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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唯愛他城

2024-09-13 18:26:25 作者: 千樹
  【1】十年純白如瑾

  這是我唯一能夠沉靜地喜歡上一個人的十年,純白如瑾。那種心情是任何像《十年》那樣的流行歌曲唱不盡的,並且此生再不會擁有。

  十年前,七歲,我站在十四樓的孤單玻璃窗前,望著天空一年四季晨昏交替時變換的天空和流雲,學會了使用孤單這個詞,並且用來修飾我心愛的落地窗。

  爸爸媽媽說我的心臟頑疾,於是將我放在高高的二十四樓,日日夜夜仰望天空或俯瞰大地。

  簫他城出現在我的視野里,是大地上的一個點。

  那是一家療養院,裡面有城裡人極端渴望的繁盛樹木。奢侈的成片的綠,夾雜小片粉白藍紫高雅的花絲點綴。

  很長的時間裡,我的視線都落到那些豐盈的顏色上,它們比城市裡單調的鋼筋水泥的灰來得有吸引力。於是某天,我意外而驚喜的在那片豐盈里發現了我的簫他城。

  隔著二十四的高度,和幾棟居民樓,我看不到他眼裡的焦點,但能感覺到坐在木棉樹下的他所仰望的方向。

  幾天後,我抑制不住地跑下了二十四層樓,站到了療養院的門邊,透過乳色雕花的柵色,朝他伸出我稚嫩的雙手,對著他興奮地揮。一旁薔薇正開得火紅嬌艷。

  好不容易,他終於轉過腦袋,懶洋洋的朝我看過來。燦爛千陽的光線漏過繁密枝葉的縫隙身到他身上,光影斑駁,他微微蒼白的臉在看到我的瞬間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如薄削的光影,事隔多年,我仍沉迷。

  左穆瑾,你怎麼突然出現呢?後來他問已走到他身邊的我。

  你不是在叫我下樓嗎?你一直在看我。喏,我就在二十四樓。我回過頭正兒八經地指著我家的落地窗,跟他說。

  他只看著我溫柔地笑。

  簫他城畫畫,只比我大四歲的他卻能畫出瑰麗異常的世界。

  知道他每天仰著頭看向高處,是為了畫葉子掉落的瞬間,並不是在看我跟我打招呼的時候,我雖然有些小失落,仍歪著頭雙眼發亮地注視著他瘦削而好看的側臉,和在畫板上移動的靈巧的手指。

  一年的光陰,如清水漫過錦帛。

  簫他城將一年裡畫得最好的畫贈送給我,那是我站在薔薇叢里懵懂的樣子。

  那時的左穆瑾除了有些小孤單,還是嚮往著兒童書里所描述的所有美好。因此,即使後來突然的分別,我依然相信,終會再見我的簫他城。

  簫他城跟我說,他要走了,他在我的手心裡寫上他家的地址,讓我回學校好好上課,然後給他寫信。

  我就開心地領著手心的字回家了,我的孤僻症不治而愈。

  【2】光陰沉寂

  那一別,竟是十年。

  掌心的字早不見,我卻始終能感覺它們刻畫在手心時的硬度以及簫他城手指的溫熱。

  爸媽說得沒錯,自出生以來,我的心臟便有頑疾,一刻上去的東西便再難消逝。記事起來的孤寂使得它空空如也,直到裝進了簫他城的名字。

  依著地址,我給簫他城一筆一畫地寫信,折各種各樣的新學的信件樣式:心型、楓樹,小船……想學著他畫畫,總也畫不好,總是畫笑得像哭的流氓兔給他。一個小孩子的心跡,除了自己,誰也沒將它當真。

  簫他城一直畫漂亮的畫回復我。可是幾年後,他的地址便成了查無此人,我寄給他的信一一退回。他搬了家,忘記告訴我新地址。

  日日夜夜,盼了多少時光。盼到十年後我的成長,他依然音信無全無。長大的左穆瑾見識到了許多同她一樣孤寂卻比她有個性成熟百倍的人,他們少年成名,張揚自己的驕傲和孤獨:矜貴、不快樂……

