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小美人魚

  一：秘密

  次日凌晨，我們抵達了醫院。他急匆匆地往病房跑，我放慢了腳步，決定在醫院走廊等他。

  下飛機的時候，接到電話，說是再次度過了危險期，秦牧這才鬆了口氣。

  他掩飾得很好，緊張是埋在骨子裡的，但是我知道。

  他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跟飛機一樣落地了。

  我們到病房的門口，聽到壓低聲音的爭吵聲。

  我知道秦牧的爺爺有四個子女，除了小女兒去世之外，還有一個女兒和兩個兒子，最大的那個就是秦牧的爸爸，秦豐凱。

  從遺傳學角度判斷，那個黑著臉對著身邊珠光寶氣的女子說「絕對不行」的，就是秦豐凱。而下一秒，他抬起頭來，看向秦牧的眼神，讓我立馬證實了這個論斷。

  我知道他們關係不好，但那目光里微有寒意，讓我不由地心裡一凜。

  他還看了我一眼，然後衝著秦牧吼道：「你還知道回來？這種節骨眼在國外旅行，你有沒有點分寸？」

  他的聲音威嚴，此刻怒氣沖沖，然秦牧卻充耳不聞，像是看都沒有看到秦豐凱一樣，徑直走向旁邊的女子。

  「大姑，醫生怎麼說？」

  那個女人皺著眉頭說了幾句，我不太敢過去，侷促地站得老遠。秦豐凱很兇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我就是那個紅顏禍水，然後朝著秦牧繼續憤憤地說：「是你在派人找那個女人？」

  秦牧依舊不理，秦豐凱怒極：「你給我說話！」

  「哥！」秦牧的大姑一直都沒太多的表情，她此刻是站在秦牧這邊的，「爸這病差不多也到時候了，這也算他的遺願，媽過世那麼多年，他一直都惦記著，我覺得小牧這次也沒做錯。」

  「絕對不行！」他打斷了她的話，咆哮著說，「讓他見那個女人，對得起媽嗎？」

  秦牧緩緩回過頭來，終於和他的父親有了一次目光的對接，他冷冷的眼神讓我覺得陌生：「你有資格說『對得起』這三個字嗎？我告訴你，這件事，我做定了。」

  秦豐凱被氣得說不出話來，聲音剛要大，走出一位醫生來。

  「秦先生，這樣會吵到病人的休息的。您來一下我的辦公室吧，跟您說一下您父親的情況。」

  秦豐凱余怒未消，但也沒有辦法，他看秦牧的樣子是又心痛又憤怒，我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以至於父子之間猶如隔著冰火。

  他走後，秦牧朝著我叫了一聲。

  「姜未，過來。」

  這是秦牧的家事，我想我還是不要進去好了。

  秦牧的大姑打量了我一眼，依舊沒有太多的表情，讓我想起了那個不苟言笑的沈宴珺。

  「女朋友？」

  「嗯。」

  我紅著臉，有些不知所措。

  「那帶她進去看看你爺爺吧。我剛跟醫生聊過了，這次已經是極限了，癌細胞，估計控制不住，時候可能到了。」

  秦牧的身子一僵，然她的大姑像是看淡生死一樣地無情，好似她所說的人不是她的血肉至親，就連我這個局外人，都覺得心裡一揪。

  「進去看看吧。」扶著牆的秦牧回過頭來，強撐出一個笑容來，「爺爺很喜歡你的。」

  ——

  我們總誤以為世界很大，我們總誤以為，有些人只不過是萍水相逢，擦肩而過，就像當年的秦牧和我，不過是寥城裡兩個偶遇的小孩子，誰也料不到，很多年以後，我們會成為彼此身邊的人。

  就像我也沒想過，那個跟我說過一場故事的老人，和現在躺在呼吸器下閉著眼睛一臉安詳，只有心電圖昭示著他還活著的秦牧的爺爺，是同一個人。

  原來秦牧都知道。

  他輕輕地握著老人的手，坐了下來。

  「姜未，你說，我們該怎麼做？」

  其實秦牧跟奶奶的關係算不上不好，只是她在他比較年幼的時候就去世了。爺爺的脾氣一直都很暴躁，並不是我印象中的那種爽朗老人，他對兒女極其嚴厲，導致子女一輩對他又怕又敬，但唯獨對秦牧和鶴童，他才會有足夠的耐心。鶴童是他的一個遺憾，將他送到國外，一來是為了鶴童的成長環境，二來，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他不想鶴童再經歷一次失去，他跟秦牧交代過，如果他死了，也要等鶴童長大一點再告訴他。另外一個，就是我所聽過的故事了。其實很多年前在髮妻病逝之後，他就有萌生過這個想法。但當時遭到了大兒子和小女兒的極力反對，說這樣對不起黃泉之下的母親，他也只好作罷。但真的到生死邊緣，時日無多的時候，興許就像他跟我說的那樣，他只想做個任性的老頭了吧。

