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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夜行的樹與三月的花

2024-09-13 18:25:29 作者: 千樹
  夜行的樹

  月上樹梢。

  這是故鄉的樣子。

  落入每個人眼裡的色調、氣味和回聲,有著不一樣的殘缺與豐盈。

  心中有童話時,一抬眼世界就成了童話國度。

  小引說他喜歡自己一會骯髒一會純結。

  我也是。

  一邊不時與他的惡魔打照面。

  一邊去相信當下並肩的人,一起站在童話里,在此刻,純粹如新生。

  欲望匍匐在暗處。

  我們常常需要走很遠的路、夜行,才能辯別穀粒與虛空。

  天氣晴好的夜晚,打完球會走回去,與開著花的樹默然擦肩。

  這些樹花開得悄然,在夜裡遇見,就仿佛它們是專挑夜間盛開。

  以前沒有想到過有天會迷戀上羽毛球,會願意獨自去做一些事情,以及,打量一棵樹的表情。

  漸漸已經習慣了一些表演,旁人及自己。人們表演的目的出於自保或不傷害他人。

  樹不似人,從前覺得其生長寡淡,長葉、開花、枯朽,無多餘情緒,溫順承載人間四季的更迭轉折。直到也結識這樣的人,不表演,不廢話,在需要的時候不退卻。

  忽覺,樹無情,便是它的氣度。

  三月的花

  老得透著暮氣的社區,不期然就能迎面遇到蹣跚的老人,如同靜態的眼神、褶皺著年輪的皮膚里傳遞出的生之微末,空氣也聞之顫動。

  同樣,感受到三月第一場花開的盛事,也是在這暮氣沉沉的老社區,大朵艷麗的茶紅、整棵變成粉色的大樹,一連排盛開,以極其火熱的姿態,將春回的力量示眾。

  桃紅、李白、翠葉,延褐色的樹幹親密攀伸、向世界舒張,在艷陽藍天襯托下,這種愈發的嬌艷和明麗,仿佛一生中初遇,因為美得懾人,因而張惶終會易失。

  生活了近七年的城市,聞過多次的地名,多路過而不入。初見驚艷春光,恍然世間春色原本美如是,羞慚不如游魚,小半生細節粗糲,在無謂的狂言和妄自菲薄中搖擺無知。

  「將一顆心扔進人群終究太幼稚。」

  來回走過許多次的路,換個時節來,恍若新的世界。

  沉迷。

  停留在背影的眸中溫柔,也有過玉碎傾杯的決裂。

  人性的複雜、張惶、掙扎、柔軟,皆在不定中尋找平衡、自我完善,找尋它的春歸。

  無法凌駕,臣服也罷。

  不知原諒了什麼

  9月1日傍晚遇見了美麗的晚霞。

  從公司下班出來,搭了跨城的順風車去C地。嶽麓大道上方,滿天空的魚鱗雲,起初還是清冷的藍灰,不消一會,便有橙紅的霞光穿透雲層,抬眼所及都是不顧一切的艷麗。


  每當驚覺自然之瑰麗,常有一驚一乍之嫌,困頓於自己的一方天地太久,偶然的驚艷便有隔世重生之感。

  若行走到四下平坦之處,視野無阻,低矮的建築,恰巧布滿雲的天空也壓得極為低沉,一起行進的人,就會產生相依為命的錯覺。

  幻覺與錯覺更多地組成了人生,不是所有人都有力量抵抗直面真實的痛感,迴避自身,與及時行樂不失為一種良方。

  自我的性靈追求、成長,與關係間的較量,皆在探索中行進。人性的意圖考量和追究,終是收穫彼此難堪的答案。

  當下的誠懇是真的,天性也是真的。柔情也好,消磨也罷,如當下的光與霞,終會消失。

  人生如寄,什麼都不能十足把握,什麼也不能全然留住。

  「不知原諒什麼,誠覺世事盡可原諒」。每在心下思及木心這極妙的句子,心下便柔軟。應是含了對塵世的悲憫,那晚霞才如此美極……

  清明小鎮

  一放假,便有很多人來到小鎮。朋友、戀人、拖家帶口的……

  幾排木石混建的老房子,一條石板路主幹道,再加一道略顯污濁的小河蜿蜒在側,聚集天南海北幾起生意人,賣當地油炸河魚、貓耳、蒿子粑粑、湖藕,賣北方的芝麻餡餅、賣南方的氣味香水……土菜館、小吃店、手工作坊、民族服飾、茶館、小酒吧……如此便形成了「古鎮」的氛圍。

