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闖軍營群雄擒凶酋 悠民居單鳳拒塗團
2024-09-13 20:00:25
作者: 羅鼎羅童
陳家壪沒了女人,沒了笑聲,沒了靈氣。
大山死一般寂靜,學校的幾間房在晨霧中沉沉浮浮,酷似深海中的孤島,隨時都可能遭受滅頂之災。
沒了學生,覃正品生活上少了很多樂趣,生活節奏也不像以往那樣有規律,他不時地後悔,要是留住牧瓊娘倆,要是堅持一下,他就有一個完整的家。
「世間沒有後悔藥啊!」他無奈地搖搖頭,不聲不響地把馬牽出來,準備到水草豐盛的地方遛一圈,看見牧春,吆喝說:「這段時間沒有管你小子了,你要努力,不待揚鞭自奮蹄嘛。好好複習功課,過幾天桂水中學要招考了喲,各人去奔個前程,走出這山溝溝嘛。」
牧春說:「我曉得,老漢,你都說了好幾回了。倒是你自己,一天光(只)牽馬餵馬,你還是騎騎嘛,不然那馬飽食終日,功能退化了,以後跑都跑不動了喲,你學會了騎馬,說不定哪天還派得上用場呢!」
覃先生說:「我這把年紀了,還去學騎馬?」
牧春說:「人家黃忠七十歲還馳騁疆場,奮勇殺敵呢。你四十多歲,心理上未老先衰,哪天我們騎馬都走了,你像只蝸牛,等你十年,你可能才爬到溝口呢!」
覃先生說:「你小子,糟蹋老子不要頭錢兒。你看著,老子不用師傅,自己學成!」
黃萬祿在一旁聽兩父子對話,覺得有趣,他問牧春:「哪個黃忠哦,啷個凶?七十歲還打仗?」
牧春說:「你屋家門兒,山那邊一老頭。」
覃正品瞪了一眼牧春,不作聲。他曉得這小子腦子活,腌臢起人,要人趕,他心裡在想,興許這小子將來還有點出息。
覃先生把馬吆出去,騎上去,馬背沒有牛背寬,晃悠悠的,抓住馬鬃,穩住神,嗯,騎馬又不要高深的學問,只要膽子大,人馬合一就可以,覃正品偶有心得,沒幾天,他的騎術還真有長進!
陳雲虎在太安秘密偵察,情況匯總後,有了個大概的脈絡。可種種信息於他都不是很有利。土匪據險作惡,深居簡出,有一定實力,還有當團長的親戚做後盾。
借兵剿匪?周圍數百里可能都是匪首表哥的勢力,叫他的部隊剿他表弟,會是什麼效果,可想而知!即便不是他的手下,對於剿匪,部隊大多是做做樣子,雷聲大,雨點小,像趕鴨子似的,趕走了之,哪會去血拼、搏殺?自己剿?手上就兩三個人,一人難敵二手,恐怕不夠土匪塞牙縫,甑子寨易守難攻,獲勝的把握幾乎為零,即使攻上去了,不一定抓得住匪首,還談啥復仇?把山下的散匪抓了,逼匪下山?或冒充送糧人員,智取,但能將匪首一網打盡嗎?留下一個仇人,陳雲虎都心有不甘!種種方案在他腦際里一一閃過,都覺得漏洞百出,立刻被自己否定。復仇之路,困難重重,令他平添了許多煩躁。
三個人陪著憂心忡忡的陳雲虎回到陳家壪。
覃先生殺了兩隻雞,再到各家土裡弄些小菜,還算豐盛,幾個人邊喝酒邊交流幾天搜集來的情報,陳雲虎也談了他種種不成熟的設想。
「端公(神漢)日仙娘——啥法都想盡了。難啦,啥辦法好呢?」陳雲虎心裡著急,溢於言表,低著頭,雙手從前額抓撓到腦後。
牧春為這句歇後語痴痴地發笑。
覃先生沉吟片刻,不慌不忙地說:「才兩天,你們的收穫不小,我個人理解有四點:一、土匪的老窩、人數、匪首的基本情況已有所了解;二、仇家的脈絡已基本清楚,殘害我們家人的經過也大致弄明白;三、雲秋沒有落入土匪手裡;四、土匪對你們的歸來,還一無所知,蒙在鼓裡。是不是?」覃先生的眼光逐一地掃過陳雲虎四人。
