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沒有你的我的林野

  １　杜邊城有嚴重的妄想症

  我想我應該有一個像巫迪文一樣帥的男朋友，笑起來像個天使，帶著三月蒲公英的柔軟和清新；我想我的家應當安在民國時期的雕花宅院，父親在一方叱吒風雲，母親整日裡在家誦經念佛，像鏡樞上的一隻繡花鞋，安之若素。

  我踮著腳透過窗欞，看對面的閣樓上穿旗袍的女人，花枝招展的翩躚於男人之間。母親拿雞毛撣子打我，要你不學好！要你不學好！

  「許洛桑！許洛桑！你的幻想症又犯了啦？」

  一個尖銳的鴨公嗓將我從美麗的景象中扼殺，我看見杜邊城一隻手拿著一個雞爪往嘴裡塞，另一隻手拿著個雞腿使勁的在我眼前晃蕩，滿手的油。

  我沒好氣地恨恨瞪他兩眼，高傲的翹著小指從他手裡接過雞腿。

  我們沿著青石板路的小巷回家，路邊隔不遠便有一棵古槐。我常常把這想成大上海寬闊的街道，路邊的古槐是高貴的法國梧桐。

  我跟杜邊城說了幾次我的期望景象，他很煞風景的罵我虛榮浮誇。

  其實他比我更虛榮和浮誇。

  就好比，他的妄想症比我的更嚴重。七歲那年他剛搬到我們小鎮的時候，他就跟我說，他的老家住在鐵路的下面，火車每天轟隆隆的從他們家房頂開過，特刺激。他說他們家後門前有粉紅色的小蛇成群地趴在大石板上曬太陽，而後山不時出沒老虎，黃鼠狼以及藍眼睛的兔子。

  後來經過我親臨現場的證實，火車是在他們家的上方，但是隔了一條河的左上方，他們家的那些粉紅小蛇不過是雨天的蚯蚓，我在那呆了半個月，連老虎的毛都沒見，更別提什麼黃鼠狼和藍眼睛的兔子。

  我罵杜邊城，表示對他的強烈鄙視。我幻想但至少我沒有撒謊，他不僅妄想而且謊言脫口成章。我們上學，看見穿紅裙的女孩踩著自行車從我們身邊疾馳而過，他便說，那是他的前某任女友。我們看運動會游詠比賽，他說那算什麼，我能睜眼游過一條河，連氣都不換一下。

  你那河肯定是一米深的吧。我嘲笑。

  杜邊城是徹底的無藥可救了，一看到他，我就來氣。遇到他之後，我才了解，我是一個多麼誠實的孩子，與他比起來，我幾乎從來沒有撒過一次謊。他說謊不眨眼，就算拿著公安機關里的測謊儀來也測不出的，他照樣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圓一百零一個謊話。神奇的謊言大王。

