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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如果巴黎不快樂(全三冊)

2024-09-13 17:06:39 作者: 白槿湖
  第一章:分手快樂,揮別錯的才能遇見對的。(經典一句:時間改變的不僅是腳的大小,還有人的心)

  她曾以為,穿高跟鞋的女人,都應該是優雅地行走在路上的。

  而此刻的她,飛奔在上海的驕陽下,那些化著精緻妝容的白領女子,都異樣的眼神望向她。

  腳上的那雙鞋,隔著兩年時間,又穿到了她的腳上,她這才清楚,原來兩年的時間,不僅僅變的是心,連腳的大小都變了。

  分明記得兩年前,馮伯文把這雙鞋送給她作為生日禮物,馮伯文托著鞋盒,溫情款款地說:「親愛的曼君,生日快樂。只要你幫我頂一次罪,我們的公司就能繼續運營下去,等你出來我帶你過好日子。」

  那雙鞋,是黑色緞面鑲嵌著珠寶,極高的跟,多麼精美的一雙鞋啊。

  也是那雙鞋,將她送進了監獄。

  馮伯文的罪名,她一個人頂下來了,依照法律判刑兩年。

  在監獄的那兩年,馮伯文沒有去看她一眼。

  兩年後,她穿著這雙鞋,飛奔在馬路上。

  你有見過一個穿著高跟鞋的女子在馬路上飛奔嗎,那樣的女子,大多是在愛中受了傷害的。

  阮曼君穿著近乎是三寸高的高跟鞋,繞過靜安寺,從華山路往希爾頓大酒店跑,兩年,上海變化這麼大,原來的弄堂都拆遷了,幸好以前上班就在這附近,否則真會迷路。

  她是要去阻止一場婚禮,她身無分文,甚至連打車的錢都沒有,她只能不停地奔跑。

  她短短的發,因為汗水和淚水打濕,貼在臉上,她邊跑邊在心裡想,待會該怎麼面對那場新郎新娘百年好合的局面。

  腳上的高跟鞋竟一下就脫離了腳,飛了出去,一下就飛進了一輛半開著的車窗里。那輛車正在等紅燈,車裡坐著一個穿亞麻色西裝的男人,那隻鞋不偏不正地砸在了男人的頭上。

  她一隻腳穿著鞋,一隻腳光著,就跑到了車邊敲窗戶,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把臉上的淚水擦乾,她侷促小聲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砸到你的。」

  他額頭被高跟鞋砸破了點皮,他緊抿著薄涼的嘴唇,不怒而危的樣子。

  他正想發作,卻見是一個臉色蒼白瘦弱的女人,滿臉的汗水和淚水混雜著,他將鞋遞給她,附送了一張紙巾給他,他一言不發,他一貫不喜歡和髒亂的女人多說話。

  她點頭,握著紙巾,指著他的額角問:「你的額頭破了,沒事吧?」

  「沒事。」他答道。他眼睛看著前方的紅綠燈,顯示還有十秒就可以通行了。要去參加一個商業夥伴的婚禮,不能誤了時間。

  她只能看到他輪廓鮮明的側臉線條,她正欲離開時,又回頭問他:「打擾一下,現在幾點了?」

  這時紅燈跳了過來,他的車已經啟動,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車隨著龐大的車流緩緩離去。

  他從車的後視鏡里,看著她落寞地站在路邊,手提著一隻高跟鞋,突兀的鎖骨,消瘦的身子,同她身後那棟繁華大廈相比顯得她那麼的卑微。

  這讓他內心最深處的那一塊隱秘一下被揭開,曾經也有一個女子,如她一樣,孤孤單單地站在馬路邊,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等他帶著回家。

