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在最年輕的時候,遇見最珍貴的人
2024-09-13 17:11:09
作者: 白槿湖
2003年7月1日,她不再叫唐歡,她認真地對小喇叭說:「妞,以後叫我唐未歡。」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喝酒,十六歲生日,她和小喇叭一起逃課,跑到一個川味排擋里,點了宮爆雞丁,酸菜魚,鹵豬頭肉和鹵花生米。她們正是高二的時候,兩個人趁門衛室老大爺中午打瞌睡時溜了出來。
要了兩瓶二鍋頭,一人一瓶,直接就拿著瓶子乾杯,猛灌一口,生吞下去,辣得喉嚨都燒灼了,打了一個酒嗝,兩個人相視一笑。
她告訴小喇叭,早上父母大吵了一架,撕打成一團,雙方都有外遇,她見過媽媽找的姘夫,比爸爸矮還很猥瑣但是有錢,她不屑地罵了一句:賤人。而爸爸的情人,卻是年輕搖曳水嫩得比她大幾歲而已,她依舊是冷語了一句:狗男女。
她對著在客廳里扭打的父母,念著席慕容的詩《無怨的青春》——
在年輕的時候|如果你愛上了一個人|請你一定要溫柔地對待她|不管你們相愛的時間有多長或者多短|若你們能始終溫柔地相待|那麼|所有的時刻都是一種無瑕的美麗|若不得不分離|也要好好地說一聲再見|也要在心裡存著感謝。
小喇叭舉起二鍋頭和她乾杯,晃著板寸頭說:「唐未歡,你怎就那麼能裝呢,他們打成一團,你擱一旁念席慕容的詩,能頂用嗎?」
她吞下一口酒,真辣,咂了一粒花生米,說:「管用,因為我爆發了,我衝進了他們各自的房間,我知道他們早就分房睡了,我把他們的衣服都扔出了客廳,我讓他倆滾蛋,是他們背叛了我們這個家庭,他們都背叛了我,然後他們去離婚,我去上課。」
幾杯酒下肚,腳底下都飄忽了,她和小喇叭對視著,之後都哭了,她對自己說,過去的唐歡死了,只有唐未歡了,此後她很難再快樂了,父母既然給她取了一個唐歡的名字,卻沒有給她帶來歡樂。
小喇叭本名是叫張小芭的,和唐未歡住在一個院子裡的,小喇叭屬於那種一下雨就會在六樓陽台上喊:「下雨啦,收衣服了。」的女孩子,有著清脆的嗓音,所以被唐未歡喚作小喇叭。
到最後兩個人喝完了一瓶二鍋頭相互扶著出了排檔,走在路上,下起了暴雨,兩個人在大雨中抱在一起大哭,唱著老狼的《同桌的你》
「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誰安慰愛哭的你,誰把你的長髮盤起,誰給你做的嫁衣。」
淋了那場雨,回到空蕩蕩的家裡,她發起了燒,燒得稀里糊塗,嘴裡一直念叨著,連房門都沒有關,直到阿刺給她送唱片的時候才慌忙把她送進了診所。
阿刺是她初中的同學,中考之後去了三中,阿刺還有一個同胞的妹妹叫阿蝟,姐妹倆都生的十分精緻,不過性格迥異罷了。
阿刺的口頭禪就是:你他媽去死。如果讓她回憶阿刺在她記憶里最深刻的一幅畫面,那就是阿刺穿著人字拖坐在燒烤攤上一邊吃羊肉串一邊抽菸。
俗而動人,那麼市井喧鬧,阿刺依舊能國色天香。
唐未歡是更喜歡阿刺的,她一聲聲地叫著她阿刺,阿刺。阿刺有一個凱子,叫衛十三,總穿著乞丐服,嘴裡叼著一根煙,混跡在各大溜冰場和網吧。
從喜歡上小喇叭和阿刺這樣的女孩子起,唐未歡就相信,自己骨子裡其實是一個不甘寂寞的胚子。
那次發燒之後,暑假就來了。
接著例假就來了。
那是唐未歡第一次來例假,小喇叭買了一大包衛生巾,從26cm到45cm長度不等,手把手地教會她,她說小喇叭教她用衛生巾的樣子十分老練。小喇叭說是啊,誰讓姐我大姨媽比你先來三年呢。
她羞澀了,自己是屬於心理早熟身體晚熟的妞。
這恰恰和小喇叭是相反的。
唐未歡住在小喇叭家對面的一棟樓,第五層樓,傍晚黃昏時,小喇叭就會隔著一棟樓呼叫唐未歡,充分發揮著小喇叭的影響力,比如會問一些吃飯了沒有,大姨媽完了沒有,甚至是便秘了沒有。
