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10月30日：

  百忙之中恢復訓練，教練說我應該多練習倒立。（狗頭）

  配圖是喬海倫穿著一套健身服，雙手撐地的靠在牆上倒立，那對飛彈式酥胸，被地心引力拽出了驚心動魄的感覺。

  想必教練調侃的便是這一點了。

  這是一種典型的孔雀心態，知道有觀眾在，就會忍不住「開屏」。

  趙玫譏諷的冷笑了下，隨手又刷了刷，發現這條下面多了個贊，正是李東明點的。

  梁丹寧終於有消息發來，「我在老地方，你出來不？」

  她倆的老地方，是雙子星大廈裙樓商場裡的一家書店，這家書店很難找，裡面有個獨立的小包房。

  趙玫趕緊過去，一進書店就看見梁丹寧倚在窗邊自拍，頓時好笑，「枉我為你擔心半天，誰知你心情這麼好。」

  梁丹寧翻個白眼，「他們污衊我和金林生，我當然底氣十足。」

  「換個人就未必了。」趙玫說。

  「是啊，」梁丹寧在胸口畫個十字，「感謝上帝，我幸虧沒要沈默給我的東西。」

  趙玫啞然失笑，「那為什麼她會突然來公司鬧？你明明跟金林生沒什麼。」

  「問明白了，是姚曉輝攛掇的。」

  「什麼？」

  「那王八蛋那天被我媽拿刀追了半條街，就記恨上我了，一門心思要搞我。」

  原來姚曉輝那天要錢不成，轉頭就惦記上了那隻Birkin，他根本不信那是A貨，覺得肯定是某金主送的。剛好姚曉輝有個狐朋狗友認識金太太，對方把金太太放狗咬梁丹寧的事告訴了姚曉輝。姚曉輝把兩條線索一結合，頓時就腦補出了完整劇情，就讓那個朋友給金太太遞話，說梁丹寧多了個Birkin，沒準是金太太送的，金太太找了愛馬仕之家的銷售一問，很快就確認了信息。她這人向來潑辣，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馬就找上了GST公司。

  「你怎麼知道的？」趙玫問。

  「沈默告訴我的，」梁丹寧苦笑，「金太太前腳進公司門，他後腳就知道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感覺他的眼線無處不在。」

