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那日我狂哭不止,曾經差一點想過死
2024-09-13 17:08:21
作者: 白槿湖
{即使再見面,也不過是成熟的表演}
打車到了酒店,我印象太深刻的地方,在快到的十字路口,我望著窗外,仿佛看到了初遇卓堯的那個炎炎夏日,他的車停在我身邊,他的側臉淡漠倨傲,眼神專注看著前方,他最迷人的神情,就是眼神專注凝視著一個地方思考。
酒店門口,圍滿了記者和工作人員,擔心引起記者的注意力,我和阿春在隔著二十多米的地方下車,看記者都堵在門口,說明卓堯還沒有過來,我讓阿春帶著黎回去附近轉轉,我在這裡等卓堯。
他的車若遠遠駛來,就一定會看見我,只要他停車,我就上車與他勸說,好在,有個小建築物擋著記者從酒店門口看過來的視線。
不多久,豪華龐大的車隊排列成整齊的隊形駛來,我有些措手不及,怎麼沒想到,會有這樣的陣勢,我豎起衣領,擋著臉,觀察過去的每一輛車,都沒有看到卓堯。
卻看見了葉潔白,只是一個側影,她坐在車裡,在微笑說著什麼,洋溢著滿滿的幸福,並非是結婚典禮都安排的如此隆重,那要是結婚,豈不轟動全城。
我傻傻看著,這些幸福,與我無關。
卓堯的車突然開到我身邊,他搖下車窗對我微笑。
我一剎那便欣喜了,在這種情景下重逢,我說:「你寫的信我看過了,你要是那麼做,你就永遠別想見到我。」興許我說這句話的表情不夠絕然,倒像是有賭氣使性子的話。
他雙手放在方向盤上,下巴落在手背上,側望著我,微笑挑釁:「你威脅我的話,我從未當真。」
我手機響,低頭看,是一條未讀簡訊。
多多發來的:曼君,我看到劉頌了,你馬上過來M-BOX酒吧,越快越好。
我得馬上過去。
「我還有事,不和你說了,你別以為我說著玩,不信你試試看,你敢不順利訂婚,我就人間蒸發給你看!」我說著,趕緊攔計程車。
「去哪兒,我開車送你。」他說。
我想發現劉頌的消息還是先不要告訴卓堯,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跟我一起去,萬一沒找到劉頌,他訂婚又被攪亂了,總不能兩頭皆失。我只要在訂婚典禮前找到劉頌,追回那筆巨額公司財產,一切就來得及。
「不用你送我,我自己打車。」我拒絕,心裡想,卓堯,你等我,等我把劉頌找到。
我攔了輛車,報了酒吧名,好在兩個地方很近,只有十分鐘的車程。
打電話讓阿春帶著黎回先回家,我晚些會回來。
多多站在門口等著我。
「怎麼在外面站著,劉頌呢,別讓他跑了。」我急忙問。
「在裡面呢,我找了四個姐妹纏著他,他哪裡跑得掉,我們怎麼抓他啊,他可能是認得出來你的吧。」多多說。
我對劉頌沒有任何印象,卓堯的這位前任二姐夫,也算間接破壞我和卓堯的始作俑者,抓到他,與公與私我都要狠狠扁他一頓。
「我們先進去,觀望觀望。」我說,和多多一起走進酒吧。
一個正被四位漂亮女孩纏著喝酒的中年男人,地中海髮型,肚子微凸。桌上的酒,瓶瓶都是名酒,他這樣的揮霍無度,我真擔心他把那些錢都揮霍一空了。我想暫不能打草驚蛇,要先找一個男人過來制服劉頌。劉頌的情況還沒有摸清楚,先不能驚動卓堯,我能想到的只有季東和林慕琛,考慮了下,我打通了林慕琛的電話。
他說他正在希爾頓酒店,我讓他抓緊過來,有萬分緊急的事,但千萬不要驚動卓堯。
「美女們,我該走了,這是賞你們的,拿去買衣服。」劉頌醉醺醺,從錢夾里拿出一疊錢放在桌上。
「多多,你想個辦法,拖住劉頌,只要十分鐘就夠了。」我說。
多多走過去,嬌嗔道:「劉總,怎麼才喝這點酒就要走,你可還沒有和我喝一杯,今天不和我喝,你不許走。」
劉頌見多多是極美艷的,立即走不動了,伸手摸了摸多多的手背,恬笑:「那我就陪你喝三杯,要是我醉了,你送我回家。」
「劉總,哪有你這樣欺負人的,只有男人送女人回家,哪有讓女人送男人回家的。」多多拍了拍劉頌的肩膀。
劉頌心領神會似的,笑道:「好好,我疼你,我送你回家。」
多多拖住劉頌,我在酒店門外等林慕琛。
