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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每當我聽mademoiselle,就想和你跳支舞

2024-09-13 17:07:54 作者: 白槿湖
  {愛過我的女人,再也愛不上別人}

  他走了,我被打回原形,絲絲縷縷的落寞,只盼他快點回來我身邊。

  小黎回名字背後那段浪漫的故事,卓堯對我說的那句情話:如果巴黎不快樂,不如回到我身邊,只要我還活著,我此生都不再離開你。

  他說得多好,此生都不再離開我。

  手機響了,是多多打來的,她這段時間忙著和當初暗戀她的宋柏重溫舊夢,怎麼恰好在這個時候惦記起我了。

  「多多,還記得我啊,光顧著和宋柏卿卿我我,都不理我了。」我使著小性子說。

  「我的姑奶奶,你不也一樣,你家的佟少啊,讓季東轉告我,如我有時間,速到漁村陪伴你。我正在香港免稅店銷魂呢,哎呀,這裡的香水好便宜啊,我多買點。」多多咋咋呼呼地說。

  原來是卓堯的安排,我聽多多的口吻,顯然在香港掃貨意猶未盡,便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安心掃貨,他會儘快回來的。對了,你別買太多香水,你就一個身體能噴多少啊。」

  「人家喜歡嘛,宋柏是建築師嘛,隨隨便便畫張圖紙就能掙很多錢的,我不花他花誰呢。」多多的揮霍毛病復發。

  「我看你是被錢慣壞的,算你幸運,每次都能找個有錢男人,好好把握!」我提醒著她。

  多多嗓門高八度喊道:「你有事給我打電話啊,我先不說了,坑爹啊,刷卡都刷不及啊。」

  匆匆說了幾句掛了電話,多多這個敗家的娘們,和揮霍無度導致鍾鎮濤破產的拜金女章小蕙真有的一拼,章小蕙是跟一個男人破產一個男人,但願宋柏掙錢的速度能趕上多多刷卡的速度。

  忽然我想到自己,我呢,還批評多多,我自己還不是一樣,卓堯跟著我在這裡,和破產有何區別。

  愛是無私,還是自私呢?

  無私是給予,放手,不求回報的愛,自私是索取,占有,不斷控制的愛。

  我對卓堯放手過一次,我們說好的,再也不會有第二次,再也不放開彼此緊握的手。

  舅母神通廣大,居然很快就幫我聯繫到了一份工作,雖是可以用微薄來形容這份工作的收入,但好在可以在家裡完成,還可以掙一點生活費,住在這人煙稀少的海邊,能有一份工作也很不錯了。

  穿珍珠項鍊的工作,如果速度快,一天掙的錢比我在麥當勞送外賣掙的還多,我知足了,又乾淨又不需要多大力氣。

  「曼君,不是舅母多嘴,你真的要去做穿珍珠?你可是佟家少奶奶啊,佟家那麼多錢,僅珠寶店都幾十家,更不說佟家的房地產業和商貿中心,你何必自討苦吃,那些小活,哪是你這種身份人做的。」舅母數數叨叨,似乎對佟家的事也蠻了解。

  「舅母,你從哪道聽途說的啊,卓堯現在和佟家的企業沒有任何關係了,那些錢不屬於我們,公司是他母親和他二姐管理。」我糾正舅母錯誤的思想。

  「電視和報紙上都有報導啊,佟家巨富啊,再說你好歹也是個律師嘛,就算你坐過牢......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好歹你是有學歷的,你去穿珍珠,這不是那大炮打蚊子嗎!」舅母抱著不平。

  對於做什麼工作,高貴或者平庸,我並沒有帶有色目光去看待,當初學習法律,做一名出色的律師,是我的理想,我不否認,不能重新做一名優秀的律師將是我人生的遺憾,不過正是發生了那麼多事,才能和卓堯走到一起,這已將這個遺憾彌補。

  「舅母,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人生嘛,有很多追求,我只想把孩子帶好,也沒有什麼事業心了。」我說的是真心話,不過一想到過去我站在法庭上為我的辯護人唇槍舌戰伸張正義,我就覺得無限懷念。

  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律師,我順從馮伯文的安排,給他頂罪,是我知法犯法,被吊銷了律師證,只怪自己。

  「吶,你不要說你心底里沒有一點點的不甘心,我真是搞不懂你們倆,放著上海豪門世家的日子不過,跑到這鳥不拉屎的漁村,你們有沒有想過未來啊。就算是貪玩私奔,也玩了一年了,該玩厭了。」舅母勸說。