小喇叭是和耳聾的外婆住在一起,父母都在北京漂著,也許是每次和外婆說話都要大聲,小喇叭的高音得到了有效的鍛鍊,每次呼喊都有如火純清登峰造極之感。
周圍的居民已經習慣了這兩個姑娘隔空高呼了。
那個暑假,發生了兩件大事情。
第一件事是父母竟然比賽一般都在離婚不久後宣布要各自成家結婚,只是都沒有告訴她,就像十五年前他們結婚也沒有告訴她一樣。其實他們都錯了,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她對回來拿公司文件的老爸說:「老唐,聽說你和一個姐姐結婚了,恭喜你啊,你還想瞞著我是不是,你們過各自的好日子吧,我祝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放心,我絕對不當拖油瓶。」
老唐臉上一陣白一陣青的,放下一疊錢,嘆了一聲氣走了。
她抱著電話撥打了一個陌生的號碼,喊了一聲媽然後對著電話大哭,最後電話那一頭傳來一句罵聲:「誰是你媽,打錯了,神經病!」
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她一個家。
第二件事是她遇見了方騰,那個穿著藍色球衣懷裡抱著籃球的男孩。
那天是立秋。
立秋是要吃西瓜的,小喇叭買了一個西瓜來,兩個人吃完了一個十幾斤的麒麟瓜,撐的肚皮鼓得像懷孕三個月了。然後小喇叭回家,唐未歡早早的洗好了澡,又洗衣服,晚上約好阿刺和小喇叭一起去看露天電影《西西里的美麗傳說》。
她洗好了衣服,站在陽台上晾衣服,起風了,她白色的文胸和舊綠色的裙子一下子就被吹落下了樓,她慌忙一看,裙子和文胸都落在了一個男孩的身上,男孩站在原地,頭仰起向上看著。
她羞極了,趕緊縮回了腦袋,蹲在陽台邊,小心翼翼地祈禱著,最好是沒看見自己,衣服她不要了。
天殺的小喇叭,竟然在這個時候大喊了一句:「唐未歡,你的小奶罩掉下去了你快去拿啊,你快去啊,人家在樓下等著你呢。」
她最後硬著頭皮下去了,因為要是在不下去,小喇叭可能要像個小廣播一樣滾動播放個無數遍。她走出樓道,看見一個身高一米八二的男孩站在單車旁,穿著藍色的球衣,一隻手抱著籃球,一隻手握著她的舊綠裙子和白色的文胸。
唐未歡就想誰叫你沒事長那麼高,不砸你砸誰呢。
抬頭看見小喇叭站在陽台上正手舞足蹈興奮著。
她心一橫,想,反正也不認識,丟人就丟一次吧。於是走到他身邊,原以為自己會吞吞吐吐,沒想到竟說話那麼麻溜,她伸出手,說:「不好意思衣服是我的請你給我吧。」
他竟紅了臉,將衣服遞給了她,她攥緊了衣服轉身就想撒開腳丫趕緊跑吧,這時身後他溫暖的聲音叫住了她,她敢保證,那是她第一次聽到一個男生把她的名字叫的那麼好聽。
「唐未歡,請等一下。」
她剛準備撒開的腿撤了回來,她回頭問:「還有事嗎?」心想不會是想勒索我說我衣服砸的你腦震盪了吧,口袋裡還有五毛錢,不行就給他回去買根真知棒吃吧。
他指著她手中的裙子,說:「把裙子給我。」
她下意識的把手往回一縮,心想還好不是說把文胸給我,她不經意地抬眼與他的目光相撞,瞬間電石火花,她想自己是犯花痴了,怎麼有長得這麼好看的男子呢,目前最負盛名的帥哥就是三中的方騰,可惜無緣一見,不過,見到他的臉,她開始懷疑傳說中的方騰應該也沒有他這麼好看得奪目。
像誰呢,像金城武。
只金城武這三個字,足以詮釋這個被她衣服打中腦袋的男孩是怎樣的帥。
既然他這麼帥,那沒有理由拒絕他說出的任何話了。
她溫順地把裙子遞給了他,他接過,拿在手裡,打開裙子,將裙子在空中抖了幾下,再拎幹了水,重新遞於她手中,依舊是溫柔的聲音說:「我叫方騰。下次晾衣服再掉下來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然後他瀟灑地騎上單車,一手抱著籃球,單手騎車,漸漸離開了她的視線。