手機響,阿春打來的。
一接電話,就聽到阿春的哭聲,那哭聲,讓我頓感不妙,一定是黎回出事了。
「太太......黎回被搶走了......我開門的時候,黎回站在我身邊......忽然衝出來一個戴口罩的男人,敲了我的頭一下,就把黎回抱走了......怎麼辦,太太,你快回來......」阿春斷斷續續哭喊說。
我手中的手機,順著手心滑落在地上,晴天霹靂,便是如此。
林慕琛的從車裡下來,他見我這樣,拾起手機,問:「曼君,發生什麼事了?」
我顫顫說:「送我回家,黎回出事了,快——黎回不能有事。」
車飛馳去往回家的路,我心裡萬般種假設,但若不是我不在,黎回怎麼會被人搶走,擄走黎回的人目的是什麼,是要錢,還是尋仇,是誰奪走了我的兒子,我的腦子裡,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林璐雲。
是她,一定是她要把黎回從我身邊奪走,因為她從我手裡多過我一次。
沒有理智想太細,整個人像崩潰了,種種念頭一起湧出來,後悔,自責,內疚,擔心,害怕,心疼,十萬火急。
「曼君,別想得太可怕,先見到阿春問清楚,不管怎樣,我陪你一起找到黎回。」林慕琛說。
見到阿春,她正坐在公寓門口,醫生正在給她包紮受傷的頭,一見到我,連聲說對不起,幾名警察正在勘察著,我問其中一個警察:「我是孩子的媽媽,我的孩子現在在哪裡!」
「我們正在調查,很快就會有結果,您要冷靜下來,給我們做個筆錄,方便我們給案子定性,你的手機有沒有收到勒索電話,你要回憶一下有沒有結下仇家,或者家裡財物引起歹徒的綁架。」警察端著一個本子,問我。
我冷靜不下來,黎回下落不明,我無法冷靜在這裡回憶我和誰有仇,是綁架還是什麼,我不能無動於衷站在這裡,我要去找我的兒子。
我一個轉身,衝進電梯,林慕琛也跟了進來,我不管這些警察,黎回是我的兒子,我要去找林璐雲,讓她把我兒子還給我。
「曼君,為什麼不配合警察,你這樣去哪裡找!」林慕琛拉住我。
「一定是她,她上一次就想搶走我的黎回,不會是別人!」我歇斯底里叫喊。
「曼君,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我姨媽怎麼會這麼做呢,她在酒店啊!」林慕琛說。
我推開他:「你們是一家人你當然幫著她,我什麼讓步都做了,還要我怎樣!」
林慕琛搖搖頭,鉗制住我的手:「你想想,她怎麼會在訂婚這天做這樣的事,豈不是自找麻煩,再說,她再自私也不會雇凶去打傷人吧,我看,兇手的目的不是為了勒索財物,而是為了尋仇。」
「尋仇?那就是說,這比被林璐雲帶走要可怕得多,黎回才那麼點大,走路才穩,為什麼要綁走我的孩子!」我的心絞痛突如其來的犯了,林慕琛扶著我上車。
我的手機響了,林慕琛說:「是佟少打來的。」
我不知該怎麼和卓堯說,他正在訂婚現場,如果我告訴他黎回丟了,他會瘋狂的。
林慕琛接了電話:「喂,佟少——」
「曼君和你在一起?你告訴她,黎回被綁架了,她是想怎樣,如果黎回出了什麼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她!」卓堯怒吼,掛了電話。
「他已經知道了,看來瞞不住了。」林慕琛說。
黎回若出了什麼事,我也無法原諒我自己。
「電話又來了,李多多打來的。」林慕琛說。
「我來接吧。」我說。
「曼君,你跑哪去了呢,我快拖不住劉頌了,我都快要被他灌醉了!」多多說。
我說了一句:「黎回不見了,還管什麼劉頌,還有什麼意義,你先別打我電話了,我在等綁匪的電話。」
掛了電話,林慕琛開車,問我:「李多多找你做什麼,怎麼她也知道劉頌?」
「我讓她幫我找的。」我哪有心思想這些,隨口答,一路對馬路邊張望,漫無目的尋找。
心絞痛一陣陣的襲上心頭,眼淚就順著面龐流,就在早上,我絕望到谷底時,是黎回邁著蹣跚的小步伐走到我身邊,小手心摸摸我的臉,把臉蛋貼在我的臉上,他那樣乖巧可愛,是誰,把仇恨報復在我兒子的身上。
戴靖傑!