  她一直感覺不到自己的矜貴,父母離異了,除了一如既往的孤獨,沒有很多人以此為由的反叛和喧譁。一直的沉寂和孤單,除卻心中那個叫簫他城的生動影像,木棉樹下,溫暖一笑,世界便散發光亮。

  【3】簫如城

  十年後,我見到了簫他城,在一個叫北國的小城。

  他的名字變成了簫如城,不再記得我。


  我抱著書本站在他們教室門口安靜的看他,調皮的男生歡呼並對我吹口哨,他抬起依然蒼白的臉看向我,曾熟悉而溫暖的笑容被冷漠防備的神情取代。

  我認識你嗎?他問。

  你不認得我了嗎?我給你寫了很多年的信,我是左穆瑾。射向教室里光線照得他更顯英俊的臉恍惚,沒有了十年前的明朗。

  他沉吟地看看我,肯定地說,你認錯人了,我確實不認識你。

  好吧,他竟然忘記我了。難道十年前是我會錯意用錯了神了麼?

  我成了北國小城的一名學生,我想著我的簫他城重新記起我來。那時我一直固執地認為,十年前不會只是屬於一個人的往事。

  每天上完課一有點時間,我就從教學樓的三樓跑到六樓他們的教室外,站在玻璃窗前看他。很多人說,看,簫如城,又多了一個仰慕你的學妹了!

  簫如城從書本中抬起微微蒼白的臉,淡淡地掃了我一眼,懶洋洋的神情一如當然。我開心地對他說,做出自認為最甜美的笑容。

  那真是一種奇怪氛圍,陌生而熟悉,新奇而刺激。

  仿佛無時不刻,只要他一抬眼,就能看到靜靜站在不遠處看著他的我,迎上他目光討好地笑的樣子。

  其實我不是有意地露出令人生惡的討好人的神情來,而是因為自己天生不擅長笑,再怎麼努力都是笑得生硬不自然,於是一直便喜歡那種先天擁有甜美或溫暖笑容的人。

  簫如城喜歡吃芹菜牛肉,很多次在學校食堂看到他吃的小炒菜。有時候我跑過去坐到他的對面,他就不耐煩地收起飯盆,寧願將還有大部分的飯菜倒掉,也不願讓我坐在他身邊。

  這是個很傷人自尊的舉動不是麼?而那個時候,不會笑的左穆錦便扯著嘴角對自己拼命做出一個笑容來,露在別人眼裡成古怪的甚至毛骨悚然的形狀。

  不擅長笑的人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悲哀。

  在那些寄給簫他城的信被退回的日子裡,我依然繼續給他寫,一封封,折得整整齊齊,裝進新信封里,和他十年前送給我的畫並放在一起,很好地保存著。


  【4】相似的梗

  或許我該高興的是,在簫如城的心裡,與我有著同樣的執拗部分。那是在看到他唯喏的父母之後。

  周末,學生們大多回家。操場打球的男生中除了幾個家裡離學校遠的便是簫如城。驕陽似火下,熱汗淋漓。

  我坐在樹陰下的雙槓上,直直地瞪著他跳動的身影,期望能找回十年前那種熟悉的怦然心動卻不自知的心情。

  拿著大包小包的營養品和湯罐的中年夫婦出現在球場邊,簫如城立刻走了過去,沉著的神情比對著我時更顯淡漠。

  如城,你又有很久沒回家了。他母親囁嚅。

  我在學校生活得很好。這些東西我都不需要,以後你們不要再送了。謝謝。冷漠地接過,便扭頭朝自己的宿舍樓走去。

  心底忽然明朗起來,或許,十年裡,改變的東西永遠出乎我們的意料。我知道,在他的心裡有著和我相似的梗,如此,便轉變了性情。

  他唯喏的父母跟在他身後,明顯遷就的樣子。簫如城不知道,身後的我是怎樣的羨慕,十七年習慣的孤單,使得我異常地渴望父母同時出現在身邊的安寧。而往往擁有這些人,只當習慣未曾感覺到幸福。