除了地上的一灘水能見證剛才唐未歡那傾城的一場艷遇。
隨後她和小喇叭說這件事,她說那絕對是艷遇。
小喇叭說早知道是三中的校草方騰,她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搶先一步跑下樓,雙手捂著嘴腳尖踮起來晃著身軀花痴狀嬌滴滴地說:「方騰哥哥,那個罩罩和裙裙是我的。」
接著小喇叭就撓著她的胳肢窩逼問她是不是故意的,定是見帥哥路過就學著當年潘金蓮一時失手將撐窗戶的竹竿砸到了西門慶的身上,小喇叭嬌嗔著學《水滸傳》里潘金蓮的聲音說:「奴家一時失手不小心打到官人。」
小喇叭央求她形容一下方騰具體的長相,她突然發現自己是那麼的詞窮,她說了半天,還是重複著兩個詞:好看,帥。
不過,小喇叭的又一句話刺激了她的神經,小喇叭瞪著眼睛站起來問她:「你穿多大的文胸啊?」
簡直是悲劇,落到方騰身上的是72A白色帶粉色小蝴蝶的文胸,實在是太拿不出手了。
晚上一起去看電影《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性感女神莫妮卡的身材著實讓露天影院裡的男士們唏噓不已,阿刺和小喇叭打賭,說回去一定有很多男人要和老婆吵架的。
唐未歡想著自己瘦瘦乾巴還沒有長開的身子,還有那個尷尬的遇見,這讓她何以解憂。
電影的最後,她竟然哭了,想到男主角最後說的那一句話:後來我有了很多的女人,她們都問我是不是最愛她們,我說是,而我真正最愛的那一個女人,卻從來沒有問過我。」
瑪蓮娜的橘子落了一沙灘,他幫她拾起來,看著她走遠,她從未知道他暗戀過她。
那是唐未歡看過的排的最好的暗戀,儘管阿刺念著說三級片啊三級片,阿刺的凱子衛十三則一邊看著電影裡莫妮卡傲人的上圍一邊對照著阿刺的。
所以唐未歡不喜歡衛十三,阿刺真是夠二的了,怎麼會看上衛十三這樣的男人呢,第一眼看上去像是個乞丐一下,可阿刺覺得衛十三特別酷特別消魂。
這簡直是一坨牛糞啪地砸到了鮮花上。
阿刺長得很像傣族的小姑娘,會跳孔雀舞,有著高貴的額頭,盤起頭髮時,特別的像貴人,怎麼這麼有貴人氣質的女生會喜歡上乞丐氣質的男生呢,莫非這就是道家的陰陽相形相補?
電影散場的時候,衛十三朝另一個方向走了。她們三個人走在空曠無人的馬路上,小喇叭趴在阿刺的耳朵上說起了傍晚時的那場艷遇,阿刺就追著唐未歡問她當時心裡的感受,有沒有心跳加速有沒有面紅耳赤有沒有手腳發軟。
「有!」她跑開來笑著說。
小喇叭接著問:「阿刺也是三中的,要不讓阿刺幫你傳封情書,中不中啊?」
「中!」她也學著河南話答道。
於是那晚一封相當少兒不宜的情書誕生了,是由小喇叭口述,阿刺執筆的情書,她默認了她們的行為,心想一家三口就她單身了,老爸要再婚了,老媽也要再婚了,怎麼著她也要來一次。
如果這封情書出師未捷身先死,那麼她也可以驕傲地置身事外,反正不是自己寫的,打死也不承認就是。
如果方騰回了信,那麼就死也要承認是自己寫的。
唐未歡覺得自己在這點上要比她們倆聰明,但她忽略了要看一下那一封情書的原件,因為到後來才明白,阿刺寫的並非是小喇叭念的那麼情深深,她倆是串通好的,寫了一封相當經典相當非禮勿視的情書。
那封限制級的情書是阿刺寄到方騰班上去的,卻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直到開學後,唐未歡快要忘記了這件事時,路過學校傳達室,老伯喊住了她,說:「唐歡同學,這兒有封信,寫的是唐未歡,放著好多天了,也沒人來領,我琢磨著是不是你的啊。」
