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好似雙生花幻境

  很多年以後，當我們各自兒孫成群，白髮蒼蒼的時候，我希望自己依然記得你，你也記得我，記得我們那青蔥年少一起悲喜過的歲月，曾經那麼多。

  『１』愛你的人那麼多

  田小七記得艾小Ｏ跟她說過的很多的話，有一句她是當笑話來聽，回想起來的時候嘴角也是笑意。

  艾小Ｏ說，小七，我們是同一天生日的，以後我們所有的東西都一人一半好不好，就算我有男朋友也分一半給你。瞧，這是已經步入大學時代的艾小Ｏ說的話呢，不可想像的幼稚吧。

  而後來的艾小Ｏ顯然忘記了，忘記了自己曾經那麼熱血可愛過。所以當田小七再跟她提起的時候，她紅著臉也笑了。

  那麼愛情是不是能分享的呢，後來的事實給了她們證明。

  兩人的結識很普通，剛入大學時分在七樓同一宿舍里。宿舍里很多精明能幹一看就是「黨的重點發展培養對象」的女生，第一天，她們就去掉姓親熱地叫著舍友們的名字，雖然如此，田小七還是沒有覺得很親切。

  反而是那個沉默的胖胖女生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穿著粉紅絲質上衣白短裙，坐在床角安靜地觀察著別人。當視線轉到她身上，與她對視時，朝她友好地一笑。田小七，趕緊回應。

  女生們總是愛好零食，但對於住在七樓愛好零食又懶惰的女生來說，嘴饞便是痛苦的事情。一天當艾小Ｏ也終於表達出這種痛苦，田小七立刻從上鋪上一翻而下。跟她說，給我錢，我正要去買，順便幫你帶上來。

  於是等到艾小Ｏ遲疑而驚詫地拿出錢來，她一溜煙就充出去了門。

  哎，田小七，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吃著美味饞豆的艾小Ｏ問。

  沒有為什麼。可能是你跟我同一天生日吧。

  艾小Ｏ一怔，才想起上次宿舍里自報生日年齡時，自己和田小七說的是同樣的數字。可是自己早沒上心了，而田小七卻記了下來。

  田小七個子嬌小，性格隨和，笑容甜美，和很多女生都很合得來。而艾小Ｏ性格孤僻，個性叛逆，總是獨來獨往。

  艾小Ｏ說，田小七，愛你的人那麼多。田小七就笑著嘆息，你的畫那麼好……

  『２』兼職與必勝客男生

  大一下學期艾小Ｏ帶著田小七去校外的ＫＦＣ餐廳作了兼職，廉價的四塊五一小時，卻是跑上跑下，累得雙腿抽筋。

  中午以及晚上，上完課就匆匆趕過去。夏天的時候總是跑得汗流浹背，疲憊之極時隨和的田小七也開始變得焦躁起來，說話語氣總是很沖。

  下午趕去上班，急走在路上，田小七突然一聲尖叫起來，一個寵物狗從身後撲到了她的腰間。牽著寵物狗的男生看到她們受驚了，一點歉意的表示都沒有，繼續面無表情地牽著狗走他的路。

  臉都氣綠了的田小七和原本壞脾氣的艾小O立即衝上前去，當街用堪比潑婦的架勢和語言狠狠地訓了男生一頓。最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男生，不得不一再跟她們道歉，並表示請她們必勝客以表歉意。

  聽到必勝客，田小七和艾小O的臉色一變，二話沒話，立即跑了起來，因為兼職快遲到了。而那個男生不明就裡，竟牽著狗在身上追了起來。

  後來，那個叫陳俊的男生竟然天天牽著他的寵物狗到田小七她們兼職的KFC里來，等待她們下班，纏著請必勝客。

  她們站在樓上的玻璃牆裡，看見樓下的那個白T恤藍仔褲的男生站在陽光里，呆傻的牽著寵物狗但依然英俊的樣子，各自眼中的光芒也在閃爍。

  最後艾小O說，我們答應他得了，不然看他那樣子，不知道還要等多久。田小七忙不迭地點頭答應。然後兩個人相視大笑，眼裡的秘密心照不宣。

  對于田小七她們這種可憐的窮孩子，進必勝客的次數是屈指可數。當她們坐在陳俊的對面，看著滿桌價格不扉的食味，卻食而無味。

  她們一邊吃著一邊拼命地東張西望，看著別人看她，又敏感地低頭看自己的衣服，仿佛一直感覺到自己身上穿得還是那件KFC的工作服。

  眼神明亮的陳俊坐在對面，笑意吟吟地看著她們倆，不時地問她們還要不要加餐。那是來自大男孩特有的明朗和親切感吧，於是田小七兩人悲哀的發現自己竟然就這樣沒出息地輕易沉淪了。

