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不悔008

2024-09-13 17:13:42 作者: 白槿湖
  醫生說了,你只要堅持康復,鍛鍊和按摩,你會好起來的,你怎麼就不相信呢?我不會離開你的,除非你沒有活著回來!你既然活著回來了,我就要和你在一起!雲燃堅定地說。

  那要是我一輩子都好不起來呢?你就這麼傻嗎?我不要你這樣,雲燃,我已經沒有愛人的勇氣和資格了,你知道嗎?我一點也不後悔,我真的不後悔,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沈慕西,不是為了你,你何苦來照顧我,承擔這些。白槿湖說。

  雲燃蹲下來,抱住她,說:親愛的,答應我,為了我,不要想太多,好好養身體,就算是為了我,好嗎?

  白槿湖一本正經的說:季雲燃,我真的無法理解你,知道嗎?

  雲燃說:我喜歡你,不管是以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我喜歡你的淡漠你的頹迷,你在教堂中央站著的時候,就像一朵白蓮花,艷艷的開著,我就知道,這個女人,是我要的。

  如果不是沈慕西先入為主,白槿湖想一定會愛上季雲燃的,他會在每個夜裡,唱搖籃曲給她聽,即使他是一個落魄的歌手,流浪在外,但是他還是那種有貴族氣質的男人,穿什麼都好看。

  見過把牛仔褲穿成貴族的男人嗎?季雲燃就是!

  沈慕西離開漠河的時候,是戀戀不捨的,不住的回頭,身邊的楊菡逗著懷裡的孩子,讓孩子叫沈慕西「爸爸」

  快,快叫爸爸,你的爸爸要帶你回家啦!楊菡笑著對孩子說。

  夠了,你不要再這樣了,這樣只會讓我厭惡你!沈慕西看都不看她一眼。

  楊菡看出來,沈慕西是真的不愛她了,他愛的只有那個女人。她是不會讓沈慕西找到白槿湖的,幸好所有人的都隱瞞了沈慕西是白槿湖救他的,不然,沈慕西知道了,一定是天翻地覆的尋找了。

  沈慕西上了回南京的飛機,他想,我的槿湖,你等我,等我處理好楊菡的事情,安頓好她,我就來找你,一定要等著我。

  季雲燃推著白槿湖,在院子裡曬著太陽,他給她的腿按摩著,她的心情漸漸也好了很多,嚴寒和死亡自己的克服了,難道會被一雙無力的腿打敗了嗎?

  雲燃,我很好,你不要多想,我心裡沒有什麼痛苦了,真的,沒有了。白槿湖地頭看雲燃,他揉著她的腿,眼淚掉在她的腿上,他像孩子一樣,用袖子使勁地撫掉眼淚。

  白槿湖手握住了雲燃的手,說:雲燃,我不要為了我傷感什麼,我覺得一切都很明朗,我不想你為我難過,一直,都是我在對不起你。

  雲燃搖著頭,將白槿湖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

  這一切都被站在院外抱著孩子的楊菡看到了,楊菡咳嗽了一聲,推開院門,白槿湖沒有想到楊菡竟然會找上門來。

  季雲燃並不知道這個抱著孩子的女人是誰,但如果沒有猜錯,她應該是沈慕西的前女友,或者,是沈慕西現在名義上的妻子。

  楊菡看著白槿湖,說:你還是真的很有男人緣啊,走到哪裡,都能勾搭到男人。我看我還是叫慕西忘了你吧,你早就和野男人雙宿雙飛了,小日子過得不錯嘛。

  雲燃氣地捏緊了拳頭,咬著牙說:你講話注意點,我看在你懷裡孩子的份上,請你自重點!

  楊菡理都不理,自顧自地說:喲,還真是老天開眼,你的腿是怎麼了?都坐輪椅上了,真是報應。不是你,我姐姐怎麼會死,都是你啊!

  白槿湖想到維棉,就不想和楊菡爭吵什麼,就讓她說吧,畢竟確實是因為自己,維棉才會自殺的。

  我來,不是看你們卿卿我我的,你放心,你的這些事,我不會告訴慕西的。我是給你送支票的,當時我懸賞,救出慕西,獎勵十萬,這是感激你的,你拿著吧。楊菡從包里拿出一張支票,放在白槿湖沒有知覺的腿上。

  白槿湖拿起支票,還給楊菡,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舉手之勞,這錢,我不要。

  楊菡沒有接,冷冰冰地說:「我這是事先說好的,救了沈慕西,我們就獎勵十萬,這些錢,你拿去看腿吧,你還年輕。希望你忘掉慕西,你想想你現在是什麼樣子,你照照鏡子,多麼的形容枯槁,你還是一個殘疾人,你要有自知,遠離沈慕西。

  雲燃氣的握拳,說:你還有良心嗎?她自己連命都不要了救了沈慕西,你就這樣對她嗎?我告訴你,槿湖很好,你別拿你的破錢來施捨什麼,我們不需要!

  白槿湖拉住雲燃的衣角,她收下了那張十萬的支票,說:十萬,你真大方,我收下了。你放心,我不會再接近沈慕西的。順便告訴你,我有愛人了。白槿湖牽起季雲燃的手,緊緊地握住了。

  楊菡這才放心地說:那好,我也就沒有什麼擔心了。

  楊菡轉身走的時候,白槿湖叫住了她,說:可以,讓我抱抱這個孩子嗎?

  楊菡猶豫了下,將孩子放在白槿湖的懷裡。

  她看著這個正朝著她笑的嬰孩,滿眼都是愛憐,如果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沒有流掉,現在,也該出世了,也會如這般的可愛吧。


  楊菡走了之後,雲燃問槿湖:為什麼要收下那十萬?

  白槿湖說:不收下,她能放心地走嗎?她會認為我還想著沈慕西,我這樣是想告訴她,我拿了這十萬,我就再也不會出現在沈慕西的生命里了。這錢我以後會打到他們卡里的。

  那天夜裡,雲燃聽到了白槿湖隱隱地啜泣,她的心,是裂開的,裂開了一個縫。

  這樣無償的去愛去討好一個人,真是酸的。

  那段時間,白槿湖除了在雲燃的攙扶在試著慢慢活動自己的腿,其它更多時候,她就側臥在沙發上電視,她懷裡抱著個綠色的靠墊,就那樣的靠著,曾經心愛的高跟鞋和球鞋都東一隻,西一隻的歪在地上,已經很久都沒有機會穿了。

  偶爾她會抽一支煙,偶爾,她就一顆接著一顆的吃著荷式的薄荷糖,吃到舌頭都涼了。

  那些煙,散落在地上,雲燃會輕輕的撿起那些煙,是那樣的寂不成形。她聽著《梁祝》,很久都不說話。

  雲燃沒有再畫畫,開始去一些小的酒吧賣唱,他想掙錢,想靠自己養活白槿湖,他還要帶著白槿湖去看腿,這都需要錢,他每天都跑好幾個酒吧的場子,拼命的唱歌,嗓子都痛了。

  這些,只因他愛她。

  看著季雲燃這麼辛苦的奔波掙錢,白槿湖不忍,沒有理由把這些讓雲燃來承擔,路是她走的,她不希望再牽累一個人,何況,她對季雲燃,沒有愛,她愛的,只有沈慕西。她已經愛無能了,即使季雲燃為她做再多,她也不可能會愛上他。