她拿過信,上面落款是騰,她想幸好寫的不是方騰,不然這封信早就屍骨無存被學校里的花痴給捎走了。她朝看門的老伯粲然一笑,說:「謝謝你啊伯伯,我現在名字叫唐未歡了。」
那一天,她對誰都笑,連上化學課都對著長了一頭疔瘡膿包的化學老師老窩微笑,老窩差點沒手抖地把硫酸潑到了手上。老窩曾有一個雞窩頭型,據說做了什麼化學實驗爆炸了結果頭上就被化學物質侵蝕了一頭膿包,所以學生都交他老窩,此老窩非彼寮國。
小喇叭摸著她的腦袋說這妞是不是失心瘋了,還是缺心眼了。
情書啊情書,唐未歡還沒有打開看就擔保那一定是一封情書,為什麼呢,因為信封是粉色的啊,多麼可愛的粉色啊,粉嫩粉嫩的,和她文胸上的粉蝴蝶結一樣粉。
她覺得要單獨享用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封情書,苦惱著世界之大竟沒有一個寂靜無人之處來看這封情書,她瞪了一眼下課後還屁顛屁顛跟著她上廁所逛操場後小樹林的小喇叭(這句話真繞,可見她繞了多遠的路也甩不掉小喇叭),以後乾脆叫小尾巴好了,怎麼這麼纏人啊。
她終於受不了啦,她回頭看了一眼小喇叭,裝出十分清純且善良的微笑說:「喇叭姐,您不想上廁所嗎?」
小喇叭吞了一下口水,搖晃著寸頭說:「姐上過了。」
「那喇叭姐您餓嗎?我孝敬您二毛錢您去買個泡泡糖嚼吧嚼吧樂呵樂呵。」她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小喇叭,企圖用兜里上廁所在地上撿來的二毛錢賄賂小喇叭。
那時學校小賣部里最低消費就是二毛錢一個的水果味泡泡糖,小喇叭最愛吃了,邊嚼邊吹泡泡,發出聲響,她說這時的小喇叭是最像個喇叭了。
小喇叭點點頭,清脆地說:「中。」
早知道二毛錢就可以打發小喇叭,那就不必要兜圈子繞這麼遠的路了,確定小喇叭買泡泡糖去了,她這才坐在小樹林後面,選擇了一個比較舒服和陰涼的位置,又找了一下優雅的感覺。
看方騰的情書,那當然需要一個優雅高貴的姿勢。
終於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還沒有拿出裡面的信,就遠遠地看見了小喇叭正飛奔著朝她跑來,那跑姿,說好聽點是不怎麼好看,說難聽點是太難看啊。
趕緊就把信封又重新塞回了褲子口袋裡,又壓了壓,故作鎮定坐在那裡。
小喇叭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她身邊,攤開手心,一個泡泡糖,是唐未歡喜歡的薄荷味。
「小喇叭,你怎麼跑這麼快啊,你簡直是飛毛腿,你可以參加長跑或者馬拉松什麼的,獎品只要是一罐子泡泡糖你絕對拿冠軍你信不?當然,前提是評委不計較跑步的姿勢難不難看。」唐未歡笑了,輕輕拍了拍小喇叭的長腿說。
「行啊,最好泡泡糖的味道由我來選,我要薄荷味的,因為我的歡妞喜歡呀。」小喇叭說著就拆開了泡泡糖包裝紙,將清涼的藍綠相間的泡泡糖從中間拉開,越拉越長,終於成為了兩半,說:「歡妞,來,給你,一人一半。」
她想到小喇叭說的那句:因為我的歡妞喜歡啊。她暗暗自責自己剛才偷偷想甩開小喇叭獨自看情書的心理實在是太陰暗了,難道世界上的女人都是這樣的嗎,什麼都可以分享,哪怕是最愛的薄荷味泡泡糖,只有愛情一個人嘗?
十五歲以後,她就十分愛說女人這個詞。
即使是在路上看到一個三歲的小女孩,她也會拉一下小女孩的手對小喇叭說:「這女人真俊。」
誰能理解十五歲的唐未歡是多麼渴望著成為一個女人呢?看遍了全校的女生,每一個都長得剛從黃土地里刨出來的山芋,不僅不女人,簡直就是大燒餅,表面上撒了芝麻和炸醬的大燒餅。
起初小喇叭說只要例假來了,那麼就不是女孩了,就算是半個女人了,後來小喇叭說生了孩子那才叫完整的女人。
她問小喇叭,那例假來了並且還談戀愛了,那算不算是大半個女人呢?
