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試飛

  食雀鷹掉進鄰居家的花園裡，不知是超出控制範圍還是摔壞了，再次失去了信號。

  陸小喵的豹貓像一隻大狗，垂頭喪氣地蹲在葉藏鋒腳邊。

  葉家的空中花園與鄰居僅隔著一道修建整齊的冬青樹步道，兩扇木柵欄修建成的庭院門相對而立，門後各自是一大片同樣蔥綠柔軟的天然草坪，不是塑料的仿製品，散發著青草特有的香氣。

  「其實，我可以直接跳過去自己拿嘛！不會有人發現的。」

  陸小喵小聲建議說。

  那道樹牆很矮，就算不用機甲，她本人輕輕一躍也能翻過去。

  「那叫非法闖入。」

  葉藏鋒已經按過門鈴了，但主人還沒有應答，智能管家非常委婉地請他稍等。

  陸小喵又建議：「或者你打個電話，讓他們把門打開、我進去自己拿就行啦！幹嘛非要站這裡傻等著人家開門呢……」

  「這叫禮貌。」

  葉藏鋒嘆氣，看著她說：「你的東西掉進別人家裡，如果給別人造成損失，是不是起碼要當面道個歉？」

  「啊！」陸小喵驚叫一聲：「會不會讓我賠很多錢？！」

  樹很貴的！草也很貴的！……他們不會訛上我吧？！

  「不會啦。」

  葉藏鋒搖頭：「這裡的草木是由物業統一維護的，不會有額外的費用。而且，我們主動來當面道歉，他也沒有理由要為難我們。」

  陸小喵這才鬆了口氣，忍不住又嘟噥一句：「這邊的智能管家都挺凶的。」

  她以前也試過溜上去看看，但被發現時都會被機器人言辭激烈地趕走。

  「是嗎？沒有吧，我覺得管家機器人都很友好。」

  陸小喵扁扁嘴：對你當然友好了！誰見到金主爸爸不友好啊？

  「順便，你家隔壁住的是誰？」

  「姓徐。」

  葉藏鋒在等待對方應答的間隙，又打開全息屏查看剛才的數據，隨口說：「他們家的小兒子也在你們學校，說不定你們還認識。」

  「不會是徐演吧？！這麼巧？」

  陸小喵大吃一驚，隨後又覺得很合理：徐家是運輸業巨頭，肯定要住頭等艙的嘛！

  「那……待會兒我可不可以不說話？」

  陸小喵可憐巴巴請求道：「要讓他知道我把機甲栽到他家花園裡，肯定又要嘲笑我了。」

  他忍住笑：「行。」

  不知道隔壁在忙什麼，五分鐘過去了，兩人還站在兩扇門之間的步道上。

  葉藏鋒有點無聊地調出剛才的後台數據，發現向食雀鷹發出控制命令的代碼就像黑客程序一樣，而發出方正是豹貓機甲——也就是說，是一部機甲在控制另外一部，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有意思。」他看了陸小喵一眼：「你還懂黑客手段呢？」