  她沒有想到他會把車倒了回來,車在她身旁停下,從車裡傳來低沉的聲音「十一點一刻。」

  「十一點一刻,來不及了。」她嘴裡念著,來不及了,等她跑到酒店婚禮都該舉行了。她悽然一笑,又何止是十一點一刻就來不及了,一年前兩年前就來不及了

  一個女人可以義無反顧地擋去男人身邊所有的劫難,卻擋不住男人的桃花劫。

  「上車!」車裡又傳來他的聲音。

  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就像是命令一樣,她沒猶豫什麼,打開車門,上了車。車裡有著極好聞的味道,不是花香,更像是一種木香,淺淺的香氣,讓她有種從烈日灼熱下一下子就回到了清涼森林的感覺。

  「去希爾頓酒店。」她亦是簡潔的語氣告訴他。

  他用餘光瞟著她,雜亂的短髮,滿臉的汗漬,臉被曬的通紅,穿著發黃的寬大白襯衣,牛仔褲,一點也不像他平時接觸的那些精緻女人。


  而她竟然是要去希爾頓酒店,這正和他是同路的,他是要去參加一個商業夥伴的婚禮。

  一路上,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車開到了希爾頓酒店,車還沒有停穩,她就打開車門跳下了車,高跟鞋沒站穩,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她狼狽的姿態撐在地上,手腕膝蓋都磕破皮,白襯衣上沾滿了灰塵,鞋跟也斷了。

  而她一抬眼,就看見新郎馮伯文站在酒店門口,白色的西裝上,別著的那朵紅花上清楚地寫著新郎,馮伯文在迎接參加婚禮的來賓,站在一旁穿著紅色禮裙的是新娘。

  新娘身高一米七左右,長長的禮裙穿得十分高貴,松松挽著的髻,那麼的優雅。

  整個酒店都被馮伯文包下來了,酒店的門前掛著一條長長的橫幅,寫著:新郎馮伯文與新娘雅琪喜結良緣,百年好合。

  她看看自己,再看看穿著華服高貴的新娘,她突然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來這裡之前,腦子裡閃現過的那麼多假想的畫面,她想也許自己會衝上去抽馮伯文和那女人一嘴巴子,然後就哭天搶地的指責馮伯文的負心。也許乾脆就很冷靜地上前,犀利的眼神看著這一對人,詛咒他們早結早離。

  可是,好不容易來到了這裡,她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只能狼狽不堪地站在酒店的台階下,抬頭仰望著上面一對璧人在笑臉迎賓。

  「馮伯文……」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喊了一聲,聲音很大,把坐在車裡的他也驚了一下,這個瘦弱的女子怎麼有這麼強大的爆發力。

  眾賓客都望向了這邊,都很快就明白了,都在小聲議論著,而新娘雅琪的臉色都變了,馮伯文忙敷衍了一下,就往台階這邊大步的走來。

  她站在原地,望著馮伯文朝她走來,馮伯文當新郎就是這樣子啊,看起來還是那麼的春風得意,經歷了那麼多的大風大浪,這個男人臉上看不出一點滄桑,仍是兩年前的俊逸模樣。

  馮伯文走到她身邊,就像是見到了瘟疫一樣,臉上的笑容僵著,低聲說:「你怎麼到這來了,你來幹什麼!我今天結婚,到場的賓朋都是商界名流,你別搗亂!」

  她看著馮伯文的臉龐,她想不過是兩年的時間啊,兩年前她為馮伯文背負一切罪責,她傻兮兮地坐了兩年牢,怎麼能想到再見面,會是這樣的一個境地。

  確實是結婚,只是新娘換了人。


  她沒有作聲,只是望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像是失語了一般,烈日下,她的髮絲滴著汗,她知道自己的狼狽不堪,她在沒出來之前,想了好多好多要說的話。而今面對面,在喊了一聲馮伯文後,她不知道該再說什麼了。

  周圍沒有一絲風吹過,空氣都帶著狂躁的悶熱,壓著人透不過氣,馮伯文沒耐心再耗下去,賓客們都在等著,馮伯文見她不說話,便說:「你趕緊走吧,瞧你髒得和乞丐一樣,我給你點錢,去買些吃的穿的,找個地方先住下,我改天再找你。」

