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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虛實

2024-09-13 15:28:03 作者: 謝安年
  四目相對,一詫一驚。

  顧清語眸光水漾,語氣焦急:「二爺怎麼又流鼻血了?」

  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周檀紹只覺得她說話時,唇瓣輕輕開合間,呼出的熱氣都撲在了自己的臉上。

  他蹙眉注視著她,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二爺?」

  顧清語微微一頓,見周檀紹皺眉沉默,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解釋道:「方才……方才真是嚇死我了。」

  「我還沒死呢。」

  周檀紹嗓音嗓音如同被風砂打磨過的石頭,粗糙而沙啞。他抬手,指尖輕觸鼻端凝固的血跡,眉頭不禁皺得更深了。

  顧清語見他試圖起身,心中一急,忙伸手去扶,周檀紹正要出聲阻止,卻瞥見她那一雙緊抓自己衣襟的小手還在輕輕發抖。

  周檀紹又睨了眼她眼角閃爍的晶瑩,嘴邊原本要脫口而出的拒絕,又默默地被他咽了回去。

  顧清語此刻已經恢復鎮定,她扶著周檀紹坐好,只讓小翠一人進來,為她送上一盆清水。

  她細心地為周檀紹擦去臉上的血漬,又將絹帕和枕巾一併收了,交給小翠拿出去洗。

  顧清語心有餘悸,仔細觀察周檀紹的神情臉色,詢問道:「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看看?」

  他現在可不能死!

  周檀紹皺眉搖頭:「蕭太醫明日就來,犯不著驚動大家。」

  顧清語想問幾句他的病情,又怕他心氣不順,諸多避諱,想想還是忍下了。

  周檀紹烏沉沉的眼睛落在顧清語心事重重的臉上,仿佛能看穿她在想什麼似的,打破沉默道:「我本就有氣血逆流之症,流血是常有的事。」

  他說這話,一來是為了告訴她,以後不必大驚小怪,二來也算是解釋了昨晚的事,他的鼻血可不是為她而流。

  顧清語稍微緩了緩心緒,又重新端來湯藥道:「我初來乍到沒有經驗,不會照顧人,方才驚著二爺了。」

  周檀紹面無表情:「不,你殷勤得很。」

  顧清語聞言怔了怔,繼續餵他喝藥。

  無聊!

  方才,他連氣都快喘不上了,還有心思陰陽怪氣別人呢。

  周檀紹喝藥如飲水,面上平靜,沒什麼過多的神情,直到顧清語提起院子裡罰跪的巧心,才皺了皺眉頭。

  顧清語察覺到他表情的變化,故意道:「巧心姐姐是吳嬤嬤親自領回來的。夫人說讓我斟酌而行,我自然不敢擅自做主。畢竟我才來候府兩日,人情世故總要顧忌些,而且,巧心好歹是二爺屋裡的人,貼身服侍二爺多年……」

  「停!」

  周檀紹聽不下去了。

  他別開臉,不再就著她的手去喝藥,用虛弱且冷漠的語氣道:「你想搏賢惠的好名兒,別拉扯上我,我房裡乾淨得很。」

  這些年,周檀紹不是不明白母親的好意,她總是在為他精心挑選那些看似嬌艷欲滴的順從女子。然而,對於他而言,那些投懷送抱的庸脂俗粉,無法激起他內心的半點漣漪。

  顧清語有些意外。

  難道她之前的猜測有誤?


  巧心還不是二爺的女人?

  顧清語半信半疑,卻並未深究,只是輕聲道:「是我多慮了,方才的話,不過是擔心與二爺之間產生什麼誤會。既然二爺已經坦言相告,往後我便不會再多心亂想。」

  短短數語,她就把方才的試探化解成了一抹淡淡的醋意。

  周檀紹心中一動,再次敏銳地審視起面前這張文靜乖巧的臉。

  原以為她只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女,然而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言辭,卻帶著一種出人意料的周全與成熟。

  官家長大的女子,有些心機倒無妨。

  不過,眼前的顧清語,她的內心真如外表那般單純稚嫩麼?