  她拿出了自己這些年寫書掙的錢,這些足夠她治療腿了,她拿出一筆,想留給季雲燃,她想離開漠河了,隨身攜帶的箱子裡,裝著滿滿都是對沈慕西的思念,裡面有沈慕西給她拍的那些相片,還有他們去巴塞隆納時,買的那一對銀鐲子。

  鐲子裡面刻著那句:無我原非你,從他不解伊。

  是的,我們原本是彼此依存,彼此生生死死分不開的,為什麼,到底還是分開了。

  沈慕西說,他一直都在她身邊的。

  最後呢,當時說好的一直在該是多麼的短暫。


  白槿湖每天都堅持做著康復訓練,雲燃給她焊了一個不鏽鋼的支架,他去酒吧唱歌時,她就扶著那個支架慢慢一步步的走,蹣跚學步。

  記不清摔倒了多少次,嘴角跌破了留下了血,她擦拭著嘴角難過地坐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雙腿,難過的哭了。

  曾想過多年後要牽著我們的孩子走到你面前,我想讓你看到我把我們的孩子拉扯大了,可是,沈慕西,我們的孩子沒了,我也不可能再走到你面前了。我現在每動一步,都是如此艱難,我們還能再見嗎?白槿湖念著。

  很多人,明明是很想見,當真正相見了,才發現相見不如懷念。

  很多事,明明是很想做,當真正做到了,才發現只是一廂情願。

  雲燃執意搬到了她的房間,他就睡在她床對面的沙發上,他唱了一天的歌,晚上回來做飯給她吃,給她洗衣服,給她揉腿。夜深時,他就畫些畫,都是關於她的。

  以前是沈慕西給她拍很多照片,雲燃是給她畫很多畫,然後就裝在一個匣子裡,裡面都是他最美好的珍藏。

  他是那麼的寵著她,給她一口口的餵飯,每勺子飯里都做到了米飯和菜的合理搭配,他像是哄心愛的孩子一樣,說著:乖乖的小槿,來吃飯飯。

  她張著嘴,順從一口口接過他餵來的飯。

  看著眼前的雲燃,黑眼圈很深,痞痞的臉有些地方都凍腫了了,他總是忘記塗臉霜就匆匆安頓好她就去酒吧趕場子,她吃著飯,嘴裡心裡都不是味道。

  何苦再牽累一個人,一個心地這般善良的男子,他什麼都不圖,就是想她快樂,想她快快好起來,他甚至都說把她養好後再完整無缺的送還給沈慕西。

  他愛她,卻不要她。

  她的腿漸漸可以做簡單的行走動作,只是走十幾布,就要休息一下,她的腿,力量不夠。

  醫生檢查後不可思議地說:簡直太神奇了,這麼短時間,你竟然可以恢復這麼快,按照這個康復速度,不久就可以回到原來行走能力了。

  真的嗎?醫生,我還可以像從前一樣跑跑跳跳嗎?白槿湖問。


  是的,等完全康復你還可以參加百米賽跑。醫生堅定地回答。

  她更加有信心去嘗試著邁開步子,她要走起來,要跑起來,她騎著雪地摩托飛馳著去救沈慕西的那份勇敢。

  某個深夜翻身,對面沙發上一個火星在黑暗中明明滅滅的,她知道,他坐在沙發上抽菸,她聽見他無助地低泣。愛上一個人,有時是這麼悲傷的一件事。

  她的心就是被釘子一寸寸釘了一圈一般,疼得慌了。

  我怎麼可以這樣,我怎麼可以這樣自私,都是我造成的,都是我……她心裡想著,她決定要離開了,漠河,已經不需要再留在這裡了。

  白天,乘季雲燃出去的時候,她收拾好東西,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以帶走了,還是最初從南京走的時候拿的那個箱子和一個背包,她的腿腳還是有些不便,她留下了一個存摺,裡面的錢,算是對雲燃的補償。

  雖然明明知道這個存摺多麼的微不足道,可是,雲燃,我想不到別的來報答你了。白槿湖又留下了封信,對這個男子,她虧欠太多,不想再傷害他了。

  雲燃:

  請你原諒,原諒我悄悄離開,原諒我的不能。

  我始終都忘不掉沈慕西,儘管他已經不再屬於我,他是另一個女子的丈夫,是另一個孩子的爸爸。可是,可是我依然那麼的想他。

  如果真的可以刪除所以記憶,我真想嫁給你,我想讓自己愛你,只想你,只記得你,偏偏我做不到。

  這段時間,你照顧我,我的腿康復的這麼快,多虧了你的關懷。謝謝你,因為我的事,你瘦了黑了,你別去賣唱了,好好畫畫。這張存摺,不能替代什麼,算是我內心對你的歉疚得到點安慰,望你收下。

  在漠河,我失去了一個孩子,這是一個讓我心碎的地方,我想去別的城市走走了。我們也許有生之年,還是會再見的,我希望再見時,你不再漂泊和流浪,答應我,安定下來,娶妻生子,過一個世間男子最簡單的幸福生活。

  而這些,都是我不能給你的。

  走了,再見。


  槿湖。

  季雲燃在酒吧唱著朴樹的《那些花兒》,唱到一半,總覺得哪裡是不對,他心就好像被揪起了一層浪,他竭力安撫自己,可是,始終安不下心。

  他想起早上出門時,她望他的眼神,裡面一股決絕的味道,他意識到有些事要發生。他不管歌正在唱,也不管台下的觀眾做麼的多,他扔下了麥克風跳下了台就往外跑,DJ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衝出了酒吧。

  季雲燃害怕,怕她會自殺,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沈慕西,現在雙腿還不靈便,她會不會想不開尋思,他想到這裡,感覺到全身都在抖。

  一路上,他飛快的奔跑著,路人都駐足對他觀望著,沒有人能看到這是他對一個女子的熾烈的緊張。

  衝進了院門,一切都是很安詳,幾個雞似乎正在啄食,院子裡還晾著他換洗的衣服,他藍色牛仔褲正在滴著水。他微笑,是自己多心了,她剛還幫他洗了衣服。

  他輕輕喊道:小槿,我回來了。

  他以為她會像以前一樣圍著蘇格蘭的流蘇大披肩迎出來,他這一刻迫切的想見她想抱緊她,就像是劫後餘生的虛驚一場。

  他卻沒有如期那樣看見她。

  季雲燃忙進了屋子,屋子裡的東西都收拾的整整齊齊,陽台上的仙人掌也剛澆了水,桌子上還有著剛做好的午餐,旁邊的一個赫然的紅色存摺和一張紙。

  他拾起一看,頓然了悟。

  白槿湖,你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你的腿傷還沒有好,我怎麼會放心你一個人離開。如果你真的想走,你也該等到你的腿完全康復,你就這樣一句話沒有留給下,我怎麼能放心。季雲燃騎著摩托車在鎮上來回找了幾遍。

  沒有發現她的蹤跡,她應該不會走得了太遠的。

  他去了小鎮上的火車站,附近的小賣部說看見一個穿灰色毛衣披著流蘇披肩的女子,走路有些不靈便,一個小時前上了火車。

  他落寞的坐在火車站台邊,整整坐了晚上,她沒有回來。


  NO.26

  沈慕西從漠河回到了南京,開始準備辦和楊菡的離婚手續,楊菡死活都不願意離婚,她抱著他,苦苦哀求,求他不要拋棄他們孤兒寡母,如果他介意這個孩子不是他親生的,她可以再給他生一個,生兩個,都可以。

