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總是情深能救人

  妖言草是只對妖獸有效的一種神奇藥材，能夠化去妖獸體內的橫骨，讓它們學會說話。

  但它有個副作用，就是能引來天劫：只要吃了妖言草的妖獸，一個月以內，必定會渡劫！

  這大老虎僅僅九階，正常情況下，至少要十幾年、幾十年以後才能突破十階、迎來天劫；可是現在，它一個月以後就要渡劫了，這不說九死一生，簡直就是有死無生！

  大老虎接著道：「這湖底有我想要的東西，龍骨穿心刺！」

  龍骨穿心刺，十一階聖藥，是煉製化形丹的必需口。而化形丹只有一個功效，就是幫助妖獸化形，雖然不能讓它們完全變為人形，至少也能十成之中變出七八成。

  而且，用化形丹化形，不受等階的限制，哪怕只是一階妖獸，也是有可能成功的！

  化形成功以後，妖獸就能使用人類的法寶，渡過天劫的希望就大為增加了。

  怪不得這大老虎會不顧強烈的地盤觀念，也要跑到南澤湖來呢。

  可是，這和唐逍有什麼關係呢？

  他淡然一笑：「故事聽完了，多謝，再見！」

  他是說走就走，根本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大老虎一呆，連忙叫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是叫你幫幫我嗎？」

  唐逍無奈地一笑：「你叫我幫，我就得幫？那我還有要緊事呢，你要不要幫幫我？」

  大老虎的目光一下子凌厲起來：「這麼說，你是不打算幫咯？」

  「怎麼，你打算用強？」

  唐逍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我只說一次，麻煩你，讓開道！」

  大老虎擋在他面前，已經把他的去路擋住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不過是半步嬰境而已！也不知道誰給你的勇氣，同時樣的境界，你居然還有膽量違逆我的話，看來我要不教訓一下你，反而是害了你了！」

  大老虎冷笑著，粗壯的四肢緩緩挪動著，已是蓄勢待發！

  誰都知道，同階之內，妖獸肯定遠比人類厲害，九階大老虎雖然只相當于丹境初期，但面對著他這個半步嬰境，卻也不一定需要害怕。

  可是它不知道，唐逍是連嬰境初期都殺過的，還不止一個！

  他冷冷一笑，手一動，龍魂劍已握在手中，劍氣盎然，驚得大老虎忍不住打了個趔趄。

  似乎情況不大對啊，怎麼這個人類少年有點強得過分？

  正在進退兩難，便聽一聲嘆息：「你也太過魯莽了！」

  唐逍眉頭一皺，就看到那大老虎身後，出現了一個黑衣老人，骨骼粗壯，卻是渾身沒有幾兩肉；臉色蠟黃，額頭上卻貼了一個金色的「王」字，顯得分外突兀。

  「妖修？」

  看來這大老虎還是有後台的，這老人明顯是一頭化了形的老虎！

  老人顫顫微微走了兩步：「老夫虎形嘯，是這頭蠢貓的爹！公子，讓你見笑了！」

  唐逍臉色凝重：「不知虎先生有何吩咐？」

  他沒有再輕舉妄動，這虎行嘯看上去要比大老虎弱得多，但他知道，既然能化形得如此徹底，這虎行嘯至少已經是十一階妖修了！

  按照妖修的境界劃分，它應該是妖靈境，比一般的嬰境初期還要強大！

  唐逍能夠戰勝墨渠、屠門三劍仙甚至清玄上人，不是因為他本身有多厲害，而是殺了人！

  他已經想明白了，那魔光大概真的改造了他，只要他一發怒，實力就能得到一小點提升；而一旦殺人，他就能從被殺者身上汲取一定的力量，殺得越多、殺的人實力越強，他能汲取到的力量就越強大，甚至能讓他以半步嬰境的底子，戰勝嬰境中期的清玄上人！