  「找不到媚姨嗎？」

  他搖搖頭：「一直沒什麼消息。畢竟是五十多年前的人了，其實我們都不知道她是否還活著。但我真的不想他有遺憾。」

  他嘆了口氣。

  老人的手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整個人的神經繃起來，聲音小心翼翼，像是在守護一樣很珍貴的東西。

  「爺爺？」

  秦牧平日裡總是一副薄情寡義的樣子，但那眼神，我只在他對著鶴童，對著爺爺的時候有過。

  我知道這對於他很重要。

  老人醒了，我湊過去，看他厚重的滿是褶皺的眼皮被微弱地撐開，似乎看清楚了我的面龐。

  他聲音虛弱，叫了一聲：「小姜未啊……」

  我不知為何心中一顫，隨即有些哽咽。

  「嗯。」

  「我好像快死了……但是，我還沒有見到媚姨……媚姨呢……」

  他似乎意識有些迷糊，很快又陷入了沉睡，一雙枯朽的手，被我和秦牧一人一隻握著，我們都握得小心翼翼卻又鄭重其事，心提著，仿佛害怕，它們一不留神，就會垂落。

  ——

  黎明，我們才從醫院回家。我知道秦牧撐著，他是男子漢，不該在我面前落淚。而生死這事兒，畢竟不由人。他強撐出來的笑容讓我覺得心疼，他跟我說。

  「姜未，你陪我回家吧。」

  我說，好。

  我知道他需要一個人在身邊，我感謝那是我。

  可是一到家門口，我們都看到了趙靈犀。

  她一臉疲憊，像是等待了一整夜，看到秦牧時一臉驚喜，再看到身後的我，驚喜化為尷尬，一秒鐘，她又笑著說。

  「未未啊。」然後她轉向秦牧，「我聽子騏說了，爺爺還好麼？」

  秦牧側過頭，看了我一眼，聲音沙啞：「他沒事。」

  趙靈犀那雙狹長的眼睛真好看，像是含著水，黎明的微光漏進走道上，我站在陰影里，從這個角度，那道光像是他們倆人的聯接。

  「我沒去醫院，我挺怕看到你爸的。不過你放心吧，都過去了，真的。」

  他們像在用我聽不懂的密碼交流，站在旁邊得我尷尬得像個錯誤。

  兩人無話了，我知道這個時候我不該多想，秦牧能來找我，就已經做得夠多了。

  趙靈犀和秦牧沉默了一分鐘，他咳嗽了一下。

  「那個，不介意的話，可以讓一下嗎。我們很累，我們想休息了。」

  「我們」兩個字，像是投進她那雙漂亮眼睛的石子，她有些慌亂地挪開身子。

  「哦，擋著你們了。」她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笑容，所有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常事，反倒顯得我不開心，是我的問題了。

  「別太擔心你爺爺。吉人自有天相。」她說。

  ——

  陸羽得知我提早回來，後頭的景點並沒有去，可發了好大的脾氣，不過在得知是秦牧的爺爺病危，只能原諒我了。但是很快，她看到日默瓦行李箱被蹭出一大塊黑色以後又板起臉來。

  「姜未！你賠！稿費歸我了！你想都別想了！」

  看她張牙舞爪的樣子，我緊繃的神經終於鬆了一點，我嘆了口氣問道。

  「陸羽，你說，如果……你發現你的男朋友跟他的前任住一起……」

  「什麼？」她瞪大眼睛，「他們同居？他不是把鑰匙給你了嗎？」

  「不是。」我苦笑著說，「當然不是同居，我今天才發現趙靈犀搬到秦牧家隔壁住了。」

  我沒提之前的事，也沒提今天早上趙靈犀等了秦牧一晚上而且還用密碼交流最後還悲情暈倒的事。

  但是陸羽的反應已經足夠了。

  「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叫秦牧搬走！另一個是，讓趙靈犀搬走！」她一臉不爽，「你看前女友做到這份上也真是夠了，你看我……我多厚道。」

  她的聲音小下去。

  「欸，我聽人說，程滄要求婚了。」

  我猛一抬頭。

  她笑著說：「我沒事啦。知道挺久了。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我沒告訴你吧，那天老季還陪著我去砸了他家的玻璃。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是我砸的。估計他結婚那天還得砸一次……誰知道呢。」

  我滿以為陸羽會慫恿我藉機跟秦牧大鬧一場，讓他跟趙靈犀斷絕來往，我明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陸羽沉思了一下，卻跟我說：「我覺得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寬宏大度，但是不能過分。你記著，這種情況下，你可以表達介意，但千萬別矯情得跟他慪氣，最後他覺得你姜未太不識大體了……多不對。」