  錢遞了過來,她卻沒有伸手去接,她只是盯著馮伯文那握著錢的手,手指上戴著的婚戒,她全身都在輕微地顫抖,她抱住自己,想讓自己可以平靜一點。

  馮伯文氣得朝四周環視,又轉身朝身後的新娘雅琪笑了一下,見她仍是一言不發也不拿錢,壓低了嗓音稍湊近她耳邊,對她說:「如果你不要錢,那請你馬上走,馬上給我走。」

  她喃喃地點點頭,拖著已經透支了體力的身子,伸手拉開車門,想上車走,見馮伯文也要走,又輕聲喊了一聲馮伯文。

  馮伯文回頭,不耐煩的眼神掃過來。

  「祝你幸福。」她強裝出微笑,乾裂的嘴唇咧出了難看的笑容。說完在眼淚落下的前一刻,鑽回了車裡。

  「我遠方一個親戚的女兒,老家發了洪水,想來投奔我,大家不要受影響,婚禮照常進行。」馮伯文大言不慚地說。

  他淡漠地看著這一切在發生,不過是一個老套的負心漢故事,本是來參加馮伯文的婚禮的,她又鑽回了他的車裡,這倒讓他不好下車了,他一向是不喜惹事端的,他冷冰冰地說:「下車!」

  她掩面,帶著哭腔說:「開車,帶我離開這個地方,好不好?」她不想自取其辱待在這個地方了,她得到了答案,她不是那種喜糾纏的女人,既然都親眼看到了,她只想速速離開這裡,不見,再也不見是最好。

  車內木香繚繞著,那麼得安寧。他決定開車繞到遠一點的地方,再讓她下車,這樣既自己落得清淨,也算是幫了馮伯文甩掉一個包袱。

  她告訴他,那個新郎叫馮伯文,兩年前,是答應了要娶她的男人。為了這樣的一個男人,她把所有的罪名都一個人背了,做了兩年牢,本以為該迎娶的是她。誰知道,馮伯文竟然有了別的女人。

  他沒有發表任何觀點,他聽著,沒有說話。

  她就是因為知道他不會說什麼,所以才和他說的,就當是自言自語傾訴一下,說出來,心裡也許會好受一些的。

  她用手背拭著不停落下的淚,望著窗外一閃即過的高樓說:「不過沒關係,早知道更好,我可以再找一個好的。我跟我自己說過,我沒有那個男人我一樣活著,男人嘛,沒有了怕什麼,又不會死!」


  「但我這一輩子,我只喜歡過他一個男人。」她說著,淚又涌了出來。

  他將車上的一盒面紙,放在她身上,也不看她,眼睛看著前方,開他的車。

  「為了他,我做了兩年牢,連律師資格證也吊銷了,我為了什麼,我為了什麼……」她說完又哭過後,真覺得輕鬆多了。哭過就好了,說得挺有道理的。

  他的車在上海市區繞來繞去,最後繞到了高速上,他想,不如就把她丟在高速公路上,讓她自己慢慢走吧,至少她是沒法走去破壞馮伯文的婚禮了,下次聚會非要馮伯文這小子乖乖認他一個人情才行。

  「下車。」他把車迅速停靠路邊,命令她下車。

  她點頭,下車,望著他的車絕塵而去。

  他就那樣把她丟在了高速公路上,他看到她的那雙高跟鞋,東一隻西一隻歪在車上,其中一隻跟斷了,只剩一點點皮還連著。

  高跟鞋遺落在他的車裡,她光著腳,走在被太陽曬得很燙的路面上,周圍都是快速一閃即過的車輛,她不清楚自己身在哪裡,又要往哪裡去,只能是沿著高速公路往前走。

  他車開到中途,心裡卻亂了,是從未有過的慌亂。想到她是剛從監獄裡面出來,身無分文,手機也沒有,也沒有認識的人。把她獨自丟在高速公路上,還赤著腳,她蒼白虛弱的面龐,他又擔心起她來。

