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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2024-09-13 19:48:11 作者: 右耳
  喬海倫的朋友圈:

  11月26日:

  「原來我非不快樂,只我一人沒發覺,如能忘掉渴望,歲月長衣裳薄。」

  配圖是一張餐廳照片,喬海倫坐在窗邊,表情迷迷濛蒙,窗外是無敵海景,地點定位在香港.AQUA。

  趙玫知道這家日法料理餐廳,在香港相當網紅。歌詞她也熟悉,那是一首《再見二丁目》,所有失戀寂寞人的聖歌。

  掐指一算, 11月26日正是趙玫跟蹤李東明和喬海倫的那天,原來他倆過境去香港吃飯。

  你有什麼不快樂的?吃好的餐廳,住好的酒店,讓別人的老公給你拍照。

  趙玫狠狠地想。

  林夕的詞真是扎心,過不了多久,感慨「歲月長衣裳薄」的人便要輪到她。

  「趙總?」曾子漩敲門探頭進來。

  「有事?」

  「您的快遞。」曾子漩送進來一個紙袋。

  趙玫打開一看,裡面兩盒花園飯店的餅乾,她知道這款白脫葡萄乾餅乾,是最近城中大熱的網紅產品,再看快遞上的寄件人,居然是李東明。

  「我不吃餅乾,」趙玫對曾子漩說:「你幫我拿出去給大家分了吧。」

  「哦哦。」

  曾子漩拿了餅乾,並沒有立刻出去,「趙總。」

  「怎麼了?」趙玫有一絲不耐。她現在心情不好,不希望有人留在眼前。

  「我想請你給我一些事情做。」

  「你沒事做嗎?」趙玫皺眉。

  「沒有,」曾子漩一臉苦惱的搖頭,「你什麼事情也沒讓我做,就連這個快遞,都是我從前台那裡搶來給你送的。」

  趙玫倒是被她逗笑了,「你想做什麼事情?」

  原本趙玫的級別,是不需要帶助理的,但齊幼藍為了籠絡曾子漩,強行給她發了個「助理」抬頭,這個職位之下既沒有實際內容,也沒有發展規劃。說實在的。以曾子漩的學歷和經歷,她也很難在GST內部有什麼發展。

  「我想做數據分析,」曾子漩還真想好了,「我做這個比較有信心。」

  趙玫愣了下,在她印象里,促銷小姐們通常對怎麼美顏、怎麼自拍、怎麼曬「小紅書」比較有信心,還是頭一次聽說對數據分析有信心的。

  曾子漩從包里掏出一疊紙,「這是我目前取得的一些成績。」

  趙玫接過來一看,是一個PPT的列印稿,標題是《2019-2022夏夜商業價值分析報告》。

  「夏夜?」

  「就是那個……夏夜。」曾子漩小心翼翼的說。

  「我知道夏夜,」趙玫雖然不追星,但對眼下最當紅的一線小生還是如雷貫耳的,「你為什麼要做他的商業價值分析?」

  「我當過夏夜的站姐,」曾子漩解釋道:「這個報告也不是瞎做的,已經被夏夜的團隊拿去用了。」

  趙玫粗略的翻了翻這份報告,「這是娛樂圈的東西,和我們行業沒有關係。」


  曾子漩說,「我還能拿到「蠶繭」的銷售數據。有天上班之前,我在店旁邊和幾個銷售吃飯,我聽到他們在說店裡總是亂報銷量,公司為此很頭疼,他們拿不到真實數據。我能拿到。

  趙玫看出來了,曾子漩絕對是有備而來,「你為什麼能拿到?」

  「他們店長的女朋友是我閨蜜。」

  趙玫的臉色柔和了一些,「為什麼銷售會拿不到準確的銷售數據?」

  曾子漩的反應很快,「因為店裡想拿返利啊,賣的多,返利就多,就會謊報銷售數據。」

  她沒說錯,GST對下遊客戶有獎勵機制,比如賣到一百瓶,會有三個點的返利,但店家假如只賣了90瓶,返利就只有一個點,為了多拿兩個點,他們就會謊報自己賣了一百,另外十瓶當庫存了,放著慢慢賣。

  「那為什麼公司要頭疼?店裡虛報銷量,庫存算他們的,我們為什麼要頭疼?」

  曾子漩意識到,趙玫這是在考自己了,頓時有點緊張,想了想才說:「我覺得,如果公司拿不到確切的銷售數據,就沒法知道哪個酒好賣,哪個酒不好賣了?」

  說對一半,但對一個促銷員來說,能想到這已經很不錯。

  「OK,」趙玫點頭,「如果你真的能弄到『蠶繭』的銷售數據,我會考慮讓你做數據分析。」

  「謝謝趙總,給我一個星期,我保證搞定。」曾子漩歡天喜地的出去。

  她一走,趙玫立馬打開手機,搜索「站姐」——她剛才實在沒好意思問,這個詞具體是個什麼意思。

  百度上顯示出一溜女粉絲端著長槍短炮,在機場跟拍明星的照片。

  「這不是狗仔嗎?」趙玫蹙眉,沒想到還有人把這當個正經資歷來說了。

  然而當她接著往下看,認真研究了「打投」、「洗地」、「數據女工」等一系列名詞後,她對「站姐」這個工種已然佩服的五體投地。


  所以現在的年輕女孩都在玩這一套?

