而這種恐懼感到了貞子爬出電視機的時候，就像蓄滿洪水的堤壩轟然潰堤了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只要成片能夠維持好試映片的這種節奏，哪怕只有七八成……

  不，甚至只要有五成的效果，就足夠成為一部讓所有人看慣了暴力血腥戲碼的觀眾，都為之耳目一新的恐怖片了！

  而這部恐怖片，將會在他們大映株式會社的院線上映！「日式恐怖片」的這塊招牌，將最先由他們掛出來！

  想到這裡，就連一向以穩健或者說保守著稱的安田社長，都有些激動了起來。

  大映在電影圈沉寂得太久了，最近十年裡基本沒有什麼為人稱道的作品。院線經營情況雖然還可以，但那主要都是靠放映國外的那些所謂「洋畫」。

  跟大映有關的本土電影，除了四月份的《情書》外，幾乎都沒有掀起什麼波瀾。在各大媒體上的曝光度，甚至都不如那個不是在賣肉GHS，就是在賣肉GHS路上的日活。

  雖然每當有大型活動，大家更多鄙視的都是日活，但大映的電影人們逐漸發現他們最近好像都快要連被鄙視的資格都沒有了。

  這種被大眾逐漸忽略乃至遺忘的感覺，未必就比被大眾唾棄鄙夷的感覺要好多少。

  但現在，他們終於有了一鳴驚人的希望！只靠三十分鐘的片段，就將他們這群資深電影人嚇得差點尿褲子，這部恐怖片絕對有這樣的潛力！

  尤其是剛剛貞子從電視機里爬出來的一幕，實在是太有震撼力了！事前誰又能想到她的正式登場，居然是從電視機裡頭爬出來呢？？

  看著台下突然就從驚魂未定的狀態，變成口風一致，對著自己和《午夜凶鈴》大唱讚歌的大映高層，西野京難得有種尷尬的感覺。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看這群本應是來給自己找茬的大映高層，突然就對自己歌功頌德起來。他剛剛編好的一大通發言頓時就沒了用武之地。

  對手跪得太快，這槍拔不拔出來都沒有什麼區別了。

  這群同僚的滑跪表演讓田中秀一志氣舒張的同時，卻也有了一種緊迫感。

  自己在花葉製片身上的這波豪賭顯然是贏麻了。西野京用他參與創作的第二部電影，徹底征服了自己的這群同僚。

  以後自己再想給那邊傾斜資源，難度絕對會比先前下降好幾個檔次。可問題也隨之而來，花葉製片或者說西野京這個天才編劇的含金量這一下再也隱藏不住。

  瞧他們這些人剛剛滑跪的速度與果斷，就能想到之後大映內部試圖拉攏花葉製片的人，肯定不會就只有自己了。

  「西野老師，請務必賞臉一起吃個午飯，我現在有太多的事情想要跟您認真談談了！」

  田中秀一趕緊走到西野京身邊，一副恨不得現在就把西野京藏得嚴嚴實實的架勢。

  西野京也從周圍的氣氛中聞到了狂蜂浪蝶的味道，如果是一群大歐派小姐姐，那他肯定不會對此有意見。

  一群中老年男人？那當然是趕緊溜之大吉！

  「這是我的榮幸！我也有不少關於宣發的事情，想要跟您請教一下呢。」

  聽著這兩人一唱一和地就走掉了，剩下的大映高層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就有不少人都在心裡懊悔不已。

  怎麼就光顧著在台下喊666，忘記上去套近乎了呢！

  原因其實他們也挺清楚，那個講台距離銀幕太近！雖然現在銀幕上已經沒有圖像了，但剛剛貞子小姐姐可就是在那上面正式登場的呢！

  西野京被田中秀一拉走去交流合作，眾人也就紛紛散了，唯恐貞子小姐這次不爬電視機，改爬電影銀幕了。

  安田昭夫想著之前田中秀一在高層會議中，幾次要求大映更加重視這次合作的樣子，不由嘆了口氣。

  到底是讓他給押對寶了啊……倒也不枉他之前那麼拼命地維護這家小公司。看來明年自己就只能老老實實地退居二線了。

  不過大映能夠有這麼潛力無窮的盟友，倒也不用自己再勞心費神了。

  「爸……」

  安田昭夫正一臉複雜地唏噓感慨呢，忽然聽到自己兒子的聲音。他這才有些後知後覺地發現安田俊太郎居然還沒走。

  都說知子莫若父，安田昭夫在他兒子說今天也要來參加這場試映會，就知道安田俊太郎在打什麼主意。

  不過當時他也想對這部《午夜凶鈴》挑挑刺，找找茬，也就裝作不懂的樣子同意了。結果西野京上來直接就放了個大招……

  他這個兒子雖然不算太有才華，但在大映自家培養的年輕一代導演中，也確實算箇中翹楚了。從他剛剛沒有開口這件事就知道，他好歹還有點欣賞能力，沒有跳出來自取其辱。

  以他對安田俊太郎個性的了解，這小子應該在西野京上台發言的時候就拂袖而去才對，怎麼還跟自己一樣留到了最後呢？

  「你現在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安田昭夫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浪費時間，機會難得，老父親想趁現在這個機會，好好教育一下這個獨生子。