  不知道,這是他們的幸還是我的幸。

  很累的時候,我期望自己大病一場,然後我就真的病了。外面的燦陽亮閃閃,我請了一個星期的長假,窩在宿舍里,披著厚被褥,瑟瑟發抖。

  我聽到宿舍樓外邊學生上下課時的喧鬧和笑語,看到明晃晃的陽光照著窗前搖曳的樹木,聽得像做夢般不真切。

  第七天,簫如城來看我,帶著我放在課桌里的畫和信。他的眼裡終於有了我盼了十年的柔軟光亮。

  左穆錦,你竟然給我寫了十年的信了。他坐在我的床邊,溫和地說。

  那一刻,我只想讓淚噴薄而出,可惜我又只得扯著嘴角露出一個寡淡難看的笑。


  他抱著我,將我送去了醫院。

  我昏睡在他懷時,短短的十幾分鐘,卻像經歷了春去秋又來,萬水千山。

  【5】我們各自孤單

  我坐在球場邊看簫如城打球。我的身體病得快也好得快,似乎可以隨心所欲。

  炙熱的太陽底下,簫如城拼命追逐一隻球的樣子,帶著義無返顧的狠勁和氣勢,看著,我的心就悸動了。而我的記憶里,鮮活的是他十一歲那年坐在木棉樹下溫暖的笑容。

  課餘,簫如城帶我走遍小城,老街、公園、遊樂場,走所有情侶們必走的套路,卻再也沒給我畫畫,提也不提。

  在逛文化街的時候,我買了一套馬利的水粉畫具送給他。他看到我拿著幾十盒顏料遞到他面前的時候,墨黑的眼更顯沉寂,無邊無際。

  他沉默地接過去,接下來一言不發,我也跟著沉默著。於是那一程路,顯得無比的長。

  買給簫如城的畫具,從來沒見他用。一天,我在他們宿舍里,發現堆在床底下布滿塵灰的顏料。

  別人說我和簫如城這對情侶太過沉靜了,也許相似的個性必然引發無趣乏味。只有我們自己清楚,那並不是問題的根源。

  我喜歡吃甜橙,他總給我買香蕉。我喜歡淡紫色,他總送我純白色的衣裙。我喜歡粉嫩的所有女孩子都愛著的毛茸玩具,他送我具有民族風情鏽跡斑斑的骷髏飾物……

  我們手牽手,肩並肩地坐在一起,卻姿態僵硬,各自指尖冰涼。

  我們無能為力無可救藥地感到空虛,各自孤獨著。儘管我們看起來那麼地金童玉女儘管他們的父母喜歡我至極。一切仍無可挽回。

  夏末秋初的時候,我們坐在教室里各吃一個不同口味的奶油筒。日光下,玻璃窗外樹影婆娑。

  左穆錦,其實我有個哥哥。簫如城望著窗外說,他的名字叫簫他城。


  我一怔,甜膩的奶油立刻卡在喉間,異常難受。

  他接著說,其實在七年前,當你接到查無此人的退信的時候,並不是我們搬家了,而是得了因為得了絕症的簫他城離世了……

  他平靜地說著。我坐在對面喉間含著奶油,沉默地望著他,看著他的嘴皮一張一合,一張一合……期翼十年的心臟終於得已平靜似水,我知道,日後像這樣即使各自孤單地坐在一起的日子都結束了。