  我訝異地看著她的變化，陸羽一笑，會了我的意：「好了，你別這麼看著我了。其實我都懂的，吃一塹總要長那麼點智慧吧，程滄當時跟我關係那樣，林簡算是趁虛而入，但也是給了虛，我其實並不是不懂那些個道理，只是那時候我還是太高估了程滄對我的愛……以為，我再怎麼折騰，他都不會離開我。」

  沒有誰會離不開誰，或者永遠離不開誰的，記著這些，興許，才能在越長越孤單的人生里，不再那麼懼怕孤單吧。

  我們都長大了，明白了愛情終究是要一些算計和權衡的，美其名曰，經營。

  我們終究不能像小時候那樣為了一個人拋頭顱灑熱血，以愛之名上刀山下火海，我們必須更好地愛自己，才配得上更好的愛。

  而這些愛情觀上的得到，都是青春里的失去，換來的禮物。

  ——

  咖啡店坐著的那個優雅的女人，我當然見過她，還是在秦牧的生日宴會上。

  她打電話邀我見面的時候，我整個人都驚呆了，剛想掛掉電話問秦牧到底該怎麼辦時，她忽然又補充了一句。

  「這個事，你別跟秦牧那小子說。」

  所以單槍匹馬，惴惴不安地赴約。

  「您好。阿姨。」我好不容易才沒蠢到稱呼她為「秦太太」。

  「你就是姜未吧。」她招呼我坐，並不熱情。

  我有些害怕，畢竟覺得這是一場鴻門宴，不知道她到底要用什麼方式勸我離開她兒子。

  「你在想，我一定是要你離開秦牧吧？」

  欸？

  我愣了一下，這女人簡直火眼金睛。

  「那你就弄錯了。丫頭。秦牧是怎樣的小孩我知道，他要是對你認真了，我們攆你，他簡直是會跟我們拼命。我跟他爸爸呢。」提到秦牧的爸爸，她皺了下眉頭，忍不住一啐，「那個挨千刀。哦，你別介意，我跟他爸關係不太好，秦牧應該跟你說過吧？」

  我沒答，似乎怎麼回答都不太對。妥帖微笑，保持沉默，才是上策。

  「我啊，是這麼想的。你呢，也不是什麼大小姐，但我覺得人還是可以培養的。你加把勁也行。我出錢送你去美國讀書怎樣？想念什麼大學，除了最好的那幾個哈佛啊牛津啊斯坦福啊，其他大部分的學校我可以給你找。你修個學位再回來。那樣也好看。」

  「阿姨，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現在對念書沒有太多興趣。」

  「那我投資你點錢，讓你開個公司什麼的？總要體面點吧……」

  我一頭黑線。

  「阿姨，我吧，其實真的挺沒出息的。我也想成為阿姨這樣有氣質的成功女強人啊，可是我姜未吧，也很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對您這樣的精英女性，只有羨慕的份了。難得秦牧這樣不嫌我，也是阿姨教育得好。秦牧不淺薄，重情義，學的是阿姨。」

  呵呵，馬屁要拍足，這可是跟陸羽學的。而且，誰不知道秦牧她媽，平生最好的就是跟前夫對著幹？

  果然見她一臉的高興：「可不是嘛。他爸啊，就知道讓他選什麼名門大家閨秀。切，淺薄！你說是不是？」

  我點頭如搗蒜。

  我知她出生平常人家，完全是靠著自己的本事打拼出一片江山，至於人脈就不深究了。

  「未未啊，阿姨喜歡你，有眼力界，不俗。以後他爸要是委屈你了，你跟阿姨說，看阿姨不教訓那挨千刀的。你別怕。」

  我一臉的感激涕零，就差沒抱著她的大腿哭了。

  「好姑娘，對了，你缺包不？阿姨剛看上一個包，款式超級好看，不過顏色太粉嫩了，給你買吧！」

  「阿姨……真不用……」我不知該如何拒絕是好。

  「這怎麼行？女孩子啊，要對自己好一點。你別巴望著男人。男人指望不上的！」她壓低聲音，忽然面色一變，「秦牧跟你說過我和他爸爸為什麼離婚麼？」

  「我知道一點點。」我老實地說。

  「那他一定沒跟你說過，那個女人是誰吧。」她竭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一些，「那個人，就是趙靈犀的媽媽。」

