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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小美人魚02

2024-09-13 18:30:21 作者: 王巧琳
  「秦牧,她需要你在旁邊。」我推他過去,「真的,我沒事。」

  我擠出一個笑容:「我不吃醋。」

  「怎麼回事?」雷陽擔憂地看著趙靈犀。

  她似乎緩過來一點神,搖著頭說,沒事。沒事……

  息事寧人的態度,卻讓罪魁禍首又炸了,董薇冷冷地說:「是我推她下去的。」

  雷陽整個人跳起來:「董薇你別太過分!你明明知道……」

  「是啊,我就是知道,我就是過分!好過你!雷陽,你看看她需要你嗎?她只需要秦牧,你就是個備胎!備胎!我替你可悲!」

  雷陽被老川架住,他整個人瀕臨崩潰,董薇嘴角一抹冷笑。

  「雷陽,你這樣就炸了?心理素質這麼差啊。秦牧,你還真是伉儷情深啊,你女朋友不先救,先救前女友?哈……果然全世界都圍著一朵白蓮花轉呢。我今天,也是直接說了,雷陽,我也瞞得挺委屈的,那年你和趙靈犀那點破事,秦牧還不知道吧?你們都當她是不會劈腿的小美人魚呢。」

  趙靈犀的肩膀微微抖動,她看起來的樣子格外狼狽,但她至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頭來。

  秦牧眉頭微皺,似乎在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雷陽的眼角有七分羞愧。

  「哥們……我……」

  「沒事,過去的事了還提什麼。沒事。你照顧下她,我帶姜未先走了。」他迴轉身,拉住我的手。

  董薇似乎是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她無奈地笑了笑:「呵,真是有趣。Ada,這裡不好玩,都是聖母,我們走吧。」

  語罷,拿著她的包就起身,ada尷尬不已:「那我換下衣服。」

  「換什麼換!」她瞪她的小跟班一眼,「這身挺好看的。走!」

  剛才被一下拖進泳池的時候,我的左腳一個趔趄,崴了一下。

  當時還沒覺得太疼,現在才發現腳踝腫了,一瘸一拐的。

  但我現在顧不上這些,一個歡慶party就這樣以鬧劇收場,我也算是快速掌握了那群人的內部矛盾,可我並不在意那些,我只擔心秦牧。

  「你還好嗎?」

  他緩緩回過頭來,看著我,笑了笑:「該是我問你吧。」

  「其實剛才我看到你了,你在水裡,沒事,我當時也是心急……但不代表什麼,但總覺得還是要跟你解釋一下。」他皺緊眉頭,「你知道趙靈犀媽媽怎麼去世的嗎?」

  我抬起頭來,等他的答案。

  「幾年前,在紐約,她媽媽開車帶她,掉到了河裡。趙靈犀也算是九死一生。她對落水的恐懼,是很深的。我……」他嘆了口氣,「董薇就是那個炸脾氣,從小到大就是這樣。她從小喜歡雷陽,雷陽呢,從小喜歡趙靈犀。她討厭靈犀也是有原因的,不過……也太過分了。」

  他決口沒提「劈腿」那檔子事,但眼睛灰灰的,似乎很喪氣。

  無論是什麼時候,得知被所愛的人背叛,哪怕那愛已成往事,都不會太好過的。

  我只想伸出手,給他一個擁抱。

  秦牧躲開,一臉苦笑地看著我。

  「怎麼,這營造得,跟我失戀了似的。」

  我不管,我抱緊他,抬起頭,一個表示鼓勵的眼神。


  「不許難過,知道嗎?」

  他無奈地笑了笑,吻了下我的眼睫毛。

  「你為什麼這麼好。走吧,我們,今天害你落水了,要帶你吃點好吃的去。欸,你腳怎麼了?」

  「剛才不小心崴了一下,腳踝有點疼。」

  電話這個時候響了起來,他接電話的表情慢慢有了變化,掛掉時激動地跟我說。

  「姜未,剛才老川給我打了電話,說他朋友有了媚姨的消息。但是因為那邊他也不熟,我打算親自去一趟。我先陪你去把腿看一下。」

  「我陪你一塊去。腿沒事,就是崴了一下。有多遠?」

  「我剛查了地圖,要開五六個小時的車吧。也不算太遠。你腳真沒事?」

  「真沒有!你好煩啊。我們快出發吧!」

  他跑去開車,緊接著的好消息,讓他暫時沒有了剛才的落寞。

  秦牧,你的過去我無法參與,我只能保持自己的耐心,儘量多參與你現在的人生。

  不然,我真的沒有底氣,走進你的未來。

  所以,不管你去哪,我都想陪著你。

  十八章重新開始

  六個小時的車程,傍晚的餘暉變成了無邊際的黑色高速路,倒退的路燈和樹木,忽然開始下雨。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將它遞給我。