他一直揚言要毀掉卓堯最心愛的人,他偏執地認為他外公是卓堯所謀害,前仇舊恨,只有他是最有可能。
「是他,是戴靖傑……」我恐懼極了,黎回要是落入戴靖傑的手中,那後果豈不是太可怕了,他才一歲多點,他什麼都不懂,為什麼要傷害他。
「佟少一直謹小慎微,不可能讓戴靖傑知道你的住處啊,這個住所很隱蔽的,連那些狗仔記者都沒能找到。」林慕琛說。
我轉過頭直盯著林慕琛。
林慕琛說:「別這樣看著我啊,絕對不會是我,論輩分黎回也喊我一聲舅舅,我怎麼會做這樣的事,你不能因為我知道你住這裡就懷疑我,除了我,還有誰知道?噢,那個李多多,對了,她知道嗎?」
多多?多多知道,我告訴她詳細的地址,可是,不可能是多多,她是黎回的乾媽,她一直幫助我,她不可能做對不起我的事。
「多多是知道,但你說誰我都信,我也不信多多會傷害黎回。」我反駁,腦子裡搜索細節片段的記憶。
「阮曼君,你真大意啊,李多多是鍾利濤的情婦!你知道鍾利濤在世的時候給了她多少錢嗎,鍾利濤一死,她就得不到任何好處,她一定是認為卓堯斷了她的財路,所以對卓堯起了恨意,加上戴靖傑的拉攏,一定是他們合謀做的!」林慕琛說。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去找戴靖傑。」我說。
林慕琛打電話給卓堯。
「這是線索,必須向卓堯,還有警方反應,我們這樣貿然去找戴靖傑,無憑無據,只會被動,黎回目前應該是安全的,如果想傷害孩子,當場就做了,也不必費盡周折把孩子帶走。」林慕琛說得有道理。
「佟少,黎回應該是被李多多和戴靖傑合謀帶走了,李多多知道曼君的住處,我馬上通知警方。」林慕琛在電話里告知卓堯。
卓堯淡然的回應:「不必了,黎回在馮伯文的手裡,我的兒子,我自己用生命去換都可以,我在去見馮伯文的路上。」
卓堯的電話掛斷了。
竟是馮伯文做的,卓堯說用命去換黎回,這是什麼意思,馮伯文已經瘋了,上一次見他,他就是一副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的瘋樣。
卓堯一定會有危險!
我不能讓他隻身一人去送死,馮伯文用黎回來威脅卓堯,那他定會用盡手段來折磨卓堯的。
一切都因我而起。
我讓林慕琛馬上搜索卓堯車的位置,林慕琛開的車也是佟家的車,興許可以搜索到卓堯車的地址。
果真搜索到了,卓堯的車在開往郊區的路上,那一塊都是拆遷後廢棄的廠房,林慕琛朝這個方向追去。
「快一點,我不能讓卓堯去冒險,馮伯文的目的就是要引卓堯出來!」我好怕我會失去我生命力兩個最重要的人。
「要報警嗎?」林慕琛問。
「別,別報警!黎回在馮伯文的手裡!」
手機再響,葉潔白打來的,我摁掉,都這個時候了,她還要來催卓堯和她訂婚嗎!
卓堯的車停下了,沒有再行駛,我盯著地圖,計算著到達的時間,至少還有十五分鐘,這十五分鐘裡,什麼可怕的事都可能會發生!我如坐針氈,只恐這車不能再快點,不能飛起來。
在經過高架路段,車竟嚴重堵在了路上,前面是望不見頭的車,一排排堵著,那一刻,我除了絕望,再無別的感應。
心絞痛得我皺緊眉,曲起了腿,林慕琛擔憂問:「很痛嗎,奇怪,檢查過,你的心臟很健康,怎麼會無端痛呢!」
「卓堯會不會出事了,我感應到了,他很不好,黎回……不行,我要下車,我走過去……」
「曼君,你冷靜點,佟少不會有事的,前面已經在疏通了,你要鎮定!」林慕琛說。
我看著前方的車在緩緩移動,心痛無法自抑,時間一秒一秒過去,無法預料卓堯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我卻只能堵在這條路上,卓堯和黎回生死都不明,這和我的夢境多相符合,卓堯,你一定要讓我看到安然無恙的你,否則,你給我的那些承諾,都是騙人的話。
林慕琛想方設法從一個車道轉向另一個車道,交通稍微疏鬆了些,在車流中緩慢行駛,一步步下高架橋,直到下了高架橋,才不擁堵,車以急速往卓堯車停下的地方開去。
在一個荒郊的廢棄廠房門口發現了卓堯的車,四周空落無人,靜的沒有一點聲音。
「就是這裡,快!」我叫喊著催促林慕琛停車。
突然,從廠房後面衝出來一輛車,飛速從我們身邊穿過,快到我都沒有看清楚開車人的模樣,是馮伯文走了嗎?