  我的腦子裡轟了一下。

  「那個女人。」她冷冷一笑，「秦豐凱也是瘋子，把人家老公搞得破產了，結果人還不是嫁雞隨雞，逃難去了美國，最後……呵，還落得什麼下場。

  但是你知道，秦牧恨他爹，但畢竟是親爹。我告訴你，趙靈犀這丫頭現在就算回來了，那又怎樣，我不能讓她媽禍害了我前夫還讓她來禍害我兒子。這場仗，你不能輸。」

  她回過頭來，衝著臉色蒼白的我來了一句：

  「記著，阿姨挺你。趙靈犀那丫頭要跟你玩陰的，你就跟她玩，阿姨做你軍師，你以為我白吃這麼多年飯啊。」

  可是，愛這種事，哪裡是過招就有用的。

  而我終於知道了秦牧和趙靈犀之間的第一個秘密。

  ——

  二：遊戲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針鋒相對的敵人，而是表面無害其實存在就是個災難的前女友。

  何況，她如今還住在男朋友的隔壁。

  這意味著我會隔三差五地跟她打照面，如果我夠厚顏無恥的話。

  秦牧是不可能趕她走的，從他雖然刻意弄的淡漠的語氣里我就聽得出。

  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或者就是那句最無力的順其自然。

  但我必須保證自己在秦牧生活里的出現頻率，比如這一次，跟他來雷陽他們辦的party。

  因為，趙靈犀也會來。

  Party在雷陽郊區家的別墅，有個挺大的院子挨著泳池。燒烤架子旁邊的台上擺滿了各色香檳，長腳桌上鋪著白紗布，椅子上擺滿了各種名牌包包。除了我見過的一群男生之外，還有幾個女生我並不認識。趙靈犀坐在角落裡，穿一條白色裙子，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

  秦牧一到就被他們扯了過去寒暄，我被晾在一旁，完全搭不上話。

  倒是她在身後叫我。

  「姜未，你來啦。」

  幾個女生意味深長地打量我，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這就是秦牧女朋友。」其中一個，上次雷陽他們喝酒的時候我見過，叫ada，ada不是很漂亮的那種女生，一身的珠光寶氣，妝很濃，但人挺好。

  「喲。」她旁邊的一個很漂亮的渾身chanel的女孩兒輕蔑地笑了笑。讓我有些不自在。她轉向趙靈犀，指著她的包問。

  「靈犀，你這包……是什麼牌子，我怎麼沒見過？」

  「不是什麼牌子貨，只要60歐。」趙靈犀笑了笑，「二手店淘的。」然後她抬起頭，「未未，坐呀。不要拘謹。」

  我只好坐下來，幸好還有手機這項偉大發明，以解現代人特別濃重的尷尬。

  幾個男生在弄燒烤，一派其樂融融。

  這頭的女生們討論著哪家美容店比較靠譜，約著什麼時候一起去趟巴黎買最新的包。

  「靈犀啊，你要一起去嗎？」

  「啊。」她抬起頭來，「可以嗎？」

  「哦，我差點忘了你家的事。抱歉抱歉。」chanel一臉故作抱歉的笑。

  「沒事，去巴黎的錢我還是出得起。」她笑著聳聳肩，朝著燒烤的男生喊，「雷陽，你家廚房在哪裡？我去給你們做幾個家常小菜吧？」

  雷陽他們自然是驚喜得要命，由雷陽引路，帶著趙靈犀進了別墅。

  Chanel罵了一句。

  「就她會裝。」

  秦牧這個時候坐到我身邊來，捏了捏我的臉。

  「會不會無聊，要不要我們待會兒早點走？」

  「沒事。」我搖搖頭。

  尤其是在看到趙靈犀在人群里，如同一朵孤傲玫瑰，而這朵玫瑰，正幽幽地看著我們入場的時候，特別不舒服。

  說句實話，我並不是一個特別容易自卑的傢伙，這大概得益於我很識相地避開不同世界的人，但在秦牧這事上，成了例外。我莫名其妙地被捲入了他的世界，非常不自在地出現在這露天的高級宴會上，跟這群平時隨時隨刻就能去趟巴黎買包的傢伙們狹路相逢。

  當看到她身邊的幾個女生沖我露出的輕蔑眼神時，我還是覺得非常得不舒服。

  只有和公主在一塊的時候，我身上那股子屬於平民的傲氣，會變得非常得敏感。

  ——

  露天太熱，雷陽招呼我們進餐廳吃飯，他從裡頭拿了一瓶拉菲，chanel忽然興致勃勃地說起了周晨。

  趙靈犀敏感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雷陽忽然厲聲道：「董薇，用不著泡著了周總就這麼嘚瑟吧。」