  「真可怕。」趙玫喃喃。

  「是啊，」梁丹寧感慨，「還有齊幼藍，我以前還挺瞧不上她的，但今天她真的是令我大開眼界，你是沒看見——人前人後，完全不是同一張臉。」

  「要不人家是Human Resource，」趙玫一語雙關，「人家在Human 上有Resource。」

  兩人聊了一會兒，匆匆作別，趙玫還有會要開，梁丹寧則是去見客戶——用她的話說，有了金太太這一出，今天和客戶又有話聊了。

  然而梁丹寧剛走到路邊，眼前就多了兩個男人，滿臉橫肉，她再一看，旁邊一輛SUV里，走下了金太太。

  梁丹寧立刻轉身就走，沒走兩步，就被兩個男人抓住了胳膊。

  金太太慢悠悠踱到她面前，兩隻眼睛射出淬毒的箭，「你還挺厲害啊？」

  梁丹寧已經腦補完接下來的戲碼，張嘴呼救，「救……」

  「命」字還未出口，臉上便多了一股熱辣辣的感覺。

  金太太狠狠一巴掌打在她臉上，跟著又來一巴掌，「我讓你厲害，你倒是再厲害一個給我看看啊？」

  旁邊迅速圍攏起一堆路人，紛紛舉起手機，梁丹寧趕緊捂住臉。

  金太太對著路人叉腰喊話，「你們別誤會，這女的搶我老公，我打小三兒呢！」

  梁丹寧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她只知道這裡是鬧市，希望警察快來。

  「啪！」又是一巴掌。

  梁丹寧的手機從口袋裡掉了出來，掉到地上，響個不停。

  金太太看了眼來電顯示，頓時冷哼一聲，「哈，你這業務，挺繁忙啊，連沈默你都薅上了？」

  她看著「沈默」兩個字，眼見著商場保安朝這裡跑過來，當即見好就收，「今天先到這，你要是再敢盯著我老公，我扒了你的皮。」

  SUV呼嘯離去，保安跑過來，扶住梁丹寧，「女士？女士？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

  「不用。」梁丹寧虛弱的道。

  她用一隻胳膊擋著臉，一隻手抓住手機，用盡全身的力氣，離開此地，直到拐上另一條道路才停下來，她看著馬路櫥窗里自己的倒影，像個孤魂野鬼。

  梁丹寧，不要倒下去。她對自己說，拼命往前走。

  「小梁？」有人在喊她。

  她頭一回，沒看見誰，她想，自己怕是幻聽了。

  「小梁，」有人拉住她，「你走慢一點，前面是紅燈了。」

  「沈總？」她終於看清楚這個人，「你為什麼在這裡？」

  「我不放心你，」沈默溫和的道：「能不能先上車，這個位置似乎是違章的，我的司機今年已經被扣掉九分了，再扣下去，我就要自己開車了。」

  一分鐘後，梁丹寧已經身處沈默的奔馳里，車裡有冰箱，梁丹寧拿一罐冰可樂，貼著紅腫的臉冷敷。

  兩人一言不發，特種兵似的司機也寒著一張臉。車子在鬧市開啊開，後來又開上了高架。

  「我沒事的，」梁丹寧終於開口，「不用擔心我。」

  「做人沒必要時時刻刻強硬，」沈默淡然道：「我不是令堂或令嬡，不需要你擋在前面支撐一切。」

  一句話就讓梁丹寧破防。

  她別過臉去，還是不想讓沈默看到自己紅了眼眶。

  「老金髮跡，第一桶金，靠的是他老婆，」沈默給她解釋，「他以前在男女問題上犯過一些錯誤，當時他還寫過保證書，所以他老婆一直嚴防死守。」

  「……」

  「這兩年他老婆好像精神上出了些問題，天天神神道道的，在家裡擺了很多風水，那個什麼桃木劍，什麼狐狸精……也是因為上次她放狗咬你，老金才跟我說的，找醫生看過，也看不出什麼。」

  「……」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沈默頓了頓，「如果你想哭，也可以，我保證不說出去。」

  「說什麼？」梁丹寧冷冷的，「你剛才說這一大堆，不就是想告訴我，那女人是個神經病，神經病殺人不犯法，我挨打也是白搭。」

  「哈哈哈哈，」沈默笑的不行了，「不白搭，不白搭，今天的事，老金會給你一個合理的交代，他還是講道理的。」

  梁丹寧卻坐那兒一個勁兒冷笑。。

  「你笑什麼？」沈默不解。

  「你先跟我說，金太太有神經病，意思是我報警也沒用；再告訴我，金總會給我一個合理交代，意思是叫我不要鬧。你們有錢人，說話真有技巧，」梁丹寧陰惻惻的道：「你去轉告金總，我梁丹寧上有老下有小中間有工作，我不會鬧的，但該給的賠償一分也不要少；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窮人被逼急了，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來，神經病殺人不犯法，這句話對他老婆適用，對我也適用。」

  她一口氣說完，又道：「師傅，前面路口麻煩放我下車，謝謝。」

  沈默瞅她一眼，「打腫臉充胖子。」

  「我要下車。」

  「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你既然那麼在乎你的工作，那就先好好在乎我一下，大小我也是個VIP客戶，就算你們大老闆，也要買我幾分薄面。」沈默說。

  「……」梁丹寧沒話講，這個沈默似乎永遠能輕而易舉的把她摁住。

  「有一次，我的另一輛還不錯的車，被一輛送外賣的車剮蹭了，我一分錢也沒要他賠，還倒過來給他兩百塊，因為他的助動車翻了，外賣灑了，我不希望他因此賠錢，他心裡煩躁了，恐怕要誤傷更多的人，」沈默平靜的講述：「老金現在欠你很多，他很有錢，你可以開一個好價，被勞斯萊斯撞，總比被一輛送外賣的車撞好。」

