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人為財死

  九幽界。

  一炷香之後，陸凌川帶著昌平出現在了位於九幽界中最偏僻的貧民窟內。

  行走在又髒又亂的巷道中，陸凌川漸漸皺起了眉頭。

  這裡說大不大，但說小也絕對不小，而且地形複雜，巷道縱橫交錯，如果天機堂的人真的隱藏在這裡面，想要找出來絕非易事。

  道路兩旁的屋舍全都殘破不堪，到處漏風，有不少人連個像樣的遮風蔽雨的屋子都沒有，只是簡單的搭個隨時都有可能被大風颳倒的窩棚，一家老小全擠在裡面。

  偶爾經過一兩道臭水溝，撲鼻的惡臭熏得人無法呼吸。

  誰能想到，在繁華的大明京都，居然還會有這樣的所在。

  昌平一邊捏著鼻子，一邊緩緩走到了一名年過六旬的老者面前，皺眉道：「老人家，有沒有見過操著一口北方口音的外地人？」

  老者捋了捋自己蒼白的鬍鬚，向前湊了湊，茫然道：「誰？」

  昌平皺了皺眉頭，重複道：「有沒有見過操著一口北方口音的人？身形應該很壯碩，說話比較生硬！」

  或許是覺得老者有些耳聾，昌平直接湊到了老者耳邊，提高了嗓音。

  看到這一幕，陸凌川無奈的搖了搖頭，如果天機堂的人真的在這附近，聽到昌平的話音，早就跑了。

  哪知昌平剛一說完，那名老者就立刻露出了一臉不滿，責備道：「那麼大聲做什麼？！我又不是聾子！」

  昌平愣了一下，不解的上下打量了老者一眼，無奈道：「啊？不聾啊？！」

  老者白了昌平一眼，嘟囔道：「你才聾了呢！不知道你說的什麼人，總之沒見過！」

  昌平翻了個白眼，搖著頭準備繼續往裡走。

  可是陸凌川卻緩緩來到了老者的面前，輕聲道：「這附近有沒有乾淨一點，能住人的地方？」

  聽到陸凌川的話，老者抬頭打量了一眼，眉宇之間閃過了一抹複雜的神色，搖了搖頭，生硬道：「沒有！」

  陸凌川遲疑了一下，知道自己的話可能有些冒犯，微微頷首，道：「多謝。」

  說完，陸凌川便不再多問，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

  可是這時那名老者卻突然再次開口，叫住了陸凌川。

  陸凌川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面露思索的老者，輕聲道：「老伯還有什麼要說的？」

  老者捋著雜亂的鬍鬚，緩緩道：「好像還真有一個地方...」

  陸凌川眼前一亮，追問道：「哪裡？」

  可是老者卻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意，伸出了三根手指，輕輕搓了搓。

  看到這一幕，陸凌川一時有些恍惚，沒想到古代的人要錢的時候也是做出同樣的手勢。

  緊接著，陸凌川笑了笑，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錠銀子，毫不猶豫的放在了老者的手中。

  老者看著手中白花花的銀子，兩眼直放光，似乎還擔心是假的，放在嘴裡用力咬了咬。

  陸凌川笑道：「敢問老伯，您說的那個地方，在哪裡？」

  老者激動的收起了銀子，指了指貧民窟深處的方向，道：「就在那邊，繼續往裡面走，約莫半盞茶的功夫，你會看到一座廢棄的土地廟，那裡雖不乾淨，但也不至於像這些屋舍這般殘破，收拾一下倒是也能住人。」

  「不過一般人不會住進那裡，畢竟裡面供著土地神，就算從來沒靈驗過，但也沒人敢跟土地神搶地方住，得罪了神靈，是要遭禍的。」

  「但你們剛才打聽的人，應該是外地人，或許會住在那裡。」

  陸凌川望了一眼老者所指的方向，拱手道了一聲謝，帶著昌平繼續向貧民窟深處走去。

  「你個老張頭，那土地廟裡面一直鬧鬼，誰會去那兒住？不要命了？！」

  「為何騙人？」

  一名坐在不遠處的窩棚中的中年人看了一眼已經漸漸走遠的陸凌川，一臉嫌棄的指著那名老者埋怨了一句。

  「我又沒說那裡一定有人，他問了，我便答了，又沒有真的說那裡有人住。」

  被稱為老張頭的老者嘟囔著說了一句，捂著揣在懷裡的那錠銀子，警惕的四下看了一眼，起身向貧民窟外走去。

  有了銀子，他的酒癮就忍不住犯了，得出去找酒喝去了。

  已經走遠的陸凌川聽到了身後那二人的對話，不過並沒有理會，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向著老者描述的方向一直向前走著。