  「幫我回一下。可能是公司有事。」

  我想,他是在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信任吧。

  微信頭像,讓我一愣。

  「是趙靈犀的……要麼等會兒再看吧。」

  「是文字你就念出來,是語音你就放出來。」他有些慍怒,道,「我又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好吧。

  我打開內容,一字一句地念道。

  「秦牧,今天董薇說的話,一半屬實,一半虛假。你這麼多年,是最了解我的一個人,我知道你相信我。秦牧我希望……」

  我念不下去了。

  直到他問我:「希望什麼。」

  我緩緩開口,想要調整一個更加放鬆點的姿勢。

  「她說,秦牧,我們重新開始吧。」

  ——

  「我們,重新開始吧。」


  陸羽雖從沒親口承認,但她午夜夢回的時候,曾有無數次脆弱地等待著這句話。

  它終於,來了。

  程滄出現午夜微醺的空氣里,她打開門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似乎喝了一點酒,他說,陸羽,我今天去買戒指……我……我以為我們倆過去那麼久了,我終於該是放下了。但是,在買戒指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根本就不可能放下你。

  他從懷裡掏出那枚鑽戒,陸羽,這輩子我想娶的女人只有你一個,對不起,我才意識到,對不起……

  他說,陸羽,你嫁給我吧。

  陸羽腦子裡有片刻的空白,眼前的人是她曾經愛過很多年,以為會共度一生的人,但她已經快一年沒有好好看他的樣子了。

  程滄其實沒有變,換掉工作裝依舊是以前她熟悉的樣子,可是她卻覺得他那樣陌生。

  陸羽知道,她不是在介意他身上有了別人的味道和痕跡,不是在介意林簡,她曾以為她會很在意,如果……如果程滄回來,她要怎麼接受和消化這一段橫生枝節?

  可是這一刻,她知道沒有必要了。

  因為她知道,他們倆,回不去了。

  「程滄。」她避開了他的眼睛,「我們回不去了。」

  「那就重新開始吧。我們,重新開始吧。」

  她在這句話音落下時,還是落了淚了,那些曾經對於她來說雷霆萬鈞的誓言終究沒有作數,這一年多她一直反省著自己,是怎麼把程滄給嚇跑的,但是此刻,她的心不是在為程滄而疼,而是為自己那些回不去的歲月。

  她哭著掩著面:「如果我明天醒來16歲,我們就重新開始。可是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是16歲,我們,也在也回不去了。」


  程滄走後,她關上門的那一刻,覺得自己腿軟了下去。

  她頹然地坐到了地上,低聲地哭泣。

  她發誓,這是她最後一次為那些破事兒哭,人們總說傷痛不過百日長,可他們畢竟在一起那麼多年。

  終究……終究還是走散了啊。

  就算再在路上碰見,再也不可能牽手了。

  再也,回不去了。

  ——

  抵達的時候已是半夜了,我們臨時找了個小旅社住下。

  秦牧一向對住有著高度要求,但滿城也沒有他想要的五星級酒店,於是只能找個小旅社住下。

  我們倆早就是飢腸轆轆,大半夜的又不是在寥城,也不知道哪裡還有店開著。只能拖著手下去碰運氣,結果,滿以為只能吃到安徽料理的我倆,還真運氣很好地找到一家火鍋店,名字簡直太接地氣,居然叫「帥哥火鍋店。」

  秦牧笑著指著招牌說:「你的最愛。」

  「對嘛。我最愛帥哥了。」我逗他,他一把把我撈到胳膊底下,威脅道:「只許我和火鍋排在一起。知道麼?白天周晨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帳呢。」

  「喂!什麼事兒啊!」

  「反正我不管,以後除了我,不許跟別的男人講話。」

  「……講點道理。」


  「那我讓一步吧,不許跟男人單獨吃飯。」

  「老季呢……」

  「老季也不行!」

  「老季算什麼男人,老季充其量就是個卡通人物……」

  「卡通人物也不行,蠟筆小新還會偷看女人洗澡呢,你別小瞧了卡通人物!」他做出一臉殺無赦的表情。

  火鍋店人並不多,夥計一點也不帥,但慶幸的是,食材新鮮,醬料足夠,並且因為客人 不多我們又顯然是外地人,得到了非常周到的招待。

  在問了夥計可否知道縣城裡一個叫媚姨的老人家時,他搖搖頭。

  「我們也是十年前搬到這的,沒聽說過這號人物欸……」

  只得作罷,現吃飽喝足,明天可是個體力活。

  我和秦牧打算挨家挨戶去問,因為公安局的檔案里並沒有媚姨的名字,秦牧懷疑要麼就是媚姨中途改過名字,或者是根本就沒上過戶口。

  夥計禮貌地端上食材,一面盯著我看:「帥哥,你女朋友很漂亮。」

  我差點噴出一口水,秦牧難得不嗆我,笑容滿面地說:「有眼光。我要多點幾個菜。」

  「養你也是省力。」他不屑地說,「你看吧,根本不需要什麼廚藝,放點水放點鹽,所有東西丟進去煮就是了。」

  「什麼鬼。」我翻了個白眼,「一個好湯底對於火鍋來說,就像是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否則再新鮮的食材,都不算美味。」