  也許是聽我沒有什麼反應,舅母嘆氣了一聲,把珍珠場的地址告訴了我,她打過招呼,我直接去領珍珠回來穿即可。

  我一手抱著黎回,一手拎著一袋珍珠,這些珍珠要從顏色,大小上來分類,穿成一串串各種樣式的項鍊,我向女工們學習,差不多都會了。

  沿著海灘走,怕海風把黎回吹涼了,用我的厚披肩裹在他身上,他很乖,不吵不鬧,我怕他餓了,就加快了步伐往家走。

  身後傳來兩個女人的議論聲。

  「前面那個就是今天來的女人,唉呀,看她穿得非富即貴,沒想到也會來和我們做一樣的事,真是可憐。」

  「她有什麼可憐的,我們還不是一樣的幹活。」


  「那可不一樣,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求生計,看她那樣子一定是以前很有錢,現在落難了,話說從窮到富是好過,從富到窮那就可憐了,我猜,她要麼就是有錢人家的太太,現在破產了,要麼就是......就是老公把她們母子倆拋棄了!」

  「嘖嘖,聽你這麼說,確實可憐。」

  我懶得回頭去看身後這兩個愛說閒話的女人,我加快了步伐,像是變得更有力量,人生就像潮水漲退,有高潮,也會有退潮,看開一點,生命中值得珍惜的太多了。

  不遠處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女人正在一深一淺地往海水中走,我想喊住她提醒她待會漲潮,沒想到她直直地就往海水深處跑,很快海水就沒過了她的腰。

  難道是......自殺!不會吧,我剛還想著生命誠可貴,居然就碰上了輕生的人!

  怎麼辦,我回頭想找那兩位說閒話的女人,可早已不見了蹤影,急死我了,我還抱著孩子,我不能下水救人,周圍也沒有人,連漁船都沒有。

  在我最焦急的時候,懷裡的小黎回讓我急中生智,我對著正泡在水裡的女人喊:「喂,小姐,游泳啊,麻煩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啊?」

  好戲劇化的開場白啊,我期待她能回頭搭理我一句。

  而她,沒有,就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聲音一樣,還在往前走,海水越深阻力越大,我看著她隨時都會被海水衝倒淹沒。

  在這人命關天的時候,我懷裡的小黎回,哇的一聲啼哭,哭聲響亮,我借勢叫喊著說:「小姐,我的孩子好像不舒服,我手裡提著東西,拜託你,拜託你幫幫我好不好。」我不知怎的,聲音都帶了哭腔。我太急太害怕,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在我面前自殺啊。

  終於,她回了頭,潮水一盪,她往我這邊退了幾步,她食指指向自己的臉,疑問地說:「你叫我?」

  我欣喜地說:「是啊,我叫你,你快點過來,幫我個忙。」

  她猶豫了幾秒,才慢慢地朝海岸邊走來。

  她渾身濕透,凍得直哆嗦,我把披肩解下來圍在她身上,將手中的一袋珍珠和工具塞到她手上,抱著黎回哄著他,裝的是真的需要她幫助一樣。

  我當律師的時候,接手過一個案例,一個搶劫犯挾持一名人質逃亡,之後遇到一個小女孩對他說了一句:叔叔,你可不可以幫我系一下鞋帶,我不會系。劫犯幫小女孩系好,小女孩謝過他,說叔叔是個好人。那句話,竟讓劫犯放棄罪念,因為他發現自己還有能幫助人的能力,他被感化。


  我想,輕生的人,大概也是認為自己活著沒有意義,她絕望得不需要別人對她伸出援助之手,但她不一定會拒絕向別人伸出援手。

  「我家就在前面,去我家洗個熱水澡,吃碗麵,就算是我感謝你幫我提東西,走吧。」我握著她的手,若無其事的樣子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把我驚的不輕。

  她應該不認識我,但我一眼就能認出來她的樣子,因為我看過她的照片,聽過她的故事,她還來過我的夢裡搶走了我的卓堯。

  她是,歐菲。

  她怎麼會來這裡,又怎麼會在這裡自殺,她是來找卓堯的嗎,一連串的問題我來不及想太多,但我必須阻止她輕生的念頭,我要把她帶回家。

  我牽著她的手,生怕她跑掉,她不說話,只是幫我提著東西,順從地跟著我走,她的手冰涼徹骨,頭髮還在滴水,渾身發抖,這個天氣,在海水裡泡一會兒人也會凍麻的。

  她的脖子上有燒傷的疤痕,粉紅色的疤痕,臉上倒沒有,想起她和卓堯一同經歷的那場火災,我確定這個女人,就是歐菲。

  我不能把我的身份告訴她,如果她是來找卓堯的,她要是知道我就是搶走卓堯的人,她肯定會不信任我,萬一她想不開,我的良心怎安。

  「請進噢,這是我的家,先洗個澡,我去拿一些我的衣服給你換上。」我送她去洗澡,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照我說的去做,濕成一片的長髮沾濡在臉上,給她找了一條乾淨的干毛巾。