  所以說，經年累月的經驗積攢，我堅定了一個信念，只要從杜邊城口中吐出來的話，我絕對壓根不信。包括他對我說的：

  許洛桑，我喜歡你。我想和你一輩子慢慢變老。

  我冷冷地瞅他一眼，繼續啃我的雞腿。傻瓜才會相信杜邊城呢。

  雖然他經常買雞腿給我吃，自己嚼雞爪，雖然他在學校里滿頭大汗跑遍小城裡所有的超市，只為給我買我喜歡的濕巾。

  但誰不清楚，這只是他誘惑我上當的伎倆罷了。這麼多年了，我早已經不再被他騙，他一定是沒有成就感了吧。

  杜邊城，我不信你。繼續給我買山楂去！

  ２　帥小Ｙ與不耐煩的杜邊城

  杜邊城喜歡過很多女孩子的時候，我只喜歡一個男孩。我一度叫他，我的小Ｙ。俊美，白淨，眼神清澈，十指修長。

  他在視頻里暖暖的叫我，洛桑。

  完全不同於杜邊城的：眼小，嘴大，又黑又矮，虛榮，愛撒謊。

  我幸福的向杜邊城炫耀，他鄙夷的望著我：「許洛桑，你不會是來真的吧？我跟你說，只有那些在現實生活中特失敗的人才會到網絡上尋求自信……」

  「行了！行了！……我說杜邊城，你煩不煩啊？」我皺著眉嘲他吼，本不該對他說的，想他這種人，除了給我澆冷水壞我心情之外還能做什麼。我對小Ｙ訴苦

  小Ｙ說，他也是為了你好。畢竟網絡上有很多人還是不能讓人相信的。

  我說，但是小Ｙ，我可以不信任何人，我絕對相信你！

  無論我開心或失意都是他跟我一起分享，他也如此。而如此煩雜的生活中，如今還能有幾個能有耐心來聽你叨嘮呢？甚至杜邊城都不能，他只會嘲笑挖苦我，以此為樂。

  我不會告訴他，我是多麼的喜歡小Ｙ。

  十月，小Ｙ來小城看我，背著大大的旅行包，斜立在學校門口，細碎如緞的發，晶亮微帶笑意的眼神，像秋日裡的一株花樹，引來女生們的嘖嘖讚嘆。

  我便在那一片嘆息中，幸福到頭暈的朝他奔去。他微笑著自然而然的牽過我的手，熟絡的像我們相識了一個世紀。他的手指微涼，他說他冬暖夏涼，是身體倍兒棒的體現。

  小Ｙ說翹舌音的時候，嘴角向上揚起，盛滿花香的樣子。我仰著頭看他，眼睛裡一片晶燦燦的陽光，周圍的一切都看不見。

  直到杜邊城跑過來，硬生生的拉開我們的手，他用的力道那麼大，把我的手都給勒疼了。

  「許洛桑！注意點形象！」

  「你是誰啊？我的事幹嘛要你來管？」我是真的生氣了，豎著眉毛，擺出準備隨時作戰的姿態。

  小Ｙ在一旁撫慰我，說請我和杜邊城吃飯，交個朋友。

  杜邊城惡狠狠地甩過他的手，「交朋友可以，但我警告你，別打洛桑的壞主意。」

  說完，他看我一眼，扁著嘴巴，神情古怪。那一瞬，我看見他的眼睛是濕的，我的心臟不由地一顫。他將手機塞到我掌心，「有事打電話！」他說，毅然轉身離開。

  我突然懨懨的， 小Ｙ到來的喜悅感此時被沖得無影蹤。與他吃飯，陪他四處遊玩。杜邊城一直都沒再出現。

  幾日之後，小Ｙ回去，我送他，他邀請我去他們家玩，我爬上火車，心裡卻總是浮現杜邊城濕潤的眼眶。

  那小子，第一次見他那麼煽情，原來他小小的眼睛也會閃光呢。於是，我又跑下了火車，聽到莫明其妙的小Ｙ一直在身後叫我的名字。

  「杜邊城，杜邊城！」我大聲地朝他嚷嚷。

  杜邊城背倚著小巷的城牆，冷冷地看著我朝他張牙舞爪的跑來。

  「都怪你！害我失去了親近大帥哥的機會！杜邊城，你賠我！你賠！」我扯著他的衣服鬼哭神嚎。

  「那你跟他去啊！又沒有人綁著你的手腳！」他甩開我的手，滿臉的不耐煩。看著我愕然的表情，獨自離去。

  我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裡一陣陣的涼意。杜邊城，你這是怎麼啦？

  ３　可惜你無緣分享

  我還是來到了小Ｙ所在的廣州。拿著他在給我的地址，我一路尋來。事先並沒有跟他說。

  不明白究竟是因為被杜邊城氣瘋了，還是敵不過小Ｙ在電話里對我的形容，說是多姿多彩，醉生夢死。

  廣州的確比我和杜邊城土生土長的小城要繁華得多，可是在他家附近的街道上，我看到一色的娛樂城，ＫＴＶ，酒吧，洗浴中心，這裡只有燈紅酒綠，聲色犬馬，沒有青花小鎮，沒有樓閣古槐小巷。