  小樓前的桃樹再一次桃之夭夭,原來,她走了已是一年了,冬來春去的,他看著庭院裡的桃樹發芽又開花,卻不見去年桃樹下的人面。

  楊菡不離婚,她固執地讓開始牙牙學語的孩子叫沈慕西爸爸,她開始試著去洗衣做飯煲湯,她想做沈慕西的妻子,她穿著白槿湖留下的紫色睡衣,靠在門邊,妖嬈地喚著沈慕西。

  以後,不許你碰她的東西,把睡衣給我脫下來!沈慕西眼神里幾乎是不帶丁點柔情地說。

  不脫,我偏不,不就是一件破睡衣,你跟我嚷什麼!楊菡氣鼓鼓地用手開始絞衣擺,她費勁心機努力這麼多,他竟然不為所動,區區一件衣服,都可以讓他寶貝像什麼似的。

  沈慕西眉皺了一下,伸手指著楊菡的臉,說:我告訴你,我收容你,是念在以前的情分,我希望你自重,我對你,只是收容,而槿湖,也不欠你什麼。你不要這樣對她,我不會原諒你,你姐姐在天有靈也不會同意你這個妹妹這樣的!

  你少拿我姐姐來壓我!我告訴你,沈慕西,你是我的,是我的東西誰都別想和我搶!我們已經結婚了,這是事實,再說,她收了我的錢,我給了她補償!互不相欠!楊菡咄咄逼人,毫不讓步。

  什麼錢,你給我說清楚?楊菡,我警告你,你要是做了什麼傷害她的事情,你別怪我翻臉!沈慕西冷冽地吐出這幾個字。

  哼,沈慕西,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心裡根本都沒有我,那你娶我做什麼!我給你說清楚,我沒有傷害她,我只是給了一筆錢給她,她收了,十萬,沈慕西,你在她那是,你的價值是十萬。我想你在我這裡,可能還會值到一百萬。楊菡冷笑著說。

  你卑鄙!沈慕西說完就揚長而去。

  他不信,他根本不信白槿湖會收下楊菡的錢,既然離婚不成,那他就不再這個家待了,他搬去了助手小常家裡住著,開始尋找白槿湖。

  季雲燃想了一夜,決定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沈慕西,現在槿湖獨自在外面,會有很多危險,只有沈慕西,可以找到她。

  撥通了沈慕西的號碼,他隔著電話,聽著電話另一頭傳來的焦急關切的詢問。

  槿湖她好嗎?你幫我告訴她我很想她,我馬上就來找她,上一次我來找過,只是半路上遇到了暴風雪。沈慕西急切地說。


  你被困在雪地里四天,幾乎休克了,後來你被救了,送進了漠河醫院,對嗎?季雲燃靜靜地說,眼裡總有中呼之欲出的悲傷。

  是的,你怎麼知道?你是她什麼人,是她讓你找我的,對嗎?沈慕西這才想起問這個男子,怎麼會和槿湖相識,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我愛她,她愛你,這就是我們的關係。

  沈慕西沉默了一會,說:她是一個值得人愛的女子,善良而隱忍,你說你愛他,我一點也不驚訝。我驚訝的是,你為什麼要幫我。

  我不是幫你,我是在救贖我自己,她在病床上總是念著你的名字,念得讓我揪心。

  她在病床上,她怎麼了?她出什麼事了?沈慕西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他心愛的女子,那樣堅毅而隱忍的她,不會輕易倒下,不會輕易上了病床。

  她在漠河,去了醫院兩次,都是因為你。一次是她摔倒流產了,你們的孩子,沒有了。她那段時間像是要瘋了一樣,你不在,她過得多麼艱難,你能體會嗎?季雲燃有些慍怒,接著說:你是著了什麼魔,你選擇那個女人,那麼的飛揚跋扈,像是要吃了小槿。

  我們的孩子,她懷了我的孩子,我竟然不知道……沈慕西呢喃著,他的腦子鐵馬冰河一般亂,楊菡對槿湖做了什麼,她承受了多少我看不到的痛楚,他心疼得一匝匝的。

  你在被雪困在高速公路上,是她,是她支撐著那麼單薄的身子騎著雪地摩托去救你,她那樣不管不顧,找到你,將身上的衣服脫給了你蓋著,她用鮮血寫下求助信號,她為了你,差一點死在那場雪裡。這些,你統統沒看到,她甚至,差一點就失去雙腿。季雲燃說著情緒激動了起來,控制不住的嘶啞了聲音。

  沈慕西聽著季雲燃說著這些他毫不清楚的事,他難受地蹲下了身子,捂住了心臟,他感覺自己手腳冰冷,那種荒草叢生的涼寂。

  她在哪裡,我求求你快告訴我,她在哪裡?

  她走了,她的腿還沒有完全康復她就一個人走了,我想只有你沈慕西可以找到她,她愛你如愛她自己的生命一般,沈慕西,別再辜負她了。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把她讓給你了,找到她的話,就不要再離開她了。季雲燃說。

  沈慕西掛了電話,整個身體都虛脫了一般,他恨不得等不到天亮就要去機場,不管她還在不在漠河,他還是要去漠河找一次她,哪怕會再一次遇到暴風雪,都只要找到她。

  找到她,就帶她回家,重新買一棟小樓,栽滿院子的桃花和向日葵,重新開始,不管楊菡答不答應離婚,他都要離,堅決離。他要握著牽著她的手走到楊菡的面前,告訴楊菡:白槿湖是我沈慕西最愛的女人。

  在那一場雪裡,救他的竟然是她,她怎麼可以這樣,連命都不要了,這個傻得讓他心痛的女子,總是無依無靠,總是以為自己能夠擔當,明明沒有那麼強大,卻裝的要保護周圍的所有人。槿湖,請你先保護好你自己,沒有誰會比你更重要。


  人只有在失去後才明白曾經擁有的是多麼的珍貴,當他見不到她,她從他的生命里徹徹底底地失蹤的時候,他跑遍了南京每一個地方,找不到她,才痛徹心扉的恨自己錯了。

  起初見到楊菡,他是真的心軟了,曾愛過的前女友楊菡有難,他於情於理都想拉她一把,誰料想到,這個幫扶是一個無底洞,是要另一個女子的成全和犧牲才能完成。

  沈慕西捂著胸口,哭得抽泣起來,他就那樣靠在沙發上,仰面痛哭,顫抖著,那種心疼,就像是刀絞一般,他懷裡還有她的照片,那是她穿著寬大的綠襯衣,在一片蘆葦中,笑得那麼絢爛。

  他握著照片,貼在胸口,那種止不住的悲傷在一股股地湧出。究竟是做錯了什麼,要這麼折磨她,她一直都受了那麼多折磨,為什麼不肯對給她一點點幸福。

  白槿湖輾轉幾路火車,再轉了兩趟飛機,最後,到達了巴塞隆納。

  這時的沈慕西才剛剛到漠河,他匆匆的聯繫上了季雲燃,兩個男子,因為共同深愛著一個女子,從陌生到相識。

  他們坐在一個酒吧,沈慕西聽著季雲燃講述槿湖的在漠河的故事,季雲燃對沈慕西轉達著自己深愛的女子是多麼的思念著他,那樣的念念不忘牽腸掛肚。

  最後兩個人都喝的爛醉,相互攙扶著回到了雲燃的院子,兩個人就在地上躺了一夜。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沈慕西匆匆告別,他要踏上別的城市去尋找白槿湖,他就一座城市一座小鎮這樣慢慢的尋找,如果找不到她,就不回去了。