  我把黎回哄睡著,挑了幾件適合她身材的衣服,敲衛生間的門把衣服遞給她,她小心翼翼把門開了一條縫,接過衣服就立刻迅速關上門,像是很怕我看到什麼。大家都是女人,看到有什麼關係呢。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腦袋裡一片凌亂,居然還計劃穿珍珠呢,我的生活都突然亂如麻了,理不清頭緒。

  太多的疑問,歐菲的出現,自殺,這和卓堯之間有怎樣的關係。

  在這時,卓堯的電話打了過來,我怕被她聽到,就到庭院裡接電話。

  「卓堯,到上海了嗎?」我隨口而出卓堯的名字,趕忙回頭,生怕歐菲聽見。


  「到了,在去醫院的路上,你和孩子,都好嗎?」他關心地問。

  「你才走多久,當然都很好,你忙你的,不用惦記我們,晚上再通電話。」

  「好,掛了。」他說完,掛了電話。

  我握著手機,仰頭深呼吸,保持平靜,裝作不認識,反正她不認識我,好好勸勸她,順便問她有怎樣的故事。

  我回到廚房,做了一碗熱噴噴的牛肉麵,將牛奶放微波爐里加熱。

  做面給自己男人的前女友吃,還努力要做得很好吃,阮曼君,天底下是不是沒有比你更蠢更單純的女人了。

  「我洗好了,謝謝你。」她穿著我的衣服走了出來,站在廚房門口,我回頭看她,才發現我拿給她的是一件綠色的針織衫。

  思緒一下就跳到了那條綠裙子上面,她就是那條綠裙子的主人,卓堯的舊情人。我心慌亂了,我看她臉色蒼白,頭髮濕漉漉的,我便說:「客氣了,還好衣服合身穿著正好,來,吃碗麵喝杯熱牛奶暖暖身子,把寒氣都驅走。」

  她是個很溫婉美麗的女人,五官比照片還要精緻,身材也非常好,聽聞她做過瑜伽教練,氣質好得讓我有些自卑了。

  「我也很喜歡綠色。」她說著,端莊地做著吃麵,手指潔白纖細,無名指上戴著一枚鑽戒,她,嫁人了嗎?

  我第一次見到吃相如此優雅好看的女人,不像我,總是狼吞虎咽,飯粒沾到下巴和脖子上。

  是男人,都會喜歡這樣矜持溫順貌美如玉的女人吧。

  卓堯的眼光,真不差啊。

  我犯著醋意,卻沒辦法不對面前的女人生出憐愛之心。這種女人是一類被稱為奇蹟的女人吧,美得讓女人都我見猶憐,她是真正的名媛氣質,我腦子裡能聯想到和她相似氣質的女人,那也就是林徽因,陸小曼了。

  「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自殺?」她吃了半碗面,姿勢優雅地喝牛奶,突然對我提出這樣的問題。