  可是一旦戰鬥結束，這種力量就會迅速消退，就像退潮時的海水，不會留下任何好處，只會讓他肉身承受過多的消耗，留下連他都不清楚的暗疾、後患。

  特別是「化劍」一式，威力縱然大，施展過後，卻需要極長的時間來恢復。

  他在五鸞宗大禮堂接連施展了兩次化劍，直到前兩天，才算完全恢復了過來。

  而現在他沒有殺人，也沒有發怒，他就真的只是半步嬰境實力，最多能抗衡一下嬰境初期，面對這看似不起眼的虎行嘯，卻是一點勝利的把握也沒有。

  見到唐逍示弱，虎行嘯也輕輕地笑了：「看來這事有得談下去了！」

  他手一招，那大老虎便收了羽翼，乖乖地伏在他身後，只是爪子還在不安分地刨來刨去。

  虎行嘯朝唐逍拱了拱手：「在說正事之前，老夫先代這隻小貓咪，向公子道個歉！」

  唐逍朝那大老虎看了一眼，也抱了抱拳，卻沒有多說什麼。

  他能看出，那大老虎似乎還有些不服氣，只是不敢違逆虎行嘯而已。

  虎行嘯嘆道：「公子，說實話吧，老夫的確走投無路。你可能也看出來了，老夫雖然成就了妖靈境，但壽命卻也所剩無幾，還有數十年就該塵歸塵土歸土了！」

  妖獸也是有壽命的，大限到來，誰也沒辦法朝天再借五百年——借五天都不可能。

  虎行嘯看看那大老虎，嘆道：「老夫也是血脈突變，才慢慢成長為飛天虎族的，原本也只是一頭普通血脈的老虎。數千年前，老夫本有一個妻子，但老夫醉心修煉，到處去尋找能改變血脈的天材地寶，未免忽略了妻子的感受，導致她鬱鬱而終。等老夫終於突破血脈，想到傳乎後代的時候，我那賤妻，卻已經了好幾百年了！」

  大老虎嗚嗚地流著淚，虎行嘯的老眼裡也滲出了幾滴渾濁的淚花。

  唐逍想到了自己和方柔，雖然情形不一，但結果似乎是一樣的，也忍不住鼻子發酸。

  虎行嘯平靜一下心情，接著道：「幸好老夫持有她的一粒『尋魂珠』，雖沒有那麼大法力去冥界找她，卻也在歷經千難萬險之後，找到了她的轉世之體，幸好，還是老虎！」

  唐逍眉頭一皺，問道：「老先生，能不能賜教一下，什麼是尋魂珠？」

  虎行嘯道：「那是一種帶有她靈魂印記的珠子，有了它，哪怕她已經落入冥界，成為孤魂，它也能指示著你，千萬里外也能找得到她。我那賤妻的尋魂珠，乃是在她死時，天降奇雷凝結而成的，唉，也算是她冥冥中的福報吧！老夫找到她以後，千方百計幫她改變血脈，對她萬般呵護、百依百順，就是為了彌補老夫的虧欠於萬一。也好，她對我還有餘情，我們順勢結成了夫妻，還有了這個女兒，而且她還繼承了老夫的飛天虎血脈。」

  唐逍看看那大老虎，他倒沒想到，這居然是只母老虎。

  大老虎瞪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憤怒，又有些羞赧。

  虎行嘯笑道：「老夫老來得女，萬分興奮，就給她起了個很俗的名字，叫做『明珠』，取『掌上明珠』之意，倒是讓公子見笑了。」

  唐逍笑道：「哪裡！不過虎老先生，小生有事要忙，不知能不能講得簡單一點？」

  「那就長話短說吧！」

  虎行嘯明明已經危險地眯起雙眼，卻又不知怎麼的，老臉上重新綻開了笑容，然後揉揉眼睛，似乎又沉浸在了悲傷之中：「老夫明明已經計算好了，能夠與她同到天長地老，可是到現在都沒搞清楚，為什麼幾經改變，她還是沒能承受明珠的血脈，竟至讓她難產！老夫竭盡全力，也只是把明珠搶救出來，我那可憐的妻，卻是連復生的希望都沒有了！」