  沒有人告訴我，我為什麼這樣的失落。

  轉過街角，我竟然看見了小Ｙ，與一群少男少女呼嘯著穿過街道。他的頭髮五言六色，豎著，衣服也是特立獨行的樣式，還有長長的銀線般的耳環。與視頻里與去小鎮見我的那個小Ｙ判若兩人。

  他們張揚地來到一家夜總會，將兩個學生裝束的女孩往裡面推，然後有中年男人出來，給他們錢。

  女孩們被人拽進夜總會裡面時，還在掙扎著。

  我站在街頭，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我眼中的小Ｙ在笑著，仍然是那上揚的嘴角，眼神卻冷峻的像刀峰。他們一行人，都如小Ｙ，似９０後，都是青春孩子的年齡。

  他們收好錢，轉過身，朝我的方向走過來。我呆呆地站在路口，等待小Ｙ走近。我想等到他走近，我要走上前，仔細看看他的真實樣子。我的全身冰涼，忽然驚覺有人拉住我顫抖的手。

  我幾乎尖叫著轉身，看到杜邊城皺著眉頭向我搖頭。他緊緊的握著我的手，將我扯過一堵牆後。

  「那些妹仔那麼愛慕虛榮，貪財，愛慕帥哥，小Ｙ這是替天行道，懲罰她們，你們說是不啊？」

  我們躲在牆後面，聽著他們一群人嬉笑著走遠。我咬著嘴唇，激動讓我一直在顫抖。

  杜邊城拿出手機報警。我一直昏昏沉沉地跟隨他，坐車，回家。

  車上有人在放著許美靜的歌，我聽著聽著就淚流滿面。一直沉默的杜邊城拿紙，笨手笨腳地替我試淚。

  「我不想阻檔 你在我心蕩漾／如果連遺憾 我都不會欣賞／不是對誰都如此糾纏／只可惜你無緣分享／我沒有阻檔你在我心蕩漾／時光會撫平我想你的波瀾／痛哭一場 不代表悲傷／是我想要給你原諒……」許美靜／《蕩漾》

  ４　成長讓我們憂傷

  我叫許洛桑，我曾經喜歡過一個叫做小Ｙ的男生。

  我依然對杜邊城這麼說，他依然一副鄙夷的神情。

  我說，喂，總比你好比你真誠吧。想你今天喜歡千嬌明天喜歡百媚，上午喜歡萬紫下午就喜歡千紅。

  那是少爺我有博愛的胸懷。他自得的笑。

  我跳著敲他的頭，不經意中，小矮子已經高出我大半個頭，害現在我每每想打他的時候都不方便，都要做兔子跳。可是鬱悶的是我連簡單的兔子舞一直都跳不好。

  我還在咕嚕著拍頭，杜邊城在一邊慘叫著：大嬸，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班上明天要轉來一個大帥哥了。

  真的？我兩眼放光。要知道帥哥是我許洛桑的最愛，就好像杜邊城喜歡調戲各種類型的美女一樣。

  於是暫時放下了對杜邊城的施虐，威逼他透露即將到來的帥哥的家世背景。上到父母兄弟，下到養了什麼寵物，養了幾隻，愛吃什麼食物等。

  杜邊城一邊說一邊翻白眼，暗自嘀咕，這像剛剛失戀的女生嗎？

  我偷偷的笑，偷偷嘆息，杜邊城，你可知道，只有在同你吵鬧的時候，看到你笑得肆無忌憚，我才會放下一切的不愉快。

  但第二天看見新轉來的帥哥，我的身心更愉快，尤其是當他走到身邊的座位，並坐下來的時候。

  我推推瓶底厚眼鏡擾擾頭髮，清了清嗓子，正準備開口做自我介紹時，他倒先開口了，第一句話將我抬到月球，第二句將我打入地獄。他說的是：

  「你是可愛的許洛桑嗎？——藍露是不是你的鄰居？」

  全世界都清楚，學校里來接近我的男生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為了藍露，餘下的那一個呢，就是杜邊城了，因為他早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就被藍露婉拒門外，整整心碎了十年。

