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上午，李東明一下飛機就直奔父母家。

  他從廣州帶了不少東西，大包小包的拎進門，全是花膠海參之類的上等食材，還特意說，「都是趙玫特意關照我買的。」

  「哦，那謝謝趙玫，」李東明媽媽乾巴巴的道了個謝，緊跟著話鋒一轉，「其實你們沒必要買這些東西，真的要是心裡有我們老兩口，趕緊生個孫子給我抱抱，我就知足了。」

  李東明全盤攬下責任，「都是我的錯，最近實在是太忙了。趙玫來了嗎？」

  「來了。」李東明媽媽一眼看出兒子心裡只記掛著老婆，沒好氣的翻個白眼，提著東西去儲藏室。

  趙玫穿著衛衣，拿著抹布在客房東擦擦，西抹抹，看見李東明也是淡淡的，「來了。」

  李東明笑容滿面，「怎麼突然這麼勤勞？」

  趙玫懶洋洋的，「談不上勤勞，盡點兒本分。」

  「你看這是什麼？」李東明拉著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西褲口袋。

  趙玫嚇一跳，「喂，幹嘛那麼猥瑣——」罵到一半卡住了，趙玫從李東明口袋裡掏出一隻紅色的盒子，「這是什麼？」

  「你打開看看？」

  不用打開，牌子在盒蓋上寫著呢，裡頭是一枚卡地亞經典款鑲鑽手錶。

  「送你的。」

  趙玫看著那閃閃發光的鑽石，「今天什麼日子？幹嘛送我東西？」

  她想起來律師的笑話，究竟是「我愛你」，還是「對不起」。

  「慶祝你踏上征途，」李東明在趙玫臉上親一下，「你的評估報告出來了。」

  趙玫眼前一亮：「是嗎？把我評估成什麼樣了？」

  「乍一看特別客觀，再一看全是好話。你們老闆看到這個報告，再不提拔你，自己都覺得自己眼瞎。」

  李東明拿出那枚漂亮的手錶，校準時間，替趙玫戴上。

  「為什麼是手錶？」趙玫問。

  「我認為你會喜歡手錶，」李東明說：「項鍊、戒指什麼的，那些太強調女性了，到了你現在的層級，就是不分性別的廝殺，你將面對的是無差別進攻，沒有人會以為你是女人而手下留情。」

  他認真的繫著錶帶，「手錶象徵著對時間的掌握，象徵著權力，更適合現階段的你，寄託了我對你的期望。」

  趙玫：……

  「怎麼了？」李東明看向趙玫，「幹嘛這麼看著我？」

  「被你打動了，」趙玫似笑非笑的看著李東明，「你的口才可真好。」

  「我是發自肺腑的。」

  「你這麼好的口才，不做傳銷有點可惜啊。」

  李東明無語凝噎，「我對你掏心掏肺，你就這麼說我！」

  「出來洗手吃飯！」李東明媽媽在外面嚷嚷。

  「來了！」趙玫把手錶摘下來，塞回盒子。

  李東明跟在她後面，低低的囑咐，「一會兒飯桌上別跟我媽計較，她一個月也就見著我倆一回，反正現實中她一時半會兒肯定抱不上孫子，你就讓她嘴上過過癮。」

  李東明爸爸做了滿滿一大桌菜，以海鮮蔬菜為主，趙玫一吃，連鹹味兒都嘗不出來，李東明也一臉嫌棄，「爸，你這是忘放鹽了嗎？」

  他爸不吭聲，瞥老伴兒一眼。

  李東明媽媽說：「特意讓你爸少放鹽，太咸了對身體不好，你們天天在外應酬，不知道吃了多少有害物進去，想要備孕，就必須要從現在起開始調理。」

  趙玫說：「我暫時不辭職了。」

  李東明媽媽一愣，「為什麼？不是你那個發言，把你們公司得罪的挺狠？」

  「是啊，但沒想到我們公司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又請我回去了。」

  李東明媽媽一時無語，想了想沒好氣的道：「雖說你們公司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這個行業不適合育齡女性，就算不生孩子，為了自己的身體，也不能那么喝酒，我認為你應該換個行業，食品啊，化妝品啊，都可以，酒精是一級致癌物……」

  李東明一聽苗頭不對，趕緊踩剎車，「媽，話不能那麼說——」

  「你閉嘴，」李東明媽媽早就看透了，「沒你的事，我和趙玫說話呢。」

  趙玫不緊不慢，「其實我也不是不想換工作，可惜工作不好找啊。您不知道，最近到處都在裁員，李東明他們公司就在裁員。」

  這下李東明父母全都緊張了，一起看向兒子，「你們公司在裁員？」

  「哦，是，不過裁不到我身上。」李東明奇怪的看趙玫一眼。

  趙玫卻說：「你也別太大意，跟著你的那個女分析師，不是就差點被裁了？」

  她繪聲繪色的對公婆說：「我見過的，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人也很靈巧，李東明出差到哪都帶著她。」