  趙玫暗忖,無論是曾子漩,還是喬海倫,她們都令人大開眼界。

  李東明的電話把她從思緒里拉回來,「餅乾收到了嗎?」

  「收到了。」

  「那就好,」李東明仿佛鬆了口氣,「我聽說這個餅乾特別搶手,要提前一個月預定才能吃上,今天早上剛好跟他們集團的老總談事,我叫他給我拿兩盒,想不到這麼快就送到了,我就說嘛,肯定是飢餓營銷……你說這賣餅乾的怎麼也開始玩這套,不學好。」

  「嗯嗯。」

  「好吃嗎?」

  「我還沒拆呢,一會兒吃。」

  「哦。」李東明有明顯的失落。

  「先這樣,我去開會了。」 趙玫掛掉電話,內心湧起一絲快感,繼而迫不及待的又去看喬海倫的朋友圈。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喬海倫的朋友圈居然開放了,之前是「僅三天可見」,就這一會兒的功夫,突然就變成了「半年可見」。

  雙子星大廈裙樓的簡餐廳里,趙玫和梁丹寧頭並頭,「欣賞」喬海倫的朋友圈。

  10月4日:

  假期的後半程,莫名的焦慮失眠,又趕上連綿的陰雨天,體會帕斯詩里寫的:不是安達盧西亞的天鵝,也不是華麗的鳥,鳥因為有翅膀,人因為有悲傷。

  9月9日,


  「搬磚已經累出了新高度,在健身房的瑜伽墊上睡著了,下周去只有13度的帝都繼續搬磚。(哭泣)」

  9月17日:

  「又是一整天的會,工作已經很難讓人感到激動。有意思的是,一把Noto Fukasawa專門為酒店設計的Hiroshima chair可以買兩台IPhone X,AI時代來了,我們還是去當藝術家吧。」

  配圖:開大會的現場,穿著西裝脖子裡掛著工作牌的喬海倫。

  8月6日:

  「下雨天打出租,被一台五菱宏光撞了,交警判定他全責,他不服也不肯去派出所還罵我罵司機,(淚目)站在雨里的我苦苦哀求計程車司機原諒他,掏出五百塊錢請他修車,只求他趕緊送我去機場。(裂開)

  決不能誤機啊小喬!」

  配圖:一張只剩下一排省略號的表情圖。

  李東明在這條下面點了個贊。

  7月12日:

  「昨天航班取消輾轉高鐵大半夜趕到帝都,今天也算參加過工作中規格最高的一次會議了,我以前都不知道釣魚台在哪。」

  配圖:開大會的現場,黑壓壓的人頭,巨大的PPT投影。

  ……

  6月23日:

  「每每看到路上人們向我微笑揮手熱情的打招呼,心底最柔軟的花就仿佛盛開了。貧窮不是魔鬼,當你不曾知曉豐富的物質世界,富裕也就並不高貴。我想,我們那麼努力的去追名逐利,一定是為了讓自己可以更慷慨的去給予。」


  配圖:熱帶國度的小鎮上,眼神純潔的孩子們。

  定位是泰國芭提雅。

  下面還能看到一條李東明的評論:你比我想像中成熟。

  喬海倫回覆:謝謝李總表揚。(笑臉)

  ……

  「沒了。」趙玫靠到椅背上,喝了口咖啡。

  「從六月份這條來看,當時倆人應該還不太熟?」梁丹寧還在揣摩。

  「誰知道呢,」趙玫哼了一聲,「這種辦公室戀情,總是在人前裝得一本正經,誰知道人後他們又到了哪一步?」她頓一頓,又道:「沒準這是人家的一種情趣。」

  「你要是實在忍不了,就別忍了,」梁丹寧直言不諱,「我怕你這樣下去會變態。」

  「變態?哈哈哈哈,我早就變態了,都用不著李東明刺激我,就我們這種公司,妝畫得比小姐還濃,晚上睡得比鬼都晚,每天還得喝一級致癌物,誰不變態?」

  「被你這麼一說,看來變態是常態。」

  「沒錯,」趙玫舉杯,「變態就是常態。」

  倆人用喝紅酒的手勢碰了碰咖啡杯,梁丹寧忍不住又研究喬海倫的朋友圈,「要說這女人的工作也是挺忙的,你看,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出差。」