  先有名人於媒體褒揚在前,再有政府號召周邊百姓將已建好的房屋統一改造成白牆黑瓦木窗,加上小鎮離長沙城區頗近,於是近年遊人如織,每到周末、節假,小鎮熱鬧如盛事。

  也有人質疑小鎮古老歷史的真假,說不過是炒作而為,但不影響迎來送往的遊人。

  有多少人真正在意小鎮是否真的古老呢?湊的是熱鬧,體驗的是「到此一游」的經歷累積。

  離小鎮十來公里的另一個鎮,存心效仿營造,小橋流水、白牆黑瓦,民俗風情扎個堆,也像模像樣,分流了大撥遊客前往。

  清明假第二回來古鎮,距第一次已過去兩年。


  兩年前的夏天,與F送阿光來小鎮寺廟,90後的她是虔誠的信徒,大部分的業餘時間都誦經念佛,得空便來小鎮寺廟打坐,住上十天半個月,在廟中幹活,洗衣打掃做齋飯。

  寺廟裡如阿光一般的信徒還有很多,從北方遠道而來的師兄做的素菜餃子味道絕佳,勝過世間所有肉餡。住持熱情地夾了幾個到F碗中,F嘴上一客氣,餃子便落入了我的肚中。

  當晚,阿光邀我一起住寺中,我見那如學生宿舍一般的上下鋪便謝絕了,當下認定自己終究不是清修之人。

  齋飯前,在寺廟後院涼亭,住持與F有搭沒搭地聊時政,見F穿著長相甚威嚴,便幾次問他是否軍官。F笑笑否認了。臨走,許是感激住持的熱情與齋飯,F貢獻了幾捆香火錢。

  那時的我感覺身為出家人,也未必完全「清靜」,俗人又能清修到何種境地。

  再一次來到小鎮,沿著街頭漫無目的前行,不知覺中經過寺廟。站在門口略一遲疑,還是走了進去,路遇各菩薩神靈,紮實地一一叩拜。

  過前廳後門,看到住持走出,迎面相視一笑,他一看再看,問,「吃飯了嗎?」

  「剛吃過了。」我笑。他再問,我再答,真的剛吃過了。

  兩年後的今天,阿光早已離開了長沙,與F也不再見面。

  一個用最笨拙的方式擺脫手機(將手機關機扔在家裡)的人來到古鎮,走進寺中舊地,遇僧人問你「吃飯了嗎」,熟識得像一鄰里或老友歸來,當下的眼裡自有悽然,亦有釋然。

  人生這場修行,漫漫,深淵難免,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找到出口的方式。

  小確幸

  小時候上學,會在夜裡想:周一有體育課,周二會講解作文,周三有音樂課,周四聽說會發一些新的課外讀物,周五馬上就放假了……

  這樣子,每天都有點可以開懷的事情,於是一天天重複乏味的上下學,都能被那一丁點支撐著不至於太苦悶地度過去了。後面才知道那才心理學上有個專業說法叫「心理暗示」,那些聊以慰己的小事,日本的村上還造出了一種比較文雅美麗的說法:小確幸。