  母老虎明珠淚水長流，虎行嘯也嘴唇哆嗦，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虎行嘯才深吸兩口氣，又道：「只留下這個女兒，老夫自然萬般寵愛。原本是想讓她循序修煉的，那就沒什麼危險，哪怕老夫死了，她也能獨自闖蕩下去。可是老夫怎麼也想不到，前些日子，突然天地動盪，靈氣噴薄，這是天下大亂之兆啊！」

  唐逍又一皺眉：「天地動盪？靈氣噴薄？這是什麼意思？」

  虎行嘯回想道：「大概一個多月前吧。簡單說，就是整個天地間的靈氣要充沛得多、天道也變得特別明顯。也許公子不會陌生，嬰境修靈魂，地境之後就是修天道。只有悟通一則天道的，才能飛升成仙，從此脫離五行六合，與天地同壽！靈氣與天道的變化，就讓修煉變得容易了許多，從此之後，各類天才將如出林之筍，數量之多會讓你感到不可思議！」

  他看看唐逍，臉色凝重：「公子千萬不要認為這是好事，只有在即將遭遇極大災劫的時候，才會出現這種情況，公子也可以理解為這是這個世界的自我保護！」

  唐逍聽得有些雲裡霧裡，搔搔頭皮，正想問問，又聽虎行嘯嘆道：「扯遠了，我們接著說下去。老夫原本給我這女兒準備得萬分周全，就算老夫壽盡了，她也能修煉得很好。可是這天地巨變一來，老夫就知道，我原本的準備，多數都沒什麼作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早些化形。因為人類乃天地之鐘，若真的發生大災劫，人類能生存下去的希望，就要大得多！」

  他重重地嘆了一聲：「誰知道，老夫費盡心力給她尋來了妖言草，卻得不到化形丹！」

  他捂著雙眼，嗚嗚地哭出聲來：「在陵宗拍賣行，老夫明明已經做足了準備，卻還是以五千下品靈石之差，與那化形丹失之交臂！明珠啊，為父對不起你……」

  明珠哭道：「爹，不怪您，這是女兒自己的命不好……」

  唐逍嘆了口氣：「你們不用這樣子，說吧，想讓我做什麼？」

  兩頭老虎當然不會只是演戲，但想要「以情動人」，卻也是明擺著的。

  偏偏唐逍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一看到別人流眼淚，他就會想起方柔和方余，於是再硬的心都軟了，明明不想在這兒耽過時間的，拒絕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虎行嘯大喜，連忙一躬到地：「若是公子願意幫忙，那就是救命大恩了！」

  唐逍看看南澤湖方向，問道：「虎先生的修為，難道還會把那條蛟龍放在眼裡？」

  虎行嘯苦笑道：「若是在之前，別說那條小蟲了，再加兩條，老夫也不會正眼看它一下。老夫隱居在大觀山中，一直忙於培養明珠，只要不是有人闖入老夫的禁地，我是不會殺人的，所以一直和它相安無事，也沒發現，這條蟲子居然也有所奇遇，現在也是九階妖獸了！」

  他嘆著氣：「本來九階妖獸也沒什麼，但老夫知道，那蟲子背後的那個大傢伙，一直盯著老夫，只要老夫一出手，那傢伙一定會出現！若在平時，老夫倒也不見得怕了它，可是現在不行啊，老夫一消耗妖元，壽命就會加速流逝。老夫還沒有把明珠安排好，還不想死啊！」

  「爹爹……」

  耳聽得明珠的哭聲，唐逍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在衡量，如果自己真的幫了他們，而那大傢伙突然出現了，萬一到時候虎行嘯仍然怕死不出手，他獨自對付那大傢伙，能有幾分勝算？