大家點了點頭,覃先生接著說:「土匪,烏合之眾,素質低下,一盤散沙,大多是迫於生計入的伙,你們施點小計,弄來這麼多相關線索,要是像他們那樣恐嚇、綁架、收買,上點手段,還不把他老祖宗都賣了呀!所以,土匪不可怕。」覃先生邊說邊擺著手。
「這股土匪有點特殊,匪首有個當團長的表哥做後盾,兵匪一家,並不奇怪,你們見對手強大,有了畏難情緒,可以理解。但我跟你們的看法不一樣,從你們第一天踏進陳家壪,我就相信,一定有那麼一天,我們會將土匪繩之以法!來,喝一口再說。」他端起酒杯,和大家喝了一口,繼續著他的設想:「這團長姓什麼,叫什麼,駐紮在哪,出兵支援土匪的證據在哪?我看下一步就該去查這些事。查清之後,我們不妨先釣大魚,要是把團長抓到,逼他寫個生日宴、結婚宴之類的邀請帖子,把匪首誘下山來,不就有機會嗎?世上無難事,只要我們步步為營,環環相扣,靜待天時,何愁沒有復仇之日?」
覃先生的一席話,說得幾個人豁然開朗了。
耿東率先站起來:「先生,尊敬的老前輩,你是智慧的化身,幾句話,讓我們信心百倍,來,敬你一杯!」雙手舉起杯子。
「嗯,喝,大家一起來,我哇,紙上談兵而已,真正作為,還得靠你們身強力壯的兄弟伙。」覃先生謙讓起來。
陳雲虎聽了也高興了些,端起酒杯說:「覃先生,我們這幫人,愣頭愣腦的,你指明了方向,給了我們信心,你是我們的軍師啊,來,大家敬您老一杯。」幾個人站起來,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我們到白楊鎮去闖一闖?」陳雲虎望著覃先生。
「嗯,可以。」覃先生點了點頭說:「這去白楊鎮,近路要經過仁桂鎮,那裡離土匪的老巢很近,為了避其耳目,你們可繞道東川。到了白楊鎮,一定要謹慎行事,那也是一幫軍人,血氣方剛的,能了解多少算多少,切莫因小失大,誤了大事。」
「覃先生,你放心。」陳雲虎說道,其餘幾個也點了點頭。
第二天,陳雲虎、柱子四人騎馬下東川,奔白楊鎮,覃先生望著遠去的背影,自言自語:「雲秋這丫頭在哪兒呢?還活著嗎?」
塗遠龍一行回到了東川。
吃罷午飯,塗團長到團部逛一圈,就隨王元慶來到新置的住所,他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和房舍,非常滿意。一進門,章玉秋一個軍禮,問候團長。塗遠龍用手拉下她敬禮的小手說:「在家裡,沒穿軍裝,不必那麼多禮節,這裡住得慣嗎?」玉秋點了點頭,把團長領進客廳,王元慶知趣地退到門房,忠於自己的職守。玉秋給團長泡茶,團長說:「這事讓江媽去干吧。」「我一天無所事事,還是讓我幫你泡吧!」邊說邊麻利地泡好茶送到團長面前。
塗遠龍對章玉秋:「走,上樓看看。」章玉秋吩咐江媽把茶水送到二樓客廳,尾隨團長上二樓,塗遠龍悠閒地逛了一圈,點點頭,心想王元慶這小子還真能辦事,加之章玉秋的料理,這裡儼然成了一處溫柔鄉,兩間獨立的臥室,布置都很得體。章玉秋說:「團長,這可是王班長一天就搞定的呢,滿意吧?王班長很能幹哈,你要多關注關注他喲。」塗遠龍說:「我的兵,沒一個孬的。」章玉秋笑著說:「那麼自信啦,換了我就不行,我還是你的兵呢。」