  「……你說……我們倆算不算對的時候遇到對的人?」


  我甜蜜一笑。

  「算是吧。不過……」

  「不過什麼?」他皺起眉頭。

  「不過我愛吃香菜,你不愛吃。這點上,我們倆還是不算般配啊……」我夾起盤子裡的香菜,沖他拋了個媚眼,「你要不,嘗嘗?」

  「我才不要……」他一張口,我已將香菜塞進他的嘴裡,他瞪大眼睛怒氣沖沖地看著我, 一臉噁心卻已是無路可退,只能硬生生地吞下去,吐吐舌頭。

  「臭死了!臭死了!」

  眼前的秦牧分明是個幼稚的小孩兒,我卻很慶幸,他願意在我面前展現他的孩子氣。

  我想起那一對在泰國旅行碰到的新婚夫婦。

  我想,其實並沒有所謂的對的時間,只有對的人。

  只要人對了,任何時間,都能化腐朽為神奇吧。

  只是,那份對,需要太多上天給的運氣,我不知道,其實我和秦牧遇見之後,除了趙靈犀,並沒有碰到太多的阻礙,我知道,以後興許,還會碰到困難,但是我想,我會努力,堅定地離他近一點。

  不要去猜忌,不要去誤會,不要去試探。

  只要我努力過了,你沒愛上我,也不是我的錯。

  就像此刻,你吐著舌頭仍舊不喜歡香菜,不是香菜的錯,也不是你的錯。

  有些事,興許是命中注定,我們要做的,不過是順其自然而已。


  一年了。我想秦牧應該忘記了這個日子,今天是我們正式相遇一周年的紀念日。

  我根本沒有想到,我會和他在一個陌生的小縣城裡,吃著我最愛的火鍋。

  我們走了那麼多路,我們繞過了彼此的青春才在一起,未來,我希望有很長的歲月要相伴。

  我們都愛過別人,都有忘不了的事。

  但有時候記得不是因為難忘,而是為了從一件不那麼快樂的事上吸取教訓,提醒自己怎樣和過去的錯誤背道而馳,然後,少走重複的彎路,不再受一樣的傷害,走得更加順利,更加容易得到快樂和滿足。

  我舉起杯中的涼茶。

  「來,我們慶祝一下。」

  「慶祝什麼?」

  「慶祝……」我想了想說,「我們離媚姨,越來越近了。」

  也慶祝,我們離那些不屬於彼此的過去,越來越遠了。

  ——

  那並不是很大的縣城,我們用了一個下午的時候挨家挨戶,終於得知了媚姨的消息。

  令人遺憾的是,媚姨似乎過得並不順利,她早年嫁給一個縣城裡的男人,男人英年早逝,她一直守寡,膝下無子,領養了一個男孩,男孩長大以後,卻因工廠作業的事故而癱瘓,前些年剛去世。據說那之後她就搬到了山上去住,但具體地址不明。

  那人跟我們說,媚姨也是個苦命人,好幾年沒見到她了,上次見到還是兩年前她下山來買年貨,也不知現在怎樣。

  我聽到此處,心中有些隱隱的傷感。看一眼秦牧,他微皺的眉頭,想來跟我一樣。


  雖然並不是「我聽聞你始終一個人」的曠世奇戀,可在得知最初愛的那個人,過得並不好,心中必然會傷感吧。

  那座山離這裡不遠,煙雲繚繞,怎麼都有種與紅塵決斷的感覺。

  我看了一眼秦牧,說,走吧,我們去找她。

  都到了這裡了,怎麼能輕易放棄。

  根據那個大概的地址,我們總算開車進山,後來的路開不進車,我們只能步行進山。

  我的腳昨天還好,今天腫得厲害,雖然敷了膏藥,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秦牧說他自己進山就可以了,但我執意要跟著來,他只好饞著我。

  下午的時候並沒有什麼人,我和秦牧經過一畝良田,看到一個老嫗正在摘菜。

  「阿媽,請問一下,村子裡有位叫媚姨的老人家嗎?」

  她敏感地抬起頭來:「你們找媚姨幹嘛?」

  我和秦牧對視了一眼,我想這個時候我來說比較好吧,於是我說:「阿媽,我們是受人之託過來請媚姨幫個忙的。有一位老人家,曾是媚姨的舊友。失聯多年,他年事已高,想再見媚姨最後一面。」

  「是嗎……」她遲疑了一下,緩緩張口,在我們期待之下說出四個字,「你們走吧。」

  欸?