小喇叭認真算術了一下,說應該算是八成的女人了,就差完事生孩子兩步了。
唐未歡摸著情書就想:方騰,你就算是成全我想當女人的心情,做我的男朋友吧。
放學了,終於放學了,一路上的速度是從未有過的迅疾,她騎著單車,不停地撥著車鈴鐺,叮鈴鈴叮鈴鈴,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在歡唱。
她的單車車頭安裝了一盞小燈,是老唐改裝的,自從老唐在外給她找了個姐姐後(她認為那個比自己大幾歲的繼母就是姐姐)就壓根不再過問她了。
你見過那種自行車還帶前照燈的嗎?相當的拉風,只是唐未歡覺得欠缺的是少了一個音響,如果在自行車上安個音響,邊騎邊高唱,那真是無與倫比的拉風。
以至於多年後重逢高中的校友,他們都會說:你不就是那個自行車前面有盞燈的女生嗎?
小喇叭在後面吹口哨緊跟著,引得路人駐足觀望。
行至人稀少的地方,她們就並排騎著車,大聲的高唱,高唱一些極童稚而純潔的兒歌,或者經典的老歌。從不哼唱那時流行的網絡歌曲,小喇叭說老歌才是經典,網絡歌曲人人傳唱那就叫「街歌」,太不拉風了,要唱別人不唱的歌。
比如:
我們的祖國是花園
花園裡花朵真鮮艷
和暖的陽光照耀著我們
每個人臉上都笑開顏
娃哈哈娃哈哈每個人臉上都笑開顏
...... ......
也有齊秦和葉蓓的歌謠,甚至還會吼幾嗓子《我是一隻來自北方的狼》——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走在無垠的曠野中
悽厲的北風吹過
漫漫的黃沙掠過
我只有咬著冷冷的牙
報以兩聲長嘯
不為別的
只為那傳說中美麗的草原
確實是狼,是兩頭近似鬼哭狼嚎的小母狼。
唱完後唐未歡扭頭對小喇叭說:「我倆就是倆傻逼!」
小喇叭聽著使勁地猛點頭。
多年後,唐未歡回憶起那段時光時,先笑了,然後都哭了,經歷了那麼多年,當她長大真的成為女人之後,卻難過的發現,再也不能唱兒時的歌了。最難過的是,那個小喇叭的大嗓門女孩,也只能在夢裡見到了。
大笑大鬧連蹦帶跳肆無忌憚的時光啊,總是會去了。
只是有八個字說的好呀——光陰去了,唯你仍在。
唐未歡一口氣鎖好了車就沖回了家,邊沖邊對慢半拍的小喇叭說:「明天見,我內急,先走一步。」沒等小喇叭回過神她已經關上門,背靠在門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果然是內急,不過此刻已不顧內急,心急啊,跟十八隻小貓爪子一齊在撓一樣。
躲到了自己的小房間裡,打開了檯燈,雖然不開燈也能看得見,但她喜歡在柔和的黃燈下看溫暖的文字,比如看一些溫暖的書,總是讓她覺得沉靜了下來。而此刻,她想沉靜在方騰給的溫暖里。
她是多麼缺乏愛的一個妞啊,太孤單了,太渴望一個家了,關於這個方騰,出了帥,好看和金城武這三個詞,她目前想不出別的詞了,但是她總覺得這樣會讓她溫暖起來。
無論是被牽掛還是心有牽掛,總不至於孤單。
打開被自己暗暗摸了好多遍帶著身體溫熱的信封,裡面是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紙,她打開一看,很醜陋的字跡,歪歪扭扭的像極了毛毛蟲,還有幾團黑乎乎的,她感覺像吞了一個活蒼蠅一樣噁心。
接著看信的內容,果然是大吃一驚。
這並非是方騰的信,她不禁竊喜,是說啊,字如其人,方騰那麼好看怎麼會寫出這麼難看的字跡呢,說是衛十三寫的那還差不多。
這是一封寫給方騰的信,接著看信的內容,簡直是不堪入目,唐未歡握著信就想啊,這簡直是一個青樓女子寫給書生的相思情書啊,什麼奴家官人啊,什麼鴛鴦被床第之歡啊,太不婉約太不含蓄太少兒不宜啊。