塗遠龍拉把椅子靠近玉秋坐下,品了一口茶,說:「男女有別嘛,這方面你當然不行,你的優勢不在這兒。」玉秋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團長,好想聽聽團長對她的評價:「團長,我有什麼優勢啊?」塗遠龍掃了幾眼章玉秋說:「你呀,讀過書,受教育的時間還不短,擁有知識,善于思考,思維敏捷,是一個好的文職副官。」章玉秋笑著說:「團長啊,我還以為我可以當你的參謀長呢!」
「當參謀長也可以,只是軍中是男兒的天地,女人嘛,暖被窩、忙家務、生孩子,已經很不容易哦,戰爭不容女人參與。來,坐下。」塗遠龍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讓玉秋緊挨著坐下。幾天來,一閉眼睛,腦海里全是玉秋的身影,他無法掩飾自己的渴望和衝動。他相信,世上萬物的悲歡離合,上蒼都有安排,這絕好的禮物在他這裡會水到渠成,開花結果。
「團長?」還是玉秋把他從遐想中喚了回來。「嗯?」塗遠龍應著聲,側身望著玉秋。「團長,我該做點什麼啊,我是你的兵呢,整天無所事事的。」章玉秋繼續說。塗遠龍笑了笑說:「你呀!耍都耍不來,你不曉得,現在軍營里蚊子都是公的,你要是穿著軍裝出現在軍營里,這東川城要不了兩天,就盡人皆知了,有的人會繪聲繪色地胡亂描述,我就一文不值了,我暫時還不想成為新聞焦點呢。你呀,暫時在這裡將就一段時間,我向上打報告,等順理成章批准我們招收女兵了,你就出山,還怕沒有你大顯身手的時候?」章玉秋說:「那要等到猴年馬月呀!到那時我都老了喲。」「哎,事在人為,等得了那麼久嗎?我們打個報告,上級批下來不就成了,你呀,先委屈幾天。」塗遠龍邊說邊拍拍章玉秋的手背,其實他也沒把握,也不想打啥子招女兵的報告,先哄幾天,等生兒育女了,叫她去,可能還嫌煩囉。
章玉秋指指流逝的長江問:「團長,大山遮住的地方是啥樣啊?」塗遠龍說:「你呀,啥都想知道,好事,明天我給你帶幾張圖來,一看就明白了。」
……
泡妞的時間過得最快,江媽把晚餐做好了,擺在客廳,塗團長從酒櫃裡拿出一瓶白酒,吩咐帶給王元慶等,自己拿出一瓶紅酒,與玉秋邊喝邊聊。紅燭、紅酒,塗遠龍那顆不安分的心幾乎要焚燒起來,他邊喝邊用半醉的、有些淫邪的眼,欣賞著面前的美女。太美了,沒有半點瑕疵!燭光下更嫵媚可人。
晚飯後,章玉秋從臥室的行李包拿出錢袋說:「團長,前次你給的錢太多了,我用了二十幾塊,剩下的完璧歸趙吧!」塗遠龍說:「我給你的,就放著,大膽地花,用完了,說一聲就行。」他邊說邊拿過錢袋,一手把錢袋放回櫃裡。另一隻手搭在玉秋的肩上,塗遠龍很老練,稍一用力,毫無準備的玉秋,被塗遠龍攬在了懷裡。章玉秋緊張得有些發冷,這段時間,楊文東、土匪那齷齪的夢魘總是揮之不去,對這些事,平生了幾分厭惡,團長也是好色之徒!她不情願,但不想讓團長太難堪,她本能、機械地推就。塗遠龍很激動,這麼個仙女一樣的美人兒終於如願地擁在了懷裡,他用火熱的嘴唇吻她的額頭,品味她令男人亢奮的體香,他一隻手摟著玉秋,另一隻手伸去脫解玉秋的衣褲。章玉秋曉得他想幹啥,理智戰勝了麻木,她從團長手裡掙脫出來,急切地說:「不,不!