  沈慕西指著隔壁的院落,說:那就是她住過的院子,房東本來要來收房子的,我租下來了,明明清楚她是不會回來住了,還是租著寧願讓它空在那裡,我害怕,換成別的房客住進來,我會徹底死心。

  我會找到她,彌補我給她帶來的所有痛楚,請你相信我,季先生,謝謝你,我不在她身邊,你給了她太多的關懷和幫助,很感激。以後,還會找你喝酒。沈慕西說著,跟著季雲燃後面,進了白槿湖住過的院落。

  院子裡的石桌,她一定在這裡坐著沉思或者發呆,地上的青石,她曾路過這裡,留下的那些看不見也的痕跡。

  沈慕西彎下身子,伸手撫摸著那一顆顆的青石,我深愛的女子,你在哪裡,你可否依然記得我愛你,我一直都在尋找你,我從未放棄你。沈慕西痴戀著,貪婪地尋覓著她留下的氣息。他坐在石凳上,好像她只是出去買菜,等一會,她就會回來。

  總是忘記他們已經分開了一年多,就好像昨天還彼此相擁,唱著《遊園驚夢》,她就躺在他的懷裡夢囈。時間,過得這麼匆匆,一別,就是經年。

  沈慕西開始跑遍各個城市各個角落,凡是她無意間提起過的城市,他都一一跑遍,那種千里尋妻的執著。就像是在跑一場愛的馬拉松,沒有人知道什麼時候會是盡頭,也許只有找到她,他才能停止下腳步。


  巴塞隆納的聖家族教堂,總是會有一個穿著黑衣的女子,不言不語,只是靜靜的坐在教堂的第一排。望著天主耶穌,她為那個只有五個月大的孩子祈禱,也為遠在大洋彼岸的沈慕西祈禱。

  她想起和第一次和沈慕西一起來這個教堂時,他抱著她鬧著要她在主的面前保證對他負責,不會始亂終棄。

  沒有貧窮,沒有疾病,卻依然沒有能在一起。她的兩隻手腕都帶著那一對銀鐲,上面刻得是「無我原非你,從他不解伊」。就在加泰隆尼亞廣場的那個老銀匠那刻的,那個地道的巴塞隆納老人,用著生疏的漢語對她和沈慕西說你好。

  她再去那裡,卻看見了一個老婦人,穿著白色大衣袍,蒼老的臉在風中特別的淒涼。老婦人粗糙的手正打磨著一個銀項鍊,認真地做著手裡的活。

  廣場上有一大群鴿子在等著人們餵食,人群走過,鴿群一呼而散,在空中飛著。

  白槿湖看到婦人的胸前別著一個銘牌,上面寫著「某某的未亡人」,當地的習俗,死了丈夫的女人,就被稱呼為某某的未亡人。

  也就是說,那個老銀匠,已經去世了。

  手腕上的鐲子還是沉甸甸的,那麼精緻,再次來到這裡,老銀匠卻去世了。這才過了多久啊,她和沈慕西也不過剛剛才分開了一年,時間,卻帶走了這麼多。

  她想哭,沒有眼淚,所有的眼淚,都為了沈慕西,哭幹了,她再也不會掉淚了。她跑到廣場中央的噴泉邊,放聲哀號。是為自己,還是為了未亡人?

  曾經枕著沈慕西的手臂,問他十年後會發生什麼,他們之間會成什麼樣子。

  沈慕西說她會做沈太太,會是一個賢妻良母,會每天寫寫書散散步帶帶孩子,做世間凡俗女子最簡單而醇厚的幸福。

  沒有十年,只有兩年相隔,他們就距離咫尺天涯。

  她在巴塞隆納住了一個月,跑遍了他們以前一起走過的地方,她圍著半米長流蘇的紅格子披肩,想讓自己溫暖起來。在街頭,人來人往中,思念他。

  最終,她還是選擇回到南京,沈慕西正在海南尋找著她。楊菡最終還是和他離了婚,不是被他對槿湖的真情感動,而是當初拋棄她的台商又找了回來,台商在台灣的妻子不能生育。楊菡生了一個兒子,台商做了親子鑑定,承認了這個孩子,母憑子貴,終於和台灣的髮妻離婚。

  台商要娶楊菡,她很自然的就和沈慕西痛快的離婚了。


  這世上的很多事,是不是很滑稽,讓人哭笑不得。

  沈慕西千里尋找愛人引來了很多媒體的關注,他對著鏡頭,滄桑的模樣,像是老了十幾歲,他不再是戲裡那麼俊美的小生,他有了白髮,像是個老頭。

  他嘶啞著聲音說:我找遍了每一個城市,如果海南沒有她,那我就去國外找,去巴塞隆納,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她。

  他哪裡知道,她就在南京,就在他們共同生活過的那個城市,她住在江心洲,每天坐著船去江心的小島上。一次在船上,突然起了大風,船搖搖晃晃,像是要翻了一樣,船上的人都害怕的驚叫著,只有她,心一點都沒有膽怯。

  就算船翻了,她淹死了,她也不怕了。沈慕西,我連和你分開我都不怕,我還會害怕生死嗎?她內心沉靜,獨自過著生活,隱姓埋名地生活在小島上,院子裡種著葡萄,換著筆名給一些雜誌寫寫稿子。

  寂寞的時候,嘴裡含著薄荷糖,對這電視機不斷的換台,一遍又一遍。

  看到陸澍更加紅了,開始走三棲的路線,唱的歌也很好聽,發行的唱片也暢銷。陸澍和張絲安到底還是離婚了,他身邊不乏一個又一個緋聞女友。

  他淡淡地站在美女叢中,淺淺微笑,她望著,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那個薔薇少年,他站在樓上,觀望著院牆外的那一叢白薔薇。

  白槿湖拿著一個橡皮擦,在自己的頭頂上,一遍遍擦拭著,橡皮屑落得滿臉都是,睫毛上,肩膀上,落了一層橡皮屑。

  沈慕西,我多想用橡皮,擦掉我腦子裡所有關於你的記憶。

  她覺得自己有些抑鬱症了,每天要吃很多的薄荷糖,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她剝著糖,指尖都涼了。

  多少悽然哭泣之後,終歸要說出「我是不喜歡你了,而你也是早就不喜歡我了」這番話來。舉案齊眉,花好月圓,不過是彼時心境。

  時過境遷時,是尤三姐最後一刻回眸的眼神,不過詮釋著四個字:恩,斷,義,絕。

  生命里,有過那麼多的人,來來往往,最後她還是孤孤單單一人。她把電視開得很大聲音,想讓自己的院子變得熱鬧起來。

  養了一隻笨狗和一隻懶貓,都是流浪在島上的,那隻狗,好像是個白痴,只會搖尾巴,而那隻貓,除了睡覺,就是吃。島上的人都很討厭這些流浪的東西,長滿了虱子和皮疹,呆頭呆腦的。


  她把它們細心的養著,帶著它們坐船到對岸的街道寵物醫院裡,給它們打預防針看皮膚病,她照顧它們,把它們變成了可愛的兩個小傢伙。她分別叫它們:慕慕和西西。

  沈慕西,即使有天你變成了它們的樣子,我依然都要你。她望著兩個漸漸快樂起來的小傢伙,覺得安詳了很多。日子,就這樣過去吧。不去哭,也不去鬧,好好的活。寫書,聽戲,唱歌,自言自語。

