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2024-09-13 18:33:34 作者: 王巧琳
  按照慣例,我們班總會有一學期一次的春秋遊。

  其實和全國各學校的春秋遊一樣,特沒意思,不過是在超市買上一堆乾巴巴的糧食,就著冰冰涼的飲料,坐在那荒涼的要死的大森林或者聒噪得要死的公園裡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地傻笑。偶爾圍成一個圈玩一些抓老鼠啊,丟手絹之類的遊戲。

  我有一次提出玩殺人遊戲,遭到幾個女生嬌滴滴的反駁「哎呀,好複雜。不要玩了啦」後,就屬於沉默一派了。

  所以這次,我們直接就找了個理由不去了。而準備計劃一個四人之行。

  在此之前,鄭南對我和陸澤的忽然對上眼詫異不已,沒事兒就嘖嘖嘖嘖地嘰歪不停。

  後來,我實在受不住,揚言要給李可可介紹個多金男當男朋友,鄭南立馬就安靜了。

  其實我知道,鄭南家境並不算富裕,但是他為人又很大方,簡直是個星期光族,有錢的時候特大佬,沒錢的時候特愛裝大佬。

  我們準備騎單車去郊遊,為此,我準備了粉紅色的格子野餐布,還有一大堆的零食,還給大家一人準備了一個盒飯。自然,陸澤的盒飯里,要多那麼一點點東西,真不是我刻意要剋扣可可和鄭南還有我自己的,真的是不由自主就給陸澤添了些肉色。

  我給自己的理由是,他太瘦了,瘦得讓我心疼。

  為這次郊遊,我振奮不已。

  可是當我們在約好的地點等著陸澤一塊兒出發時,鄭南忽然接到了陸澤的電話,說他有急事,來不了了。

  鄭南一臉鬱悶地轉達時,我幾乎愣了,怎麼說不來就不來了呢。憑什麼啊。還有,他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卻要打電話喊鄭南跟我們說呢,不是我才是他女朋友嘛?

  那是陸澤第一次爽約,而我亦覺得,只是爽約而已。而僅僅是這樣的爽約,已經讓我的心情跌到了谷底,我仰天長嘯了一句:「陸澤你這個極品!」

  鄭南「哎」了一聲,滿臉同情地看著我。

  我將所有的零食都交到了可可手裡,包括那幾個盒飯,在鄭南幸災樂禍地說出「哇,幸好他不來,不然一個盒飯我都吃不飽呢」的言論後,我詛咒他以後吃下去的肉全長在肚皮上讓人以為他懷孕了。

  四人之行儼然成了他們的二人蜜月,可可原本打算她也陪著我不去了的,但我豈能影響到她的心情?可是,我一個人走回家的路上,心情卻越來越糟糕了。

  這就是理想和現實的落差感吧。

  陸澤,看吧,拜你所賜。你大爺的,要讓我再看見你,我一定對你左勾拳右勾拳,喊你賠償我的精神損失費。

  空落落的感覺可真是糟糕,忽然過到那家火鍋店,午餐時間已到,我要是現在回去,一定會被我老媽給嘲笑的。

  ——哎喲,不是去郊遊了嘛。不是還做了四個便當嘛。怎麼就繃著個苦瓜臉回來了呢?

  我可受不了刺激。

  那個老闆看到我,忽然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

  我想起陸澤曾對他說「我告訴他我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不由心裡短暫一樂。

  在點了一大堆食物後,我惡作劇似的做嘔吐狀,然後說,老闆,給我端一疊醋。

  老闆表情果然一跌,然後便誠惶誠恐地去了。

  我打開手機,摁到陸澤的電話,可遲疑了半天,還是沒有撥下去。

  我莫名其妙的傷悲什麼呢。我在火鍋店消耗了一個下午,我其實知道自己,不過在等陸澤一個電話罷了,等他說「哎,我忙好了。你在哪裡?」。

  後來我實在等不住了,於是走出火鍋店打算回家。

  我忽然有一點兒想哭,沿著這條熟悉的街道,卻覺得周遭的景物越來越陌生。

  我就真哭了。事實證明,我真的是個特沒出息的傢伙。

  抽抽搭搭了半天后,忽然感覺有輛車在我身旁停了下來。


  對方搖下車窗,我在朦朦朧朧的淚眼裡,看到了陸澤的臉。

  他說:「傻丫頭,你怎麼沒跟他們去郊遊。」

  其實我很想說,你不在,我去了有什麼意義。可是我什麼都說不出,我只是含著眼淚看著他從這輛寶馬車上下來,像一棵樹一樣站在我的面前,伸出手來揉揉我的頭髮。

  我哭得更厲害了,我說:「陸澤,我好想跟你一塊去郊遊。我真的好想好想的。」

  我哭得稀里嘩啦,根本沒看到陸澤臉上露出羞愧和歉然的神情,他輕輕嘆了口氣,然後一把將我摟進他的懷裡,他將頭埋在我的頭髮里,然後輕聲說:「好了,不哭,我這就陪你去玩。」

  那天,我逼著陸澤拋棄他的寶馬車,陪我走了很多很多條街,吃了很多很多的串串燒,還喝了兩塊錢一杯的小米酒。

  他的手一直緊緊握著我的手,這讓我心裡的空落落,又一點點地被填滿了。

  我想起那個原本打算給他的愛心便當,心裡有些遺憾,陸澤微笑著說:「來,你形容一下那個便當吧。」

  「嗯。裡面有香菇,有火腿,還有青菜,是媽媽早起買的最最新鮮的還殘留晨露的那一種,還有一個紅燒雞腿,可惜不是我做的,我不太擅長做肉食,我只擅長吃。但是我發誓,香菇火腿和青菜真的是我做的。總之,是色香味俱全。」

  陸澤舔了舔嘴唇,然後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道:「嗯,真是好吃。」

  我便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那輛寶馬車真的是陸澤家的。其實陸澤算半個富家子弟。這讓我為上次對他的CK錢包產生「是不是仿貨」的疑慮感到羞愧不已。

  走到一家名叫月光她他的時候,我拉著陸澤就進去了。月光她他門口有巨大的槐樹張開四肢落下陰影,讓月光她他像個迷霧森林,而光澤久遠的銀戒指像是一塊蒙了灰塵的寶石。

  我忽然想要一對銀戒指,簡單的樣式,獨一無二的那種。而這家店主自己操刀設計前店後院的銀飾店正合我意。

  陸澤沒有表示異議,我們一致看中一款月牙形的對戒,店主說,這象徵著月光愛人。

  聽說這世間所有人生下來,都註定會和他命中的另一半相逢,於是跌跌撞撞在紅塵中尋找,也許有的人找到了,也許有的人卻永遠都沒有找到,和一個錯的別人虛度了一生。

  而我固執地覺得,陸澤就是我命中的月光愛人。

  戒指上的月牙很美,但是我們忘了,它全永不會圓滿。

  我給陸澤套上那個戒指時,虔誠地像在祈禱。而陸澤溫和的神情下,卻仍舊藏著心虛,最後,我抬起頭給了他一個笑臉時,他的表情愣了一下,爾後拍拍我的頭,問老闆多少錢。

  因為在陸澤給我們選的對戒付錢的幾個小時前,他正為另外一個女子2000塊的高跟鞋買單;在他陪著我壓馬路的幾個小時之前,他正在開著寶馬風馳電掣地去接另外一個女子去一個畫展。

  當然,這些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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