  哦，一個小孩的十年。

  瞧，一提起藍露，我和杜邊城倆人的妄想症都會發作。我呢，想著過了今天便變成藍露那顛倒眾生的模樣，他呢，自不用說了，定是一起相擁著看流星什麼的。

  「許洛桑！許洛桑！」帥哥急促地叫著，喚回神遊太虛的我。

  我耷拉著眼神惡毒的看了他兩眼，從牙齒縫裡吐出兩個字：「不是！」

  過了幾秒後接著補充：「別再跟我提到藍露這個名字！！！」

  「哈哈哈……」杜邊誠早在一邊笑趴下了。

  帥哥也笑了起來，淺淺地扯動嘴角，像極了巫迪文清清秀秀的模樣。瞬間，我看呆了，半天不想移開眼神。

  他被我看到不好意思了，說：「我叫阿巒，很高興認識你。」

  「我……我也是。」我慌慌地轉開眼神。

  「許洛桑，你就那點出息。」左邊的杜邊城冷笑。我張開五指，拼著力氣朝他胳膊使勁掄去，殺豬般的慘叫頓時震動整座教學樓。

  「杜邊城，妻管炎，哦也！……」同學鬨笑。

  「誰跟他妻管炎啊！？」我雙手插腰，尖聲抗議，「就那他尖嘴猴腮，捲毛暴牙的模樣……」

  「啪！——」書狠狠的拍打著桌面，杜邊城鐵青著臉走出教室。

  「喂，幹嘛那樣小氣啊？」我在身後嘟著嘴嚷嚷。窗外的陽光閃耀，明花花的映著玻璃，刺人眼。

  何時，我們都開始成長，開始長小小的刺，稍一碰撞即刻是傷。

  ５　阿巒的好壞用不著你來說

  帥帥的阿巒竟然對我很好，這讓許多人包括杜邊城大跌眼鏡，所有的人一直以為他是在打藍露的主意。

  「洛桑，你前些天你不是說喜歡這種新款的娃娃，諾，我正好瞧見，給你帶來了。」

  「洛桑，聽說學校南門那家新開張的酸辣粉很好吃呢，我們下午去嘗嘗吧。」

  「呃，洛桑，看到你身上穿的衣服，我想哭啊。那麼短和舊了，還不換啊，周末去逛步行街？」

  他卻隻字不提有關藍露的一切。反倒是我，心生愧疚了，畢竟受了人家那麼多的好處。於是我請他到我家去吃飯，爸媽特別喜歡他，一個勁說他清秀，還拿他的皮膚細緻程度與我做比較。我只有非常難堪的無語忘天，不忘提醒他，

  「喂，藍露就在那個房間。」我站在陽台上用手指著右邊的窗戶。

  「啊？」他一臉錯愕，半天沒回過神，鑽進陽台里大大小小的盆景堆里，興致勃勃地觀賞起來。

  那模樣，分明不懂得我是在回報他，帶他接近藍露呢。

  我站在陽台上，阿巒躬著的身子旁邊。看夕陽與晚霞，紅橙黃暈染了大半的天空。然後我就看見：對面的房頂，杜邊城倚在半廢棄的小小的閣樓邊，呆呆地望著我們，手裡垂著兩隻大風箏。

  這些日子，與阿巒吃飯，逛街，四處晃蕩，漸漸地忘記一直與杜邊城平常慣有的活動。周五的下午，平時我們通常少年宮放風箏的。我竟然忘記。

  杜邊城說，你知道阿巒是誰不？小Ｙ的遠房表弟！你還記得他差點把你賣了吧，有其兄必有其弟，誰知道他……

  夠了！杜邊城！我朝他吼，阿巒的好壞用不著你來講！我就是喜歡他，我就是喜歡他！你能怎麼樣？

  他長得帥，又平易近人；不像你又黑又丑，脾氣還壞得像一塊臭石頭。我一個勁地說個不停，對著杜邊城氣急轉身的背影，大聲喊：

  杜邊城！你分明是忌妒！忌妒人家比你長得帥，忌妒有帥哥對我好！……

  那個下午，我就這樣，衝著杜邊城頭也不回的背影，用盡所有氣力刻薄的喊叫。那個時候的我們，根本不明白，青春時的感情也像韶華一樣，經不起揮霍。

  那時的我，從不明白， 我的任性與蠻橫就那樣揮霍掉杜邊城對我的心心念念。

  直到很久以後，阿巒對我說：其實小Ｙ從未想過出賣你。他改頭換面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看你，就是想著對你好的。他現在在少管所，知道我要到這讀書，讓我好好照顧你。