「卓堯,卓堯,你在哪裡……」我邊喊邊往廠房裡跑,那些長長的野草,枯黃但堅韌的齒狀葉片,在我的臉上撕拉開一條條血口子,還顧得了什麼,那麼像我的夢,夢裡,卓堯遇害,我不敢往下想我會看到怎樣的一幕。
在快要衝進廠房的那一刻,林慕琛拉住了我:「曼君,卓堯和馮伯文一定在裡面,剛才那輛車開走了,說明馮伯文有同夥,並且卓堯很有可能被控制住了,你現在貿然進去,只能是送死!我看還是報警。」
「你可以不進去,但別報警,黎回還在他們手裡,我怕什麼死,那是我的丈夫和兒子!」我衝進去,林慕琛緊跟著進來。
「我們一層層地找!」林慕琛說。
我在一樓發現了黎回的一隻鞋子,卻沒有找到別的痕跡,我把黎回的鞋子拿在手裡,來不及想任何事了,就往二樓走,我在二樓看到毛坯的牆壁上有濺起的鮮血。
那一刻,天都塌了一般,天旋地轉,我瘋了一樣在二樓瘋狂找,從一個個空蕩蕩的房間跑進另一個房間,忘了哭,緊捏著黎回的小子,如同失聲了,啞然地用喉嚨哭號。
林慕琛摸了摸血跡,血跡還未乾,應該受傷不久。
沿著血跡,上三樓,四樓,五樓,當我踏上頂樓天台時,我看見正在拿著一根鐵管往卓堯身上用力打下去的馮伯文,卓堯根本不還手,任馮伯文打,卓堯的額頭淌滿了鮮血。
「不要再打了……」我衝上去,擋在卓堯的面前,用手帕捂住他頭上正在往外冒血的傷口。
「曼君,你讓開,我讓他打,他說的,讓他打,只要他消氣,他就會放了黎回。」卓堯艱澀地說:「你難道不想黎回平安嗎?」
我死死抓著卓堯的手,生怕被他推開,我哭著說:「我要黎回平安,我也要你平安,你流了這麼多血,我送你去醫院。」
「你讓開——」卓堯極大的力度將我推遠。
馮伯文揚了揚手中的鐵管,笑道:「阮曼君,是他甘願讓我打的,本來呢,我的氣差不多就快消了,可你這麼一出現,我又生氣了!」馮伯文重重一下打在卓堯的背上,卓堯險些倒下,踉蹌了一下,仍直直站著。
林慕琛衝上去試圖奪過馮伯文手裡的鐵管。
馮伯文無恥地笑:「好啊,你們要是不想看到那小男孩失去一隻眼睛,或者被割掉一隻耳朵,那就三個一起上來打我啊,來啊!」
「你說過會放了我兒子的,你這是算什麼意思,如果我兒子有什麼事,我要你死——」卓堯說。
「那我們看誰先死,佟卓堯,你毀了我的事業,毀了我的一切,連她,也是我的女人,不過,我不要的女人,你還當寶貝!哈哈!」馮伯文放浪形骸大笑。
林慕琛一腳踢在馮伯文的肚子上,指著馮伯文說:「你最好適可而止,交出孩子,警方還沒有到這裡之前,你最好別太犯賤!」
「佟卓堯,是你不守信用在先,你答應我不會帶人過來的,這樣看來,我們沒有商量餘地。」馮伯文捂著肚子冷笑。
佟卓堯走到馮伯文面前,那是我第一次見他那樣低聲下氣去哀求一個人:「你不是想我求你嗎,我現在求你,求你放過我兒子,我死不死不重要,孩子是無辜的,你不要傷害他!」
「跪下來求我,或許我會考慮。」馮伯文往後退了退。
我看著那樣的卓堯,肝腸寸斷,在卓堯和黎回之間,如果真的只能做出一個選擇,我會選擇黎回,我們雖沒有成為正式夫妻,但已成夫妻,我們夫妻二人的心都是一樣,寧願自己死,也不能傷及孩子。
「佟少,不要跪,就算你跪了,他也不會放了黎回,黎回已經不在這棟樓里了,剛才有輛車開走,一定是轉移了黎回!」林慕琛說。
馮伯文大驚:「不可能,我是一個人來的,孩子我藏在一樓的紙箱子裡,誰會來把它帶走,你在騙我!」馮伯文手上的鐵管朝林慕琛揮舞過來。
林慕琛抬起腳踹在馮伯文身上,那一下,竟把馮伯文踹得向後一仰,腳踩到地上的另一根水管,馮伯文滑到,半邊身子滑向了陽台外,這陽台沒有絲毫護欄,馮伯文雙手抓著陽台的邊沿,身子掛在五樓的空中。
「救我……快救救我……」馮伯文臉都嚇青了,雙手死死扣住邊沿,只要他一鬆手,就會墜樓,這是五樓,樓下都是建築垃圾,遍布碎石塊和磚頭,如果摔下去,必死無疑。
卓堯冷冷望著馮伯文。
林慕琛雙手抱懷冷眼旁觀。
「求求你們,救我……我快堅持不……住了。」馮伯文的手指血液充漲得通紅,隨時都會掉下去。
