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半夏錦陽

2024-09-13 18:27:53 作者: 千樹
  「魔鏡魔鏡,孔醉說我可愛,那麼你說我跟寧微思誰更可愛?」

  「你最惡毒。你最惡毒。」她仿佛聽到鏡子在這樣回答她。

  『a孔醉帶來一場夏日瘋』

  寧微念感到從未有過的壓力,見到孔醉以後。

  她可以模仿電視裡的叛逆小女生,折騰出千奇百怪的造型,可以不聽父親姐姐老師的話,不思學業翹課勤換男友,把青春演繹得活色活香……可就是無法對著孔醉露出一個自然從容的笑臉。

  這個周末她穿著斑馬套裝,帶一頂兩個尖角的帽子,一打開門正遇上剛準備按門鈴的孔醉和盛西洋。

  「哈哈,寧微念你真是醜人多作怪……」盛西洋從孔醉身後探出個腦袋,在看到寧微念誇張的打扮後,差點笑岔了氣。

  「關你P事!」寧微念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用眼角餘光瞥向孔醉,他仍然波潤不驚地微笑著,將天秤座的優雅淡定以及深入骨子裡的冷漠展現得淋漓盡致。

  寧微念的笑容瞬時變得牽強,她忙側過身讓兩個近1米8的大男生進門。而家裡的姐姐寧微思早聞聲跑了出來,迎他們進客廳。

  寧微念不與他們為伍。

  從來都不。

  她吹著輕快的口哨,蹦跳著跑下了居民樓的樓梯,人走好遠,還能聞見哨聲。

  「小念就是個人來瘋。」寧微思無奈地對盛西洋說,兩名男生對視,心領神會的地笑。

  「寧微思太有狗屎運了。」與此同時,樓下的寧微念喃喃自語,眼前出現剛才俊秀修長的身影,轉瞬,她立刻甩甩頭,意圖將剛才的想法甩掉。

  寧微念,姐姐寧微思,她們的名字是入學後父親給她們改的新名,為了紀念那個叫陳微的、生下寧微念後將他們悉數拋棄的女人。

  別人都替爸爸感到不值,那樣一個女人,為什麼還心心念念地惦著,而且多年未婚,一心等著她的歸來。

  要是我,就不會。我一定找很多情人,夜夜笙歌。寧微念頭想,轉瞬又嘆道,大人的真正心思,就那樣,誰又知道呢。

  寧微念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感到雀躍不已,於是她在大街上自顧自地大笑了起來,路人都莫明其妙地看到這個裝扮怪異樂不可支的姑娘。

  笑著笑著,她猛得想起什麼,立刻警覺地抬起頭往自家的陽台望去——果然有一個人影!

  不過,謝天謝地,陽台上的不是孔醉,而是盛西洋。她衝著正對自己笑的男孩比比拳頭,瀟灑地甩甩頭髮,張揚離去。

  她想只要不是孔醉,別人怎麼認為她都不重要吧。

  寧微念高興時,不管生人熟人,就扯著人家的袖子狂喊狂叫;鬱悶時就算至交也懶得理會人家。這與她姐姐寧微思的平和親切完全相反,因此從來不得人緣。

  所幸她瘋她的,自得其樂。

  她兩手插在衣兜里,獨自晃著長耳朵帽子的腦袋,從太平街口逛到街尾。不用想這個時候,孔醉與盛西洋,一定是陪著寧微思練習鋼琴,然後相約去打下網球。

  諾,這就是優等生,連節假日都要過得如此的從容不迫,有板有眼。

  『b臨水而照的人』

  寧微念在太平街上買了一株水仙,玻璃盆盛水而養,像極了她心中的孔醉:清冷、驕傲、臨水而照。

  她不願與寧微思他們為伍,只是因為不忍 看到所喜歡的人在自己面前同別人親熱,即使那個人是她的親姐姐。就像,她們的父親自從母親走後,他寧願一個人在公司的單位獨居,獨自承擔那些生命里人人說理解卻永遠無法分擔無法感同身受無的痛楚。