  但馬上就意識到不可能是她：那兩部都是自己的收藏，不可能被修改過代碼或者植入木馬程序，陸小喵也根本沒有機會這樣做；

  而且，江凌系機甲的數據傳輸都是加密的，向來以安全穩定著稱，自面世以來都從未發生過類似的失控事件。

  陸小喵誠實地搖頭：「不懂。」

  一個連線性代數都算不明白的傻瓜……葉藏鋒也覺得自己想得有點多。

  這時，門口的應答器彈出個顯示窗口，出現徐演那張熟悉的面孔：「抱歉，久等了！剛才在機甲艙里，沒注意到管家的提示。」

  門自動打開，畫面上的徐演像往常一樣友好，讓他自己隨意。

  葉藏鋒帶著陸小喵進入那個小門，順著蜿蜒的石徑小路轉過精心修剪的花牆，遠遠看見兩部機甲正停在飛機倉的門口，徐演沖這邊揮了揮手。

  葉藏鋒跟他隔空打了個招呼，在通話器上寒暄幾句、說明來意。

  陸小喵趁機鑽進樹叢里，把失聯的食雀鷹給叼了出來。

  二人沒多停留就告辭準備離開。

  陸小喵邊走邊回頭又朝徐演的方向望去：他剛才大概是正在做格鬥練習，穿了件。無袖短T恤，露出寬寬的肩膀和發達的肌肉，旁邊停放著兩部巨大的穿戴型機甲。

  那是早期的傳統型威盛機甲，人是需要進入機甲內部直接操作的，是名副其實的鋼鐵巨人。

  新一代機甲雖然改良成人機分離模式，但依然離不開肌肉記憶，因此有大量實際操作經驗的人仍有巨大優勢。

  看來，為了贏得比賽，他也像陸小喵一樣在爭分奪秒地訓練。

  這時，就見另外一部機甲的艙門打開，那人敏捷地跳到地上，徐演非常體貼地上前扶住——看體型，是個女生？

  陸小喵將畫面拉近，那熟悉的黑長直美少女，竟然是梅茜？

  哇哦——！

  葉藏鋒注意到探頭探腦的陸小喵：「東張西望的，很沒禮貌餵。」

  他已經站到門口了，她卻還在悄悄向後張望遠處那兩人：

  「驚天大瓜！」

  不過，倒也不算太意外！畢竟兩人都是威盛系高手嘛。只是梅茜大都是在線上、沒多少實際操作機甲的經驗，給徐演當陪練倒也是個不錯的提升機會。

  「個人建議你不要那麼八卦。」

  「反正如果明天我們班上傳開了，就肯定是你說出去的。」

  陸小喵先發制人。

  「你這樣會沒朋友的。」葉藏鋒嘆氣。

  「開玩笑的啦！……我才不在乎他跟誰在一起呢。」

  此時，夕陽已在樓群中沉下大半，金橙色的餘暉在跑道上泛著漂亮的光暈，柔和而溫暖。

  陸小喵把食雀鷹放到地上，重新嘗試連接，又成功了。

  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巧合——現在，陸小喵對這種非常規的機甲控制方式已經輕車熟路。

  葉藏鋒再次看到屏上的視野一分為二，黑色背景的代碼頁面飛快地滾動，不停刷新它正在調用的後台程序。

  儘管已經是第二次看到，他依然很驚訝：「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不可描述。」

  陸小喵的豹貓咂咂嘴，又甩甩尾巴：「我只能演示給你看。……就是這樣、這樣、再那樣，就那樣了。」

  跟沒說一樣。

  葉藏鋒苦笑：在天賦面前，辛苦努力顯得一文不值。

  「那你還能試著再飛起來嗎？」他問。

  食雀鷹點點頭，迎著夕陽展開翅膀，扇動兩下試了試：

  「我覺得可以。」

  這次的陸小喵沒有慌張，挺起胸膛迎著山頂的微風，深吸了一口氣。

  葉藏鋒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看著手上的顯示屏。他現在已經確認了雙開機甲的現實，只是在理論層面還有點無法接受。

  食雀鷹的傳感器配置不高，但也能清晰感受到氣流從羽翼間滑過的微妙感覺。

  她想像自己是一隻風箏，等待一陣恰到好處的風。

  這次，沒有人教她如何飛行，也沒人告訴她該如何操作；她閉上眼睛，將一切都交給直覺。

  終於，上升的氣流像一隻有力的大手，把她輕輕向上一托——

  就是現在。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豹貓和葉藏鋒已經變得很小了，而飛機庫像三個巨大的蛋卷，看起來鬆軟又美味。

  耳機里傳來葉藏鋒平靜的聲音：「別飛得太高！萬一把定居點的保護罩撞破了，可就真的賠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