我望著馮伯文的嘴臉,害怕死亡的戰慄,面部扭曲的可怕,那種人在陷入恐怖後的無助眼神,我一步步,走向了馮伯文,我向他,伸出了我的手。
卓堯大聲喝斥:「曼君,你要做什麼,你不要說你要救他!」
「曼君……救我……看在以前的份上……」馮伯文臉充血,眼裡布滿了紅血絲看著我,那種眼神,讓我不敢去看。
我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我是多恨他,黎回被另一個人帶走了,下落不明,馮伯文如果死了,黎回還能找到嗎。我曾是律師,我不能見死不救,馮伯文罪不至死,自會受到法律的懲罰,我怎能親眼見他死。
「卓堯,我要救他,對不起,我做過律師,我不能見死不救。」我對卓堯說。
卓堯清冷地說:「恐怕,是舊情難忘,是你捨不得他死。」
「快……我抓不住了……你救了我,我一定悔改,欠……你的都還給你……」馮伯文嗓子裡發出最絕望的乞求.
馮伯文的一隻手猛然鬆開,整個身子就依靠一隻手緊握著邊沿,如果我再不伸手,也許幾秒內他就會掉下去。
我握住了馮伯文的手,想把他往上拉,而我高估了我自己的氣力,我腳抵住陽台淺淺的邊沿,用力撐著,我只能暫時拉住馮伯文,讓他不墜樓,我卻沒有多餘的絲毫力氣拉他上來,我的兩隻手,握著他的一隻胳膊,他其餘的身體在空中懸掛著。
沒有卓堯和林慕琛的援助的話,我有兩種選擇,要麼鬆開他的手,任他墜樓,要麼我體力不支腳一軟和他一起墜樓。
「曼君,別鬆開我的手,別松……」馮伯文仰著臉,眼裡都是求生的欲望。
可我的腳,在一點點往邊沿外移動,我傾盡所有的力,抓緊馮伯文的胳膊,我對他說:「你別動,你也抓緊我的胳膊。」
林慕琛看不下去了,想要過來幫我。
「林慕琛,你站遠點,與你無關!」卓堯冷冷道。
卓堯,你怎麼會絕情成這樣,你連我都不顧了嗎。
「佟少,那是曼君,你不管,我也要管!我是醫生,我不能見死不救!」林慕琛說。
「阮曼君,你現在鬆開手,我可以既往不咎。」卓堯說,那種語氣,不容置疑。
「不……」我哪有別的力氣來說話。
卓堯不再發一言,他大概對我失望透頂,他的腳步漸漸遠離,下樓。
林慕琛幫助我,一起把馮伯文拉了上來,林慕琛打了馮伯文幾拳,揪著馮伯文的衣領問黎回的下落。
我看見卓堯上了車,頭上的鮮血流到了肩膀上,遠看半身都是紅色,他流了那麼多血,還能開車嗎,他的車,像他的腳步一樣,好不願意再多停留一秒就加速離開了。
看他的車駛遠,我知道,我們之間,都有了深深的芥蒂,他見我救馮伯文認為我對馮伯文念著舊情,而我,也無法再去面對一個置我生死不顧的卓堯了,我無法相信,他會就那樣毫無牽掛的開車走,像是,對我無情到了極點。
「曼君,謝謝你救我……我沒想要傷害你的孩子,我只是想引出佟卓堯打他一頓,我把孩子放在樓下的,當時我和佟卓堯都在天台,我也沒夥同任何人……咳咳……我真的不知道誰帶走了黎回。」馮伯文捂著被林慕琛打過的地方,咳嗽著說,死裡逃生的他總算冷靜下來。
林慕琛抬起腳,踩在馮伯文的腿上。
「你怎麼還不知悔改,不是曼君救你,你已經摔得支離破碎了,你難道要讓曼君連自己的孩子都找不到嗎!」林慕琛惡狠狠道。
馮伯文趴在地上,抱著我的腿,哭著說:「我真的不知道,我沒想要傷害孩子,對不起……我幫你找,一定是戴靖傑,不會有別人。」
「馮伯文,你再一次把我害慘了,你為什麼要三番五次來摧毀我的生活,你讓我得不到幸福,讓我失去我珍貴的人,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大聲哭著,悽厲控訴著,是前世欠他的嗎,要來一次次毀滅我的幸福。
「對不起……」馮伯文低下了頭。
警車的鳴聲傳了來,警察來了之後,給我和林慕琛做筆錄,馮伯文被抓上了警車。
一個警察向正在給我做筆錄的警察說:「前面不遠一輛車撞在了防護欄上,車內一人頭部受重傷暈厥,交警到達據現場事故看,傷者的傷勢不是由車禍造成的,所以讓我們刑警隊派人員過去勘察。」