  陽光變成淡藍色，三人嬉笑打鬧的時間拉開序幕。

  田小七的小日記本里記載：大一，我和小O去KFC里兼職，很累。這一年裡，我們都喜歡上一個叫陳俊的男生，他長得很高大，陽光帥氣。小O說他像胡兵，我說他像吳尊。

  『３』那時的我們是否不懂愛情

  並不像很多三角戀故事那樣的發展那樣，總有一方女生受傷，或者兩個女生反面成仇。關於陳俊，艾小Ｏ很快就想到了解決方法。

  那時的她如她自己所想的那樣乾脆俐落，或許那時的她們並不是那麼看重愛情吧，或許更重視珍貴的友誼。

  艾小Ｏ獨自拉著陳俊表白了，在碧波蕩漾的湖邊長椅上。而在前一天，是田小七對他的表白。這是艾小Ｏ出的主意，她豪邁的表示，感情就是要快刀斬亂麻，要給陳俊自主選擇權。

  田小七曾經擔心，萬一陳俊拒絕了哪個，那個人想不開做出衝動的事然後傷害到她倆之間的感情怎麼辦。然事實證明，他們高估了陳俊同學，他並沒有接受住組織的考驗，他竟然成了一棵牆頭草，兩邊都模梭兩可的答應了。

  艾小Ｏ當即將他踹飛了，哇靠，他還想腳踏兩隻船！田小七想起那天她暴跳如雷的樣子就好笑。

  而陳俊很快就被兩人齊心永遠阻隔在心門之外。當他再次牽著他的寵物狗往ＫＦＣ外面徘徊再徘徊，她們都不再搭理他。最後都辭去了兼職，以示對他的徹底死心。

  田小七想，那時的她們怎麼就那樣的年少氣盛，敢愛敢恨，拿得起放得下，而不像後來的艾小Ｏ，一再地作繭自縛，不能自救。

  對於窮學生，兼職是很好的出路。辭掉了ＫＦＣ工作的田小七和艾小Ｏ後來又做了很多兼職，沒有從家裡要分文生活費。

  那個周末，已經身無分文的她們去一家私人老闆那拿工資，可是走了近一小時的路程到達的時候，那老闆竟然不在，讓她們隔天再來。

  兩人懨懨地走回來，衝進了半路上的超市。她們記起信用卡里還有幾十元錢，於是買了一大堆食物，直到將卡刷爆。

  當她們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還有個大西瓜）出了超市，才發現東西太多了，根本走不動，只能坐車，而這時候的兩人邊一毛錢也沒有了。

  太陽很大，兩個傻傻地坐在路邊，砸開大西瓜，當眾大吃了起來。吃得正歡的時候，卻下起了濛濛細雨，於是兩個人狼狽不堪地趕緊跑到附近的招商銀行大樓下面躲雨。

  這時候出現的男生不是菩薩也是英雄了吧，當陳俊騎著機車停在她們的面前，遞給她們傘的時候，田小七的眼裡動容了，那一瞬，她幾乎想原諒他了，因為他出現的太是時候了！

  但很快，她快伸出去接的手被艾小Ｏ打落下來。

  借我十塊錢吧。艾小Ｏ冷冷地說道，我們明天就還你！

  她一把從他手裡取過錢，就拉著田小七鑽進街邊的計程車里。透過車子後視鏡，田小七看見陳俊還拿著傘站在原地。

  雨一直在下，越來越大，艾小Ｏ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嚴肅的樣子，小七，那樣人品不佳的男生最好不要去理。我們兩個在一起快快樂樂不好麼？

  田小七的心裡就暖了下來，她決定從此不再去想必勝客的味道。

  『４』我們終歸要分別不是麼

  大二時，宿舍里有個玩得較好的姐妹因為與相戀四年的男朋友分手，突然放棄了學業，所有人出碼勸阻都勸不動。

  她坐火車離開的時候，全宿舍的人去送的時候都哭了。田小七想，艾小Ｏ就是在那一刻叛逆心更加嚴重了吧。以前她總是隔三岔五曠幾天課，而後來，她卻是瘋狂地逃課，令班主任頭疼，不得不在班上點名指責。

