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晚上，李東明特意打電話來約趙玫吃飯，趙玫本想拒絕，但李東明說，他聽到那個謠言了，趙玫便想，和他商量商量也無妨。

  李東明坐著公司的商務車來接趙玫，趙玫剛上車，他就劈頭蓋腦一句，「讓我找到那個造謠的，看我不捏死他。」

  趙玫嚇了一跳，趕緊去看司機。

  李東明大咧咧的：「沒事，老余是自己人。」

  司機就在後視鏡衝著趙玫憨憨的笑，趙玫頓時體會到了李東明在瑞景諮詢的地位。

  半小時後，商務車拐進一條靜謐的林蔭道，道路的盡頭是一座古樸的院落，籬笆後有竹影婆娑，兩道木門虛掩，燈是點在地上的，一個胖乎乎的石雕童子，提著一盞油燈。

  趙玫一看就知道這飯店價格不菲，「你們公司現在能給你報的餐標那麼高了？」

  「公司給不給報，我都得請你吃點好的，」李東明笑著說：「一來要配得上你，二來也要給我們趙總壓壓驚。」

  包間名叫「東籬下」，裡面布置的極其清雅，有穿著月白長袍的女孩要表演茶藝，被李東明拒絕了，「直接泡一壺白茶送上來就行，上菜的時候不用介紹，我倆要說話。」

  一看就是常客。

  趙玫有點好奇，「你為什麼篤定是有人造謠？我們幾個大老闆還都不相信我呢！」

  李東明正在吃剛送上來的小蔥油餅，熱乎乎的配著鵝肝醬，一口一個，他拍著手上的餅屑，含糊不清的說：「那是你們老闆不了解你，我當然相信你了，你怎麼可能看得上王皓？」

  趙玫沒想到等來這麼個回答，「那你覺得我能看上誰？」

  「我說實話，你可別生氣。」

  「你說吧，我不生氣。」

  「你這個人啊，有一個特點，」李東明給趙玫添茶，「慕強。」

  「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只會看上比你厲害的男人，那些檔次比你低的，你看不上。」

  「你是說，你的檔次比我高？」

  「追問這個就沒意思了，你捫心自問，你是不是這樣的，」李東明拿了個大閘蟹，掰了蟹蓋下來，遞給趙玫，「不瞞你說，之前人家傳你和許雲天，我倒是有點相信。」

  趙玫擰起眉毛，「你相信？那你還挺大方。」

  「不是我大方，是……算了，說了你更要不高興了。」

  「趕緊說。」

  「那我可說了，」李東明喝了口黃酒，「一來那是咱們結婚之前的事，我就算相信，我也管不著，只要結婚後你倆別勾勾搭搭就行了；二來呢，我是覺得，就算頭幾年你有可能喜歡許雲天，但許雲天也不會跟你有什麼進展。我了解他這個人，他不會喜歡你的。」

  「為什麼？」

  「因為他喜歡小姑娘，我不是說你老啊，我是說，他這幾年，越來越喜歡找剛畢業不久的小姑娘。」李東明慢條斯理的。

  趙玫差點沒噎死，忍不住刺他一句，「切，你以為他是你啊。」

  李東明沒聽出趙玫話中有話，搖頭道：「我可不喜歡剛畢業的，太笨。」

  趙玫無語了。

  李東明反反覆覆看那兩張照片，「從這個拍攝角度，倒像是隨機行為……你看這裡，這是走道，根本藏不住人。」

  「我想過了，應該就是有人恰巧從那經過，看見王皓敲我房門，就拍了照，」趙玫翻翻白眼，「我們公司這些人，每一個都有狗仔潛質。」

  「拍照是一回事，舉報又是另一回事，」李東明犀利指出，「這人要不是跟你有深仇大恨，要不就是有利益之爭。」

  「是啊，我真是想不出來，我還有這樣的仇人。」

  「董越啊。」

  趙玫搖搖頭，「不會是他。」

  「為什麼？」

  「因為拍這張照片的時候，我正和董越在一起。」

  「啊？你倆在一起幹嘛？」

  「聊天，正常社交，」趙玫沒好氣的，「我們倆不管再怎麼競爭白熱化，總歸是一個公司的同事，又都是銷售系統的，表面和平總是要維持的，就算日後我真的升職了，我不是還得用他？難不成真的撕破臉？」

  「你說得對，」李東明皺眉，「那會是誰，難道是私仇？你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那可太多了！」趙玫嘆口氣，「我團隊有幾百號人呢，前不久還有促銷員老公追殺我，要論私仇，那大概數不勝數。」