卓堯,是卓堯。
林慕琛送我到了事故現場,這應該並不算車禍現場,車是平穩撞在護欄上的,並不是很激烈,卓堯不在裡面,被送去醫院了吧,他的頭被馮伯文用鐵管打擊過,一定是開車到途中失血過多暈厥。
卓堯進了醫院,黎回下落不明。
警方告知我在家等候消息,他們會全力以赴解救孩子,已去戴靖傑的住處和公司外圍進行調查走訪,並告誡我,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我不得私自去找戴靖傑。
在警局反覆配合警方的詢問,林慕琛送我回到家,阿春獨自坐在沙發上哭。
我輕聲安慰阿春:「你頭受了傷,也該休息,吃點東西去睡,別哭了,警方在徹夜調查,等黎回找到了,回家了,你還要照顧他,你不能垮。」
等黎回找到了,回家了——我說到這句,自己也強壓著哭聲,眼淚不斷滾落。
「太太,我對不起你和佟少,我把你們的孩子弄丟了,我把太太你唯一的希望弄丟了……我知道,佟少離開了你,只有黎回是你的寄託了,沒了黎回,太太你會活不下去的……佟少和黎回都是你的命。」阿春趴在我的腿上哭。
「卓堯和黎回都不會有事的。」我說著,內心充滿了堅定,卻也做好了最激烈的準備。
我回房間,林慕琛喊我的名字,我慢慢轉過臉,身心俱疲,他望著我,說:「我去幫你找黎回,你休息會兒,不能被打垮。」
「謝謝你。」我說著,嗓子竟發不出了聲音,淚緩緩滑下來,我走進房間,關上門,床上還放著黎回的小衣服,卓堯寫給我的信,我張開手,這才發現黎回的一隻小鞋子還在我手裡捏著。
我捧著那隻小鞋子哭:「黎回……你在哪兒,媽媽把你弄丟了,你爸爸這輩子也不會原諒我了。」
我的聲音漸漸喑啞,失聲了,除了哭,不能發出任何聲音,我像個輕哭的啞巴,彎著身子哭,我失去了我生命,最重要的兩個人。卓堯,再也不會原諒我了,他走的時候,那麼無情,決絕。
整晚未合眼,等著電話,等著黎回找到的消息,卻毫無任何音訊。
阿春幾次敲門,想進來給我送飯,我都沒開門,嗓子發不出聲音,我也不說話了,就那般靜靜流淚。
夜裡像是聽到黎回在奶聲奶氣清晰地叫:「媽媽……媽媽……」
我突然坐起,想要喊黎回,卻只能發出輕微的「啊」聲和「咿」聲,喉嚨乾燥疼痛,全身滾燙,是發燒了吧。
次日,起床都力不從心,全身軟如棉,我用紙筆寫下話給阿春,讓她打電話給林慕琛。
「太太,你發高燒啊,得去醫院,我背你去醫院……」阿春嚇的臉都變了色,見我說不出話,像是我得了什麼重症一樣。我搖搖頭,讓她放心,我還沒有事,指著紙,讓她問林慕琛有沒有黎回的下落。
我想想,又寫了一句話,讓阿春不要告訴林慕琛我病了,免得他不能一心找黎回,我都發不出聲音,也沒法和警方溝通。阿春急得直掉淚,我一直搖頭,勉強對她微笑,她這樣子為我哭,叫我怎麼忍心才好。
阿春和林慕琛通完電話,說:「他說警方調查了戴靖傑的公司和住處,都沒有找到黎回,戴靖傑也有不在場的時間證人,他找了一夜,現在正在警局,叫你不要急,黎回現在一定是安全的。」
我想最後一句話是阿春自己編出來安慰我的。
窗外下起了大雪,黎回被搶走的時候,衣服穿的並不是很厚,這樣的雪天,他會不會凍著,有飯吃嗎,是誰趁馮伯文和卓堯在天台的時候帶走了黎回,若是圖錢,也沒有打來索要贖款的電話,他帶走黎回的目的是什麼,戴靖傑有不在場證據,可並不能排除他不是僱人。
我不能這樣躺在床上等,哪怕是拿著黎回的照片滿大街逢人便問。
卓堯的電話打了進來,他的傷好了些嗎,我接通電話,聽到他冷漠的聲音。
「你舍下黎回和林慕琛見面,你固執要救下馮伯文,我想聽你解釋,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我默默不語,解釋還有什麼用,他會用我的解釋來原諒我嗎?我自己都無法原諒我自己,我也不需要他原諒我了。
只是很想問一句卓堯,你的傷還好嗎?