  「為什麼自殺?你長得這麼好看,死了多可惜。」我特俗特沒品味地問。

  她笑,笑起來就更好看了,有一顆小虎牙,兩個小酒窩,她說:「我好看?那是你被我的臉蛋欺騙了,我很醜陋的,你看到會嚇到的。」

  我尷尬了,轉移話題說:「你聽歌嗎,我放歌給你聽,我每次不開心就聽歌,心情很快就會好起來。」

  她極有禮貌地說:「好。」

  顯然,她並不贊同我說的聽歌就會治癒心情,卻還是那麼優雅有禮。

  我開了音響,隨機播放出一首法語歌,是Berry的《mademoiselle》我和卓堯都喜歡法語,包括聽歌也是,法語是說情話最動人的語言。

  她聽著歌,臉上帶著迷人的笑容,那笑容,多麼熟悉,像極了一個人,佟卓堯,你騙我,還說我們有什麼夫妻相,我面前坐著的這個女人,才是真正和你有夫妻相。

  我呢,此刻多像一個試圖打探窺視你們過去的卑微小丑啊。

  「每當我聽mademoiselle,就想和你跳支舞。」她自言自語說,這句話不是對我說的,是對她想念的那個人說的。

  沒有任何一個詞語可以形容我的心情,我在眼睜睜看著一個女人思念我的男人,我孩子的爸爸,卓堯說過一句話:愛過我的女人,再也愛不上別人。

  歐菲愛過卓堯,她還會愛上別人嗎。

  「你——在掉眼淚嗎?」她問我。

  「啊,沒有,只是想到過去的一些事。」我甩甩頭,像一隻狼狽的落水狗甩開身上的水。

  我關掉音響,打開電視機,說:「聽歌越聽越傷感,不如,看電視吧,有韓劇,有偶像劇,有古裝劇,我最喜歡懸疑劇,你自己換台吧。」

  「有漫畫書嗎?」她對電視節目毫無興趣。


  「沒有,我不看漫畫。」我撒了謊,我還沒有蠢到要把卓堯畫的漫畫拿出來給她看的份上。

  「你先生呢,怎麼不在家嗎。」她問,她對我還蠻好奇。

  我擺擺手說:「他啊,出差了,過段時間再回來。」

  「那我可以在這裡住幾天嗎?」她問。

  我沒有拒絕,我怕我拒絕了,她會去尋死,我笑著一副特別歡迎的喜慶樣子說:「好哇,我一個人帶著孩子也孤單了,你在這我正好有個伴,不過,你要住多久呢?」

  「三四天吧,我想明白一些事,就會走的,你放心,在你先生回來之前我一定走。」她說。

  那就好,千萬不能等到卓堯回來,她又不認識我,不可能死皮賴臉不走的,我利用這三四天好好給她上思想課,讓她重拾生活希望,也算是在做幫卓堯的事吧。

  她說她很喜歡這棟小樓的布局,能和自己深愛的男人住在這裡,多美好。奇怪的是,她和我說了一些話,卻沒有問我姓什麼叫什麼哪裡人,也沒有提及她自己的身份,就好像我們是失散了多年的朋友。

  她談起她愛的那個男人,他的喜好,秉性,模樣,分明就是卓堯。

  聽著另一個女人說卓堯的種種好,我聽得入神,原來真正深愛卓堯,了解卓堯,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

  我嫉妒得要死,卻還要聽下去。

  「他這個人啊,霸道專一,我和他在國外念書就認識了,他喜歡李小龍,布魯斯李,有段時間他還去武館學詠春拳,在學校里和四個老外打架,全校的女生都被這個中國男子迷住了。他個子高高,清瘦,靜下來時,就在廣場中央坐著畫畫,我在旁邊餵鴿子,故意把鴿子引到他的肩膀上......」她回憶著,像說著一個與我無關的男人和故事。

  卓堯,那是一段我不曾參與的你的過去。

  我們兩個女人,愛的是同一個男人,歐菲毫無所知,顧自地回憶著和卓堯的往事,我聽著,像聽別人的愛情故事,我惆悵了,我以為歐菲是過去式了,卻忽略了人的一生,最寶貴的是過去的記憶。

  那些記憶是抹不掉的,卓堯會不會也像歐菲這樣,回憶他和她的往事。


  「既然你們那麼相愛,為什麼還會分開呢?」我問她,據我了解,歐菲是因為一場大火之後,就離開了上海,離開卓堯。

  她一怔,從懷念中回過神,她喃喃地說:「為什麼會分開呢......是註定的,我成不了世界上那個最幸福的女人,能夠成為站在他身後的女人,是要有好命的吧。」

  我給自己泡了一杯茉莉花茶,想著她說的好命,我的命好嗎?

  「我可以抱抱你嗎?」她站起身,悲傷地說。

  「嗯,抱我?」我放下茶杯,驚訝地看她。

  「是的,我喜歡你,你的氣息很熟悉,不是說,動物都是靠氣息來投入感情的嗎,人也是如此,我喜歡你身上的氣息。」她說。

  我身上的氣息,還是卓堯殘餘在我身上的味道。

  我張開懷抱,給了她一個友好真誠的擁抱。卓堯,你一定想不到,你的小漫畫救了你的前女友,我還和她擁抱在了一起。

  我沒有想過,我是在擁抱我未來的情敵。

  晚上她和我一起做晚飯,吃過飯,她抱著小黎回,很溫柔慈愛的眼神凝望著孩子,小黎回在她懷裡,竟是出奇的乖巧,還朝她笑,我回頭看到這一幕,心一緊,這是個多討人喜歡的女人啊,連小嬰兒都這麼喜歡她。

  「他長得真漂亮,看到他,我就能想像到他爸爸有多英俊。」她說。

  我微笑應承,想到了卓堯俊朗的面龐。

  躲在衛生間接卓堯的電話,聲音放到最小,還不能惹起卓堯的懷疑。

  他的聲音很低沉,說:「曼君,這邊的事有些棘手,我需要時間......」

  「你需要時間處理,對麼?」我打斷了他的話,我想了一下說:「醫院怎麼說的,是不是公司還有事。」


  「是,總之,一個大亂攤子,周圍虎視眈眈,還有,馮伯文和戴靖傑出獄了,舉報佟氏企業稅務問題,現在稅務部門在查帳,我媽心臟病也是因此氣發,不過應該沒事了,過幾天辦出院手續。」卓堯說。

  我聽到馮伯文三個字,立即就後背發涼,用心狠手辣厚顏無恥來形容馮伯文毫不過分,他一定會不擇手段搞垮佟家的企業,還有戴靖傑,他的外公是鍾利濤,鍾氏仍有龐大的家族勢力,他們狼狽為奸,報復佟家,那麼卓堯能不站出來嗎?