  「喲，你酸什麼呀。」原來chanel叫董薇，「我就覺得周晨挺好，不過可別說泡這種詞，我跟人家只是朋友，子騏跟我說，周晨看上個妹子了，據說還是真愛。」

  「真假啊？」ada八卦地跳起來，「是誰啊？」

  「那我可沒打聽。」她聳聳肩，「總是哪個灰姑娘，周晨不最喜歡灰姑娘了嗎？」

  秦牧看了我一眼，我有些莫名的冤屈，幸好沒人知道個中緣由。

  周晨與我的確有些微妙，但我和他關係畢竟淡薄，怎麼可能對號入座。

  場面有些尷尬，董薇顯然就是另一個趙子騏，看得出她針鋒相對著雷陽和趙靈犀，我也看得出雷陽對趙靈犀的格外關切的眼神。

  還真是信息量龐大，豪門恩怨錯綜複雜。

  但是，我沒太大興趣，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牧和趙靈犀的微妙上，自始至終，他們沒對過一句話，甚至眼神，都沒有對視過。

  我不知這避諱，該擔心還是該安心。

  雷陽沒跟董薇繼續掰下去，他脾氣本就好，這個時候笑著打開拉菲。

  「那好啊，下次讓周總帶點酒過來，順便帶那個灰姑娘來參加舞會，指不定能有水晶鞋撿。」

  秦牧掐了一下我的手，我疼得哎喲一下，瞪他。

  這時趙靈犀端著幾盤精緻小菜進來，雷陽等人不禁驚嘆。

  「靈犀的廚藝幾年沒嘗，看上去又是長進了啊。」

  「就是，現在有幾個姑娘會做菜啊。」

  「我就會啊！」董薇不悅地說。

  「你做得那能叫菜？」老川嘻嘻哈哈，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魚片，「那是毒藥！」他微微咀嚼，眉頭微蹙，然後瞬間鬆開，「我的天，靈犀這廚藝簡直是可以去當大廚了。」

  「你知道嗎？靈犀回來，我們可是有口福了呢！」

  她的廚藝精湛，大伙兒是讚不絕口的，我吃著，想要辨出些跟秦牧纖毫的區分。

  放差不多的糖和差不多的鹽，差不多的口味締造的愛情如今分坐在桌子的對角線，刻意劃開的距離，在我口中卻化為唇齒相依。

  我心裡堵得慌。

  大抵不會有人在意我的堵得慌。

  所有人都喜歡趙靈犀，你看男生們殷勤的臉，你看那些自己都光鮮亮麗的女孩兒們，看她艷羨嫉妒的眼神，她似乎早就習慣了這些眼神的簇擁。

  酒過半旬，一群人便開始玩了遊戲。秦牧大致跟我講了下遊戲規矩。差不多就是蘿蔔蹲的改良版，和真心話的結合。

  趙靈犀第一個叫錯了拍子，由上家老川問她一個問題。

  她笑著等待著，老川想了想，大概是為了活躍氣氛，道：「女神現在有男朋友嗎？可以追你不？」

  儘管是一句略帶玩笑的話，雷陽的反應還是讓我心中有些不安。老川似乎挨了他一腳，然後，雷陽瞥了瞥秦牧的反應。

  我當時覺得自己簡直是個透明人，很想敲雷陽的腦袋。

  我在這啊！

  而趙靈犀，淺淺一笑，端起酒杯的手指真白，真好看。

  她露出兩枚梨渦，吐出四個字：「心有所屬。」

  一句含糊其辭的答案，但似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老川還想說什麼，被雷陽摁住，打斷說：「繼續繼續！」

  連續幾番下來，趙靈犀又報錯了，她不好意思地嘆了口氣，這次，輪到問問題的人，是我身邊的秦牧。

  大家似乎屏息凝神等待著一場好戲的到來，秦牧眉頭微皺：「我沒有問題。」

  所有人愣住了，趙靈犀的眼睛裡寫滿了期待。

  「真的沒有問題嗎？」

  秦牧的手指微微一動。

  「沒有。」

  「你再想想。不急。」

  「真的沒有。」

  所有人的眼神交換了一下，我忽然心思一動，想要化解這場令人尷尬的對話。

  「我來問好嗎？」

  趙靈犀詫異了一下，但她溫和地笑著看我。

  「好啊。」

  「好的，靈犀，我想問的是……」

  「哎喲。」雷陽說，「妹子，你該叫人家叫姐姐。」

  這時，旁邊董薇冷笑了一下：「雷陽，你哪那麼多話呢。按規矩，姜妹妹該叫靈犀叫前輩吧……」

  這個並不太善意的玩笑，惹得眾人一愣，她身邊的幾個姑娘率先笑了起來。

  我尷尬地僵了一下嘴角，秦牧眼角微有慍色，我在他發火之前，開口說。

  「我的問題是，靈犀小時候的夢想是什麼？」

  ——

  秦牧沒想到姜未會問出這么小清新的問題，他其實早就覺得她的不自在了，正如他一樣。

  他其實在想辦法，他知道以後是難以避免要跟趙靈犀出現在同一個場合。他們在一起太久了，往常的朋友圈，甚至包括在美國的朋友圈，都是重疊的。再加上之前發生的太多事，他明白，他沒辦法避開她。