  真是奇怪,這是怎麼了,怎麼計劃全被這個女人給打亂了!他又不顧安危的就在高速上調轉方向,加速朝把她丟下的那段路開去。

  此時的她,幾近是脫水的身子,踉踉蹌蹌地走在公路上,腳底很快就起了幾個水泡。巡檢的交警車輛駛過這裡,竟發現一名女子走在高速公路上,忙攔下了她,將她帶到了車上。

  他的車就在警車的不遠處,他看到了這一幕,他加速駛過警車邊,見到她虛脫地靠在車座上,他內心也就安定了,被交警帶走,至少她會是安全的。

  馮伯文的電話打來,問他怎麼還沒有到,他突然對這個馮伯文有了些厭惡,男人玩玩女人正常,可馮伯文讓一個女人去頂罪坐牢自己倒逍遙高調另娶名媛,這讓他覺得馮伯文太不像個男人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去赴這場婚宴了,就推辭不去了。

  她坐在警車上,一口氣喝了一瓶礦泉水,交警將她放在了市中心,又塞給了她一百塊錢,讓她去買雙鞋穿。


  她無主地行走在繁華的夜景里,到處都是一對對相擁的戀人,看起來,愛情不該是折磨人的東西啊,為什麼她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兩年的與世隔絕,她再一次回到上海,這個城市變得更加誘惑,卻發現過去的那些朋友,都斷了聯繫,她身上沒有一分錢,也沒有什麼親人了,獨有個在老家的外婆。父母都在幾年前就相繼過世了,她想到自己坐兩年牢,父母的墓前都沒有人去拜祭了,該多荒涼,她不由心裡愈發難過。

  她要找到工作,掙錢,然後回家鄉看望外婆,給外婆蓋一座舒適的房子,去父母的墳前上柱香燒紙錢。

  她想起了多多,對,找多多,多多是肯定能收留她的。

  李多多,諢名多姑娘,緣自《紅樓夢》里的鮑二家的,因為為人輕浮,只要男人有錢或有權,都可以輕易地被搭上。

  多多的更貼切名字,應該是叫「拜金小姐」,當年在大學裡,她和多姑娘是一個寢室的,旁人都不喜歡又拜金又隨便的多姑娘,而她倒不排斥多多,能幫多多的時候她還是會幫。

  所以她入獄後,多多還來監獄裡看過她幾次。

  走投無路了,總不能露宿街頭吧,她只要憑著記憶里多多的手機號碼,在電話亭旁撥了多多的號碼。

  真沒想到電話還就打通了,多多在電話那一頭氣壯山河地說:「喂,哪位啊?說話大點,老娘在唱K呢!」

  「多多,是我啊,我是曼君,我出獄了。」她抬高了聲音說。

  電話亭的老闆一聽出獄二字,馬上用異樣的眼神打量了戴小茶一眼。

  多多欣喜地讓她待在原處別動,十分鐘就出現在她面前給她接風洗塵。

  自己所在的位置告訴了多多,就等著多多來接自己了。

  她蹲在電話亭旁邊,抱著自己的膝蓋,她等著多多來接自己。她有些舊了的白襯衣,雜亂的短髮,瘦瘦乾巴的身子,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糟糕。

  上海的夜晚那麼的繁華,可繁華背後的涼寂,誰又能懂?


  如果上天能再給一次機會,她絕不會為了一份所謂的愛情,葬送自己。她後悔了,她曾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後悔,可如今,她真的後悔了。