  那是世界上最殘忍事件之一的自虐,而寧微念自認從小身心健康,無自虐之不良愛好,於是每次孔醉一放假到家裡來,她都躲出了門。眼不見心不疼,不失為戀愛學上一則實用定律。

  可是真的眼不見就心不疼了嗎?寧微念從不願深究下去。

  上半天,她聯繫上一幫異性朋友,看他們飛車、滑輪比賽。混在一堆花痴的小女生中,跟她們一起尖叫吶喊……哪組隊勝了,請她們往街邊的大排擋里大口灌酒。


  黃昏時,她手捧水仙,以呵護的姿勢。一個人悠哉地閒逛。如以往一樣,天黑時才返身回家。意外地是這回直到寧微念回到家裡,孔醉他們仍沒有走。她一邊只手抱著水仙,一邊彎腰換鞋。

  「來,我幫你吧。」孔醉向她伸出手,寧微念的臉不由自主地微微地發燙,矜持地將懷裡的花遞給他。

  男子儒雅淡定,卻讓她感到緊張,即使他總微笑著,他問:「你也喜歡養花?」

  不等她回答,盛西洋沖了過來,一把搶過孔醉手中的水仙,大叫:「哎唷,水仙,多麼高貴多麼有氣質的花,不適合你寧微念!」

  聞聲,寧微念沒好氣地瞪了盛西洋一眼,恨不能使用騰訊「禁止此人消息」的功能將他徹底屏蔽。

  「適不適合你怎麼知道,你是誰啊?」

  「呵呵,西洋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孔醉打圓場,「我在家也養了很多花,你下次也同小思去我那看看吧,相信你會喜歡的。」

  是不是天秤座的人都貌似很真誠呢?寧微念迎上認真望著她的漆黑眸子,看不到他的內心,微微失神。五秒對視,電光火石……

  她立刻大聲回應:「好啊!我早就想跟姐姐去瞧瞧了……」

  不等她將想要表達完給人看的「興奮」,只聽一聲清脆的玻璃聲。她的水仙很快地在盛西洋手裡陣亡了,隨著玻璃碎裂在地板上,盛西洋一臉無辜。

  寧微念傻眼了,悲憤地望著他。

  孔醉則用同情的眼神慰問他,仿佛在說:哥們,這下連我也幫不了你了。

  「對,對不起!」盛西洋忙道歉。寧微念不理他,心疼地去清理地板上的玻璃。

  於是,接下來,不用任何工具,寧微念就把盛西洋給屏蔽了。

  ……


  「寧微思,你喜歡孔醉什麼啊,看他那單薄嶙峋的身子骨有啥好的?」晚上好不容易等客人走後,寧微念趴在姐姐的床上,使勁地搓揉著兔斯基的臉,將它擠得變形。

  「因為——他像,一株水仙。」寧微思將她的兔斯基搶了過來,不讓它被虐待,想了半響後說道。

  寧微念一下子像著魔般,入定了。

  水仙是怎樣養成的呢?下一個周末寧微念跟著姐姐去了孔醉家就明白過來了。

  『C水仙是怎樣養成的』

  是孔醉年輕的繼母為她們開的門,她與孔醉的父親一樣,臉上堆著客氣的笑容,包含那種富有人家常有的優越感。

  在此之前,寧微念「替姐姐」輾轉打聽到孔醉的父親是第三次再婚了,妻子也越來越年輕。

  孔醉此時正在他臥室的陽台上擺弄花草,聞門鈴聲他跑出來,微笑招呼微念兩姐妹進房們。他穿著居家的棉質套裝,清瘦的身板傳來清爽男性的氣息。

  寧微念尾隨在姐姐身後進門,一邊賊頭賊腦地東張西望,一邊不停伸縮著長舌頭。

  穿過孔醉簡潔卻精緻的臥室,他們置身了一片綠色的海洋。大陽台上全是高低錯亂的綠色盆栽,成年人鑽進去都要要被淹沒。

  寧微念早先已來過許多次,因此熟門熟路,坐在書桌前玩電腦。孔醉於是向寧微念介紹起他精心養護的盆栽,他一樣樣地介紹過去,異常詳細,臉上流露出寧微念從未在他臉上下見到過的柔軟神色。

  一直,孔醉的笑都很淡,淡得讓人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幻的笑意。也許正因為這一抹似有若無的笑,讓她跟寧微思都醉了吧。