  逃課的時候，艾小Ｏ在宿舍里畫畫，或者往網吧玩網遊。她有種瘋狂的韌勁，那種韌勁讓田小七相信，她總有一天會在某個領域嶄露頭角。

  當她勸艾小Ｏ上課的時候這樣跟她說，艾小Ｏ就笑，我除了會畫畫，什麼都不會。

  可是你的畫很好啊！為了讓她不要逃課，她幾乎對她哀求了，可是艾小Ｏ總是笑笑答應，過耳便忘。

  這時候，看著宿舍里越來多的女生成雙成對，她們也開始發春。艾小Ｏ鄰校一個網友說要見她，她說，我很胖很醜的。

  男生說，朋友嘛，我絕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

  男生帶著朋友前來，艾小Ｏ拉著男小七陪他們在學校轉了一圈。他們說，你們學校很我美女嘛，介紹兩個給我哥倆認識下？最好要高一點瘦一點的。

  艾小Ｏ的臉當場變了，田不七在一旁挪瑜地笑。男生走後，她就將他拉進了黑名單。

  男人都ＴＭＤ不是東西，艾小Ｏ說。可是不久後，她還是找了個男人，找了個田小七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看不出什麼東西的三無男人，無貌無才無財。

  男生卻對艾小Ｏ極其的體貼，總是陪著她逃課。整日整日地逃，天暈地暗。

  艾小Ｏ一個星期五天課上了兩天，田小七氣得臉都白了。

  你什麼時候都能做到答應我的事，不要再逃課了好不好！田小七厲著聲音跟她說，說著說著就哭了。

  看到她哭，艾小Ｏ清醒了半刻，她說，小七，我答應你，我再也不逃課了。

  她乖乖地上了兩天課後，又從課堂里消失不見了。

  大二大三那是田小七對艾小Ｏ絕望的兩年，兩年時里她們不斷吵架，不斷合好，她和她的男友也分分合合，他們一吵架了艾小Ｏ就跑到田小七這裡來療傷。

  有一次，他們似乎決心分手了。艾小Ｏ買著幾大瓶脾酒躲在宿舍里喝，讓田小七陪她。小七的酒量很好，她一般喝四五瓶不會醉，而小Ｏ喝上兩瓶就走路飄飄蕩蕩。

  可是這次小七隻喝了兩瓶，她就醉了，因為她陪著小Ｏ喝，而小Ｏ卻又跟著她的男友肖北走了。她一個人喝著，醉得不醒人事。

  第二天，艾小Ｏ來跟她道歉，她說，小Ｏ，我們最後終歸要分別不是麼，我是不能陪你走一輩子的。我想通了，只要你自己感到幸福就好。

  這一刻，她沒有哭，也沒有看小Ｏ的眼睛，小Ｏ卻哭了。

  小Ｏ逃課時間畫得大把大把的畫，構圖誇張，色彩另類絢麗，不得專業老師的好評，卻讓小七著迷，她對她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是終生的夢想就一直堅持下去。

  『５』彼此心中的雙生幻境

  小七一直沒談戀愛，她看到艾小Ｏ跟他的男友分分合合，瞌瞌絆絆。偶爾在校園裡也會遇到陳俊，他牽著他新交的女朋友，同她客氣地笑。

  於是只剩她一個人，安靜地無數歲月。

  艾小Ｏ網上結識的畫友來了，她帶著小七去見她。這時的小Ｏ身上的錢早與她的窮男友共享乾淨，總是依靠平日勤儉的小七給予支援。

  小Ｏ的畫友是一個靦腆的女生，小七陪她轉了兩次車跑去看她。小Ｏ看到瘦削的女生穿得單薄在風中冷得瑟瑟發抖就心疼了。她從小七身上借錢請客去吃ＫＦＣ，送女生去火車站時，又從站旁的超市里買了大包的東西塞給她。

