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初次交手

  那是去年的事了。

  陸小喵乘坐的飛船還沒到達地球。

  江凌的遺產交接程序已經走完，全部手稿的電子版都存放在晟江實驗室的數據中心——這裡號稱是地球上最安全的數據堡壘，採用威盛最新的高等級量子加密技術，是虛擬世界中的銅牆鐵壁。

  這天晚上，有一個匿名帳號潛入存儲區。

  這是第二次了。

  前天也有個人成功入侵，但時間很短，而且對方什麼也沒做、很快就走了。

  江琳對此十分重視，安排人手加強監測，嚴陣以待。

  「呵，垃圾威盛！」

  得到通知的江琳匆匆趕來，控制中心紅燈頻閃。她不耐煩地揮揮手，對旁邊正手忙腳亂的工作人員說：「先把這玩意關了。」

  警報關掉之後，整個控制中心也很快就從混亂中平靜下來，又恢復了原有的秩序。

  這是那個匿名帳號第二次入侵，從手法判斷應該是同一個人。只不過有了上次的經驗，這回是早有防備、抓了個正著。

  「先對本次受到攻擊的細節進行數據取證，做成匯總文件，再同時發給威盛的數據中心和保險公司；然後轉給法務部，明天直接發律師函。」

  江琳從容不迫地發號施令，冷笑道：「昨天棠琪還跟我吹牛，說威盛的數據防禦體系『堅不可摧』，沒想到今天晚上就被打臉了？我們晟江的錢可不是那麼好賺的！……跟法務部說，今天這次事故，索賠金額要八位數起步。」

  她身邊的助理小姑娘答應一聲，快速做好記錄，然後將整理好的書面文件遞到她面前過目。

  威盛的創始人是棠威、棠盛兄弟。如今的當家人已經傳到第三代的棠頌，他的長子棠琪是威盛旗下數據業務的主要負責人。這次跟晟江的數據合作就是由他出面，跟江琳簽訂的協議。

  江琳掃了一眼電子屏，略想了想：「先給棠琪的私人郵箱發一份，其它的明天一早再發——面子還是要給的，但生意就是生意。」

  「好的琳總。」助理又問：「那麼，現在要報警嗎？」

  江琳看著屏幕上的手稿內容，不由微微皺眉：

  「再等等。」

  數據中心後台一片忙碌，而毫無察覺的鴿子還在翻閱著江凌手稿文檔。

  傳說中的江凌手稿，跟想像中不太一樣。

  手寫的字跡很工整，但看上去全是毫無規律的字符排列，偶爾配有插圖，簡直像天書一樣。她一頁頁地向後翻過去，興趣索然；直到看見輔助類機甲名錄，立刻明顯放慢了速度。

  ——難道她能看懂嗎？

  江琳心裡不由一陣疑惑。

  江凌手稿使用的是一種經特殊算法壓縮的程式語言，需要經過編譯之後才能得到可被識別的普通代碼，再通過智能列印得到對應的機甲組件。

  因此，只要獲取了手稿，也就相當於得到了機甲本身。

  鴿子掃了一眼破解器，仍是亮著綠燈：這表示數據中心並未發現異常，她在的防禦體系眼中是個透明人。

  但她片刻也不敢耽擱，匆匆拍下最關鍵的幾頁手稿，開始回傳數據——這是最關鍵的一步。

  威盛的數據安全系統是雙內核模式，相當於兩套完全獨立的防禦體系同時運行：外圍系統阻止非法訪問，內層系統監控數據傳輸，雙重保險——以前在威盛服役的時候，她們管這套系統叫雙層夾心餅，進去不易、想帶出東西就更難。

  這是威盛斥巨資自主研發、花了好幾年時間才終於完成的最強系統，據說還從未被黑客攻破過。

  她自製的破解器，參照的是一年前武神星的威盛防禦系統模型。

  如果系統已經升級更新，那就很可能完全失去作用；但是，這是在地球，技術發展水平比武神星要落後得多，她敢賭威盛賣給晟江的肯定不是最新版本——

  那麼高傲、狹隘又吝嗇的威盛，憑著坑蒙拐騙和強取豪奪手段發家的獨.裁者，怎麼可能會把最新的核心技術用在晟江的數據中心？

  結果跟她預想的差不多，一切進展順利。

  只是在回傳數據的時候，破解器的效率開始變慢。幾頁文稿的圖片，正常情況下一兩秒鐘就能傳完，可現在已經過去整整一分鐘了。

  破解器的綠燈還在閃爍。

  如果放棄數據立刻走人，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外圍系統的追蹤能力不強，她可以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但她很不甘心，她需要那份手稿。

  她有些焦急地看向系統同步時鐘，最末位的數字有節奏地跳動——不過，每一秒在變化的時候，似乎都出現了非常細微的停頓？

  準確地說，是滯後。

  內層系統的主要功能是讀寫數據，因此運算量不大，處理器的效率也低；如果還同時需要在後台加載運行其它代碼的話，比如偵測程序，那麼前台就很容易出現卡頓。

  敏銳的鴿子立刻意識到危險，果斷拔出破解器並切斷網絡連接、關閉系統。

  屋裡頓時一片漆黑。

  從窄小的長方形氣窗透進路燈昏黃的微光，偶爾傳來車輛飛馳而過的噪聲。

  鴿子的心臟一陣狂跳，手裡緊緊捏著那個簡陋的自製破解器，好像攥住的是最後一絲希望。

  突然之間，所有的屏幕瞬間同時亮起，驚得鴿子迅速退開主機數米遠，幾乎驚叫出聲——所有屏幕上都顯示著一個女人的半身像，緊接著她完整的全息影像便出現在眼前：

  「跑得還挺快？」

  江琳戲謔地笑著，注意到她手裡拿的破解器，揚了揚眉梢：「就是用的這個小東西？……不可思議！棠琪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氣得跳腳。」

  鴿子緊張得幾乎屏住了呼吸，但裸露著機械傳動杆的手臂依然緊緊攥著破解器。

  她瞬間意識到：剛才遇見的應該是個數據陷阱，而她可能什麼也沒得到。

  江琳的影像在椅子上坐下來，就像是女王坐在王座上：「那些估值超過千萬的手稿，你居然只看了一眼就直接翻過去了？」

  鴿子嘴唇緊抿，沒有回答。

  江琳又接著說道：「你只關心輔助類機甲……其實，如果你有耐心再等上一個月，就可以從星聯慈善總會的官網上免費下載了。」

  鴿子的機械手臂緩緩加大力度，手心裡的小電路板發出細小的聲響、已經成了碎片：

  「我什麼也沒偷。」

  江琳點點頭：「所以，現在是我在跟你說話，而不是警察。」

  鴿子始終警惕地看著她：「江凌從不做慈善。」

  「偶爾吧，看心情。」江琳兩手一攤：「我也是。」

  江琳眯起眼睛，開始細細打量面前這個裝了機械手臂和腿腳的女孩。她使用的那些部件顯然都是臨時拼湊起來的，從外觀就能判斷是來自不同的廠家，而且成色都很舊，簡直像是從垃圾堆里撿來的。

  但神奇的是，它們被巧妙地利用起來，還能正常運轉。

  ——這個失去四肢的姑娘，有驚人的毅力和極為聰明的大腦，還同時精通數據技術和機甲。

  這就是江琳對她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