  「你安心做你的事,需要我來上海,就告訴我,不管怎麼樣,馮伯文和戴靖傑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你要注意安全。」我擔憂馮伯文會做出瘋狂的報復舉動,而戴靖傑,畢竟是卓堯同父異母的兄弟。

  掛了卓堯的電話,我馬上就打電話給多多,我讓她去上海,她的朋友關係多,幫我打探更多關於馮伯文和戴靖傑的動靜。

  「曼君,你放心,我明天就從香港飛上海,馮伯文那小子我會安排朋友調查,那個稅務局的局長我看能不能約出來見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別急。」多多說。

  她就是這點好,再吊兒郎當辦起正事比誰都用心,真正的好姐妹。

  「對了,多多,我在海邊救了一個自殺的女人,我把她帶回了家,你猜這個女人是誰?」

  「誰啊,不會是袁正銘的老婆吧,哈哈,她死了我還有機會。」

  「是......卓堯的前女友......歐菲。」我吞吞吐吐小聲說。

  「你瘋了,你神經了,你有病啊,你居然......你居然救了你的情敵,你還把她帶回家,你不怕她晚上別把刀砍死你啊,你引狼入室啊,阮曼君!!!」多多激動崩潰般尖叫。

  「那我怎麼辦,我難道不管她任她自殺嗎,那是一條人命啊,換做是你,你也不會這麼做。」我對多多解釋說,我想讓多多清楚我沒有傻沒有瘋。

  「不管怎麼樣,你不該把她帶回家裡,萬一佟少回來看見了怎麼辦,再說你怎麼就那麼天真善良相信她真是自殺,要是演戲呢,居心叵測心懷不軌來破壞你和佟少的婚姻呢!對了,你別忘記,你和佟少沒有辦理結婚登記,連個婚禮都沒有,你只是給他生了一個兒子而已!」多多的話如驟雨如鼓點落下敲擊著。

  我和卓堯的婚姻,只因為我們有一個孩子組建了一個家庭而存在,我們沒有結婚登記,過不了他母親的那一關,卓堯拿不到戶口本,我們無法領取結婚證,我認為我們之間即使沒有那一紙證明,我們依舊是感情堅固的夫妻。

  我算是卓堯的什麼?

  多多一語擊醒夢中人,我從沒有認真去考慮這個問題,我和卓堯,沒有結婚證,沒有婚禮,黎回的戶口也是托關係掛到我戶口的所在地。


  我還驕傲著我是佟太太,是卓堯的妻,有誰承認呢,只有卓堯和我自己承認。

  「要是哪天佟少想甩開你,連一個招呼一個電話都不需要打給你,他仍可以娶別的女人,曼君,你是學律師的,你比我清楚沒有法律保護的婚姻是無效婚姻。當然,我是你的好姐妹,我不是在危言聳聽嚇唬你,也不是挑撥你和佟少的關係,我是過來人,我就是這樣被袁正銘踢開的。你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還把歐菲帶回家,我實話告訴你,當年卓堯對歐菲的愛,一點也不亞於現在的你,舊情復燃你懂不懂!」多多苦口婆心替我不值。

  她認為我不應該把歐菲帶回家,當時制止她的自殺念頭之後,我就該走自己的路,怎麼能還往卓堯的身邊領呢。

  「卓堯在上海這幾天應該不會回來,歐菲說她三天內就走,何況她根本都不認識我,她看起來是很好的一個人,沒有什麼心機,她若是真想搶走卓堯,去年在巴黎他們見過一面,那時她就可以搶,何必等到現在。」我辯解,自我安慰著,告訴自己凡事往好處想。

  「你把情敵帶回家,你總有天會吃了這個善良的虧,農夫與蛇的故事小學生都聽過,曼君,趕緊讓她走,不要讓她發現任何你和卓堯的蛛絲馬跡。」多多警惕性果然高。

  多多不是在危言聳聽,而我,是對我和卓堯的關係信心滿滿,我堅信他不會愛上別的女人,哪怕那個女人他曾經愛過。

  我不明白的是歐菲,她在法國交往了男朋友,法籍男子,她不是高調的愛著那個法國人嗎,在博客里寫了那麼多關於她和法國男人的戀情細節,炫耀著幸福,稱呼他為」親愛的安東尼」