  那個蒼老纖瘦的女人,滿臉的皺紋,眼神是灰色的,她告訴我們,媚姨前幾年已經去世了,她是媚姨的姊妹,她說,就算媚姨活著,也不可能去的。

  她表情冷漠,手裡提著的菜籃里放著新鮮的大白菜,上頭沾著露水。我想她已經猜到了這位舊友是誰。否則,斷不會這樣決然就拒絕了我們。


  山中空氣清新,人煙稀少,一個只有幾十號人口的村子,在這裡寂寥而簡單地生活,仿佛被塵世遺忘。

  秦牧沒再說什麼,他拉著我的手說,那謝謝您了,可以告訴我,媚姨葬在哪嗎?

  「鄉下人沒那麼多的講究。」她看向秦牧,微微眯著眼,笑了笑,「媚姨早就忘了這些事了,你們過去,她也不知道你們是誰,沒有意義的。」她低下頭去,一抹陽光照在她的脊背上,我聽到她細細呢喃著。

  「真是老了,太老了,一轉眼,這輩子,就真的完了。」

  「既然這樣。」他無奈地搖搖頭說,「走吧,姜未。」

  「等等。」我掏出包里的紙筆,寫下自己的電話,走到那個老人面前,將紙條塞給她。

  「如果媚姨反悔的話,還來得及。他得了癌症,怕是熬不了太久。」

  「你是他的……」她抬起空洞的眼,望著我,眼中慢慢有了溫存。

  「我不是。」我笑著說,指著背對我們站立的秦牧,「他是。」

  她望著秦牧的背影,臉上慢慢地暈開一個笑容。

  「怪不得呢。」

  「姜未,謝謝你。」

  回來的路上,扶著我的秦牧忽然這樣說了一句。

  「欸?」

  「你很聰明,你也看出來,那個老太太,應該就是媚姨本人吧。」他嘆了口氣,「但我也看得出她對爺爺還是有怨恨的,她不願去看他,強求也沒有意義。」


  這世上有些人,一生只能愛一人,而我們這些,愛過失去過之後,還能再愛一次的,究竟誰比較幸運。

  經過五十多年,依舊被愛著是一種好事,而被恨著,起碼也是記得。

  他蹲下來說:「來,我背你下山。」

  我沒有再推遲,忽然想起之前,在遊樂場的時候,我的腳被新鞋刮破那次。我別彆扭扭不肯讓他背,最後還是他一把將我拽上他的背。但是這一次,我卻笑了笑說。

  「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大概就是這樣吧,當我開始信任你,不必再跟你較勁,不必再跟你害羞,不必覺得歉疚。

  「哎……你又重了啊。」

  「昨天火鍋吃多了嘛。今天還沒例行公事呢。」

  「哎你真惡趣味。」

  「欸你說……她會打電話給我嗎?」

  前頭的他沉默了半晌:「也許吧。或者,媚姨真的已經走了,剛才我們見到的,只是她的姊妹而已……」

  嗯,我們只能用這個,來安慰自己了。

  「秦牧……」我摟緊他的脖子,「我有些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萬一我以後嫁給你了,你卻惦記著別人。等我死了以後……」


  他撇頭,給了我一個白眼。

  「呸呸呸,正下著山,高危動作,你別烏鴉嘴。」他後腦勺對準我,似乎無意識地說了一句,「不會的。真的不會的。」

  有這一句,我已足夠安慰。

  ——

  這個世界上沒有重新開始這件事。如果有,那中間錯過的歲月算什麼,那些橫亘在我們之間無法更改的歷史算什麼,那些錯生出來的枝節,那些活生生的人,又算什麼。

  曾經我也幻想過很多次,當年愛過的人,重新走到我的面前,說,我們在一起吧,我們重新開始吧。

  我當時覺得,我會說,好。不管經歷多少分別,我們還是走在一起,那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高速上,秦牧的手機響了,他遞給我。

  「你幫我看一下。」

  於是我一句句地念,那個來自「靈犀」的微信。

  「她說,秦牧,我們重新開始吧。」

  我側頭看向他,等待他的回答。雨越來越大,他皺了下眉頭。

  「你想怎麼回,就怎麼回吧。」

  這樣的大方讓我有些賭氣,我說:「好,那我就回『你真漂亮』。」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那就告訴她,回不去了。」