  見到李多多,彼此都很難認識彼此了。

  她抬眼看著多多,儼然是上海里走出來的摩登女郎,穿著細細鑲著水鑽的高跟鞋,黑色香雲紗及膝群,挎著愛馬仕的包包,手指上艷紅的丹蔻,金色的捲髮,香艷的紅唇。

  簡直是國色天香。

  而她,短而凌亂的頭髮,破舊的襯衣,還光著腳,滿腳的髒。

  多多抱著她,在她肩上拍了幾下,輕輕地說:「沒事了,親愛的,出來就好,有我在呢,什麼玩意的男人找不著啊,他馮伯文就是個烏龜孫子!」

  她乖乖的,跟著多多,多多牽著她,上了多多的寶馬車,然後去了徐家匯商業街,她看著多多給她張羅著買了兩套長裙,又買了兩雙鞋,刷卡包好了之後,又去洗了桑拿。

  多多將一件紫色長及腳踝的裙子遞到她手裡,讓她穿上,又配上一雙鞋跟上繪著芙蓉的金色高跟鞋,她站在多多的面前,有些羞澀,伸手遮在了胸前的春光乍泄之處。

  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多多將自己佩戴的祖母綠吊墜取下戴到她的脖子上,她看著鏡子,竟恍惚的認不出來了自己。

  「可是,多多,你把我打扮成這個樣子,要做什麼呢?這裙子這麼長,分明就是晚禮服。」她望著鏡子裡的多多,疑惑地問。

  「你穿著吧,過會兒我帶你去個地方。我告訴你,做女人,你要是找不到柳下惠那就不如找個西門大官人。」多多點上一支煙,抽了一口,修長的手指,夾著煙,打量著她。

  她摸著自己剛洗過的及耳短髮,飄著動人的香氛,襯著她精緻的鎖骨,她對自己說,即便是沒有了馮文,她也會美麗的活著,沒有那個男人,總會有更好的。

  那是一棟爬滿了常春藤的哥德式別墅,多多說這房子在三十年代的舊上海就屹立了,住著的是一對西班牙人夫妻,那對老夫妻去世之後,房子就被後人專賣給了袁家。

  袁家世代是行醫之人,抗日戰爭時,開了一家製藥廠,成為首批愛國民營企業,製藥廠規模發展至今,已經是國內皎皎領先,袁正銘就是現在的董事長。

  她聽著多多從進樓就開始介紹袁正銘,但她的目光都集中在這棟洋樓上,這棟有些斑駁但不掩風花雪月的洋樓,簡直是舊上海風華絕代的再現。


  多多挽著她,笑語盈盈的與擦加而過的人問好,似乎早已熟絡這裡來往的上流人物,多多在她的耳端淺笑著說:「今晚是我很重要的日子,豪門相親,你也許只在電視上看到過,今晚我就帶你體驗一番,當然,你遇見好的,只管揚帆直上,除了袁正銘——他是我的。」

  她微微點頭,明了這不過是有錢的企業家們另類的選秀,目的是找情人而已,她對這種交易毫無興趣,既然來了,也沒有走的道理,況且她又能往哪裡走呢。她就當是參觀一棟漂亮的洋樓了,她對舊上海的風情十分感興趣,尤其是石庫門的洋樓,這比這場豪門相親宴更能吸引她。

  這是一棟複式洋樓,奢華極致,布局與擺設儼然是三十年代舊上海灘復古的模樣,幾位衣冠楚楚的男士站在落地窗旁,舉著紅酒杯,高談闊論。

  她在自助餐桌旁站著,肚子不爭氣地鬧騰了起來,她挑了幾種甜點吃,喝了一杯橙汁,然後就坐到大廳角落一旁,挑了一本雜誌,見多多正個一個穿駝色西裝的男人在淺笑談話,期間多多的肩膀有意地在男人肩上擦過。

  想必這個男人就是多多相中的袁正銘,她又打量了一眼,袁正銘倒不像那種大腹便便的有錢男人,看起來滿是書生之氣,臉面生的清俊,站在多多身邊,倒顯得多多有些銅臭氣了。

  她落寞地坐在角落高腳椅上低頭翻閱雜誌,旁邊餐盤裡放著一些她愛吃的巧克力甜點,身邊那些觥籌交錯與她無關,她就當是陪多多過個場子。

  直到晚宴開始,來賓都到齊,她才抬頭看周圍整個大廳。那是怎樣的一個場面啊,她以為只有在百老匯的電影裡才能看到,十幾名打扮得氣質不同的女孩,穿著各不同款式的長裙,或典雅,或性感,都是活色生香。