  他只能想著一回生二回熟，他總會習慣的。

  但是，這還是很難，尤其是姜未，她被自己硬塞進這個圈子，她會受得了嗎？

  她表現得非常淡定，哪怕有人開起那些曖昧不清的玩笑，她也沒有露出一絲不悅。

  他當然知道她是裝的，他也知道她介意得不得了。

  他這才抬起頭來，瞥了一眼被問題難住的趙靈犀。

  她並不是一個玩不起的人，但再難的問題也會有高明的答案。

  他怎麼會沒有問題？只是他知道，她想說的話，不用問也會說，不然，再怎麼樣借遊戲之名，她都會含糊其辭地將自己搪塞過去。

  何況，那些事早就過去了，曾經讓他輾轉反側，揪心至死的謎團，在這個時候，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姜未卻在這個時候，搶過他的問題權，問了一個無傷大雅的問題。

  他知道她小時候的夢想是什麼。

  他們認識太久了，又太好了，每年她過生日，都會悄悄告訴他她許過的願望。

  趙靈犀看上去什麼都有，但其實她是一個非常有野心的姑娘，她小時候，就是他爸和幾個合伙人剛弄出甄芙這個公司的時候，她對那些廣告非常有興趣，她說，秦牧，我們以後一起弄個廣告公司吧，她指著手裡的冰糖棒冰說，你看，這棒冰多好吃啊，可是只有我們知道，這怎麼行，以後，我們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全部都包裝成世界名牌，好不好？

  他最後進了廣告公司，雖然也有父親的原因，但大多數，是因為趙靈犀。

  此刻，她做出思忖狀，卻說了一句。

  「小時候太遠了，想不起來了。」

  是啊，太遠了，遠到她看著對面的秦牧，都覺得過盡千帆，遠到擠在這個昔日親密的圈子裡，都覺得格格不入。

  老川叫停了這個遊戲，他說，哎，也太沒勁了，要不，我們來玩個新的吧。我前段日子跟一個劇組的人玩這個……特別容易爆料。他狡黠地沖在座的男生笑：「你們小心咯。」

  那幾個女生也紛紛好奇地問是什麼遊戲。

  老川神秘兮兮地說，折手指，來吧，伸出手掌，每個人提一個問題，中招得折起一根，折完喝完這三杯，怎麼樣？這可是個良心遊戲，撒謊的人永遠得不到真愛啊！記得啊！那個……我先來，第一個問題……我帶個好頭吧。

  「請有跟在場的異性，算了包括同性發生過關係的請折一根手指……」

  真是要命。老川第一個問題就火力十足，要怎麼玩？

  這個圈子，都是老朋友，交往過的情侶，卻只有趙靈犀和他而已，他皺皺眉，和趙靈犀一起折了一根手指，這個沒辦法也沒必要跟姜未撒謊，只是，心裡還是有些不痛快。

  然後，他看到雷陽也折下一根手指，他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尷尬地避開了眼睛。

  趙靈犀的心裡其實忐忑了一下的，直到坐在另一頭的女生之一，也折下一根手指來。

  秦牧看了她一眼，淡淡的，不知意味的，然後，她看到他的另一隻手，輕輕地握住了姜未的。那個女孩兒笑了一下，她是那種不動聲色的好看的姑娘，乍看之下並不起眼的那一種，但陽光剛好打在她身上，那一笑，讓她想起一個詞，鄰家妹妹。

  她想起一個人來，在美國的時候，有個女孩不就是追著秦牧跑嗎？跟姜未是一個類型的，笑起來非常可愛。可是秦牧不愛她，那他會愛姜未嗎？她心猛地一沉。

  還是，真如子騏所說，不過是做給自己看？

  而很久之後，她才會知道，姜未和美國的那個女孩是不一樣的，就像她和趙子騏五官相似，但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所有的相似，不過是看上去而已。

  這種遊戲最怕就是局內人。

  他們掌握著你內心裡最恐懼的東西，所有的秘密，都無處躲藏。共享的歲月全部成了子彈，可是最可笑的一點是，當時光明正大的太多事，怎麼到現在，就成了秘密。

  雷陽提了一個問題，真是要命。

  他忽然凝著眉頭說：「在場的，這輩子只愛過一個人的，請折一根手指。」

  然後，他自己，折下了一根手指。

  像是某種宣誓，讓人看呆了一下。

  趙靈犀的身子微微一動，她看向雷陽的手指，她跟著，輕輕地，也彎起了一根，然後，她看向秦牧，淡淡的眼神，含著笑，含著歲月。

  似乎在期待，他的動作。

  他沒有動。

  姜未，也沒有動。

  趙靈犀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她明白，這是秦牧在告訴她，他愛姜未！他愛上姜未了！