  一句話,讓我心中又悲又喜,喜的是他還是拒絕了那個回頭是岸的深愛過的女人,悲的卻是,他眉頭深鎖,而不是釋然。

  我的心一酸,手裡打著字。

  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我作為一個局內的旁觀者,回這條簡訊是不是合適,我只覺得手指有些發麻。

  你們回不去了,我們剛剛開始。我心裡百感交集。

  雨刮器瘋狂地掃著雨水,一場悲情的狂歡。

  車子駛進山洞,趙靈犀又發過來。

  她問,你愛上姜未了嗎?

  我沒有將這條微信讀出來,一來是因為覺得不好意思,二來,我不希望在這個時候問秦牧這個問題。

  無論是出於真心與否,都不該是這個時候。

  她追問:回答我。

  我側頭看了一眼秦牧,像做壞事一樣打下一行字。

  「是的。」

  我想一會兒秦牧會看到這條記錄,我不會刪除,我不怕自作多情,我只要快刀斬亂麻。

  哪怕是我耍的小心機也好,我不管那麼多。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她又發過來:

  但是,我們有這個。

  隨後是一張圖片。

  我點擊放大。

  她的左手手腕上,有一條,深深的疤痕。

  我的心如擂鼓,那張圖片真是殺手鐧,我深陷在副駕駛里,忽然很想哭。

  秦牧的右手上,也有這樣一條類似的疤。他們一起經歷過生死。秦牧願意,為她而死。

  我知道這件事,是周晨告訴我的,那時候趙靈犀經歷母親逝世之後一蹶不振,抑鬱絕望而輕生,秦牧一不留神她就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我身邊這個看起來沉穩的男人,那時候只是個少年,他一把奪過了趙靈犀手裡的刀,給自己來了一刀。

  「好啊!那我們一起死!」

  最好的歲月里,他和另外一個人說「我們一起死」。

  這不是他的錯,我沒辦法怪他,可是我也沒辦法說服自己不去介意。

  那條疤痕是命運的禮物,無法剔除,是烙在他們身上的刺青,提醒著歲月再怎樣更迭,他們都有過這樣一段無法忘卻的人生!

  山洞裡幽靜地亮著燈,馬上就要駛出隧道,踏上新的路程。

  我們就這樣,和過去漸行漸遠,卻又在深夜裡,和記憶重逢。

  「秦牧,你很愛很愛她吧。」我壓抑住內心的酸楚,輕輕地問,「不許騙我。」


  「很愛很愛過吧。」他漫不經心地答,我沒注意到他眉頭深皺,全神貫注地望著盡頭處狂暴的大雨。

  「那麼你愛我嗎……」我壓低聲音,沒有底氣地違背初衷問他要一個答案。

  回答我的是一大片傾盆的雨,山洞這邊的雨勢更加駭人,然而,在高速上的我們卻沒有回頭的路。

  敏感的神經高度緊張起來,他哪裡還顧得上回答我的問題。

  坐在副駕駛上的我只覺得心驚肉跳,開始時雨水就像潑在車窗上一樣,再往後,竟如同浪頭打來。我們就像駛進了大河。噼里啪啦的雨聲幾乎要將窗戶敲破。

  我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但可以感覺到它已經到了嗓子眼。

  我們的車速已經壓低,我知道,這種天氣行駛在高速上也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舉動。

  秦牧緊鎖著眉頭,雙手緊緊地扣住方向盤,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車輪猛地一個打滑,幸得他一把揪過方向盤,死命地咬牙扭正。