  梁丹寧像泄了氣的皮球那樣倒在座位上。

  「要不要坐船？」沈默忽的提議。

  「隨便，」梁丹寧話裡帶刺，「坐太空梭都行。」

  沈默吩咐司機，「去碼頭吧。」

  「好的，老闆！」特種兵司機調轉車頭。

  車又開了半個小時，行至一個碼頭，時近傍晚，很多私家遊艇在落日餘暉下熠熠生輝。

  「這個碼頭是你的嗎？」梁丹寧冷峭地問。

  「還不至於那麼豪闊。碼頭是國家的。」

  「嗯，我本來想問你是不是在這有一艘船，但後來決定往大了問。」

  沈默笑起來，「會開玩笑了，是個好徵兆。」

  她跟在沈默後面，上了其中一艘。小小的兩層樓，底下是客廳，香檳已經埋在冰桶里，骨瓷的托盤裡裝著草莓、藍莓、桑葚和小紅莓，旁邊放著幾個玻璃碗，外加一小桶淡奶油。

  「這吃法挺北歐的。」梁丹寧點評。

  沈默點點頭，「你很懂行，一般人很難給你驚喜。」

  「所以我已經不追求什麼驚喜、什麼快樂了。」

  「那你追求什麼？」

  「幸福，」她將各種漿果舀到一個碗裡，再澆上淡奶油，碗裡頓時色彩繽紛，「快樂是短時的感覺，但幸福是一種狀態，一種勻速前進的狀態。」

  她比劃出一道水平線，「我只要能保持這個狀態就行。」

  「你這個追求難度很大。」沈默點評。

  船開了，有涼風習習，梁丹寧只管抱著大碗，一勺一勺的使勁吃，沈默走過來，邀請她上甲板，「上去看看，風景很好。」

  「沒問題，只要讓我帶上這個碗，我去哪兒都可以。」

  「你比我想像中能吃，」沈默溫和的道：「你居然不減肥。」

  「那是因為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壓力山大，只能靠吃緩解。」梁丹寧如實相告。

  她已經打定主意，對著沈默只說真話。

  沈默愣了愣，「好吧，希望有一天，我能讓你放鬆下來。」

  從二樓甲板往外望，眼前是一片波光粼粼的開闊湖面，涼風吹過，確實令人心曠神怡。

  梁丹寧閉上眼，隔一會兒又睜開，看向旁邊默不作聲的沈默，「謝謝你。」

  沈默笑笑，忽的手機響了，他看一眼，「是金林生。」

  「我來跟他說。」梁丹寧臉一寒。

  「還是讓我來跟他說吧，」沈默好言相勸，「我先來開價，然後轉告你，你再決定同意還是不同意，如何？讓我來當你的經紀人。」

  這人太有說服力，梁丹寧只得同意。

  隔一會兒，沈默走回來，「他願意給你一筆錢，二十萬；我自作主張，讓他給你下一張價值五百萬的訂單，我算了算，你的獎金差不多也有二十幾萬，但那樣對你的工作更有利，你覺得呢？」

  梁丹寧想了想，「能不能翻個倍？」

  沈默笑了，「可以，我來轉告他，但不用急於一時，說不定他會自己主動提高價碼。」

  「你真是一個合格的經紀人。」

  沈默從玻璃樽里倒出兩杯威士忌，遞一杯給梁丹寧，「來，喝一杯。」

  梁丹寧嘗了一小口，「這是……三十年的『威爾遜』？」

  「你竟然能喝出來？」沈默吹了聲口哨，「我怕你看到競品不高興，特意換了玻璃瓶。」

  「喝過一次，就記住了，」梁丹寧又喝一口，舌尖感受那股醇厚和包容，暖意緩緩流下，又在心底里微微蕩漾開來，她嗔道：「你作為我們的一級經銷商，居然喝我們的競品，被公司查到了是要取締資格的。」

  「就說好不好喝，」沈默溫柔的望著她，「不要想別的。」

  「那我今晚說的話，你可不要講出去，」梁丹寧閉上眼，陶醉在那股飄飄然里，「好喝，真的很好喝。」

  她感覺到沈默朝自己靠近，近到她臉上的毛孔都一下子緊緊縮起。

  「你很可愛，我很喜歡你。」沈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