  她卻跑來這個小漁村,念念不忘卓堯。

  我在客廳,沒有看到歐菲,也沒有看到小黎回,我馬上上樓找,看見歐菲站在走廊上,面對著書房的門,我的心撲通亂跳,萬一她進了書房,她一定會看見那些有關卓堯的東西,卓堯畫的漫畫,卓堯的字跡,卓堯和我依偎在一起的相片。

  她平靜笑道:「寶寶哄睡著了,我把他放在嬰兒床里了,我今晚是睡這間房嗎?」

  還好,說明還沒進去,我趕忙把她領到客房,推開門,開燈,我之前就檢查過一遍客房,確定沒有一丁點卓堯的有關物品,我從衣櫥里抱出一床冬被,開空調,她受了海水浸泡,晚上得保暖。

  「雖然空調開了,不過被子還是要蓋暖和一點,你白天受了寒,可不能再凍了,走廊燈的開關你都熟悉嗎,不要緊,走廊燈晚上不關。」我笑眯眯地說。

  她坐在床上,打量著房間,轉而溫柔地看向我,說:「你怎麼這麼關心我,我們只是萍水相逢,這個年頭,像你這樣的人,真的不多了。」

  我怎麼回答,我不能說出我的心裡話,我有對她的同情,也有對她的歉意,無論怎麼說,我的出現,總是在她之後,有股奪走了卓堯的意味。

  「沒你的出現,也有別人的出現......」她突兀地說,說中了我心裡在想什麼。


  莫非她已經知道了一切!

  「我不是有意......」我準備說我不是有意隱瞞她的,她說出的話打斷了我。

  「哈哈,你不是有意救我的嗎,沒有你的出現,也會有別人出現來救我,不是嗎?我會一直站在那裡,站到有人來救我為止,我以為他會來救我,沒想到是你。」她苦澀地說,笑容轉淡。

  在她面前,我像個笨拙的孩子,哪有一點伶牙俐齒,我慌亂不堪,該做什麼,該說什麼,分明的清楚,當見到她的臉,她的笑容,我就會陣腳全亂。

  安頓好她,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將我和卓堯的照片都放進行李箱裡,卓堯的大衣,卓堯隨身帶了多年的一支鋼筆,他簽字的時候就端坐著大筆一揮,我握著鋼筆,想念他的模樣。

  都藏起來,藏好了,不能被發現。

  我嗅到空氣中的氣息,清新好聞的淡淡木香,被子上,枕邊,都是他若有若無的氣息,我拿出卓堯送我的一瓶Chanel No.5香水,噴在房間各處。

  噴完香水,嗅到的都是Chanel No.5的香氣。

  瑪麗蓮夢露在回答記者提問每晚穿什麼睡衣入睡時,她說我只穿Chanel No.5入睡。有的時候,我會像瑪麗蓮夢露那樣,只噴一點香水,像一尾魚一樣鑽進被子裡,等他來。

  卓堯會邊吻我邊說我是個妖精,我迷戀他的身體,就像迷戀他的這個人一樣,我渴望和他肌膚相親,我會撫摸著他的胸肌像個女山寨王,大叫著說:疼先生,you are so sexy。他就那樣靠在床上,用溫潤柔情的眼神望著我,那種目光告訴我,我是他唯一愛著的女人。

  好生猛的我,好溫潤的他,我握著香水坐在床邊暗笑。

  夜裡,我把小黎回抱到我床上,小傢伙餓了,卓堯在的時候,都是他半夜起床溫奶餵孩子,我在廚房給奶嘴消毒,忽然聽見一陣陣細細碎碎的哭聲,嗚咽,抽泣,是壓抑很久後的哭聲。

  歐菲躲在衛生間裡哭,她並沒有發覺我走出了房間。

  哭出來也好,多少事,哭一哭,就輕鬆了很多。

  我當若無其事,給孩子餵好奶,他在我身邊睡下,小身體在茁壯成長,看著黎回,我就想到卓堯的面龐,一模一樣,小黎回是卓堯的縮小版,我在兒子臉上輕吻一下,說:」兒子,和媽媽一起晚安。」