  「爸……」安田俊太郎一臉尷尬得要命的表情，眼睛都不敢跟自家老父親對視。

  但眼下他的情況著實不能再拖了，於是他漲紅著一張臉，像是尿了褲子卻不敢跟父母說明情況的小屁孩一樣，小聲囁嚅道：「你趕緊幫我找一條乾淨的褲子吧。」

  安田昭夫：Σ(ŎдŎ；)

  好吧，這已經不是像不像的問題了~~~應該說他就是那個尿了褲子的小屁孩！

  安田昭夫的心中剛要有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的時候，他又想起了剛剛某個小姐姐帶來的「貞震撼」。

  忽然就覺得自家兒子這反應倒也不算太沒出息，頂多就是他這前列腺八成問題不小，沒看他們一群中老年人都勉強忍住了嗎！雖然他也差點就漏了……

  不過，也多虧了自家兒子的「現身說法」，安田昭夫對於《午夜凶鈴》這部恐怖片的期待，又多了幾分。

  ……

  「續集？」

  當西野京從田中秀一的口中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這《午夜凶鈴》還沒正式拍完上映呢，就商量起續集了？

  雖然原版《午夜凶鈴》的確是從1998年幾乎一路不停地拍到了2000年的《貞相大白》，但那也是在最經典的第一部上映，拿下10億日元票房後才有的待遇。

  現在就談續集，與其說田中秀一急切，倒不如說他現在對這部電影已經信心爆棚了。

  「田中桑，現在就談續集，這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西野京一邊嚼著陪酒大姐姐餵到嘴裡的牛肉，一邊發揮他之前沒能盡興的表演欲：「雖然我們這電影現在拍得好像挺快的，但編劇本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搞定的。

  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好意思，但這次的劇本編撰其實不怎麼順利。直到正式開拍後，才勉強完成……」

  話說到這裡，他的心中略有忐忑，有些後悔戲演過了，幹嘛把要好處說得這麼婉轉，對方要真以為自己是靈感枯竭，寫不出劇本來可怎麼辦？

  春原米拉要是知道他這心裡所想，八成要笑話他果然是入行都沒一年的萌新。

  別說田中秀一這樣的資深電影人了，就算是她這樣入行也沒幾年的導演，見過的「要好處」表演，就已經多到雙手都數不清了。

  果然，田中秀一秒懂西野京這在他看來都不配稱之為「矯情」的發言。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道理放諸四海皆準。像大映株式會社這樣過去二十年裡一直經營著商業院線的，天曉得每年有多少家電影公司要到他這裡賣慘。

  像西野京這種有真本事的賣慘要好處，在田中副社長看來簡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要是一個天才編劇還格外好說話，要他寫什麼就寫什麼，還保質保量，這在田中秀一看來才是離譜至極的事情。

  就像窮小子對膚白貌美的富家千金予取予求，疾言厲色一番後，富家千金還得哭著喊著要嫁窮小子一樣，純屬科幻片劇情。跟愛情片那是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我知道現在就提續集的事情有點早，但早也有早的好處不是嗎？當然，我們也知道西野老師創作不易。

  這樣吧……只要花葉願意籌劃續集，我們大映願意提供一千萬円的額外預算作為創作激勵。

  這次《午夜凶鈴》的宣發工作，我們也會全力以赴，爭取讓這部電影到國外進行上映。」

  西野京還真有點被田中秀一的大手筆給驚到了，對於【鏡頭語言】+【鬼氣森森】的效果也有了一個更加全面的認識。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自己免疫了部分效果。再加上未來幾十年的恐怖片洗禮，對《午夜凶鈴》在這個時代的里程碑意義屬於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之前以為自己對《午夜凶鈴》已經夠有信心了，現在看到田中秀一的這番大手筆，才意識到人家這才叫對《午夜凶鈴》有信心！

  「老實說，我有點不甚惶恐啊。真有點擔心電影上映後，票房會對不起田中桑的這番心血付出呀。」

  田中秀一聞言大喜，知道這就是答應了，連連擺手道：「不可能！就剛剛試映中展現的劇情來看，這部電影要是還會票房不濟，那肯定是我們院線在宣傳排片上有做的不夠好的地方。

  這樣的話，續集反而更有存在的必要了，我們一定要把『日式恐怖片』的大旗給立起來！」

  話都說到這份上，西野京覺得再不給這位大佬透一點底，著實有些對不起人家的這份鼎力支持。杯來盞往一番後，便主動打開了話匣子。

  「田中桑，不知道你了不了解電腦這個新玩意？」

  田中秀一雖然不明白話題怎麼突然扯到電腦上去，但他還是露出有點得意的表情道：「哈哈，西野老師可別以為我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電腦特效這些年可是相當熱門的東西，很多人都說這就是未來電影的大趨勢，我對這方面可是也有不少研究的。

  雖然不算精通，但我平時也是經常用電腦來辦公的。」

  「那……如果我告訴你，《午夜凶鈴》的故事，其實都是發生在電腦世界中，您能理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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