  他們是這樣釋義:微小而確實的幸福,稍縱即逝的美好。


  倒著說,就是幸福微小,美好稍縱即逝。人生大抵如此。

  為賦新詞強說愁的階段才過去,真要到了滄桑的境地,發現天地一片玄黃渾沌,多數人無謂也顧不上愁否,及時行樂自覺沒白活才作罷。

  小確幸的喜悅,鮮活又脆弱的植物最能傳達。接收到的人,在某刻無限接近幸福。

  初養花的人,很少人能拒絕月季的嬌艷,即便明知它難以存活於室內陽台。短暫易凋零的心動,更令人憐惜。

  在夜裡看盛開的向日葵,是大幸福。

  也許普通人一生大抵只會有一次那樣的際遇吧。幸福過於盛大,會將小確幸的喜悅透支。

  所以心愈緊靠的人們,背離得步子也愈匆忙。

  多肉和繡球都是樣子喜人的,即便一個喜干,一個渴水。

  同各個角落的人群一樣,在各自的世界裡蓬勃著。

  星沙240天

  夜色總是極美的。從星沙大道旁的21樓望下去,偏覺得它格外美出塵。

  靜夜,車輛疾速來往穿行的聲音,似風聲又似雨落,淅淅瀝瀝,澆著夢境,醒著也如活在幻覺里。

  見過星沙朗夜皓月的人,會恍惚發覺塵世間的夜色,竟然能美如斯。藍成淒艷的天,在多年前的校園操場仰面可遇到。

  月色、藍幕、路燈、樹影……從來無需刻意指揮,便交響成夏夜裡隱密的盛事。碧桂園到月湖公園一圈圈遛彎,灰埠夜宵攤段子下酒,很多人聚首。一幅幅遊蕩在塵世的肉體,仿佛冷清太多,四下尋找熱鬧。熱鬧得太久後,又仿佛身體某處更加冷清。

  隔了這麼多時日,依稀還記得麥兄用他那有些滑稽的粵式普通話說,我們這破落軀殼喲,好酒好肉好生地伺候著它,還要給它清洗、裝扮,鍛鍊它、注意冷曖……


  說瘋話的和願聽瘋話的,都是一時靈魂出竅的人,「閃電擊中天靈蓋」。

  而人一生的靈魂出竅,有額度。曾以為如花開花謝般的輪迴無休,其實卻如麥抽穗長芒,銳利過後,等待的是與秸稈一起被搗碎。

  有人覺得與繚亂的夜色過招趣味難擋,有人發現松雅湖上空的晨曦甜美又荒涼。

  每個熱詞,都有它道不盡的過量深夜故事。

  就像永遠弄不清「仗義多屠狗輩,負心多讀書人」的思辨關係;「只聞花香,不談悲喜」的智慧是終生需加強的功課。

  悲什麼悲,松雅湖依然水向東去,星沙大道依然豪車與卡車並行,道旁粉白的夏日桅子依然清香濃郁,靠得再近的人到了該散的時候,不會回頭。

  一兩根驕傲的反骨,易折;清水向遠的眼晴,易紅。

  2013年7月至2014年3月,居住在星沙八個月,四捨五入240天。

  24是消除的簡約之意。

  好比租房裡的風信子,乍開時,馨甜膩味。

  待一過季,一場空寂,千迴百轉。

  作別泊舟日

  還在做夢的小時候,幻想自己長大後該有多少幢房子(對,是幢,不是套),自己一幢,給父母弟妹一幢、爺爺奶奶一幢、還有三個叔叔、伯伯各一幢。

  房子呢,應有三層。一樓是大會客廳,帶前後花園有葡萄架的那種;二樓做客房,每間都有視野很好的觀景露台;三樓自住,臨著四面都是大書櫃,書櫃裡裝滿書的書房……

  來長沙轉瞬快七年,夜深時回想這些年在長沙租住過的地方:蔣家壠、廣大環球、紅旗小區、小林子沖、水電八局、湘銀公寓、井塘家園、松雅湖畔、長房西郡、英郡年華、烏山鎮、長華社區。

  7年,搬離長沙12個地方,傳說中居家的巨蟹座的折騰勁,自己回想都不可思議。

  老房、新房、樓梯房、電梯房、單間、合租、職工宿舍……老小區的暮氣陳腐、新房子的簡單清冷,合租室友的親近與疏離,聞言有不拘小節但從沒被我遇到過的房東們的長相和眼神……

  每一次搬家,都是心力與意志的博弈,一大堆家居,一摞摞被當時的男友所嫌棄的厚重書本。

  成長,是讓心逐漸堅硬、讓眼神逐漸混濁從而將滄桑映射到面孔的過程,其中就包括了一次次搬家。

  一次搬家,也是一次心的遷徙。對於租住的地方,風景再美,配套再合心意,也不會留戀,因為明白不屬於自己。

  一個棲身之所,對一個性情不穩定、缺少安全感的妹子來說,是多麼渴望和重要的事啊。

  依然愛著家人,卻不會再去做年少時的一幢幢房子夢了。就像曾經痴迷武俠小說現在開著小超市賣貨進貨的小叔叔,心裡肯定裝過一個個英雄夢吧。

  俠骨柔情,快意恩仇……夢過的江湖,已在日漸暗下去的歲月中遠去,七挪八湊終於有間自己的小窩和小書架,那餘下的日子,即使醒得時分太多做不了夢,也能以書墨聊以慰藉。

  棲身棲身,是否也能棲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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