  帶著無比的滿足和對卓堯的想念熟睡到天明。

  那是怎樣的步步驚心呀,歐菲在這裡的三天,我懷著對她極其複雜的感情,想照顧她,開導她,最後我都詞窮,想她走,又怕她走了後會輕生。

  「你不想我死嗎?」她用很玩笑也很冷淡的語氣問我。

  我一愣,佯作無事地說:「你死了我有什麼好處,生命多寶貴,人只有這一生啊,僅有的一次生命,不要死,起碼要順應天命去死,而不是自己決定結束。」

  「很多人都巴不得我死。」她冷清地說。

  「別人我不管,但我可以確信我想你活下去,活得很好很好,你會幸福的。」我說。

  「我一定會記住你今天對我說的話,好,我絕不死,你有紅酒嗎,陪我喝杯酒,我待會就走,算是相識一場給我送行。」她說。

  我不動聲色,和聲應答:「嗯,我去拿酒。」

  我走了幾步之遙,她喊住了我,我回頭,見她手撐著臉長發散落在肩上,她笑問:「喂,我們算是朋友了嗎?」

  「不是朋友,能一起喝酒嗎?」我笑答。

  我大方地拿出了我珍藏的年份最久的紅酒,我們倆喝光了一整瓶紅酒,我沒有醉,她也沒有醉,相視一笑,她已換上她來時的那一身黑色裝束,衣領偏高,脖子上的疤痕微微露了出來。

  她走了,臨走我們深深擁抱,我一直望著她的身影,看她上了一輛車,那輛車是外地車,她是和朋友聯繫好了來接她的吧,有人在她身邊,我也可以放心。

  回到家裡,將藏匿起來的東西都一一拿了出來,我真像一個生怕外人瞧見自己珍寶的人,只等外人走了,才敢將寶物拿出。

  卓堯,就是我的寶物。

  我走進書房,見書架上的那一排漫畫冊似乎有人動過,我記得我把一本《聖經》放在漫畫上面,而此時《聖經》放在了書架的下排。


  聯想到歐菲有幾句敏感的問題,我想,她會不會識穿了我的身份。

  卓堯離開的第七天,舅母來看我,像往常那樣,拎了一些水果,她種的蔬菜,菜葉上布滿了蟲眼,舅母說她帶著兩個女兒親自下地捉蟲,她從不施藥。每次舅母送來的菜里總有幾隻肉蟲,都是卓堯拿去廚房洗。

  他洗的青菜,我從不會擔心裏面有蟲子,他是有輕微潔癖的男子。

  舅母從她那橘紅色的劣質皮包里,掏出一個方便袋,袋子上印有某某書店和電話號碼,舅母從中拿出幾本厚厚的書,我看了一下,都是律師常看的書籍,如《大律師,小律師》、《律師是這樣做成的》和一些司法考試的複習試題。

  我把這些書放回袋子裡,無奈地說:「舅母,你把這些書都退回去吧,我的律師證吊銷了,我不能參加司法考試,當律師,等下輩子吧。」

  舅母不甘心地說:「那你又沒有犯法,你是被姓馮的騙了啊,他騙你的感情毀了你的前程,你是被他栽贓誣陷的,要不這樣,你去向法院澄清,把當年的事說清楚。」

  見舅母激動了,我問:「舅母,你今天怎麼好好地說起這件事,事情都過去兩三年了,牢我也做了,還計較什麼呢。」

  「曼君啊,你得為舅母爭氣,昨天我打麻將手氣好,連胡四圈,隔壁人家的兒媳婦就開始碎碎念,說手氣這麼好,怎麼也不過過點好運給你外甥女,還說什麼在上海當大律師嫁入豪門,原來還做穿珍珠這種粗活,真是可憐。曼君我跟你說,我要不是看她男人是中學校長,我非把麻將扔她一臉!」舅母氣鼓鼓地說。

  「所以你就特意去給我買書,想我成為大律師是麼。舅母,你一片苦心和好意,我心領了,可你的外甥女是真的沒出息了,不是什麼大律師,也沒有嫁入豪門。那些人愛說閒言碎語就隨她們說去。」我說著,從沙發後面拎出我穿好的珍珠項鍊。

  舅母有輛小電動車,等舅母回去路過珍珠場時幫我把穿好的珍珠項鍊送過去。

  「我不管,你不許再穿珍珠了,好歹佟家在上海是資產雄厚,你為佟家添丁生子,怎能守清貧。你看他,都去了一個星期了,還沒回來,八成是捨不得離開那邊的豪門世家。」舅母說話刻薄,卻無惡意。

  我笑著坐在舅母身邊,攬著舅母的肩膀說:「不會的,他媽媽生病了,做兒子的也該儘儘孝心,他都一年沒回去了。卓堯每天都給我打電話,他兒子還在我這裡呢,不要我也不能不要兒子,對吧。」

  「一開始不是說他媽病得很嚴重嗎,腦溢血加心臟病,怎麼他一答應回去就立刻轉危為安了,別是有詐,我看啊,那個佟夫人壞得很,恐怕是裝病!」舅母猜想著,嘴角歪向一邊,樣子很滑稽。