我的嗓子「咿」了一聲,發不出任何詞句。
「我躺在醫院,我以為你會來看我一眼,可你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你為什麼不給我一個理由,哪怕是個不成立的理由,我需要一個理由來讓自己原諒你……」
我握著手機,任憑眼淚湧出。
「我只要一想到你那麼著急打車去和林慕琛見面,你那麼拼死去救馮伯文,我就心痛,阮曼君,我們還能有未來嗎,就算找到了黎回,我也不會把黎回的撫養權給你……」
我努力吞咽著喉嚨,想發出聲音,卻只有低微的咿啊發聲。
「好,我們無話可說。」他說著,言語裡對我失望透頂,那是再無挽回的無言。
我搶先掛斷了電話,手捂著胸口,無聲地哭泣,想必他比我還要心痛難過,我不能言語,哭的樣子就像言情劇里聾啞女孩痛哭的發聲。卓堯,我失明過,這一次,我失聲了,我曾失去的何止是光明和聲音,我失去了你,失去了黎回,我比失去我自己的生命還要悲痛。
生不如死。
那日我狂哭不止,曾經差一點想過死。
我大衣包裹著自己,拿著黎回的照片,踉踉蹌蹌走在下雪的路上,悲傷過度,頭昏沉痛得欲裂,我指著黎回的照片拉住過往的人,照片的背面寫著:我丟了我的兒子,你有沒有見過他?
我指著黎回的相片,再指指相片背面的文字,路人就明白我是在找尋兒子,只是問了一路,都是擺手。
鵝毛大雪,路人都打著傘,步伐匆匆,我走在雪中,迎著雪,那些雪落在我的髮絲間,臉頰上,化成水,滾落衣領里,我渾身滾燙,竟也毫不覺得發冷。
帶走黎回的那輛車沒有車牌號,但警方根據公路的監控發現是開往了市中心,黎回可能就在上海的市區,也許哭了的話,會驚動被藏身之處周圍的人,也許歹徒會帶著它出來買吃的,也許,我可以找到他……
我站在十字路口,詢問每一個路過的人,雪啊,就那麼漫天飄落。
「真是可憐,一個啞巴女人弄丟了自己的孩子,這孩子長得真好,唉,苦命的女人啊……」有人在搖頭說沒見到黎回之後,憐憫感慨道。
我只覺腦子裡越發昏脹,腳下無力,眼前開始有了重影,朦朦朧朧的,像是遠遠被一團濃霧侵襲,接著,便毫無知覺了,只是像躺在了一片廣闊的地方,讓滾燙的身體感受到了片刻的冰涼。
當我再一次睜開眼醒來,我看見面前圍著好幾個人的臉,有阿春,多多,林慕琛,沒有卓堯。
我掀開被子,想要下床,說:「我怎麼睡著了,我要去找黎回。」說完才發現自己可以說話了,只是聲音不是那麼明朗,夾雜了沙啞的拖音,連呼吸都是熱的,低頭才知自己這是在醫院。
多多摁住我,不許我起來。
「你給我躺著,現在虛弱得很,別再出什麼意外了,這幾天你把我們都嚇得不輕,尤其是阿春,整夜不睡覺守在你身邊。」多多說。
阿春說:「太太,你就聽話躺著吧,想吃什麼我給你去做,你可不能再嚇我們了。」
我搖搖頭,弄不清楚是怎麼了,全身每一塊骨骼都沒有力氣,我問:「我躺在這裡多久了,黎回找到了嗎?」
他們三個的神情告訴我,黎回依舊下落不明。
我慌忙下床,沒有摸索到鞋子,光著腳就要往外跑,卻被林慕琛從腰際抱住,他把我抱到病床上,說:「你要是死了,黎回找回到了,也沒媽媽了!你能不能冷靜下來,顧點我們大家的感受,你不是像艾菲爾鐵塔一樣的女人嗎,你那麼堅強,你現在怎麼這麼衝動沒用不愛惜自己,你死了,黎回哪找媽媽去!」
「我到醫院看到你的時候,你都像死去一半了,高燒昏迷,嘴唇發灰沒有一絲血色,一直在喃喃地喊黎回,醫生說你受到了刺激,功能性失聲,發高燒,神志不清,暈迷不醒,身體都衰弱到了極限,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你再這樣不顧自己,你真不要命了嗎?」多多說。
原來我昏迷了三天,這三天,還沒有黎回的下落。
我眼神空洞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一句話也不說。
「馮伯文在看守所提出要來看你的請求,昨天他被警察押來看你的,他說對不起你,也謝謝你救了他,他會向法官說清楚幾年前那場偽造金融票據的案子,他說是自己脅迫你承認的,這樣,或許能夠推翻你的罪名。」林慕琛說。
沒有了黎回,沒有了卓堯,還能有什麼事值得我認為是好事。