  其實簫如城後面的話我都聽不清楚了,後來,我就看到窗外刺眼的陽光和美麗的樹影。

  等他說完有關簫他城的故事,我站了起來,說,簫他城永遠在我心裡鮮活如初。

  我轉身的頃刻間,感覺到窗外所有的明亮光線齊齊地射了進來,照耀到臉上。我的心臟就鈍重地疼了。

  【6】為誰而恐慌為誰忙

  我拿著我的小行李包,離開了小城北國。火車永遠的奔波不停,車窗外的風景一幕幕掠過。在四處遊走之前我去了一次北國的遠郊,去看一個叫琥珀的女孩。

  她能畫出瑰麗到詭異的色彩,天生帶著豐富的色彩和意象,她的靈魂帶著激情徜徉在畫間,她的筆觸風格色彩敏銳度令所有同行嘆為觀止,包括簫如城。

  在一望無際的綠茵原野中我下了車,這裡琥珀正在草地上做畫,他癱瘓多年的父親面色平靜地坐在她身邊,看著她靈巧的手指不斷地移動。

  她有著白皙如瓷的皮膚,帶著清亮微微透明的光,幽深的眼閉合間給人大雁掠過的錯覺。她訝異地發現我之後,對我微笑,像極了十年前的簫他城,氣場仿佛一點都無,又好似無處不在。

  五年前,他與簫如城第一次相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讓人悸動心生憐愛的模樣吧。

  我在一旁坐著,同她閒聊。綠野里,乾淨水彩畫前的她美得不真實。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看她,是想證實下她的美麗和她唯美的畫,還是想從她口中證實重溫她與簫如城的五年。

  琥珀的父親手腳蜷縮在輪椅里,不一會嘴角便滲出了口水,她自然地取下搭在輪椅上的一方毛巾替他擦試。

  我走時,她送了我一幅原野圖。說了很多話,沒有一個關字關於愛,但是更能讓我的心沉寂下來。


  世界原本這麼髒,曾經無論多美好的心事和戀情都在它的灰暗裡煙消雲散,最後只剩一紙薄薄的雲淡風清的心情。

  簫他城十六歲遇到了琥珀,他便成了簫如城。

  相戀三年,琥珀的父親突然得了一種怪病,肌肉痿縮,生活不能自理。為給他治病,家裡一貧如洗,於是她的母親很應景像無數人預料的那樣離開了他們。

  剛上的大學的琥珀不得不綴學,為人畫畫維持昂貴的醫藥和生活,年少的簫如城正在為將來努力。

  【6】我們有什麼資格說悲傷

  我靠著火車上的座位,聽著轟隆隆的火車響聲,回憶他們故事的情景。

  那是個無底洞啊……簫如城的父母當時是哀求的吧。

  我不管這些。簫如城當時的倔強的模樣是很純真的吧。那時的他是有著無所畏懼的勇氣和精神的,即使少年了,仍不懂成人的世界。

  後琥珀悄悄走了,帶著她無力回天的父親,徹底的離開了簫如城的世界,因為他父母的哀求……

  這是一個惡俗的故事不是麼?可是誰也無力阻擋它的發生。

  十年前我喜歡上一個叫簫他城的琥珀般的少年,這十年裡,我一直如此勇敢,熱烈的心臟不眠不休,擁著他的名字才能安然入眠。十年後他喜歡上了一個叫琥珀的女孩。

  從第一眼起,我就知道簫如城便是簫他城,我看到他們的手腕處同有一顆小肉痣。

  因此,最後一天,當他在教室里跟我說他不是簫他城的時候,我的心臟突然沉寂了。他是不忍讓我虧欠了十年,還是自欺欺人?

  當他父母到學校來找他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他和琥珀的故事。我故意病了,故意將十年信的放到課桌里,故意讓他好奇然後來來找我……我以為能喚醒挽回些什麼,可是最終都是徒勞了。我們的孤單是獨立的,而空虛那麼多,只能欣賞著遺憾離去……

  活了十幾年,我的心裡一直有許多梗,滯塞得久了便成了頑疾。簫他城,這個名字,便是我心臟最重的頑疾之一。

  當四月的天空

  忽然下了雪霜

  就會想起信仰

  當個人的往事

  忽然失去重量

  就擁有堅強的力量

  臉色放在一旁

  內心反而寬廣

  人世間開始絕望

  上帝才開始歌唱

  我們有什麼資格說悲傷

  為誰而恐慌為誰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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