  我的心幾乎跳出了嗓子眼。

  「怎麼辦……」

  「我們得找個路口下去。」他分出神來看我一眼,「別怕。姜未,你現在看看,離下一個服務區,大概有多遠。」

  謝天謝地,導航沒有失靈,下一個路口就在幾公里之外,一個陌生的小縣城。

  就這樣在路上行駛,幾公里的路我們提心弔膽地漫長得像好幾個小時。

  拐彎進入那個岔道的時候,我們以為總算是找到了避難的地方,卻怎料車子開始旋轉,方向盤失控,車輪就像是踩在了潤滑劑之上飛速帶動巨大的車身旋轉。


  然後,猛烈地撞向了護欄。

  在那千鈞一髮的瞬間,安全氣囊彈出來的剎那,一隻手,迅雷不及掩耳地護住了我的腦袋……

  猛烈的撞擊讓我的五臟六腑都似乎移了位。

  空白……空白……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視野是灰茫茫的一片,耳朵邊寂靜無聲。

  雨聲重新回到了我的耳朵里,越來越響。

  我艱難地,小聲地叫他的名字。

  「秦牧……秦牧……」

  但是,除了那越下越急的雨,沒有任何回應。

  ——

  小時候,我曾去算過命。

  算命的說我一生不會太過平坦順利,但我八字可硬了,總是能化險為夷。不是大福之人,卻也不是大災之相。

  我一直不太相信命數這回事,但事實上,那個大師還真是歪打正著地猜中了。

  就連這麼兇殘的一次撞車,我竟都沒事。

  我只昏迷了一天,據說是腦子受到了撞擊,不過醫生說,只是輕微腦震盪,沒有任何影響。還有一些皮外傷,都沒傷到骨頭。


  我醒來的時候,陸羽和老季在我身邊,她似乎鬆了一口氣,大喊老季的名字。

  「姜未,你可算醒了,醫生說你沒有生命危險,我就沒驚擾你媽,你要是再不醒啊我就要……」

  我不顧她說什麼,只是瞪大眼睛問。

  「秦牧呢……秦牧他怎麼樣?」

  醫生說,秦牧身體上的傷還到好,只是右手被安全氣囊彈到,造成了骨折,不過也不算嚴重。但最糟糕的是,他的腦部受到了撞擊,因為之前就受過震盪,所以,才會昏迷不醒。

  陸羽陪著我去了加護病房。

  秦牧躺在那,右手打著石膏,沉睡著。

  秦牧的媽媽齊璐,正一臉心疼地坐在一旁,看到我來了,站了起來。

  「哎未未,你沒事吧?」

  因為得知是我把他拖下車子的,對我倒是挺客氣,一面抹著眼淚一面說,醫生說應該會醒的……但是我真怕啊。

  我沖她笑,我想當時我的表情把她們都嚇壞了。

  我像中了魔障一樣,木然地笑著說。

  「會醒的。他就是累了,睡一下。他會醒的。」

  秦豐凱正從外面走進來,一看到我,黑起臉來。

  他的眼神不滿和怨懟,他覺得,如果若不是我慫恿,根本沒有去替爺爺尋找媚姨這件事,秦牧也不會有任何事。


  我想他很愛秦牧,他當時在醫院裡,看了一眼秦牧,就發了脾氣。

  「我都說了不讓他去找!他非要跟我作對!現在好了!」

  齊璐恨恨地看他一眼:「夠了,人都這樣了你還說什麼!」

  「別太擔心了。未未。」陸羽坐在我身邊,抓著我的手說。

  「我知道。」我點點頭,「他會醒的。」

  我知道他會醒的。

  我一直都知道。

  他總覺得自己孤獨一人,但事實上,躺在病房裡的他,牽掛著多少人的心。

  我靜靜地坐在他的床邊。

  第四天,趙靈犀來了。

  她看到我的時候,訝異了一下,好像我出現在這裡很奇怪一樣。

  她說,那個……姜未你可以迴避一下嗎?我有些話想要跟秦牧說。

  先不論秦牧聽不聽得到她的話,我……我為什麼要迴避?我大概是這麼一場車禍把膽給撞肥了,我微笑著說:「我是他女朋友,你有什麼話,當我的面說就是了。」

  她似乎很意外我會說出這樣的話,我一直是個很慫很慫的姜未。

  曾經是個當她出現,緊張兮兮地說,那我先走了的姜未。


  曾經是她舉起手腕,說,姜未,我有這個你有嗎,而一句話都說不出的姜未。

  但是現在,我要守在他身邊,我希望他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

  不過趙靈犀畢竟是趙靈犀,她有著太好的心理質素,我是佩服她的。

  她笑著說,也對。你是他女朋友。

  她走到秦牧身邊去,姿態優雅地坐下來。

  我看得出,她很愛秦牧,她的眼神里滿是心疼和擔憂。

  「抱歉,沒在第一時間趕過來。抱歉。你要快點醒來。」

  那天趙靈犀在病房裡坐了一個下午,我們倆始終沉默著,直到她離開的時候,她忽然跟我說:

  「姜未,你不該把我當敵人。我和你起碼一樣,都愛著他。我甚至比你更愛他。」

  我苦笑了一下,跟她目光對視:「你不是我,憑什麼度量我對他的感情,又憑什麼說你比我更愛他。」

  「我愛他十多年,你呢?」

  「你只會用時間長短來衡量嗎?」我暗自笑了一下,「你心裡應該很清楚,愛,跟時間的關係,不一定是成正比的。」

  「我明天還會來的。」

  「隨你便吧。」

  趙靈犀果然每天都會來醫院,不過她沒有再像那天一樣,只是客套地,假裝沒事地探望。她跟我說著不咸不淡的話,就好像,那天的對話從來沒有發生。


  我抬起頭來,沖她笑了笑,我不累。

  那段時間來了很多人,陸羽、老季,甚至西寧姐和念念,還有秦牧那群好朋友,甚至連周晨都有來醫院看過我們。秦牧的媽媽,也難得拋下事業,成日地往醫院跑。

  但我顧不上他們。

  秦牧一切狀態都好,各項復原得也不錯,就是醫生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他就是這麼久,都還沒有醒。