  NO.27

  直到看到電視上,那個蒼老的沈慕西,她幾乎都沒有認出來,這是我的沈慕西嗎?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在漠河的那場雪裡,他也沒有蒼老如此。

  她抱著電視機,撫摸頻幕上沈慕西消瘦地高高突起的臉頰,泣不成聲。說好了不會再為你哭的,可看到你這個樣子,讓我的心多麼疼,沈慕西,你怎麼了,為什麼不照顧好自己,為什麼要找我,你為什麼不好好過你自己的生活。

  沈慕西說他要去巴塞隆納去尋找她,找不到她,就不回來。他還是圍著著當年她給他織的大紅圍巾,他瘦的不成形但還是滿懷信心的說:下一站,也許我就可以帶她回來。

  電視欄目頻幕的下方,有欄目組提供線索的電話,她拿起手機,按下那個號碼,她多想告訴沈慕西,我就在南京,我就在原地等你,你回來吧,我一直在這兒。

  她努力作自己的思想工作,卻猶猶豫豫終究沒有打那個電話。

  她沒有想到,自己會在一個月後那麼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撥通那個號碼。如果打了,那麼結局就不會是那樣的了。

  剛開始沈慕西到巴塞隆納,還有媒體跟蹤報導,照片上沈慕西滿懷希望地告訴記者,白槿湖確實在巴塞隆納,他在他們一起去過的地方詢問了很多人,有人見過她。他微笑著古銅色的皮膚有了些活力,他說:我會在這裡找她,找不到她,就不回去了。

  那是一場可以用生命來交換的遇見。無論春來秋往,無論滄海桑田,但求做一對隱身的神仙眷侶,不離不棄,生生死死永相隨。

  她好像在等著什麼,等著沈慕西從巴塞隆納回到南京,等著他找到她,站在她面前,像過去一樣攔腰抱起她,溫柔的低低的親吻她。

  她等了一個月,再也沒有等到沈慕西在巴塞隆納的任何消息,電視裡,似乎也沒有再關於沈慕西的後續報導,她慌了神。

  中午吃飯的時候,像往常一樣打開電視機,新聞里放著巴塞隆納正被甲型流感病毒席捲,連小羅羅納爾迪尼奧都染上了流感,整個城市地鐵和公交車上人流都戴著口罩,滿城風雨。

  一時間,所有在巴塞隆納的華人和留學生紛紛回國,躲避這場病毒,機場到處都是惶恐的眼神,在口罩的包裹下,看不見嘴臉,只是見到那種驚惶的目光。


  我的沈慕西,我的小愛人,他在那裡,怎麼辦,怎麼辦才好。白槿湖看著報紙上都是關於西班牙巴塞隆納甲型流感的疫情。確診患者和疑似患者越來越多,數字每天都在滾動上升,其中也有部分中國人。

  她晚上總是做惡夢,夢見沈慕西躺在病床上,一米八的個子骨瘦如柴,衰敗得像個年邁的老人。都上了呼吸機,被隔離了起來,她要進去看他照顧他,醫生把她拉開,她聽見他艱難的喘氣和咳嗽。

  她醒來時嚇得一身汗,沈慕西,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你快回來,快點回來吧。

  她坐不住了,什麼也不管不顧的就撥打沈慕西的手機號碼,她等不及想告訴他,沈慕西,你回來吧,回來我們好好過日子,我不走了,我們結婚生兒育女好不好。撥了長長一串的國際號碼,電話那一頭傳來的是冷冰冰的關機聲音。

  多少段笙歌,總歸是要蠻荒的。

  結盡同心締盡緣,此生雖短意纏綿。

  她最後打了欄目記者的電話,得到的更是失望的消息,記者說巴塞隆納剛開始被甲型流感席捲時,他和沈慕西還有過一次聯繫,他勸沈慕西先回國,安全第一。在巴塞隆納的華人都紛紛回國避難,他讓沈慕西趁機場還沒有隔離趕緊回來。

  沈慕西斷然拒絕了,說:我可以確定她來過這裡,很可能她就在這裡,我不能走,現在整個巴塞隆納都是人心惶惶,我怎麼能一個人走,我要找到她,安全地帶著她一起走。

  這個記者多次打電話勸阻沈慕西,直到上個星期,沈慕西的手機就突然的關機,再也沒有開機過。

  她掛了電話就往機場沖,多像沈慕西去找她的時候樣子,他們這樣彼此的尋覓然後失去,錯過一次又一次。

  前往巴塞隆納的航班已經被封鎖了,她苦苦哀求售票小姐給她一張機票,她甚至可以保證去了就不回來了,不會把甲型流感帶回國,她要去找她的愛人,他就在那裡等著她。如果她不去,他可能會死在那裡。

  對不起,這是規定,我無能為力,售票小姐愛莫能助地擺擺手說。

  她就像是買不到票馬上就要瘋了一樣,她站在檢驗口瘋的抓住了保安,抓住每一個乘客,她瘋狂的哀求遇到的每一個人給她一張去巴塞隆納的機票,沒有理她,都把她當成一個失心瘋。她鬧了最後,幾個警察把她強制的把她控制起來,把她拖出了機場。

  她所有的堅強都瓦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那種悲痛欲絕,誰會懂,所有人都以為她瘋了。

  他就在那兒,他以為她也在那兒,他遲遲不願離去,現在生死不明,她卻不能去找他,她胸口一陣刺痛,沈慕西,你為什麼這麼讓我心疼,我好難過,我好難過,我好恨我自己,沈慕西,你聽到了嗎?她癱坐在機場外的馬路上,滿眼的悲涼和絕望。


  那樣的愛,那樣的劫數。

  剛從法國辦完演唱會飛回國的陸澍,在眾人和鎂光燈的簇擁下,大步從機場走出。他穿著銀灰色的休閒裝,戴著藍色的報童帽,他更加的成熟而紳士了。成百上千個他的粉絲在機場外等候他,他一舉一動隨時都會長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

  他一出機場,那些尖叫著炙熱的粉絲嘴裡喊著:陸澍,我愛你!他稍稍笑著點一點頭,傾倒一片女生,隨著他的腳步,粉絲們都跟隨著擁擠著。

  幾個助手用手當著攝像機和粉絲的狂熱,舉步維艱地將陸澍護送上了等候已久的奔馳房車。

  見陸澍上車,眾粉絲更是激動的在後面衝來,白槿湖坐在地上,被一群小女生衝撞的倒下,她的手,肩,都被腳踩來踢去。

  她竭力去撥開人群,她嘴角流出了血,她想站卻站不起來,只能是無力的在那些穿著短裙的腿間掙扎著。

  車緩緩啟動,陸澍不經意一瞥,看見了自己夢中夢見了無數次的女子,他以為,這輩子沒有機會再和她重逢了,他固執的相信,她就是他前世的女子,與卿再世一相逢,玉樹臨風一少年。

  初見的那一幕,是多年前。那時他的眼睛看不見,可是,多麼的似曾相識,是寶哥哥說的這個妹妹我曾見過,是西湖斷橋許仙為素貞撐的傘,是紅拂女的夜奔,是當壚賣酒文君為相如把的盞。

  陸澍嚮往著那樣的初見,嚮往那樣的驚天動地。而今時過境遷,她是這般的模樣坐在地上,像是個瘋女,他大聲叫停車,不管身邊助手和經紀人的眼光,跳下車。

  人群里都是驚呼,他用力撥開人群,走到她身邊,她目光呆滯地坐在地上,頭髮乾枯而亂,嘴角流著血,額頭都是青紫,她抬頭望他,像是遇見了救星一樣,拉住他的手,念叨著:陸澍,我求求你,求求你幫我弄到一張去巴塞隆納的機票好嗎?我要去找沈慕西,我和他失散了。他們都不賣機票給我,你去幫幫我說說情,好不好?

