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置之死地
她感激地朝明初看了一眼，明初卻輕輕側過頭去，躲過了婉初的目光。
大太太思索一下，那就是說，誰也不知道這火是從哪兒燒起來的了？明初也沒瞧見，當時著火的時候，九丫頭在做些什麼。
明初不知大太太在想什麼，怯怯地說：「女兒也沒多想，就趕緊叫自己屋裡的丫鬟婆子去幫忙救火了。」
明初想起方才近在眼前的大火，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整個人也跟著微微有些顫抖。
大太太還想再問，就聽院子外頭一個年邁的聲音響了起來。
「孩子都嚇成這樣了，你又何必在這時候逼問她？」
大太太一扭頭，就見擁芳苑外站了一群人。四太太扶著姜老太太站在人群最前面。
大太太一愣，顧不得婉初明初等人，提起裙角迎了上去。
「母親，夜露深更，您怎麼還沒歇著？」
「府上這麼熱鬧，我怎麼能睡得著？」姜老太太不悅地看了眼大太太，淡淡的說道。
大太太還想再分辨一二，就見老太太已經拿起拐杖，一腳踏進了擁芳苑，理都沒理自己一眼。
大太太臉上有些不好看，卻還是緊跟上了上去。
姜老太太一進院子，就看見婉初那可憐又惶然的模樣。
她那小巧的臉龐上沾滿了黑灰，宛如一隻受驚的小貓，一雙大眼睛裡盈滿了驚恐與無助的淚水。
婉初抬頭，卻見是姜老太太和眾人一起來了。
「祖母...」婉初軟軟地喊了一聲，輕輕眨了眨眼，淚珠兒順著臉頰滾滾而落。
姜老太太見狀，滿是皺紋的臉上，眉頭緊緊皺起。
她那嚴厲的目光瞬間射向大太太，聲音全是責備之意：「你是怎麼管的家！一個晚上，兩處失火！」
「要是府上眾人有個三長兩短，你如何擔得起這個責任？你這當家主母的職責都盡到哪裡去了？」
周媽媽等人聽了姜老太太的話，紛紛垂下頭去。老太太當著眾人的面直接呵斥起了大太太，可謂完全不顧大太太的顏面了。
大太太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下來。她低垂著頭，嘴唇囁嚅著，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大太太心中也委屈，可姜老太太的話又挑不出一絲毛病來。
大太太不禁在心中埋怨起老太太來。有什麼話，等事情解決了，婆媳兩個關起門來再說也行。
非要當著孩子和下人的面訓斥自己。這叫自己以後如何管家？！
大太太站在那兒十分難堪。周媽媽見狀，壯著膽子站出來道：「老太太，這事兒實在有些蹊蹺，不能全怪大太太呀。」
姜老太太撇了一眼周媽媽，冷哼一聲：「是嗎？我倒要聽聽，這事兒有什麼蹊蹺？」
話已經說出口，周媽媽咬咬牙，跪了下來：「老太太，先前大太太帶著小姐們上香還願，回來的路上曾經遇見個賴頭和尚。那和尚說，府上馬上要有血光之災。九小姐命格貴重，是府上的貴人，唯有她，才能化解這一災相啊！」
姜老太太眉眼一挑，沉著臉問道：「血光之災？」
周媽媽連連磕頭：「正是。這不是奴婢瞎編的。府上跟去翠微寺的人有不少，老太太您儘管問問。」
姜老太太看向眾人。果然，人群里漸漸傳出來贊同的聲音。
有些人交頭接耳，可說話之間已經毫不避諱。連姜老太太都能聽見，那些『九小姐哪裡是貴人，分明是災星』的話。
姜老太太面色沉靜如水，看不出心中所想，又問道：「何為化解之法？」
周媽媽聽見這話，心中一喜。老太太若是信了這說法，便不會責罰於大太太了。
畢竟，這是天意。
周媽媽忙道：「那賴頭和尚說了，要送九小姐出家做了尼姑才行。」
話音剛落，姜老太太的拐杖用力地捶在地上：「混帳！若不是看在你是老大媳婦的陪房，我便立刻叫人將你拖出去，亂棍打死！」
周媽媽嚇得臉色一白，跌坐在地上。
眾人也嚇得不敢說話。之前那些紛紛叫嚷著婉初是災星的人，也白著臉躲進了人群里。
她們中間大多都是見過姜老太太管家的。可謂雷霆之手段。她們可不是大太太的陪房，沒那個本事能躲過老太太的怒氣。
更何況，這『血光之災』不一定會落到自己頭上，可自己若繼續再說下去，姜老太太的一頓板子，定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見眾人漸漸沒了聲音，姜老太太站在院中央，目光如炬，看向大太太，看得大太太心中一陣發毛。
自己這位婆母，可不是一般好糊弄的。自己和她鬥了這麼久，若不是那次滑胎，婆母自願放權，只怕現在她還摸不到府上的中饋大權。
姜老太太沉著臉道：「那和尚說九丫頭命格貴重？能化解府上厄運？」
見周媽媽和眾人顫巍巍地點頭，姜老太太冷笑一聲，道：「那我問你們，為何九丫頭自己的屋子也能著火？她不是命格貴重嗎？怎麼連自己都能受傷？！」
香杏滿含眼淚，拉過婉初的袖子，輕輕往上一提，露出半截玉臂。
「嘶——」婉初倒吸一口涼氣，頓時痛得眉頭緊鎖。
那胳膊上，赫然被燙得一大塊紫紅色印子，和其他完好的地方形成鮮明的對比，看得人觸目驚心。
婉初忙拉過袖子，遮住疤痕，軟軟地哭道：「祖母，府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傳言？我，我冤枉啊...」
「我與六姐姐站在院中看外面的火勢，誰知身後傳來一陣焦糊味。我帶著兩個丫鬟進屋一看，那房樑上已經起了火...」
美人落淚，讓人心疼。眾人聽了這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若九小姐真能化解府上厄運，自己住的屋子怎麼還能起火呢？
若是今晚芙蓉榭沒失火，九小姐沒被眾人的叫嚷聲吵醒，那今晚上，九小姐會不會就要葬身火海了？
哪有命格貴重的人會被燒死的？
眾人看向九小姐的眼神，漸漸變得柔和了許多。有些心善的僕人，眼神里還帶上了些許歉意。
嫻寧站在眾人身後，垂著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自己這局已經是天衣無縫了，誰知道，卻叫婉初逃出生天。
好一招置於死地而後生。
嫻寧微微側頭，看向婉初，誰知婉初那雙含煙帶霧的杏眼也在看向自己。
兩人對視一眼，很快錯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