  這個時候，董薇大笑著說，喲，還真有倆痴情種！然後她恨恨地看著雷陽，呵，真讓人覺得，有趣。

  秦牧感到姜未握緊他的手掌的手力度加大，她貼近了他一點。

  他也回握她的。

  姜未知道，這細微的力度就是屬於秦牧和她的密碼，這讓她鼻子有些發酸。

  她壓低聲音說。

  「其實我不知道，我該不該折一根。」

  秦牧抬頭，看著她，等待她的下文，她沒有說下去，他有些憂心，等一等，她是什麼意思？

  ——

  我不知道我該不該折那根手指。

  因為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對栗長原的感情，算不算愛。

  或者，只是濃烈的喜歡和一場重大的幻覺。

  以前我當然會覺得那就是愛，但我從未跟栗長原有過唇齒相依的經歷，那種迷戀，到底算不算愛。

  以前栗長原身邊的人，我個個都醋意十足，只要是個雌性，都讓我百爪撓心，情緒化十足。而如今，這樣一個重磅炸彈趙靈犀在身邊，我卻明白自己該壓抑本性，忍受一切。

  哪怕再心不甘，情卻願。

  男孩子似乎永遠都長不大，遊戲結束，又是下一個遊戲。雷陽家三樓弄了個小網吧，幾個傢伙打團隊lol，秦牧倒不是個遊戲迷，但雷陽說起來，秦牧似乎遊戲水平還頗高。

  「那你要麼……跟我一塊上去？」

  秦牧站起來，徵詢我的意見。

  「不要。」我這樣纏著他看起來多不大氣，「不用管我。你好好打，別給我丟臉。」

  這個時候董薇提議，要不，我們去雷陽家後頭的泳池吧。你們帶泳衣了嗎？靈犀，你去不去？

  也不問我，不過我已經習慣了董薇直接忽略我這件事。

  「好啊，不過我不下水了。」她笑著說，「未未，一塊去坐坐吧？」

  三：落水

  到了別墅後頭，剛好擋去一半的太陽，郊外夏日空氣清新，泳池的藍色瓷磚讓人心曠神怡，水波微漾，幾個女生已換好比基尼出場，香艷十足，那群男生一定要後悔死了。

  「你不去嗎？」身邊的趙靈犀帶出來兩杯橙汁，遞給我一杯。

  「我不去了。又不熟，赤裸相待怪不好意思的。何況我沒帶泳衣。你呢？」

  「我不會游泳。」

  哦，這樣啊，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大口啜著果汁。

  她卻神秘兮兮湊過來：「或者，是不喜歡我？」

  話音剛落，她咧嘴笑起來，漂亮的幾顆牙齒，不得不說，她笑起來真好看，我都要被她迷住了。

  「我沒有不喜歡你。」

  「我總覺得，如果沒有秦牧這層關係，我們倆倒會說得來，你很有靈氣，性子也挺好的。我看過你寫的東西。」

  「欸？」我有些受寵若驚了，「我的……東西……？」

  「是的，我有看過你的微博，挺文藝的。其實我知道你的時候，就在想，秦牧找了個什麼樣的女孩兒做女朋友呢？挺好奇的。」她微微笑。

  我心裡怪怪的，忽然巴不得趙靈犀是個魔鬼心機婊，那樣，我起碼有個理由討厭她。

  「對了，我聽雷陽說，秦牧最近在托關係找人。他在找誰？」

  「哦，是他爺爺的……初戀吧。」我儘量簡單地說了一下，到一半，看著趙靈犀耐心卻毫無好奇的眼神，忽然反應過來，有些喪氣地道。

  「對哦，你都知道的。」

  她笑了笑：「知道。前些年就鬧過一陣子。後來老人家想想罷了。沒想到……」她聳聳肩，「愛情的力量還真是強大。」

  是啊，對於秦牧的過去她瞭若指掌，而我卻傻乎乎地跟她說著那些她根本早就知道的事。

  她繼續說著：「我看過媚姨年輕時候的照片，很漂亮。不過憑著一個名字和年輕時的照片找一個失散五十年的人，不知行得通不。」她朝我笑了笑，「不過秦牧有這份心，他和他爺爺關係好，從小，他不聽他爸媽的，就聽他爺爺的。有一年啊，他爺爺從樓道摔下來了，摔折了腿，秦牧一接到電話急得連鞋都不換就跑去機場了，之前還板上釘釘地跟他爸賭氣說再也不回國……哎……我好像說的有些多了，你不會生氣吧？」

  當然不會，心裡有些酸而已。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這個笑臉還長得那樣漂亮，我望著她彎月形的，一看就讓人沉迷的眼睛，覺得上天真是不公平。