  「嗯嗯，我老婆真厲害！」李東明給趙玫夾菜，「不遭人妒是庸才。」

  趙玫「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最近吃什麼藥了？變誇誇團團長了。」

  正聊著，王皓打電話來，他下午直奔太湖調監控。

  「怎麼樣？」趙玫滿懷期待的問。

  「他們確實有監控，」王皓咬牙切齒的道：「但你敢信嗎，他們的監控沒裝存儲卡。」

  「啊？」

  「只有前一天的監控錄像能看到，隔一天就自動清除了。」

  趙玫放下電話，半天才道：「挺好，又發現一個盲區，下次再做活動，得去檢查監控。」

  「有意思，」李東明喝著黃酒，咂摸著，「這事兒我越想越覺得有意思。」

  「哪裡有意思了？」

  「你看啊，拋開這件事針對你不談，這個舉報充分說明了，男人會性騷擾，女人也會性騷擾，男人會潛規則女下屬，女人也會潛規則男下屬，就還挺男女平等的……」

  「我呸！女人幹這事的比男人少多了！」趙玫啐道。

  「少不代表沒有啊！」李東明眉飛色舞，「我說趙玫，你們賣酒的人，果然思路開闊，連整人都別具一格，獨闢蹊徑。」

  趙玫氣不打一處來，之前許雲天這麼說，她只能忍著，但對李東明就不用客氣，「你那麼高興幹什麼，是不是這事兒辦到你心坎上了？你去潛規則、去性騷擾，都是對的了？」

  「不不不不，」李東明趕緊道：「我可沒潛規則誰、性騷擾誰，咱們單純就事論事，你別生氣啊，我不是說了拋開你不談嗎？」

  「怎麼可能拋開我不談？」趙玫柳眉倒豎，「首先，我沒有性騷擾任何人，其次，我也沒有潛規則任何人，你剛才說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假設的基礎上，你別拿我跟許雲天相提並論，我沒幹過他幹的事，你居然還說什麼男女平等，這叫什麼男女平等，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女人要是也性騷擾，你就心理平衡了？我告訴你，我們女人可沒那麼噁心！」

  「好好好，我錯了，你別生氣……」李東明來拉她，「我道歉還不行嗎？我錯了……」

  「我說你跟許雲天怎麼一個論調呢，你倆就是一丘之貉。」

  「你見許雲天了？」

  「不關你的事！」

  趙玫狠狠的一跺腳，自己先跑出去，連李東明的車也不坐了，自己打輛車回家。

  隔了十分鐘，李東明也到家了，他見趙玫還在火頭上，不敢去招惹，躲去書房看書，等趙玫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他已經歪著腦袋在大床上睡著了，手機落在枕邊都不知道。

  趙玫看著呼呼大睡的李東明，心情極其複雜。

  就這樣吧。趙玫想。等過了這段時間，就好聚好散。

  她拿了個枕頭，準備去客衛睡，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滋啦滋啦的手機振動聲，回頭一看，是李東明的，他或許是年紀上來了，加上晚上喝了不少黃酒，這會兒睡得極熟，對周圍動靜完全沒有察覺。

  趙玫走過去，朝手機看了一眼，頓時心裡一跳，居然是喬海倫打來的。

  李東明還是睡得深沉。

  趙玫忽然就想使壞，毫不猶豫的伸出手，照著李東明的腰間就掐下去。

  「哎！」李東明一下坐起來，「幹什麼你！」

  「你有電話。」趙玫把手機送到李東明眼前，「我看是你同事打來的，怕是要緊事。」

  完了主動去了隔壁客臥。

  李東明頭昏腦漲，看了眼來電顯示，「喬海倫」三個字還在跳躍，喉結動了動，嘟噥一句，「能有什麼要緊事。」

  趙玫本還在客臥等著聽下文呢，等半天發現沒動靜，走回主臥一看，李東明居然又睡著了。

  趙玫想了想，又去翻喬海倫的朋友圈，果不其然，她還真更新了一條。

  11月8日

  瘋了！想原地爆炸！！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配圖是一張梵谷的星空。

  時間是2分鐘前。

  趙玫看向李東明的手機——時不時亮一下，有各色各樣的信息提醒進來。

  曾幾何時，趙玫也是很不齒偷看配偶手機這種行為的，但現在她不那麼幼稚了，既然微信聊天記錄是被法院採納的證據，那「偷看」配偶手機自然是合理取證。

  她說服自己後，果斷拿了李東明的手機，嘗試到第三次便成功破解了密碼，是李東明媽媽的生日。

  真是一點都不令人意外。

  趙玫打開李東明的微信，飛快的找到了喬海倫。

  最新的一條是今天早晨發的。

  喬海倫：領導早安。（笑臉表情）

  李東明隔了一小時才回：早。

  這麼冷漠？趙玫思忖。

  再往前也就是一些日常問候，看著都挺商務，沒有任何意義。

  -「我到了。」

  -「我下來。」

  -「在哪？」

  -「來了。」

  ……

  除了這些，就是大段的和工作相關的內容，一些文件的傳輸，還有頻繁的語音通話，單從聊天記錄來看，李東明和喬海倫絕對是一本正經的上下級關係。

  想不到李東明的手尾那麼乾淨。

  忽的喬海倫又發來一段話：

  「領導，我不是胡攪蠻纏，我是我真的想回來，我不想跟著肖總，他們這一組的做事方法我也接受不了，求你了！之前的事是我錯了，我是一下子沖昏了頭腦，我以後保證不犯，請你把我調回來吧。」

  連續六個哭臉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