團長,你要是真喜歡我,就該明媒正娶,到我爸媽那兒去提親,我想做的是一個有尊嚴的女人。你是我的恩人,在我走投無路時收留了我,我一輩子都感激你,但你要尊重我。」章玉秋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情,讓塗遠龍慢慢恢復了理智。他知道,玉秋非尋常女子可比,急於求成說不定會雞飛蛋打。敢在他面前推卻的女人更讓他憐愛,他拉著玉秋說:「對不起,這幾天,我一閉上眼睛,全是你的影子,玉秋,我愛你,我要讓你過上一輩子的好日子,要讓你做個最幸福的女人。」玉秋臉色和緩了些,溫言軟語地說:「團長,在我最艱難的時候,給了我生活的信心和意義,謝謝你。婚姻大事,中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我得聽父母的。」塗遠龍不想留下一個強占者的形象,他要讓她自己投懷送抱。
塗遠龍說:「隔幾天我們再回塗將庵,我帶你去向你爸提親。」
陳雲秋點了點頭。她永遠都不會忘掉自己經受的那份屈辱,永遠都不會忘記孤立無援的磨難!自己嚮往的人生夢想,被那些罪惡之手撕成了碎片!她每晚都伴著噩夢,復仇的狂怒始終占據著她的心扉!她想借這雙手,為她復仇,為她撫平創傷。
「團長,我們出去騎會兒馬吧。」
「好的,走。」兩人走下樓來。
陳雲秋一夜未眠,倒不是為塗遠龍的求愛而激動,她曉得,今生今世的她,有個團長相依也算不錯,幾經磨難,能遇到他,也許命中注定。她輾轉反側,滿腦子想的全是她的復仇計劃,啷個才能借塗遠龍、王元慶之手,不動聲色地為自己復仇?女人啊,那份顏面、那份尊嚴,要復仇,又不能有半點損傷!那個道貌岸然的固定目標好說,出其不意就可以把他捏得粉碎!可另兩個惡徒,他們是誰?在哪?如何啟齒向塗遠龍提出?啷個查訪?難啦!弄不好,攪得自己身敗名裂!說不定,那兩個惡徒四處炫耀,老家那裡已是滿城風雨!父母、兄長們正為此事受著煎熬呢!自己的顏面、家族的顏面何在?她想起出門求學的前夜,母親給她講的那些意味深長的話……
她哭了,傷心至極!
復仇之路,遙不可期!自己的未來可能還會面對很多變數。她只有等待,或許可以放心託付的還是只有她的幾個哥哥。
陳雲虎四人繞道東川,來到白楊鎮。鎮子不大,兩百來戶人家,鎮子周圍很平坦,算是山地上的小平原。軍營離鎮上三四里地,占據著大片草場和森林。他們繞軍營而過,在鎮上挑了一家旅店住下。
一路上,陳雲虎心裡沒空過,到白楊鎮啷個能拿到證據,來硬的不行。偷!令人不齒的想法,且不曉得人家放在哪裡。出錢買,人家會賣嗎?人家肯定會查問你的來頭。啷個辦?以請吃飯的名義,最好能請到那個盧排長,他把心思告訴幾位,經商議,還是覺得文請。收效如何,看天意。
他們在街上買了張帖子,回到旅店填好,落款題:川軍駐內江鄭團軍需官向渝、良山鎮故交廖畢廷。第二天一早,由耿東與柱子騎馬去軍營。張連長接待了他們,聽說軍需官路過此地,請他們吃飯,還有廖畢廷。張連長說:「你們大老遠來,我們還不曉得,該我們請你們才是啊!」耿東說:「張連長,誰請都一樣,只當有緣,軍旅生涯,枯燥無比,聚一聚,多認識幾個朋友罷了。」張連長笑著說:「還是你們走南闖北的兄弟說話得體,禮節也多,行,我們準時赴宴,順致感謝!」