  「你很漂亮。」我忍不住說了句。

  「漂亮，有時候不是好事。」她淡淡道，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泳池裡躍上來的董薇。

  她今天針對趙靈犀已經夠明確了，此番過來，臉色也不太好，我大感不好，趙靈犀卻淡定自若地跟她打招呼。

  「這身很美啊。」

  「美吧？」她冷冷一笑，「雷陽買的。當然美了，他眼光多好啊。」

  董薇淡淡看了我一眼：「姜未是吧？你是在和趙靈犀探討經驗嗎？」

  這一句上來就火藥味十足的話，讓我愣住了，她徑直過來，嘴角微斜，滿臉輕蔑。

  「我就想問你一句，你打算裝到什麼時候？」

  「我沒有裝。」

  「我就想問你，剛才玩折手指的時候，我問到劈腿，你憑什麼不折。玩不起嗎？」

  「我沒有劈腿。」

  「呵，那雷陽算是什麼？你當他是玩具嗎？也是，趙小姐從小就是女神，有幾條忠犬是自然的。但你不會覺得，你現在，還有什麼資格？」

  現在的地理位置對於我來說十分不利，她們倆分坐在我的兩邊，說著我有些雲裡霧裡的話。

  我猶豫了一下，想著要不我還是站起來走人吧，我剛要起身，董薇卻騰地站起來，拿起我喝到一半的橙汁，潑到了趙靈犀的臉上。

  我臉色慘白，趙靈犀卻神態自若，像是被潑慣了似的。

  「我告訴你趙靈犀，你落得現在的下場全部就是活該。你現在什麼都沒有，你別想拉著雷陽！」

  我的心跳到嗓子眼，那頭的幾個女生，熟視無睹這邊的風暴，但我知道，她們全部豎著耳朵聽著呢。

  Ada甚至向我拋來了一個「快跑」的眼神。

  可是趙靈犀，並不是小白兔，她有很好的修養和脾氣，但不證明，她會被這麼指著鼻子罵，我遞過去旁邊的紙，她擦掉臉上的果肉和甜膩，還禮貌地跟我說了聲謝謝。

  「不被人愛，就是這樣亂咬人嗎？」她淡淡地回應了董薇的「攻擊」。

  「你！」

  我們所坐的躺椅，其實離泳池並不算近，此刻三人站立的位置，離邊緣也有一米多的距離。但董薇撲上來，用力地將她猛推，趙靈犀尖叫一聲，抓住我的胳膊，眼神驚恐。

  我們一齊落入水中。

  我少年時代就識水性，很快就浮了起來，只見她驚恐掙扎，幾近崩潰的表情。

  其實泳池不深，但我也看出她對水極為恐懼，心裡一緊，要游過去救她時，只聽猛地一濺，有人已先我一步，將她緊緊地箍在懷裡。

  秦牧將她拖到了岸上，這個時候那岸上原先還是冷眼旁觀的幾個白富美終於臉上掛起了關懷的表情，紛紛追問著「沒事吧」，只有董薇，站在岸邊，像個失意的勝利者，傲然鄙視著眼前的場景。趙靈犀緊咬住嘴唇，渾身發抖，雷陽讓老川去拿毛巾，老川戰戰兢兢地跑去。

  我依舊呆在水裡，見秦牧迴轉身來，朝我伸出手來。

  「你沒事吧？」

  我反應過來，游過去，對他伸的手視而不見，奮力攀住泳池，徑直跳上案來。

  濕透的衣服緊緊裹住皮膚的感覺讓人沉甸甸的，但比不過心。

  他那樣下意識的動作，讓我覺得心寒。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看我一眼，直到將他的女神救上了岸。

  「未未。」

  秦牧覺察到了我的冷漠，靠近了我一點。老川已經拿了毯子出來，幾個男生圍作一圈，幾個女生撇開臉一副咬牙切齒，為首一個迅速換上溫柔笑臉，替她裹上。

  秦牧罵了一句：「喂，就拿一條？」他迅速拖掉自己的襯衫，一把將我攬進懷裡，用力地裹住我，我不情願地掙扎，他卻緊緊地鎖住我的胳膊。

  我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這場聚會裡，我根本就是個被忽略的局外人。她們根本看不上跟我作對，她們從頭到尾，針對的人，就只有趙靈犀一個。就連男主角都是戲尾才想起來我的存在，才記得我才是他帶來的人。

  趙靈犀朝著他，露出一個悲傷的眼神，她的身子還在發抖，她是真的怕，不是裝，她是真的需要他。

  我壓低聲音：「你別管我，大夏天的，我也凍不死。你趕緊的，該幹嘛幹嘛去。」

  我又掙扎了一下，他卻一把將我的臉摁到他的胸前。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