  李東明全身汗毛都豎起來，忙說：「就是個下屬，一起出差而已。」

  李東明媽媽吁了口氣，「噢喲，一起出個差，被你說得這麼曖昧。」

  「是挺曖昧的呀，」趙玫夾了一塊排骨，「她在酒桌上，還給李東明擦嘴呢，我親眼看到的。」

  李東明爸媽頓時一起瞪向兒子。

  李東明趕緊解釋，「人家就是隨手幫忙，你們別瞎想。」

  趙玫也說：「對對對，你們別瞎想，當時就是李東明替那女孩擋酒，她表示感激，才給他擦了擦嘴。」

  李東明爸媽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怎麼接茬，隔一會兒李東明媽媽小心的問了句，「那這女孩，最後到底裁沒裁？」

  「沒有沒有！」趙玫趕緊放下筷子，「前天還來我們公司給我做高管訪談，我才知道她算是逃過一劫。」

  李東明爸爸說：「沒被裁就好，不然也是可憐。」

  李東明媽媽卻不以為然，「有什麼可憐？優勝劣汰很正常，不合適的人就應該淘汰掉。」

  「媽你說得太對了，」趙玫笑嘻嘻的，「有些人根本不值得可憐，不合適的人就應該淘汰掉。」

  李東明媽媽被兒媳一捧，更加起勁，「對啊，我一聽你們說這個女人的情況，就知道是那種成天只知道討好上級領導，沒什麼真本事的人；這種人，放在以前我們那個時代還能混混，現在的社會根本不行，你別看她眼前逃過一劫，她這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早晚要丟飯碗。」

  又嚴肅的提醒兒子，「東明，你也要注意，不要被花言巧語迷惑，要用有真才實學的人。」

  李東明額頭青筋直冒，只能點頭，「我知道的……爸，這湯真的太淡了，沒法喝，我得加點醬油。」

  趙玫望著李東明狼狽不堪的逃往廚房，嘴角彎了彎，總算有點解氣。

  李東明媽媽難得與兒媳婦一唱一和，這催生的話就有點說不出口，一頓飯終於安靜吃完，李東明心有餘悸，正想找機會試探一下趙玫的口風，李東明媽媽從房間裡叫他，「東明，過來幫我看看，我這手機怎麼不亮了？」

  李東明到父母房間一看，手機簡直不要太健康。

  「媽，你又要幹什麼？」李東明嘆口氣，「一家人，能不能別總搞得跟特務工作似的？」

  李東明媽媽用監考的目光直視兒子，「你和趙玫，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

  「真沒有？那她為什麼突然說起那個女孩子，那女孩子到底什麼來路？跟你什麼關係？」

  李東明煩躁的要命，「我不是說了嗎？就是個普通下屬，我們就是上下級關係。」

  「那為什麼趙玫的態度陰陽怪氣的？」

  「上次她看到人家給我擦嘴，心裡不舒服，我以為都過去了，誰知道她記到現在。」

  「那你為什麼到哪兒都帶著她？」

  「什麼叫到哪兒都帶著她，」李東明叫屈，「她是我這個組的分析師，她給我做項目，我當然要帶著她，我不但帶著她，還帶好幾個人呢！你別聽風就是雨行不行？」

  李東明媽媽將信將疑，「我雖然退休了，但我的學生在各行各業，他們很多事情會告訴我，我知道現在外面的誘惑很多，你要把持住，男人事業做的越是好，後院就越是不能起火，否則更加牽扯精力，為了一時的歡愉犧牲長久的穩定，那是得不償失。趙玫雖然沒什麼好，但也是你的結髮妻子，你不要做對不起她的事。」

  「我沒有，」李東明恨不得對天發誓，「我真的沒有。」

  「沒有最好，」李東明媽媽平靜的道：「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說完李東明媽媽先走出去，見趙玫在廚房洗碗，忙過去搶下抹布，「你不要洗碗，放在那裡，他爸爸會洗的，」又叫兒子，「家裡芡粉沒了，你和趙玫去超市幫我買一包。」

  「好嘞！」

  李東明心想老媽這幾十年的班主任真不是白當的，每一個字都犀利洞徹，警鐘長鳴，一舉一動都有深意，可見智商隨媽是對的，否則他事業不可能這麼玩得轉。

  兩人剛下樓，李東明就問：「你剛才怎麼了？」

  趙玫裝傻，「什麼怎麼了？」

  「吃飯的時候，你好端端的說那些幹什麼？」

  趙玫翻個白眼，「你媽一門心思催我生孩子，我總得找點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

  「那你就非得用這種事轉移注意力？」

  趙玫一哂，「你媽除了在意孫子，就只在意兒子了，我只能拿你來擋槍，別人她關心誰？」

  李東明皺著眉，「擋槍也有很多別的話題。」

  「我說李東明，你是不是有毛病啊，」趙玫停下腳步，瞪著他，「我就隨便說說，你那麼緊張幹什麼，還是說你就是心裡有鬼啊？說，你和那個喬海倫，是不是真有什麼問題？」

  李東明一看趙玫這咄咄逼人的態度，頓時放心了——說明她什麼都不知道。

  「我和她能有什麼問題，你別瞎想，更別瞎說，人家小姑娘還沒結婚呢。」

  「哈！」趙玫冷笑一聲。

  李東明又去拉她胳膊，「姨媽同志走了沒有？今晚——？」

  趙玫一把甩掉他，「沒走，準備常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