  他伸手擦拭去她嘴角的血跡,不顧那些狗仔隊像聞腥而來的蒼蠅一般狂拍著,他溫柔地說:我在,我幫你買票,我陪你一起去。

  他牽起她,任經紀人在身後呼喊和跺腳,他拉著她,在眾人的唏噓中,穿過一條馬路,陽光撲面而來,恍惚中,有春天的模樣,他心裡都是暖暖的。

  白槿湖,如果當初,我選擇的是你,我該多好。再也沒有一個女子,像你一般,讓我魂牽夢縈。

  陸澍動用了社會關係,宣稱是駐巴塞隆納的新聞記者,買到了兩張飛往巴塞隆納的機票,他想陪著她去。

  走的時候,她忽然就變了卦。


  陸澍,你別去了,你看那些報導,對你多不利,我去找沈慕西,你去也幫不了什麼,那邊現在流感肆意,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了,好嗎?白槿湖說。

  你一個人,叫我怎麼能放的了心。

  不,你別去,我只想一個人去,行嗎?她低眉說著。

  那好,隨時給我電話,在外,多小心,多保重,找到了他就馬上回來。陸澍說。

  這是第三次到巴塞隆納了,每一次來,距離上一次,都是隔著萬千光景的模樣,這一次,只要找到了沈慕西,統統就會好起來了吧。

  大街上,都沒有什麼人,能待在家裡的,都縮在家裡不出來,逃避著這場浩劫。一場流感,已經奪去了很多人的生命,人心惶惶的,都恐慌著生怕災難會降臨到自己的身上。

  她幽魂一般地走在大街上,語言不通,她只能用眼睛去打量身邊走過的每一個人,沈慕西,你快點出來看我,我來找你了,你快出來,出來和我相見,好嗎?

  白天她就靠著步行去每一個街角和路口,手裡拿著一疊沈慕西的照片,發給遇見的人。很多人,都因為流感,擺擺手不願意接照片。

  在蘭布拉大街,人來人往中,各種膚色的人,都戴著口罩,只有她,像是個瘋女人一樣見人就問你見過一個中國男人嗎,他叫沈幕西,你見過嗎見過嗎?

  到最後她的嗓子都嘶啞的發不出聲音,嘴裡舌頭上滿是一個個血泡,她仍在各條街道上遊走,握著沈幕西的照片,她的眼裡充滿了血絲。

  她又去了巴塞隆納的唐人街,在街頭的中國麵館里,吃了一碗揚州拉麵,要是把單價後面的歐元單位去掉,就和在中國賣的差不多價格。

  吃著面,她就想到了沈幕西為她做的揚州拉麵,沈幕西會放一些臘肉絲和荷包蛋。

  她掩面哭泣,那麼的疼那麼的難受,為什麼沒有早一點點找沈幕西,面沒有吃兩口,她付錢站起身,搖搖晃晃的,她手撐在桌子上,努力讓自己再有點力氣。

  她剛轉身離開店,就在唐人街的拐角處,沈幕西,她看見了沈幕西,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一瞬間就消失的背影,但她一眼就看出,那一定是沈幕西。

  再也沒有一個男人能讓她一眼就在人海中認出來了,沈幕西,他穿著白襯衣,背有些佝僂,在人群中,慢慢地消失。


  她這才反應過來,她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朝沈幕西消失的方向跑去,她嘴裡大聲地叫著沈幕西,沈幕西……

  她穿過一撥撥人群,看見沈幕西就在幾十米外的人群中,忽而會出現他的身影,她欣喜萬分,不顧一切的拼命朝人群中擠,一邊擠一邊喊著沈幕西的名字。

  他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也在朝人群中尋覓著。

  白槿湖並不知道,她在唐人街一出現時,沈幕西也看到了她,她憔悴失神的樣子,沈幕西跟在後面跑,喊著她的名字,她失魂落魄地轉身朝人群中張望,然後進了那家中國麵館。

  沈幕西沒有見到她進了麵館,還以為她還在人群中,所以也在人流中尋找她的影子,走得極快。

  她跟著那個時而出現時而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跑了好幾條街,她幾乎隨時都要虛脫暈倒下去。終於到了一個人群散了開闊的十字路口,卻再也不見了沈幕西的背影。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大喊了一聲沈幕西,沒有回應,只有冷冰冰的馬路知道,這是一個從遠遠的中國而來跑遍了巴塞隆納街道尋找心愛男人的女子。

  沈幕西剛好過了馬路走向另一條街,他亦是覺得自己跟丟了她,忽然聽到身邊好像有人在叫他,再仔細聽,沒有聲音了,只是錯覺吧,沈幕西想。

  她像是個和家人走失了的孩子,蹲在馬路邊,痛哭失聲。

  散了,他們終究還是散了。

  那天晚上她回到租住的一個臨時的小旅館裡,跑了幾天,腳上也起的滿滿都是水泡,一碰就疼。她吃不下什麼東西,就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她責怪自己,也許白天跑快一點,喊得聲音大一點,她就能追上沈幕西了呢。

  昏昏沉沉睡去,睡到半夜做惡夢,夢見沈慕西滿身都是血,站在一條河的對面,他對她說著什麼,看似很大聲地說著,她一個字也沒有聽見。他們隔著那一條河遙遙相望,滿是深情,卻觸不到彼此。

  他們,是觸不到的戀人。

  驚醒時已是凌晨兩點,她沒能從夢中的驚恐回過神,她掀開被子套上衣服就往外跑,她要找他,她確定沈慕西就在不遠處的某個轉彎等著她。


  凌晨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她站在馬路中央,涼風習來,她緊緊抱住自己,就像稍不用力,就會支撐不下去。

  所有的所有,都讓人失去了支撐。

  她在一個無人的路口被兩個黑人大漢攔住,他們一隻手拿著酒瓶,打著飽嗝,壞笑著用西班牙語說笑著。

  她要走,他們捉弄著她,將她推來推去,她虛脫的身子幾乎是任人擺布,她被壓在了地上,她多麼想伸手抬腳反抗,可是,一丁點力氣都沒有,難道要就這樣在異鄉被兩個男人侮辱嗎?她只能用喉嚨發出小獸一般的低號。

  她腦子炸開鍋一般的亂了,眼前兩個黑人的臉對她垂涎三尺的樣子,她一陣噁心,加上路途奔波,多日來的辛苦,她哇的一下就吐了出來,止不住的作嘔,把胃裡的酸水都嘔吐了出來。