  「所以她為什麼要跟李東明?」趙玫冷笑,「李東明這種人,事業第一,金錢第二,她去抱李東明的大腿,李東明也不會讓她少寫一頁PPT。」

  「可能他們諮詢公司的老闆們都這樣吧?李東明沒準算客氣的,」梁丹寧皺著眉頭,「換了別的老闆,可能飯都不讓吃。」


  梁丹寧說完,倆人一起笑起來。

  「真殘酷,」趙玫嘆氣,「連潛規則都開始內卷了。」

  「是啊……」梁丹寧突然頓住。

  「怎麼了?」

  「我在想,這女人突然打開朋友圈,是不是故意的?」

  「肯定是啊,」趙玫慢悠悠的,臉上帶著一絲混不吝,「從她來給我做訪談起,我就猜到了,她就是故意的。」

  「她想幹什麼?找你挑明?」

  「那應該不至於,」趙玫幽幽的道:「我猜,她是想刷存在。她跟了李東明,負責了李東明老婆公司的項目,參與了李東明老婆本人的評估,說不定還要幫著李東明琢磨怎麼幫李東明老婆升職,偏偏李東明老婆壓根不知道她的存在……多憋屈啊!當然得出來亮亮相了。」

  梁丹寧直翻白眼,「你說『李東明老婆』的口氣,就像那人不是你似的。」

  「在我的心裡,我已經不是李東明老婆了。」

  「那你是——?」

  「股東,」趙玫笑著道:「我和李東明合開了一家公司,我倆都是股東,我對李東明這個股東非常不滿,但他還有可取之處,可以給公司掙錢,所以就先忍著,等到哪天實在忍不了了,就揮手拜拜。」

  梁丹寧「啪啪」鼓掌,「精彩,那按照你的理論,你和李東明屬於股東合夥制有限公司,我是個人獨資經營。」

  趙玫哈哈大笑,見梁丹寧拿了一隻樸素的「龍驤」,不由問道:「你的Birkin呢?」

  「不敢拿了,」梁丹寧搖頭,「第一次拿就撞上姚曉輝那個瘟生,簡直是沒事找事。」


  趙玫想起她昨天對姚曉輝強行說那包是A貨,頓時好笑起來,「差點忘了,令前夫不是在一個叫『浣熊爬爬』的早教公司當課程銷售嗎?我昨晚查了下,這家公司的大股東是博雅創投,我剛好有個朋友是博雅二老板的太太,我在想,是不是可以通過這個渠道去敲打敲打姚曉輝,讓他消停點……你覺得呢?」

  梁丹寧沉默了一會兒,「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謝謝你。」

  「謝什麼,不一定有用,我就怕他不吃這一套,繼續來找你們麻煩。」

  「他不會再來找我們麻煩了。」

  「什麼?」 趙玫愣住了,「怎麼回事?你們談好了嗎?」

  「不是我談的,」梁丹寧低頭喝了口咖啡,「沈默昨晚,讓人去找了姚曉輝。」

  昨晚梁丹寧本來有個酒局,被姚曉輝那麼一鬧,她就忘了,誰知沈默也參加了那個活動,沈默見梁丹寧沒來,就給她打了個電話,梁丹寧說是家裡出事,沈默多麼聰明,立刻猜到了是姚曉輝。

  「當時我和薇薇剛到家,我正給她洗澡呢,沈默電話就來了……你也知道我這人,不喜歡藏著掖著,他一問,我就實話實說了,結果他問我身邊有沒有五萬塊錢,我說支付寶里有,他就讓我把姚曉輝約出來,還讓司機來接我。我和他那司機一起,到姚曉輝租的房子的小區外面, 那司機讓我在車裡等著,他先去跟姚曉輝聊,過了一會兒再讓我下去,讓我把錢轉給姚曉輝,姓姚的還給我寫了張欠條,說保證年底前一定歸還,以及不經過我同意,絕對不再去騷擾薇薇。」

  趙玫想起開商務車那司機,模樣氣質像特種兵似的,姚曉輝是聰明人,多半是看出對方不好惹,「沈默沒去啊?」

  「沒有,就我和他司機倆人,」梁丹寧悶悶的,「本來不想告訴你的,這事兒挺沒面子的。」

  「你跟我,有什麼面子不面子?」趙玫想了想,又問:「照這麼說,沈默是真喜歡你了?」

  「我也覺得他有可能是真喜歡我,但我又覺得不太可能,」梁丹寧皺著眉,「我一個孩子他媽,女兒都上小學了,他喜歡我幹什麼呢?難道是因為我可愛?」

  趙玫樂了,「別說,你確實挺可愛的。那你打算怎麼做?你要接受他嗎?」

  「我沒想好,」梁丹寧搖頭,從盤子裡挑一塊椰香麵包大口的嚼,「也懶得想,人家是大佬,我是小老百姓,他想做什麼,我也攔不住,反正只要不是我上趕著就行。」

  趙玫有點明白沈默喜歡梁丹寧什麼地方了,她非常樂觀和坦率——哪怕遇到爛人前夫,哪怕身背債務,哪怕被客戶莫名其妙的放狗咬——換一般人心態早就崩了,但梁丹寧卻能快快活活的,把每一天都過得仿佛大年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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