  於是等到她倆回去時又連坐公交的錢也沒剩下，又得靠雙腿。天下著雨，兩個共著一把小傘，踩進水漬的鞋子早已濕透，隨著在風雨中搖搖晃晃的雨傘穿行過這座城市。

  看著小七陪她折騰了一天，卻沒有說她一句。小Ｏ感動得像情人一般摟過她的雙肩說道，小七，要是日後我們分別了，你來看我，我也會這麼對你的。

  小七笑，她怎麼不知道呢。她只是嘆息，我們怎麼這麼傻呢，不管自己過得怎麼樣，但是對朋友，總是想好好的給予。

  小Ｏ的男朋友肖北看著小七與小Ｏ的友誼，於是極盡心力討好小七。他對小七說，我叫你做妹妹吧，你與小Ｏ那麼要好。

  小七就笑，心裡一直不能習慣旁人的虛假，但是看著小Ｏ，想著他對她的好，她也就默默接受了。

  畢業實習的前刻，小Ｏ畫了一幅畫送她。迷離朦朧的浮雲背景，並蒂盛開了一朵雙生花，淺藍，藍紫，一模一樣的花瓣，結著相同的花語：雙生幻境。

  小七驚喜，知道她也是同自己一樣，心裡一直有著對方，感念於緣份的奇妙，對於彼此的情誼也是極其珍視和欣喜的。

  『６』我只是不想成為你生命中的路人甲

  曾經來學校看小Ｏ的她的畫友，後來成了路人甲。

  小Ｏ說，人一生中總會有很多在乎的人最後都成了路人甲的，除了親人，一輩子的斷不了的血濃於水。

  說這話的時候，小七這與她分著同一包泡椒鳳椒，她沉默地吃了一個泡椒，辣得嘴皮火辣辣地疼。

  這一年對於她們是嚴峻而殘酷的階段，對於學無所長的應屆生，一畢業就等於失業，她們奔跑在大街小巷，應聘了無數家公司，而那些面試官通常只驚嘆下她們同年同月同日的生日，爾後無果。

  小Ｏ隨著她男友去了東南方一座城市，小七一個人在學校里里遊蕩了兩個月，通電話時聽到小Ｏ說跟她說，田小七，我想你了。她就突然瘋狂了起來，拿著背包就奔到了那裡去找她。

  城市很漂亮，世人口中傳說中的天堂，卻不是屬於他們的城。

  最令她難堪的是，曾經親密無間的雙生花如今成了尷尬的三人行，她不得不做起了眾人鄙視的俗稱電燈泡的透明物體。

  奔波了幾個月，同樣工作無果。

  小Ｏ的男友也工作不順利，為人大咧。小七一直覺得他虧欠了小Ｏ，因為愛好繪畫的小Ｏ那麼追求唯美，可惜他卻是個絲毫不懂浪漫的人，連情人節都不會記得。

  她看著小Ｏ委屈，直言不諱地提醒他，後來竟弄得他生氣，與她鬧翻。

  最後的日子約會的小Ｏ總是很晚才回來，小七在出租房裡日夜顛倒，夜裡睜著空洞的雙眼失眠，她知道她終於要與小Ｏ分別了。

  離開前的最後一晚，她問小Ｏ：小Ｏ，你把我當成你的什麼人？

  親人，小Ｏ說。

  她憋了幾個月的淚水終於噴涌而出，還有比這樣的回答更讓她滿意麼？

  小Ｏ和陳俊送她上火車，她對陳俊說，你一定要對小Ｏ好。

  看著小Ｏ，她沒有說出心底的話，但她知道小Ｏ明白。幾個月前，在她前往這座城市的時候，她就清楚，到這裡前途也是一樣的迷茫，可是她飛奔過來了。

  因為田小七不想成為艾小Ｏ生命中的路人甲，她害怕最後兩人會像很多的人那樣，因時間和空間有各種各樣的隔閡，她傻傻地想，只要她們在一起，就會清楚彼此的生活，就會一直有共同語言，就不會將漸漸地將對方忘記……

  雖然終不能如自己所願，但心裡還一直在期望。後小七與小Ｏ在網上合開了一個網店，身處兩地的兩人輪流照看，生意一般，卻用心經營。

  田小七的日記某頁：

  年少的時候我們首先愛上了愛情，再愛上了某個少年，就像曾經的必勝客男生，那是我們共有的少女時光的純真和明朗歲月。然後我既不愛愛情更不愛任何人，最後的我們都不再是小女生，都得學會現、世故，學會努力挑戰命運，不再傻傻地只為了愛情而談戀愛，為了夢想而挑揀世界。

  我們不再相信愛情和命運，但還是記得我們牽過手的溫暖，我們一起經歷過的艱辛和單純，艾小Ｏ，請記得，我那麼希望你幸福，你的一切快樂就是成全世界上的另一個我；如若不幸悲哀，亦不是孤獨一個人承受，所以請愛惜自己，就像，愛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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