再一看信的落款,赫然被擊中:你的仰慕者——唐未歡(一中)。
居然還在後面括號加了一中兩個字,不然的話她還可以找藉口說這是同名同姓的人,與自己無關,現在學校都劃定了,連個藉口都抹殺掉了。
尤其是唐未歡這三個字,寫的是格外的丑,簡直是丑的不可以饒恕,怎麼有人能把美麗的中國漢字寫到如此難看的境地,真是匪夷所思,唐未歡要抓狂了。
她仔細追憶信中的細節,想了想,這絕對是阿刺和小喇叭搗的鬼,狸貓換太子,當時當她面念的那封婉轉而深情的情書早變成了另一個模樣,更恕不能忍的是這麼醜陋的字跡,一定是阿刺讓衛十三那個乞丐男重抄一遍的。
那兩個小蹄子變了信的內容,變得讓她這麼的情何以堪。
這一封信,毀了她十五年的清白,方騰一定會以為她是個——女流氓!。
要是早幾十年,她可就是犯了流氓罪。
她將這封信握在手裡,跑到了陽台上,對著小喇叭的窗口高喊一聲:「喇叭,你玩我!」
五十秒後,小喇叭出現在她家門口,手上拿了一個飯盒,搶先開口說:「歡妞,這是我外婆做的獅子頭,讓我送過來給你吃,你還沒吃飯吧,趁熱吃了吧。」
她握緊了拳頭揮了起來,齜牙咧嘴作勢要嚇唬小喇叭。
「饒命啊,看在我外婆和獅子頭的份上歡妞饒了我吧,無關我的事啊,主謀不是我啊,是阿刺,因為阿刺她妹妹阿蝟也喜歡方騰啊。」沒氣節的小喇叭被我虛張聲勢一下子就招了。
阿刺,到底我唐未歡不是你親姐妹,你就這個玩我啊,虧我平時把你當把子(姐們),她想到最後,就有了一個十分偉大的想法,越是不讓我得到是吧,我偏要得到方騰,我偏要讓那些喜歡方騰的女人都羨慕嫉妒恨。
不過一想到那龐大的對手群,就有些底氣不足了,追到方騰,那可不是和一個兩個三個女生對抗,那是一個人單挑一個群體。那些暗戀方騰的女生寧願方騰就保持現在單身的現狀,大家都公平暗戀,也不願意讓哪個女生獨享方騰。
阿刺說方騰是公共設施,我可不願意這個公共設施被搬走,那萬一方騰走了,衛十三成下一個公共設施了怎麼辦。雖然阿刺不喜歡方騰這類型的,卻希望眾女生都把目光集聚在方騰的身上,以免方騰有女朋友了,眾女口味大變會轉移傾慕到她的衛十三身上。
蒼天啊,就算衛十三成了公共設施,那也是公共垃圾箱,沒有人想把它帶回去的。
誰想把公共設施帶回家,那就是破壞公物。罪過罪過,一不小心就要擾亂社會治安了。
小喇叭拿著那封信仔細一瞧,發現裡面還有一張白色的信箋,小喇叭激動地揮舞著手中的信封說:「歡歡快來看快來看呀,裡面還有一張呢。」
歡歡多像是一隻寵物某的名字,寵物豬寵物狗寵物貓等等。
她打開一看,字跡很清秀,這麼好看的字,一定是方騰的,她一隻手遮著不讓小喇叭看,把信舉得高高的,小喇叭蹦跳著夠不著。
她看得最後咬手指,眼冒愛心,原來信上寫了相信這封信是別人以她的名字寫的惡作劇,他相信她,自從那天見面之後,她在他心中已是美好的形象,他說他希望每個星期都可以和她寫一封信。
小喇叭說這封信表露的很含蓄,但是仍能感受到那含蓄背後熾烈的濃情。
唐未歡陷入前所未有的熱戀,其實不過是情書,她每周都會準時去郵局寄一封信,那些綠色的粉色的淡藍的信箋,滿載著她對溫暖的渴盼。
她只是,太缺乏一個家的安全感,方騰的每周一封情信,讓她感覺到了手心裡微微冒著細汗的熱潮。
除了念書,幾個蹄子一起瘋,然後就是寫信,這些信,其實也不能稱作是情信,上面寫的,更是都是傾訴的心事。
這些事,有的是她連小喇叭和阿刺都沒有說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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