  這麼年輕的少年,卻愛養花,有著超越同齡人的沉穩內斂,是需要些不同尋常的定力。

  「那個,這只是啥?你剛說的,我忘了。」

  「就忘了啊,這是墨蘭。」


  「墨蘭?我還是喜歡水仙——你像極了水仙!」寧微念沒頭沒腦地說著,話一出口才意識到,錯了。

  悄悄抬頭看孔醉,他的神情仍然波瀾不驚,好似沒有聽到她的話,仍將心思專注在這些花花草草上。

  寧微念暗暗長吁一口氣,溜回臥室,跟著姐姐一起瀏覽時尚網站。

  盛西洋打來電話時,寧微念已回到自己家裡。她穿著吊袋睡衣趿著人字拖跑到樓下,盛西洋正佇立在昏黃路燈下的陰影里,看不清眉眼以及眼底的神色。

  「喂,你找我?好事快講,壞事趕快撤,我的九陰白骨爪師承周芷若的第832代弟子,可不是吹的。」寧微念大大咧咧地向他走近。

  「那個,上次打碎了你的玻璃花瓶真不好意思,吶,我給你買了個一模一樣的。」盛西洋將一瓶子水仙遞了過來。

  寧微念微怔,她所買的這種水仙並不是很好找,於是她忽然為前一天對他的態度感到羞愧。

  「誒,其實你不用這麼當真,我昨天也是同你開玩笑的。」她不好意思的說。

  「才不會跟你們女人計較。」一說完,他便掉頭跑了,僵直著身體離開的姿勢,使高大的他看起來像一隻奇怪的長臂猿。

  雖然盛西洋也在竭力裝,但寧微念仍將他的不自在看穿了,她笑著在他的身後將口哨吹得響亮,像一個女流氓,而盛西洋固執地,沒有回過頭來。

  深夜,寧微念突然收到了孔醉的信息。

  「其實,我也很喜歡水仙。」

  原來白天的話他是聽到的,寧微念歡欣雀躍不已,抱著手機在床上翻來覆去。

  看到寧微思敲進門,她趕緊將手機藏在枕頭下,眼裡的光芒像是作賊後的興奮和不安。

  『D你最惡毒你最惡毒』


  寧微思病得很是時候,在另一所學校的孔醉請了假來家裡照顧她。

  他仍然是波瀾不驚的樣子,仿佛那天晚上的簡訊從來沒有過。他在廚房裡幫姐姐煮綠豆粥,寧微念倚在門口看夕陽的光線打在他英俊的側臉上,稜角分明,而神情柔和。

  她兀自發了怔。

  她想,有很多種疼痛是不必說出口的,它們一旦變成了語言就矯情——變質。比如自己的喜歡。

  於是寧微念保持了沉默,打算用這種自認還算聰明的方式繼續同他——姐姐的男友,以這個身份和平共處,共建和諧美好未來。

  可那些隱密的小情緒,最終還是在一個暴雨天,突然從心口處拐了個彎,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

  夏日裡的天氣跟學校教導主任的臉一樣善變,早上還陽光萬丈,上完下午課回家突然地下起了暴雨。很多要好的同學共著雨傘往家急趕,寧微念穿著校裙幾大步跳過積水坑,一點也不矜持,

  都因她平時人緣不好,此時只有她沒有人搭伴,而她也不願主動躲到別人的傘下。人只有到這個地步,才會了解群居的重要性,而反思個自的獨立特行。

  寧微念瞎想著,嘴角扯出自嘲的笑。不等她的笑意融開,卻發現校門口筆直地站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孔醉撐著姐姐的雨傘立在雨中,正笑意吟吟地望著她。

  「我粗魯慣了,你應該見怪不怪了吧。」她有些狼狽地一抹流海的雨漬,。

  「不,你很可愛。那種特別的。」他仍然淡然地笑,將傘撐過她的頭頂。

  她轉頭抬眼去看他的臉,以確定是不是平常的那種敷衍式恭維,當她迎上他眼裡真誠而專注的光芒時,她立地臉紅了,別過臉去,假裝看街旁漂亮的玻璃櫥窗。

  玻璃上瞬時倒映絳紅的傘,她依著他並列行走,個頭剛好及她的肩。他平和的注視著前方,清瘦俊毅的側臉讓人生出美好的嚮往。

  「雨越下越大了,你走進來點。」孔醉看見她東張西望,伸手拉過她的臂膀,使她更靠近他。在同一把雨傘下聞到他近在咫尺的氣息,寧微念才發現原來傳說中的心醉神迷並不是杜撰。