  多多也周旋在其中,見她孤零零地待在大廳冷清處,就繞到她身邊,拿過她手中的雜誌,說:「坐在宴席上的,都是商界名流,他們都是離異或者未婚的,蓮姐就是這場豪門相親會的策劃人,她專門為這麼富豪和想嫁富豪的女孩提供媒介。你知道嗎?能進這個相親會,要交八萬中介費的,你的我給你交的。你怎麼能花八萬塊錢當進圖書館一樣就看雜誌呢?」

  她並沒有想到,原來參加這場富豪相親宴會的女孩子,都是交了中介費八萬塊錢來獲取一次和富豪相親的機會,馮伯文已讓她對愛情失望,要是早知道還讓多多花了八萬塊錢,她是斷然不會來的,她對這種花錢選秀找情人的男人毫無興趣。

  她立了起身子,反正肚子吃飽了,再待下去也沒有意思,她對多多說:「多多,花了八萬塊錢你帶我來這裡?你這錢恐怕是要打水漂了,我對有錢男人沒好感。你去招呼你的袁正銘吧,我先回車裡等你。」

  多多拉住了她,在她的眉心上輕輕點了一下,說:「傻妞,多好的機會啊,你對有錢男人沒好感,那你對錢總有好感吧,誰不愛錢啊!誰跟錢做對不就是跟自己做對嗎!你就先坐一會,待會我給你介紹個好的。再說你要是走了,待會我醉了,被哪個色鬼揩油咋辦?」

  她只好又安靜地坐在高腳椅上,吃自己的甜點,冷艷觀望一對對的男女成功配對,相互挽著在跳著慢四。多多也和袁正銘相談甚歡,那個所謂的中介人蓮姐穿著唐裝,雙手抱懷握著一杯紅酒,微笑著看著一對對跳舞的男女。

  那是一本旅遊雜誌,她翻開一頁有著加州瀑布的景觀圖片,那麼的美,在陽光的照耀下,那一條瀑布呈現著像火一樣的顏色。她想到了自己小時候,跟隨著爸爸下海出船,落日黃昏之時,海面上就是這樣的顏色,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她記起當初畢業剛來上海,她下了火車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黃浦江,她對著黃浦江大聲喊著:上海!我來了——

  也是在黃浦江的夜景里,她認識了馮伯文,她想如果不是馮伯文,她又該是怎麼樣的一番境遇里,也許她正在高級寫字樓里做著白領律師,和一個同樣是公司職員的男人結婚生子過最簡單的生活,為在上海謀求一個家而奮鬥。


  她望著雜誌竟發了呆。

  多多染著妖嬈丹蔻的手指在雜誌上彈了一下,多多的臉嫣紅一片,像是醉了,手摟著她的脖子指著對面沙發上一個同樣握著雜誌的男人說:「瞧見沒?那個穿著白襯衫黑色西褲的男人,他就是佟少,忒有錢。你可別看他有時開奧拓車,人那是開厭了賓利,弄輛奧拓玩玩,他都能把法拉利的車給拆了用零件來組裝奧拓車。」

  她聽了,再一打量,他不就是那個把她丟在高速公路上的男人嗎。要不是交警帶她回市區,她肯定還在高速公路上找不著北,她還傻兮兮地感激他,想想就對他沒好感,便說:「敗家子罷了,燒錢而已。」

  多多拉著她站起來,又給她整理了長裙和額間的髮絲,說:「你可別以為佟少是個紈絝子弟,他家的企業全是靠他經營起來的,在美國留學兩年回來後就接手公司,把公司辦得越來越大。我可以說,他身邊的女人都愛他。」

  「那麼你呢?」她合上雜誌,反問多多。

  多多爽快地笑了一聲,在她的耳邊說:「我當然也不例外,不過我有自知之明,佟少根本都不喜歡我這類型的,我去招惹他等同於自尋沒趣,倒不如做普通朋友招呼著,你瞧那個女人,就屬於一個不自量力型的。」