  如果天機堂的人真的隱藏在貧民窟，那間土地廟或許就是最好的藏身地點，總不會跟這些窮苦百姓擠在破屋窩棚里。

  其實他原本可以讓鐵雄的人替他查的，沒必要他親自出馬，那些人之前就隱藏在九幽界內，查找起來或許比陸凌川更方便。

  但他知道這京都之中到處都是朱元璋布下的暗衛，萬一暴露了，反倒得不償失了。

  雖然最近他身邊的那些眼線陸續全都撤了，但是偶爾還是能發現一些可疑之人出現在自己周圍，很有可能是暗衛的人，所以他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畢竟之前他已經不小心露出過一次破綻，絕不能再有第二次。

  經過一番尋找之後，陸凌川和昌平終於找到了老者口中提到的那間廢棄的土地廟。

  陸凌川也沒想到，九幽界內居然還有一座土地廟，只不過如今看起來的確已經廢棄多年了，雖然整體還算完整，但明顯已經無人問津，門前堆滿了破磚爛瓦。

  陸凌川和昌平當即就躲在暗處觀察了起來，發現經過此地的百姓全都繞著土地廟走，好像生怕挨得太近了。

  對此，陸凌川不由得覺得有些蹊蹺，即便百姓覺得它不靈驗，也不至於連走路都繞著走。

  「看來裡面是真的鬧鬼啊。」

  良久之後，陸凌川若有所思的低聲說了一句。

  昌平猶豫了一下，自告奮勇道：「要不屬下進去看看？」

  陸凌川擺了擺手，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低聲道：「我說的鬼，可不是真的鬼。」

  直覺告訴他，錦衣衛一直沒有找到的天機堂眼線，很有可能真的就躲在裡面，他不想打草驚蛇。

  聽了陸凌川的話，昌平也立刻反應了過來，壓低了聲音，道：「那現在該怎麼辦？一直在這裡守著嗎？」

  陸凌川搖了搖頭，道：「如果他們真的躲在裡面，總要吃喝吧？我就不信他們躲在裡面一直不出來。」

  「你在這裡守著，我出去一下。」

  說完，陸凌川便拍了拍昌平的肩膀，嘴角帶著一絲笑意，悄悄從暗中走出，徑直向貧民窟外走去。

  貧民窟內都是連鍋都揭不開的窮苦百姓，如果天機堂的人要吃東西，就只能到貧民窟外購買，所以陸凌川準備分開監視，到外面探探情況。

  可是就在陸凌川即將走出貧民窟的時候，卻不由得停下了腳步，瞬間皺起了眉頭。

  道邊一處破敗的矮房中，老張頭蜷縮著倒在牆縫裡，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臉色慘白，雙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小腹，衣服比之前更破了，很明顯是與人發生過肢體衝突。

  人已經死了，因為五十兩銀子。

  陸凌川遲疑了一下，收回了目光，繼續向貧民窟外走去，神情漸漸恢復平靜，直到沒有一絲表情，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他沒有痛恨，更沒有同情，因為這個世道本就是這樣，每天都有人會死。

  因為貪婪，老張頭一句話就要了他五十兩銀子，同樣是因為貪婪，有人要了老張頭的命。

  良久之後，陸凌川終於走出了貧民窟，四下掃視了一眼之後，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處包子攤上，熱騰騰的蒸屜中正在冒著熱氣，一個個拳頭大小的肉包子映入了他的眼帘。

  陸凌川抿嘴一笑，徑直來到了包子攤，坐在了旁邊的一張矮桌邊，衝著攤主招呼了一聲：「來兩個肉包子。」

  見到有客來了，攤主笑著應了一聲，立刻將兩個大肉包子裝在了碗裡，端到了陸凌川的面前。

  陸凌川一邊低頭開始吃起了包子，一邊用眼角的餘光巡視著周圍路過的每一個人。

  北元人愛吃肉，長時間不吃肉會受不了的，而想吃肉又不能暴露行蹤，肉包子就是最好的選擇。

  陸凌川篤定，如果天機堂的人躲在貧民窟里，一定來買過這裡的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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