  她甚至開始感謝寧微思的這場感冒,她才能有機會同他這樣親密。


  一回到家,寧微念就跑到臥到的鏡子前,撫摸著臉上的微微酡紅,問:

  「魔鏡魔鏡,孔醉說我可愛,那麼你說我跟寧微思誰更可愛?」

  「你最惡毒。你最惡毒。」她仿佛聽到鏡子在這樣回答她。

  『E隱藏的珍珠耳釘』

  「孔醉喜歡上了別人。」

  從寧微念的嘴裡突然冒出來這句話的時候,寧微思正在擺理弄盛西洋補送的水仙,一不下心,她差點又將花瓶砸碎,一個機靈然後穩住後,後背又滲出了冷汗。

  「你確定嗎?不要年紀輕輕的就學言情劇里的黃臉婆捕風捉影哈。」寧微念強裝鎮定地打趣姐姐。

  「也許,是他太過優秀,太過冷靜。」寧微思喃喃自語,答非所問。

  過了半響,她才又自個幽幽的說道:「上個周末我病好後去他家,偶然的在他的抽屜發現了一個錦盒,裡面裝的是一對極精緻的珍珠耳釘。」

  寧微念陡得沉默,瞬間不知道怎麼去接她的話,因為她知道寧微思從小怕疼,所以連耳洞都沒穿過。

  她又暗暗的雀躍著,自從上次姐姐病時他給她送傘後,他們的關係顯然更遞進了。周末,她也會同姐姐一起跑到他家,姐姐愛好弱智的電腦遊戲,她就同他還有盛西洋三人下棋。她棋藝不好,卻總吵著讓他們倆讓她,每當此時,盛西洋會哇哇大叫著堅決不讓,而孔醉讓過她一步後便溫柔地敲她一下頭,笑容溫和恬淡……

  而寧微念,是有耳洞的,並且是極為醒目的兩排。每天換著不同的耳釘戴。

  她既雀躍又不安。因為她又不知道怎麼面對在自己眼前漸漸憔悴的寧微思。只是,孔醉的珍珠耳釘,一直未見出面。

  他似乎還是那個他,在姐姐面前表現良好,在人前優雅出眾。

  好吧,寧微念,每個人的生命里都會有捨棄。寧微念依然站在同一面鏡子前,自我警醒,十七歲這年夏天的小秘密,她像那個對著樹洞講話的人,將它們都說給了魔鏡聽。


  她開始逐漸遠離孔醉,漸漸地一個細節一個結點,又回到了最初剛認識的狀態:他們三人行,她獨自出門遊蕩街頭。

  依然大大咧咧著,卻也明白,太過年輕的年紀,有些沉重是他們所擔負不了的。自從母親不告而別父親遠離,她一直與寧微思相依如命。姐姐的溫和她的任性,在同一個空間裡卻也熨貼。

  人們眼中的寧微念於是在這一個夏天開始成長起來,她收起了她改過的校服,花花綠綠的新衣裳,漂亮指甲油也被擱置在了化妝包的角落。

  她向著她的目標:另一個城市的大學,開始奮發。就像初遇孔醉那一刻的暈眩,他站在姐姐的身邊,六月初夏的綠樟下,微風吹起他藏青馬甲套著的白色襯衫,他的笑臉過於燦爛,晃得她花了眼。