  她順著多多的目光望去,是一個穿著黑色皮裙吊帶襪的女人,借著酒勁,端著酒杯就往他的身邊靠近,結果撲了個空,他直接站起身來,扔下手中的雜誌,瀟灑地轉身就走。高大頎長的身子,一舉一動都牽著在場每一個女人的眼神。

  「看得出來,他是多麼的驕傲。」她想起搭他的車時,他惜字如金的談吐,對白那麼的簡單,「沒事」「上車」「下車」好像就這幾個詞,實在是傲慢。

  多多鼓動著她去找他主動搭訕,她倔著不去,那麼多些貌美如花的女人都前仆後繼地撲過去,她才不去,倒不如多吃點甜品,她繼續在餐桌邊挑選形狀可愛的小甜點。

  八萬塊錢,就是來吃點心來了。

  多多又勸說她,說其實今天的相親會最主要就是為佟少舉辦的,要是她能夠攀上佟少,那就是榮華富貴享不盡了,那馮伯文又算是哪門子鳥呢。

  她被多多的苦口婆心地教導著,她紋絲不動,淡然地將甜點往嘴裡送,心都苦了兩年了,苦苦等待的兩年,得吃多少甜點才能去掉一點苦澀的滋味。任憑多多把佟少說得和二郎神一般神通廣大,說得就像是有著西門官人的外型和柳下惠的操守,她倒是一點心也沒動。

  這時一個謝頂了的中年男人靠近了過來,嘴唇黑而厚,嘴角邊還長了一個瘊子,大腹便便,一米六五的海拔,倒糟蹋了身上的那件名貴西裝,被其撐的像是雨披。

  她厭惡這種男人,大多都是家有賢妻,不過是有幾個臭錢就在外情人二奶小蜜的,滿臉橫肉,她避之不及。

  多多卻拉住了她,對她使了使顏色說:「來,我給你介紹認識認識,這位是秦總,秦總可來頭不小啊,台灣來的,滿身帶著的都是寶島的氣質啊。」

  她勉強淡淡地一笑,豈料這位秦總已快手伸出肥厚的手掌想握手,她將手中的盤子直接就遞到了秦總的手上,直白地說:「不好意思,我肚子不舒服,去一下衛生間。」

  在衛生間,她沖洗了一下臉,將臉上的妝都沖洗去,額前的短髮沾濕了,她望著鏡子裡褪去妝容的面孔,還是素麵朝天的舒服。只盼著這場宴會能早點散去,她實在是沒辦法再待下去了,除了那些誘人的甜點外。

  她順著走廊上的壁畫看著,都是文藝復興時的一些畫作,有寫實主義,也有抽象主義,她一幅幅的畫看著。走到了走廊的拐彎處,一個大的露台,周圍是廊柱繞著,擺著幾張躺椅,中間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著一些甜點和酒品。

  索性她就躺在了一張椅子上,仰望著天空上的那輪皎月,想著自己為馮伯文頂罪坐牢的兩年,總是痴痴地望著外面的天外面的世界,總盼著出來會有愛情會結婚的,到頭來婚禮舉行了可娶的不是她。

  而她是那麼的懦弱,她甚至連給那個男人一個巴掌的勇氣都沒有,她甚至連罵一句負心漢王八蛋的衝動都沒有,可是她,確實是後悔了。她到這裡就甩手朝自己的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她說道:「阮曼君,你真賤!」為了一個男人這麼的沒有骨氣!

  她抽完自己,就拿起桌上的一瓶酒,瓶蓋是開啟過的,她直接就往嘴裡灌,阮曼君,你也會有今天啊,你不是一直都自欺欺人的認為那個男人還愛你嗎,為此在牢里不管誰說你被男人騙了你都和誰急,還自我安慰說伯文是太忙了,不然他不會不來看我的。娘的,他又不聯合國主席日理萬機!

  不過是她自己騙自己,不過是她逃避現實,甚至在快要出獄的時候,她總在夢裡驚醒,她其實已經漸漸清醒,殘存的希望總是要幻變成泡沫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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