  「不會有人拿自己的病來騙人吧,好好的誰會說自己有病呢。舅母,你是電視劇看多啦,你的外甥女婿絕對絕對不會拋棄我的,就像舅母你,無論我怎麼不爭氣,你也都不會拋棄我。」我摟著舅母,她們一家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舅母走前,叮囑了我幾句,讓我抓緊催催卓堯,叫他趕緊回來,不行就說孩子想爸爸了,孩子生病了,看是兒子重要還是媽重要。


  我把那幾本書收下了,我想閒暇的時候,翻看幾頁,那些我熟爛於心的法律條文,依舊深刻。

  我放棄了那份穿珍珠的工作,不是為自己,是為了維持卓堯的尊嚴,我不能讓別人在卓堯背後指指點點,說他養不活自己的妻兒,要嬌妻做粗活維持生計。

  決意要把那幾本法律相關的書再熟讀一遍,每晚小黎回睡著後,我就看看書,寫寫做記錄,等卓堯的電話。

  他的電話每晚都會如期而至,他沒有給我準確的回程日期,言語間有些躲閃,他不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叫我不要擔心,通話的時間也變得短暫,總是匆忙掛斷。

  卓堯,你已經離開了我十天,我每天都要用十分鐘來教孩子喊爸爸,起初我還怕等你回來的時候他還不會喊爸爸,不過現在,我怕的是他會喊爸爸了而你沒有回來。

  我照舊等他的電話,這一晚,我的手機和家裡固定電話都沒有響過。

  我竟一夜未睡,我忍住沒有給他打電話,他如果不忙,他一定會打給我的。

  卓堯,你知道嗎,那一晚的曼君是有多麼的卑微,迷茫。我握著手機盯著你的號碼,幾次想打給你,最後都按了返回鍵,我像偷偷摸摸的第三者,不敢闖入你回家後的生活,我只能等你的消息。

  過了一天,這恍恍惚惚過去的一天,我把孩子穿好衣服,餵飽後,就坐在床上發呆,心裡很急,怕他出事,我決定再等一天,倘若卓堯還沒有聯繫我,我就打電話給他。

  黃昏的時候,我在陽台收衣服,聽到手機在房間裡響,我飛奔回房間,顧不得去撿一件掉在地上的衣服,我接了電話就說:「卓堯,你還好嗎?」

  「我很好,我是你的舊相好——」一個陌生,陰沉的聲音。

  馮伯文!

  我甩不掉的噩夢,他出現了,只要他出現,就有不好的事要發生,我厭惡他,一聽到他的名字就反感,他的聲音一跳出來,我瞬間怒火中燒。

  「你想怎麼樣?」我兇巴巴地叫喊,他寫匿名信舉報佟氏企業稅有問題,目的都是要報復卓堯,愛過這種男人,是我的污點,他報復卓堯,就是在報復我。

  「我不想怎樣......就是想和你敘敘舊,你當初要是跟著我,現在也用不著做粗活呀,可惜了你那雙蔥白手。」馮伯文厚顏無恥地調笑。

  「你跟蹤我?你有完沒完,你還嫌你害我不夠慘嗎!你別來騷擾我,否則我會報警。」我憤怒了,這個該死的魔鬼。

  馮伯文在電話那頭囂張地笑,笑得我全身發麻。

  「我不過是請了一個私家偵探,佟太太何必動怒,我現在是良好市民,我在做一個市民應盡的義務,舉報偷稅納稅的人,哎呀,你是律師,你猜猜佟氏集團的總裁要對他的偷稅漏稅付出什麼代價呢。」馮伯文說完,補上一句:「不知道明早商報頭條上刊登你在珍珠場做粗活的照片後,佟卓堯會臉黑成什麼樣呢,我拭目以待!」

  「你真卑鄙!」我咬牙切齒道。

  「好戲還在後面,誰叫他好奪人之美,我這一次,要讓他江山美人都輸精光,看在你我一段舊情上,我算給你提一個醒,照顧好你兒子,電視上說最近人販子出沒頻繁。」他句句威脅。

  我瘋了一樣對電話喊:「你要是想怎樣沖我來,如果我兒子有絲毫閃失,馮伯文,你別忘記了,我也有證據,當年的案子,再審一遍,我隨時奉陪,咱們可以法庭上見!」然後掛了電話,心神不寧。

  偽造金融票據的人是馮伯文,他經手簽字的票據存底在我這裡,當年我在銀行一次性租了五年的保險柜,把那些證據放在裡面,只是沒想過將來有天要用這些來指證他,推翻我自己的罪名。

  我必須打電話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告訴卓堯,我不能眼看著馮伯文這個瘋子來傷害卓堯和我的孩子,我寧願自己與他魚死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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