  『F花瓶是我故意跌碎的,你不知道嗎』

  「聽你姐說你報了北方的大學,為什麼去那麼遠?」孔醉問。

  這時他們坐在自家天台上的藤椅上,看大風颳起別人家的陽台上的被套衣賞,獵獵作響。

  「因為北方有很多——帥哥!」寧微念咯咯的笑聲,清脆爽朗。盛西洋在一旁回以鄙視的眼神,她立刻跑過去狠命擰他的胳膊,殺豬般的慘叫聲立刻衝上雲霄。

  而兩個月後的S大,盛西洋與寧微念同時出現了。以理科生盛西洋的話來說,他們的相遇就好比函數的是微積分,是墊定宏觀科學的基礎,是一切希望支流的源頭。

  而文理皆不通依靠死分數擠進大學的寧微念,柳眉倒豎,一手叉腰,一手作出準備擰格胳膊的肉的姿勢怒吼:「說!盛西洋你到底有什麼陰謀?」

  盛西洋一臉不屑,緩緩推開她的手,「寧微念,我真高估了你的智商!你花瓶是我故意跌碎的,你不知道嗎?」

  「嗯?」

  「為了再替你買一瓶水仙啊。」

  「……」

  寧微念的臉立地燙得像發燒。這是表白嗎?


  才發現兩人以暖昧的姿態處在S大林蔭校街,周圍來來回回大多是對對的情侶,其中不乏正以他們這種方式打情罵俏的。

  盛西洋跟隨著寧微念東瞄西瞅,爾後總結:「看來我們也像一對情侶。」

  「你做夢!」……

  突然發現盛西洋也並不是那麼討人厭的,只是從前,也許只因眼裡心裡早被一個人裝滿的緣故,其它的人全被當成了空氣。而人與人之間的感覺,一直因時因地面轉變著。她對盛西洋的改觀,來自一個鬱悶的夜晚。

  那是一節軟體課,傲氣的中年教師在台上感覺良好的自吹自擂,全體的學生早在心裡將他封殺了千萬遍卻無人敢形露於色。

  寧微念突然站了起來,在他氣急敗壞的叫罵聲中,當場離開了多媒體教室。

  而當夜,他跟關輔導員,跑到了她們宿舍,要求她當面道歉。儘管她一直向他們表達自己的觀念:在課堂上過多地講與上課內容無關的八卦多麼沒有營養浪費時間,更何況是在吹噓個人的成績……

  可是他們輔導員真不是吃素的,跟她一直磨到宿舍熄燈,在所有室友集體抗議下,她不得不向任課老師道了歉。

  他們心滿意足的走了,舍友們憤憤地收拾入睡了。寧微念在黑暗裡越睡越清醒,她想起不久前看的《天使愛美麗》,那個劇情遲緩,而畫面美得讓人流淚的影片,她覺得自己就像裡面的愛美麗,孤寂著,美麗著。

  她忽然開始想念寧微思與孔醉,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是否跟她一樣失眠著。兩個人的電話都關機,而夜靜得越來越空寥。

  手機屏幕隨著振動突然一閃一閃,來電顯示:盛西洋。

  「睡了嗎?」

  「沒。」

  「為什麼還不睡。」

  「心情鬱悶。」


  「那我給你講笑話吧。」……

  盛西洋的笑話可真多,雖然一個都不好笑。反而他在被窩裡壓低的聲音讓人更好笑。從「Iamsorry」到買饅頭的白兔再到拔毛的企鵝,寧微念在電話里他低沉的聲音中,緩緩入睡了。

  『G她是真的想同他在一起了』

  女孩子的小情緒總是來得莫明而又洶湧。

  寧微念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喜歡盛西洋了,在她同孔醉通了幾次不咸不淡的電話之後。

  他的淡定,他的冷靜,像是一把沙卡在了她的喉間,咽不下也吐不出。寧微念想孔醉那樣的人,即使脖子上纏住了一條冰冷的滑膩膩的毒蛇,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將它輕輕取下來吧。

  看書中所說,年輕小而城府深並不是件好事,大多是經過長期的煎熬壓抑練就。

  於是,十八歲的寧微念,對於十九歲的孔醉,看也看不透,就像在陽光上抬頭看一個羽翼標本,總是隱隱約約,因而恍恍惚惚。

  於是,那個隨叫隨到,偶爾裝酷作怪一眼望到底但具有真切厚實感的盛西洋,怎麼看怎麼貼心了起來。

  「誒,盛西洋,周末的電影突然不想看了,你找人去轉掉吧。」

  「OK,沒問題!只要我們念小姐樂意,啥時去都成。」

  「盛西洋,背我吧!」

  「在這?」人來人往的商業街,處處是俊男美女。

  「對,在這!」

  「嘿,好吧。」


  ……

  這樣的對話,是永遠不可能發生在孔醉身上吧,無論女主角是誰,她或者寧微思,都不可能。而這就是盛西洋誒,即使初見時他被孔醉的光芒遮住了,即使在以前的相處中兩人仿佛是血脈相衝,而因他的簡單卻能被培養成人們眼中愛情里的極品「賤男」。