  呆呆愣愣,虛虛實實,恐怕沒那麼簡單。

  巧心和香茗跪了近兩個時辰,才得了進屋回話的機會。

  周檀紹懶得管,自然不會露面。

  顧清語望著憔悴虛弱的二人,一視同仁道:「因著二爺大度,你們才能繼續留在院中當差,以後再生口舌是非,可不是罰跪罰錢能了事的。都回去好好反省吧。」

  巧心和香茗早已被折騰得沒了半點脾氣,她們低垂著頭對顧清語磕頭謝恩,一瘸一拐地退下了。

  離著晚膳,還有些功夫。

  顧清語換了身衣服,整理好儀容,準備和周檀紹一起過去請安。

  誰知,周檀紹故意要試探她似的:「你代我過去吧。」


  顧清語蹙眉:「我一個人去?」

  周檀紹目光幽幽,語氣意味深長:「你可以的。」

  顧清語艱難地微笑一下:「那好吧。我快去快回,早點回來陪二爺用晚膳。」

  等她走後,周檀紹叫來侯府的二管事胡安當面問話:「近日宮中,可有何風吹草動?」

  胡安微微低頭,恭敬地答道:「回二爺,娘娘那邊一切如常,倒是景仁宮有些不尋常的動靜。皇后娘娘有意派人前來侯府賞賜,具體日子尚未確定,估計就在這幾日之內。」

  周檀紹雖在病中,但不失敏銳,他嗅到了陰謀的味道:「皇后娘娘的賞,可不是白拿的。」

  胡安見周檀紹面色凝重,急忙寬慰道:「二爺,我再去打探打探消息。宮中的大小事務,娘娘都瞭然於心,定有進一步的安排。」

  周檀紹不悅皺眉,語氣冷然:「侯府的事,豈能事事都依賴姐姐在宮中運籌帷幄。自我病倒以來,侯府內外已是風波不斷,姐姐是宮中妃嬪,該操心的是皇嗣之事,而不是我。」

  周榮寧身居嬪位,縱使再得寵也差遣不了宮中的太醫,而周檀紹的身子,一直都是太醫院照顧醫治的。

  皇上雖然有心偏袒永安侯府,但皇權之上,總有諸多顧忌。萬一引來朝野的非議,搞不好還會給寧嬪安上一個恃寵而驕的罪名,實在得不償失。所以,太醫院那邊的事,一直都是皇后娘娘出面安排的。

  其中的拉扯,不言而喻。

  周檀紹知道姐姐是個要強的人,一心進宮上位,可如今,侯府非但沒能成為姐姐的助力,反而如同一條絆腳的繩索,給她平添了無盡的煩惱。

  周檀紹心疼姐姐,更不願自己成為皇后娘娘手中的棋子用來威脅、牽制姐姐。

  胡安覷著二爺嚴肅的臉,心中已有幾分猜測,但還是謹慎問道:「二爺,您的意思是……」

  「該動的動,該用的用,該做的做。咱們花了那麼多銀子維繫人脈,總要有點用處。」


  周檀紹言簡意賅,點到為止。

  皇后娘娘整天盯著侯府不放,還是因為宮中的日子過於閒散了,是時候該給她找點事情忙活忙活了。

  暮色四合,空氣中瀰漫著濕潤的氣息,似要下雨。

  侯爺今夜有要事需外出應酬,大爺周檀紋作陪也一起跟著去了。

  晚飯時分,大奶奶宋氏輕輕抱著一個襁褓,步履輕盈地走進了正廳。襁褓中的,正是侯府的長房長孫,周建櫟,小名櫟哥兒。他剛滿一歲,長得白白胖胖,一雙眼睛明亮如星,見人就愛笑。

  楚氏平日裡威嚴端莊,此刻卻放下所有的架子,眼中滿是慈愛。她親手接過櫟哥兒,輕輕地抱在懷中,又親又哄,盡顯祖母慈愛。

  顧清語沒有準備,遂解下了手腕上那隻沉甸甸的足金手鐲,當作給孩子的見面禮。

  做母親的,最驕傲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孩子。

  她的大方慷慨,不僅僅是對櫟哥兒的喜愛,更是對宋氏的尊重。

  宋氏含笑接過手鐲,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弟妹真是細心周到,這份禮物我替櫟哥兒收下了。」

  顧清語含羞低頭:「大奶奶客氣了,這不過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罷了。」

  宋氏眼見時機合適,便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將她引導至自己身旁,兩人並肩而坐,尤為親近。

  楚氏見她獨自過來,便詢問了幾句。

  顧清語一一回話,自然沒提周檀紹流鼻血的事。

  開飯前,櫟哥兒才被嬤嬤們抱走。

  顧清語親自侍奉楚氏用餐布菜,眼看著大夫人吃得差不多了,才拿捏時機道:「二爺一個人在院子裡,我心裡總是有些不放心……」

  楚氏凝眸看她,似在探究,只聽宋氏含笑誇讚:「弟妹真會疼人啊,心裡時時刻刻惦記著咱們家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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