  兩個想輕薄她的黑人見狀厭惡地抬起腳就要踹她,她感覺突然眼前一花,倒在了地上。

  陸澍不放心,悄悄地遠遠地跟著她,在巴塞隆納,穿過了一條條街,看著她苦苦尋覓沈慕西,他心碎成了一片片,零落在巴塞隆納的街道上。

  他遠遠看見兩個黑人攔住了她,他那種怒火涌的三尺高,他握緊拳頭做好了戰鬥的準備跑上去。那兩個黑人看陸澍那吃人一般的狂怒擺出的功夫架勢,氣勢上就被嚇到了,交換了一下眼神,忙落荒而逃,好像說著中國功夫實在是太厲害了。

  其實那些都是陸澍在拍電影的時候,武術指導教的些招式。

  白槿湖歪歪躺在地上,滿臉發白,陸澍伸手摸她的額頭,燙得不得了,她在發燒。天啊,這個瘋女人,難道自己發燒都不知道嗎,現在流感這麼嚴重,她可千萬別感染上了。

  陸澍將她背在背上,她怎麼這麼輕,都沒有什麼分量了。他想,槿湖,原諒我,我必須帶你離開這裡,你發了高燒,如果你繼續留在這裡,你會死。而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你死在這裡。我帶你走,不要恨我。

  NO.28

  白槿湖醒來的時候,窗外的麻雀正叫鬧著不停,陽光斜斜地照進了落地窗,天藍色的窗簾讓人心都亮敞了起來,她打量著周圍,白色的房間,白色的床,病房。

  發生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像是之前墜入了一場深深而綿長的睡眠,夢裡沈慕西拉著她的手過樹穿花,來到了一個空地面前,空地的周圍都是成片的樹林,陽光普照著。沈慕西說要在這裡造一所小樓,南面是臥室,中間的是客廳,有大大的落地窗,外面種滿了桃樹和向日葵。

  他牽著她,她在夢裡咯吱咯吱地笑了。


  寧願這樣沉睡不醒,夢裡有慕西,就不寂寞。

  她下了病床,病歷卡上寫著高燒,甲型流感疑似病例,醫院是南京人民醫院。南京,怎麼是在南京,她剛剛不是還在巴塞隆納尋找著沈慕西,怎麼一夢醒來,已回到了南京,究竟發生了什麼。

  頭很疼,什麼都想不起來,她拍打著自己的額頭,看見病房上寫著「隔離房」,她啞然失笑,原來自己真的被隔離了,甲型流感疑似病例,她管什麼呢,她要出去,她還要去找沈慕西。

  她使勁地敲著病房的門,喊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這是什麼醫院,你們憑什麼關我,你們放我出去!

  一個戴著眼睛的醫生擔憂的站在病房門口,隔著玻璃,看著白槿湖在病房裡情緒失控的樣子,他對站在身邊的陸澍說:她怎麼了,精神這麼不穩定,我真的擔心她會瘋。我看,在隔離室待不久,她燒退了,也要被送到隨家倉去了。

  隨家倉是南京腦科醫院,南京人都俗稱那裡是瘋人院,如果有人說你是隨家倉出來的,那麼,就是罵你是神經病了。

  不會,她不會瘋的,你信嗎?她不論怎樣的失控,都是暫時的,冷靜下來,她就會好的。她不會瘋,她心裡放不下一個人,她念著他,她記著他,她不會瘋。陸澍望著她在病房裡焦躁地尋找著出口,堅定地說。

  她只是,想尋找一個出路,那條路口,是通向沈慕西的。

  被隔離了一個月後,她就被排除了疑似病例,她看起來臉色還好了很多,陸澍站在病房門口捧著一束向日葵花接她出院。

  她抱著向日葵細細的嗅著,那是一束經過特殊製作的花干,不仔細看,就像是鮮花一樣鮮活,她芬芳滿面。沈慕西,我為你,瘋過,哭過,不要命過,我還是沒有找到你,我們的愛就像是這一束花干,雖然風乾,卻還是鮮活動人。

  陸澍開著車帶她去夫子廟的夜市上吃燒烤,她拿了一大串,上面撒了厚厚一層辣椒粉,她就那樣肆無忌憚的叉著腿坐在街攤邊。以前,沈慕西就是這樣寵著她,看著她貪婪的吃相。

  她拿著一瓶啤酒,往嘴裡灌,打了一個酒嗝,將羊肉串一個勁的往嘴裡塞,辣的鼻涕眼淚一起往下流。

  陸澍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絨布的盒子,輕輕推到她面前。

  她放下羊肉串,擦了擦嘴角,打開了盒子,看到裡面東西的那一剎那,瞬間哽咽。

  盒子裡面靜靜地躺著是一個黑色的哨子,那是兩年前沈慕西送給她的。她離開小樓的收拾東西的時候,因為無望,就隨手丟在了沙發上,


  現在,這個哨子就出現在她眼前,沈慕西說的,不管發生什麼,只要吹這個哨子,他就會像超人一樣飛到她身邊,隨叫隨到,她叫他往東他不會往西,他聽從她的所有指揮和命令。

  她握著那個哨子,貼在臉上,眼裡都是對過往美好的懷念,她問陸澍:你是從哪裡,找到這個哨子的?離開沈慕西的時候,我沒有帶走它,後來,我一直後悔,我責怪自己,應該帶著,沒準我想他找不到他時,吹這個哨子,他還就真的能神奇地飛到我身邊來。她說著,深情地望著哨子,笑了。

  陸澍喝了一口啤酒,狠狠灌了一口,放下酒瓶,良久,緩緩說來:

  這個哨子,是一個星期前,搜救員在巴塞隆納的貝索河裡,打撈到的一件衣服,裡面有沈慕西的護照,還有,這個哨子。通過外交,輾轉交到了我的手上。陸澍說著,停了一下,有些怕她接受不了。

  她的眼睛呆呆地凝視在某個點,手捂住了胸口,她隱忍住,手緊緊握著,指甲穿透了手心的肌膚,她咬住唇,說:請說下去。

  有個華人目擊者說,看見沈慕西踉踉蹌蹌地在貝索里河邊,可能已經感染了流感,高燒讓他頭暈目眩四肢無力,他抓住河邊的每一個女子,嘴裡喊著念著一個女人的名字,說著白槿湖,我怎麼把你弄丟了,我們怎麼會失散了。

  陸澍看著她,問:你沒事吧?

  她手抓過一把羊肉串,把羊肉直接從燒烤簽上一把拉了下來,整個手心裡都是辣辣的肉串,她一把塞進嘴裡,別過臉,用力地吞著,用手背擦眼淚,她說:我沒事,你接著說。

  最後他跌入了河裡,甚至都沒有在水面上掙扎一下,就沉了下去,沒有再浮上來。隨後趕來的救援人員,打撈了一天一夜,也沒有找到他,只找到了他的一件衣服,衣服里就有這個哨子。

  陸澍說完了,有些害怕面對她的反應,她會不會接受不了一下子暈過去,還是會哀嚎大哭。他也猶豫要不要把這個事告訴她,如果隱瞞下去,她可能還是固執的去尋找沈慕西,而她總有天會知道沈慕西已經落入了那條河裡再也沒有爬起來,那樣對她傷害會更大。

  長痛不如短痛,說的多好,說的那麼輕飄飄,短痛,也痛的讓人喘不過氣。

  白槿湖沉默了很久,那沉默,讓陸澍十分的壓抑透不過氣,她就好像在集聚著悲痛的火山,隨時都會噴薄而出劇痛岩漿會湮沒她。

  她將那個哨子放在唇邊,對陸澍說:告訴我,這個故事是你編的,對不對,我就猜到是你編的,沈慕西怎麼會死呢,怎麼會掉到河裡去呢。他會游泳,他曾獲得過百米游泳冠軍你知不知道?我不久還夢見他買了一塊土地要做一棟漂亮的小樓給我,他牽著我的手說……

  夠了!你清醒一下好不好!沈慕西他死了!他已經死了!你不要再這樣自欺欺人了好不好!陸澍將啤酒瓶砸在了地上,砰的一聲,酒瓶碎了一地。

  她起身就跑,一口氣跑到了秦淮河邊,陸澍險些都沒有跟上,在這裡,就在河的對面,沈慕西在人群中擠了好久就是為了給她買一串糖人。


  她望著秦淮河畔林立的紅燈籠倒影在水裡,好像夢裡來過這裡,沈慕西就站在河對岸,遙遙相望著,無所泅渡。

  她握著哨子,放在唇邊,使勁的吹,一邊吹,一邊落淚。

  沈慕西,你不是說只要我吹哨子你就會無條件的來到我身邊嗎?你在哪,你不要躲著不和我見面好嗎?