  大腦,是太過神奇的一樣東西,它堅韌寬廣,容得下歲月更迭和世界變遷,卻也經不起一點點的碰撞。他沒辦法解釋,只能讓我們耐心等待。

  我一直在跟秦牧說話,就像跟他聊天一樣的語氣。

  「秦牧,你爸媽其實都很愛你的。你媽看起來那麼強勢,昨天哭了很久呢。你別讓她哭了。」

  「秦牧,你知道嗎,我今天不在你旁邊的幾個小時,去學燉粥了,我告訴你吧,其實我廚藝這麼爛,是因為我以前有個好朋友,做菜就跟你一樣好吃。」

  「秦牧,鶴童給我打電話了,說你好久沒回他email,然後Facetime你都不回。你再這樣,我可要告訴鶴童你賴床了。」

  「秦牧,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媚姨給我打電話了,她說,她會找個時間來寥城,跟你爺爺見上一面。你得趕緊起來,這種場面,沒你在,我會哭慘的。」

  「爺爺也挺好的,他就是問我你怎麼不去看他。我怕他擔心……你總不能讓老人家為你擔心吧。」

  「秦牧,你睡得夠多了。再睡下去,身上都要長苔蘚了。」

  「秦牧……你還沒跟我說過你愛我呢。我都不知道你愛不愛我,你該起來了,告訴我一聲。」

  「秦牧,你記不記得,跨年那天晚上你輸我一把棋,你還欠我一個要求呢,我要你快醒來。好啊,你覺得我當時耍賴了是不是,那你醒來跟我再下一把再睡……」

  「秦牧,你再不醒,我怎麼辦啊。我想過了,其實都是我的錯,我當時不該烏鴉嘴的,哪怕放在心裡想想都不對……我不要你陪我一起死,我要你,陪我一起好好活著。」


  「你該醒了。」

  秦牧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在一個森林裡迷路了,那是一個大霧籠罩的森林。一棵棵樹,都長得非常古怪。

  他沒見到一個人,一直走,一直走。

  就這樣,他走了很久很久,終於,看到了前面有個身影。

  一個女孩兒在哭,那個女孩胖乎乎的,哭得好醜。

  他下意識地喊了聲:「姜未?」

  她抬起頭來:「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果然是姜未啊,他笑了笑:「你哭什麼?」

  「我迷路了,找不到家了。」

  「好巧,我也是,你別哭了,站起來啊。我們一塊找吧。」

  她迅速地攥住他的手,他想,姜未怎麼這麼不矜持啊,女孩子怎麼能這樣嘛,但她的手很暖,很軟,小小的,他不自覺地,就抓緊了。

  哦……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姜未。

  第二次,就是她在老季的衣櫃裡睡著,最後中暑暈倒那一次。那次之後她就不見了。老季告訴他,姜未的爸爸不要她和她媽媽了,他當時覺得,姜未真可憐啊。

  後來,他陪趙靈犀去她遠房老家辦護照的時候,老季在QQ上跟他說,姜未離家出走了,她媽給急壞了。據說,還是跟一個男孩子一起走的。私奔嗎?那個小丫頭,竟這麼離經叛道?

  鬼使神差的,那天他替趙靈犀去買水的時候,在一個大甩賣的商鋪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其實對她印象並不算深,而且姜未也瘦了,長高了,但他當時也不知怎的,一眼就認出了她。

  但不敢確定,他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姜未?」

  商鋪里人那麼多,幾個大人一下就擋去了秦牧的身影,但他還是看到,那個女孩兒緊張地回過頭來,四處尋找聲源。

  他於是又叫了一聲。

  「姜未!」

  然後他也弄不懂,他本來想上前苦口婆心勸她回家的,但姜未端起手裡的鍋就狂奔出去,老闆看到,哎哎哎地追出去。

  她一面跑,一面往後看,一看到有人追,跑得更快,一個踉蹌摔在地上,然後又火速爬起來,繼續跑。

  他只能追上老闆,幫她把鍋的錢付掉,然後,朝著她跑的方向追過去。

  最後他在一個小旅社門口又看到她了。

  她抱著那隻鍋,跟一個很瘦很高的穿白衣服的男孩子說著話,他離得遠,看不清那男孩的臉,也聽不清他們的對話。

  但他忽然想起來,當時那個男孩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他們拉著手,走進了那家小小的旅社,一抹陽光照在那個小女孩的臉上,她笑得像一朵玫瑰。