「這意味著,你還可以做回律師,只要罪名被推翻,你就可以去考律師證,你的生活並不是沒有希望。黎回雖然沒有找到,但他一定是安全的,只是需要時間,你必須振作,就算是一個月,半年,一年,三年,你也要振作著來堅定找到黎回的決心。黎回一定是在戴靖傑手裡當做把柄,現在缺乏證據,但戴靖傑是不會傷害黎回的,黎回對他來說是有利用價值。」林慕琛說。
「曼君,我也幫你找,黎回一定會平安無事。」多多說。
我望著多多,她手指上那枚價值不菲的鴿子蛋鑽石戒指,問:「你是鍾利濤的情婦吧?」
多多點頭,解釋:「我沒想對你隱瞞,我是怕你看不起我。」
「你是怕我知道你和戴靖傑鍾利濤的關係吧,是你出賣了我的,只有你知道我的住處,是你透露出去的,那天也是你打電話引開我去找劉頌,是不是!」我惡狠狠盯著多多,把失去黎回的痛恨加之與她,儘管我內心清楚,多多不會這樣,可我也不知曉自己哪來的怒氣,怨氣,那麼討厭看到她,說出來的話,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曼君,你怎麼不相信我,黎回是我的乾兒子,我怎麼會……」
「你為了錢,什麼事你做不出來!」我偏執地說。
林慕琛說:「早就知道這種女人為了錢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了,還跑來假慈悲,滾吧!」
多多走了,我失去了一個最好的朋友,這一次,失去的真徹底,我把被子蓋住頭,窩在被子裡,昏昏沉沉,竟掛著眼淚就這麼睡著了。隱約聽到林慕琛說他先走了,阿春下樓去買飯。
不多久,高跟鞋的聲音走入了病房,只是幾秒,我誤以為多多回來了,高跟鞋聲很快就離開,像是在病床旁邊的桌子上放下了什麼東西。我摸索著,看到了一張照片,是黎回的照片,他穿著新的衣裳,正在喝牛奶,看起來很健康,並沒有收到虐待,照片的最下角顯得的時間就是今天上午。我激動了,下床往外跑找那個送照片的人,走廊外,空無一人。
回到病房,我端詳照片,可以肯定,黎回沒有受到傷害,穿得也很厚,看得出來是被照顧的很好。
照片的背面有一行小楷的字跡,寫道:
請放心,孩子被一家無子無女的善良夫妻救下收留,因太過於喜歡這個孩子,所以懇請孩子媽媽能夠讓這對夫妻收養孩子,會精心撫養孩子長大,給他最好的教育,也會定期送孩子的成長照片給你,請你勿再悲傷過度,勿再尋找,也好保障孩子的安全。
這段話的意思是指黎回脫離了危險,被好心人收留想要收養,如果我再尋找,會對孩子的安全有所威脅。雖然這並不是個多好的消息,但至少我可以確定黎回是平安的,如果他遇到善良的夫妻收養,那也好過落入歹徒的手裡。照片上沒有留下別的線索,沒有署名,無論如何,我總算不用往可怕的結果去想。他不在我身邊,卻也能成為另一個家庭的寶貝,他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成長,我也會不放棄找尋,既然說定期會送黎回的成長照片給我,那下一次肯定還會出現。
我似乎看到了曙光,我不能絕望至死,我的黎回等著我找到他,帶他回家。
阿春買回來飯,看到黎回的照片,也激動得不得了,連聲說:「平安就好,只要平平安安,總是能找到的,謝天謝地,沒有落入壞人的手裡,一定是有好心人把黎回從歹徒手裡救出來了,見黎回長得可愛自己又沒有孩子,所以就收留下了黎回。好在也算是善良的人,還會送來照片報信。」
我看著照片笑:「是呢,但願如此,總好過在壞人手裡,來,給我買的是什麼飯,我要多吃點,我還有幾十年的光陰,我不信我會找不到黎回。也許,哪天就會遇見。」
阿春打開飯,說:「是呢是呢,太太說得極是,留得青山在。只要都平安健康,總有團圓的一天,太太,您看您氣色一下就好了,多吃點。」
「嗯,這對我來說,已經是很好的消息,只要想到他在一個好人家裡得到很好的照顧,沒有被傷害,我也多少安慰了些。」我大口吃飯,要趕緊康復出院,不能再消極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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