  虎行嘯笑道：「你不用太擔心，老夫雖然不出手，但只要有老夫在，那大傢伙同樣不敢出手。只要它敢不顧老夫在身邊向你們出手，就算它還有萬年壽元，老夫也讓它壽盡於此！」

  唐逍點點頭，問道：「那你們到底需要我做什麼？」

  虎行嘯指著那南澤湖：「湖底那株龍骨穿心刺，是明珠唯一的希望。生吃了它，她就有百分之五的把握能夠化形成功。這機率雖然還是很小，卻比完全沒有希望的天劫強得多了。但那湖底有陣法禁制，明珠拿它沒辦法，就算老夫去，也只能強行轟開陣法。這是那大傢伙留給那條小蟲的，想等龍骨穿心刺繁衍個十顆八顆的，好煉製出化形丹來。老夫希望你能幫明珠取來，作為交換，老夫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公子意下如何？」

  唐逍問道：「是什麼要求都可以嗎？」

  「當然，只要老夫能夠做得到的！」

  唐逍拿出了兩枚珠子，一枚是方柔的魂珠，雖然遍布裂痕，卻還沒有完全碎開；另一枚則是從清玄上人那兒拿來的，似乎也和方柔有關係，卻不知道那是什麼珠子。

  「這顆是魂珠，可是它的主人已經死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魂珠還沒有完全消逝；這顆……咦，這是金靈珠，用金屬性靈魂為引子，以秘法煉成的珠子，能自主汲取天地靈氣，如果配以特殊藥材，倒是修煉靈魂的好東西，只是這裡面的靈魂力量被抽取過了，效果是大打折扣啊。公子，難道你是個魂修，或者是魔修？這兩顆珠子的靈魂明顯屬於同一個人，不知她哪裡得罪你了，要被你如此折磨——先說好，你要敢打我女兒的主意……」

  虎行嘯突然想到了什麼，兩眼圓瞪，一伸手把明珠護在了身後。

  與明珠那巨大的體型比起來，他顯得那麼瘦小，這對比看得人有些想笑。

  唐逍自然笑不出來，方柔啊方柔，你到底受了多少苦啊！

  他沉聲問道：「你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了它們的來歷，那你可有辦法讓我儘快找到她的靈魂？如果你能有辦法讓她重生，就算你要我的命，也儘管拿去！」

  虎行嘯憐憫地看了他一眼，聽他這麼說，虎行嘯自然就知道了是怎麼回事，低聲道：「她是你最重要的人吧，可憐啊！可惜，老夫沒辦法救她回來。但你有這兩枚珠子在，就說明她還有重生的希望，除非哪天這兩枚珠子化作齏粉了，她也就煙消雲散了！」

  唐逍深吸了一口氣，拼命把已滲到眼角的淚水憋回去，捏了捏拳頭：「謝謝你告訴了我這些。」轉身便朝南澤湖走了過去。

  雖然虎行嘯沒有救回方柔的辦法，至少他讓唐逍知道了，方柔還是有希望重生的！

  只為這一句希望，他就願意為虎行嘯取回龍骨穿心刺。

  看著他的背影，明珠忍不住低聲道：「爹，還說我們可憐，我怎麼覺得他還要可憐？」

  虎行嘯沒有說話，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唐逍出手，自然與明珠大不一樣，劍氣沖天，殺意縱橫，那條紫黑的蒼蛟被逼得怒吼陣陣，不一會兒就已全身浴血，除了狼狽逃竄，沒有一絲一毫的還手之力！

  然後，唐逍就一頭扎進了湖水裡，好一會兒也沒有出來。

  明珠不由得有些擔心：「爹，他不會也失敗了吧？」

  虎行嘯捋了捋鬍子：「真是個天資縱橫的傢伙！這樣也好，也許老夫可以更放心了！」

  「爹，您說什麼？」

  明珠不明所以地問道，虎行嘯卻沒有回答，只是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突然問道：「明珠，如果爹有什麼不測，你就去跟著這位公子，好不好？」

  明珠那張虎臉明顯一變，卻還沒回答，猛聽一聲怒吼傳來。

  「好大的膽子，敢動老夫的異寶！」

  虎行嘯失聲叫了起來：「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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