  阿巒說話的時候，我正在仰頭放風箏，風箏是一個大大的笑臉，那是去年杜邊城幫我畫的。我仰著頭，看著接近雲端的笑臉，頃刻，淚流滿面。

  才知道，年少的心都是那般真心的付出。

  ６　沒有你的我的林野

  我的幻想症越來越嚴重了，很多時候，我看到杜邊城回到我的身邊，背後還扇動著一雙半透明的潔白翅膀。

  我閉著眼睛靜靜的流眼淚，睜開眼的時候就看見，杜邊城牽著藍露的手大街小巷的走過。

  一個月前，杜邊城跟我說，許洛桑，只要你快樂，我做什麼都好。

  我笑著，說的好像真的多麼喜歡我的樣子。杜邊城，你這個謊言大王，我才不信你呢！

  然後杜邊城就用他那雙給我買過雞腿，拿濕巾替我擦過臉的手，牽起了藍露的手，出雙入對，多麼甜蜜的假像。

  藍露，你的眼光怎麼倒退了啊？早在十年前你不就拒絕了杜邊城？

  我有拒絕他嗎？藍露詫異地望著我，那時他完全跟著一群小男孩來找我起鬨，我第一個就選中了他。

  我看不到她漂亮的大眼睛的焦點，只看見她有稜有角的嘴一張一合，我選中杜邊城的時候，你知道他當時說什麼嗎？他說，我不能跟你玩，許洛桑會哭鼻子的。

  許洛桑，你知道小時候我們有多羨慕你嗎？我們一個小鎮裡的小女孩，只有你從沒有被大孩子欺負過。你含著棒棒糖坐在杜邊城的頭上，你拽著杜邊城讓他替你捅馬蜂窩……，杜邊城就像你的門神一樣，保護著你，幫你去取你所喜歡的……

  藍露的聲音像催符咒語，我聽著聽著，渾身虛脫般，沒有一點力氣。這怎麼會呢？杜邊城竟然因為怕我哭鼻子，而不跟漂亮的藍露在一起。

  可是，杜邊城，難道你就不知道現在的我也會哭泣嗎？

  前兩天班上的一個男生還在取笑我，說我是熊貓。我回罵他，他說，許洛桑，杜邊城把你當寶一樣，你不是熊貓是什麼？

  杜邊城，你可知道，失去你的許洛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

  十年前的杜邊城第一次站在我的面前，歪著脖子打量我，然後很不禮貌的跟我說，「第一次見到有把格子裙穿的這麼難看的人！簡直像個不倒翁。喂，醜女孩，我叫杜邊城，你叫什麼？」

  我氣鼓鼓的，正想用手抓他，突然發現他漆黑的眼珠前覆蓋著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像撲閃的翅膀，我好奇的將手伸過去，輕輕的來回撫摸。他一下子紅了臉。

  八年前，南街口新開了一個石場，我們在石子堆里磨小小的玩石，他打磨了一顆特漂亮的，假裝不給我，我當即用一個尖尖的石子砸進他的頭，他的額頭頃刻血流而下。

  兩年前我們上高中，他每天送我回宿舍，我每次透過樓道的窗子看著他獨自默默走遠的背影，心裡一直的靜謐寧遠。

  歌里唱：有些人說不出哪裡好，就是沒人能替代的了。

  杜邊城撒了一輩子謊，但對我的喜歡是完全的實話，我卻不信他。我是個乖孩子，卻說出了一生中的大謊言，我說，杜邊城，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當他拉著藍露同我告別的時候，我還在說，杜邊城，我討厭你！

  可是，杜邊城，你可知道，沒有你的我的林野，一片荒寂。

  而這，再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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