  他在那一刻忽然覺得很嫉妒,也是那一刻,他決定回去就跟趙靈犀說,他陪她一塊去美國的。

  他打了個電話,給老季,詳細記下了那個地址,後來老季告訴他,姜未被找回來了。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忘記了她。他跟老季也很久沒有再聯絡了。後來不知是舊同學裡,誰八卦地提起了她。說那個女孩子也是命很苦,跟外婆相依為命,外婆生病一直瞞著她,高考結束才知道外婆死了,直接哭暈在考場門口。


  當時他覺得自己的心揪了一下,但是他已經想不起來這個女孩子的臉了。

  只記得那個笑容,很快樂,讓人覺得嫉妒的快樂。

  那年,爺爺骨折,他回了國,那天晚上他和雷陽他們喝酒,有個女孩兒喝多了過敏,他出門買解酒藥。24小時便利店門口,有個穿藍色衣服的女孩子在打電話。

  一邊打,一邊哭。

  是真的在打電話,而不是在聊電話,她就拼命地打,似乎那頭一直都沒有接通。

  他忽然覺得很有趣,坐在旁邊的台階上,就看她打電話。

  她後來不打了,將頭埋在膝蓋里哭,真的是好可憐的樣子。

  秦牧拍了拍她的肩膀,遞過去一張紙巾。

  她大概是哭得太醜,不敢抬頭,但看到一張紙巾遞過來,她還是非常禮貌地用哭腔說了謝謝。

  他並不是一個多管閒事的人,但還是勸了她一句。

  「小妹妹,沒什麼大不了的,天大的事都會過去。」

  她又說了一聲謝謝。小小聲的。

  他站起來,準備走。

  這個時候另外一頭跑過來一個女生,長得挺漂亮的,她拉著一個男生的手,朝著這邊喊。

  「姜未!我們走吧!電影要開場了!」


  他的心一驚,看到那個女孩站起來,剛才還哭得厲害呢,她卻用歡快的聲音說。

  「啊!我就來了!你們要喝水嗎?」

  「好啊!你知道我要什麼!」

  她蹬蹬蹬又跑回去,笑嘻嘻地說:「香蕉牛奶香蕉牛奶香蕉牛奶!我怎麼會不知道!」

  再後來,就是那次人才市場裡,他看到她的簡歷,姜未跳在桌子上,喊著:「我在這裡!」

  她漂亮了,化了妝,也成熟了不少。

  但臉上的笑容沒變。

  依舊是那種,天大的事,都很快藏起來的那種人。

  後來老季問他要不要姜未的聯繫方式,他說不用了。

  他早就留下了她的電話,當時在人才市場的時候,看到她的笑臉,一個字一個字認真地摁進手機,存了一個很有趣的名字。

  「元氣少女。」

  其實,他也說不上什麼時候對姜未真正動心的,或許是她第一次吻他的時候,或許更早一些,命運是一件奇妙的事,認識那麼多年,遇上那麼多次,卻從來沒有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紹。

  「算了,走累了。」那個胖乎乎的姜未忽然扭過頭來,「我們休息吧。」

  「欸?」

  他們就這樣坐下來,秦牧在這個迷夢裡,朝著身旁的小傢伙,認真地說了一句。


  「你好,我叫秦牧。」

  她抬起頭來。

  「我認得你啊。」她說,「秦牧,你該醒了。」

  ——

  我握著的手微微一動,我猛地睜開眼的時候,秦牧也張開了眼睛。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生怕這是一場幻覺。

  他已經睡了整整半個月了。

  儘管我堅信他會醒來,但我也未嘗沒想過,如果那些糟糕的言情劇情節讓我撞上,我愛的人就此沉睡,或者,醒來的時候,已經喪失了關於我的一切記憶。

  謝天謝地,他醒了。

  謝天謝地,他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

  謝天謝地,他喊了一聲「姜未」。

  我忍不住大哭起來,這麼多天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委屈,激動和心痛,都徐徐而來。

  「你不要哭啊。」他虛弱的聲音,卻還是以前那樣露出了一個嫌棄的表情,「你怎麼這麼沒用啊……我又沒死……過來,過來靠近點,讓我摸到你的臉。」

  我湊近去,屏住呼吸,抽噎著。

  「你知道嗎。我做了個好長好長的夢。

  我夢見我迷路了,然後看到了你。

  你跟我說,秦牧,你該醒了。

  然後,我就醒來了。」

  (第二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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