  寧微念記得,媽媽喜歡蝴蝶。自她離開後,爸爸就迷上了收集蝴蝶標本。他會在看那些栩栩如生的蝴蝶時,喃喃自語,輕喚著媽媽的名字,說她就像一隻蝴蝶,在他身邊時都能感覺到她從未停止過振翅,他知道她總有一天會飛遠。

  從來寧微念離多愁善感相差十萬里,但她每次回憶起爸爸當時的神情,就會感傷得難已自抑。爸爸是個唯美主義者,因為他的愛情而被他過度地唯美化,也憂傷化。

  寧微念忽然覺得自己抵抗不了那種唯美到致命的憂傷,父母的愛教會了她越成長越實際,以保全自己。

  情人節時,正是寒假間,寧微念同盛西洋回到了家鄉的城市。任寧微思挽著他的胳膊,來火車站接他們。

  時隔半年多,孔醉仍然沒變,眼像寧靜的深海。

  寧微念去專櫃給盛西洋挑了一條手鍊,她是真的想同他在一起了。

  而那條cartie手鍊卻沒能送出去。經過M記時,他突然要去買冰淇淋,他一邊將外套脫下來給她,一邊笑嘻嘻地掏出錢包說:「偶像劇里的男女主角不總要靠兩隻冰淇淋幫襯嗎?」

  外套里的手機振動,她拿出來,看到來自「雪」的信息:

  「親愛的,你寄的衣服我收到了,很漂亮。」

  女生臉上原來帶著些微狡黠的笑意瞬時凝固。

  『H她是真的想同他在一起了』

  寧微念什麼也沒有同他盛西洋說。

  她就像是一根莫名熄滅後的木炭一樣,任憑盛西洋怎樣努力,再也點不燃。也不管做出了隔岸觀海的姿勢是不是就真的拯救了自己。

  「小念,你究竟怎麼啦?」

  這是個永遠也得不到答案的問題,那個蹦跳歡快打扮另類吹起口哨像個女流氓的寧微念,在處理自己的傷口時,顯得諱莫如深。

  面對著寧微念留給他永遠冰冷沉默的眼神,盛西洋從虛弱到絕望。

  她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漸漸放棄,就像曾經自己對孔醉的掙扎一樣,仿佛一場夏日瘋,頭腦熱過後,便自然清醒。

  不久,他便帶著新女友重新加入他們間,開著沒輕沒重的玩笑。再不久,他就退出了寧微念兩姐妹的視線。

  他最後離去的那個午後,寧微念站在陽台上看著他憂傷的背影,記起那時他們也處在這樣的位置,只不過對換了,她同晃拳頭時的樣子仿佛近在昨日。

  寒假結束前,寧微思與孔醉也分手了。

  「我知道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子了,叫林雪。」寧微思平靜地說:「分了也好,省得煎熬。」她說孔醉繼承了他父親的的深藏不露,官腔以及身為男人的俗氣。

  寧微念猛然呆立當場,她突然記起一次盛西洋開孔醉的玩笑說過:某天孔的手機壞後在維修時,拿他的手機給寧微思不停地發簡訊。寧微思說不是她……

  成長教會我們最最重要的,不是怎麼得到,而是明白一些東西,一變成過去便是永遠。

  風起的時候,寧微念突然想起那人來人往中她貼在他背上的溫暖。她瘋狂地繞過一棟棟的教學樓,跑到化學系裡去看他。

  穿過教室里的人流,她一眼望見他,正對著手機低聲笑語,眉間是詳和淡定的幸福。

  他已經度過感情的低潮,正在手機里同他的女友煲電話粥,不知道是否在重複當日的冷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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