  秦淮河畔,埋葬了她的心。

  在夢裡,還是會夢見沈慕西在夢中與她纏綿,醒來,枕邊空無一人。她走在路上遇見背影和沈慕西很相似的男子,她就衝上去,跟著後面喊:沈慕西。當人轉過臉,才看清,根本不是,沈慕西是多麼讓女人垂涎的男子,世間能有幾個沈慕西。

  白槿湖找了泰國的通靈大師,問了沈慕西,大師查來查去,說並沒有查到任何沈慕西的靈間音訊,她欣喜也許沈慕西並沒有死,他只是躲起來了。

  大師勸他說:死去的人,你就放開吧,讓她們好好去轉世。活著的人如果對她們念念不忘,她們沒法安心轉世的。一切,就忘了吧。活著的人還是得好好活著。

  她站在曼谷玉佛寺前,久久地都任著風吹打自己。是誰說過,死去的人,最後都會化作風,維棉變成了風,沈慕西也變成了風嗎?

  為什麼,連懷念的機會都不肯給我,沈慕西,你好殘忍。

  一心相愛,兩情相悅,三千世界,四大皆空。世間種種到最後必成空,是這樣嗎?

  沈慕西走了,這慢慢讓她承認這是個事實,她試著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要繼續在熱鬧而生動日子裡,安謐地從容地旁觀。

  偶爾去泡吧,泡咖啡館,但更要在街頭巷尾流連,在路邊買一束馬蹄或百合,在春日的黃昏欣賞路人,她比以往更加的珍愛生命,她要活著,去完成沈慕西曾最想完全的事。

  左十年,右十年,人生不過一轉眼,深切的痛楚最後到底是誰的錯已經變得並不重要,在愛著的時侯耗盡纏綿,也好過天涯錯身,在心底永留一塊不結的痂,時時痛楚,可它是你身體的一部分。

  想著要象王菲一樣,一而再被辜負後,依然一如既往在上海罕見的潔淨復古的小巷裡疾走,愛散不怨,寫高貴的情書給自己。

  正如絲嘉麗說過,tomorrow is another day!


  尾聲:

  白槿湖:她很難在繼續待在南京下去了,她如果再這樣待下去可能真的會瘋掉。她帶著沈慕西曾經的夢想,去了西雅圖,在西雅圖的華人街,她開了一家梨園春,她要繼續沈慕西未完成的心愿。

  真正愛一個人,是一起死,還是在他死後念念不忘,完成他未盡的心愿呢?

  白槿湖選擇了後者,她要把中國戲劇文化在美國傳承光大。她想年輕的時候登台唱唱戲,等老的時候唱不動了,她就去當老師免費教那些喜歡戲曲的孩子。

  這些,都是沈慕西想看到的,她為他辦到。

  她還是唱著《牡丹亭》,只是台上只有她一個人,柳夢梅和杜麗娘都是她一個人唱,有人問她這樣會不會很累。

  她含著眼淚微笑說:一點都不累,十分輕鬆。

  還是會夢到南京,在南京那個小樓里,他們度過了彼此生命中最美的一段時光,有這些念想,就夠了。

  陸澍:紅透了亞洲的男星,每天都在天上飛來得去趕著通告,偶爾也會飛到西雅圖白槿湖的梨園裡客串一下,也會坐在台下聽聽槿湖的崑曲。

  他淡定地勸白槿湖重新開始一段戀情,他說我們都已不再年輕,若遇見喜歡的,就不要再怯縮了,再怯縮就沒有機會了。

  終於在08年奧運會開幕式之前,陸澍娶了一個妻子,不是演藝圈的人,是一個芭蕾舞老師,她的眉心淺淺的有著青色的一點,遠遠看真有幾分和槿湖的相似。

  林流蘇:林流蘇來來回回嫁了幾次,始終都不是很滿意,挑來撿去,最後挑的竟然是一個身高只有一米六皮膚黝黑的養殖場工人,她也就跟著過工人妻子的生活。

  柴米油鹽醬醋茶,不再是過去的千金小姐,她成熟了很多,不久就為人母,生了一個兒子,日子雖然簡單,卻充實。

  一切,最終還是塵歸了塵,土歸了土。

  季雲燃:他的畫最後一炮走紅,拍賣到最高價甚至都達到了五百萬人民幣,他的畫作成了收藏夾炙手可熱的收藏品。他的成名作,就是一副畫白槿湖的作品,名字叫《我喜歡你的沉靜》

  他還是淡漠名利,安定地畫著自己的畫,沒有再漂泊下去。

  在法國巴黎開畫展的時候,記者採訪他什麼時候打算結婚,他握著畫筆,滿心嚮往的說:我答應過一個女子,愛情來的時候,我會去把握。

  張儀喬:在四川映秀鎮支教,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發生8.0級特大地震,張儀喬所在支教的學校也受到嚴重的毀滅。

  在張儀喬的緊急疏導和救助下,她所在班級無一名學生傷亡。在大災難的面前,她才強烈地感覺到了人身的價值和意義。

  她沒有顧上休息就投入了震後的救援和募捐活動,她滿臉灰燼在廢墟中扒尋著生還者,面對鏡頭做出了一個勝利的「V」字手勢,一時,感動了無數人。

  楊菡:兩年後她隨台商回大陸探親,偶然才得知了沈慕西的死亡消息,她輾轉聯繫到了白槿湖,楊菡在電話那一頭哭了,她一直都在懺悔,是她生生拆散了他們。

  楊菡說,如果不是我,沈慕西和你就不會分開,你們不分開,他就不會死。我對不起他,也對不起你。隨著我的孩子漸漸長大,我為人母久了,我越來越明白很多前二十幾年我都不懂的道理,我錯了很多。

  如果沈慕西能活過來,我真想告訴他,如果時光倒回到我和他最初相戀的那個時候,我絕不會再為了錢而離開她。

  劉輝:他妻子最後真的為他生了一個女兒,孩子一出世就會笑,像是認識劉輝一樣。劉輝給她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劉眷棉。

  方沐成:尋花問柳成了一種習慣。不能原諒的是他竟然利用女學生對他的崇敬之情,猥褻了幾名初中女生,在檢方控訴的時候,不幸患上了睪丸癌,為了保命切除了三分之二的睪丸,手術一個月後,還是淒悽然死去。

  第八部:新式8090婚約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