不出所料,廖畢廷的名號,讓張連長帶上了盧排長,前次盧排長匯報說,廖畢廷的隊長和塗團長是表兄弟,難怪人家搞得來調兵的手令!那次剿匪,聽說很順利,他幾個該請請我們了。
張連長、連副和盧排長一行三人應約而來,除柱子外,陳雲虎等一身戎裝。
幾個人彬彬有禮地把「客人」讓進雅間,雙方一一介紹完畢。盧排長問:「廖副隊長呢?」柱子說:「三當家今天有事,托我代他致謝。」「哦,那傢伙親口說要來軍營致謝,今天還不露面呢!」耿東說:「對不起,盧排長,廖副隊長今天有要事走不開,由我們幾個哥們順道致謝,改天他會親來軍營的。」盧排長說:「我說起耍咯,你們來了,禮節也到了。」陳雲虎說:「那不一樣,隔幾天,他肯定會來,他們永遠都記得你們的幫助。」
向渝與張連長執手坐於上首,兩人一見如故,南山北網,談笑風生。陳雲虎與副連長坐右首,盧排長與耿東坐左邊,下方由柱子一人占據。
酒菜上齊後,陳雲虎吩咐服務生外面聽候。
向渝說:「都是軍界朋友,今天有緣,請到諸位,實在是三生有幸啊,一杯薄酒,不成敬意,干一杯!」張連長也客氣:「向軍需官,本該我等盡地主之誼。」向渝打斷張連長的話:「老規矩,行客拜坐客,袍哥人家,秉性耿直,兩肋插刀,兄弟不分你我,來,我敬大家一杯。」
向渝一句「袍哥人家」,還真讓張連長人等對軍需官一行平添了幾分敬意。川西,川南袍哥勢力巨大,現在的川東,袍哥也無處不在,行船跑馬,入了袍哥,就多了幾分保險。政界、軍界人物都讓他三分,有的地方官員、軍界長官都加入了袍哥組織,甚至還是袍哥的舵把子。
向渝端杯一圈走完,張連長就主動開始敬酒了,氣氛自然熱烈。杯盞之間,你一言我一語,啥子駐防位置、長官姓名、興趣愛好等等,陳雲虎心中想得到的秘密全給套問了出來。
柱子端起酒杯:「盧排長,實話說,我們得感謝你,那天要不是你,我們哪能拿下陳家壪呢?敬你一杯。」盧排長也有了幾分醉意,開始吹了起來:「哎,你們那殷柏壽,在我旁邊直打哆嗦,六神無主,沒見過戰陣。」他拍拍胸膛繼續說:「兄弟我,張連長的兵,沒有拿不下的山頭,陳家壪,小小的土匪窩,沒得一袋煙的工夫,就叫他灰飛煙滅!」
盧排長自鳴得意地吹噓,惹得陳雲虎怒氣衝天,他一拍桌子,命令耿東:「下了他的槍!」柱子趁勢將杯中酒潑向盧排長面門,耿東伸出右手抓住盧排長手腕反手一轉。盧排長忍痛,不得不側身倒仰在板凳上,耿東另一隻手麻利地下了盧排長腰間的槍,順勢在盧的身上「唰」地一搓,上膛的槍口頂在了盧排長的腦門。短短几秒鐘,張連長二人還沒明白過來,剛剛還談笑風生,轉眼就是暴風驟雨!盧排長成了槍下的俘虜!
耿東下手那一刻,向福賢、陳雲虎用餘光關注著張連長,張連長沒動。他要是出手,也不過是向福賢的一碟小菜。柱子瞬間掏出手槍,逼住張連長和連副二人。
張連長大驚,側身問:「向軍需官,啷個回事?」
向渝反問他:「張連長,你們上個月五月二十左右的軍事行動,誰下的命令?」
張連長說:「是團部的命令,叫我們配合剿匪。」
向渝又問:「能不能找人把手令帶過來?」張連長想了想說:「叫小二去吧。」向福賢說:「不,你寫個紙條,我們的人去取。」張連長考慮了一下,從陳雲虎手中接過紙筆。
柱子拿著紙條出門去了。
屋裡,陳雲虎氣憤地吼道:「匪!七十幾歲的老人,幾個月的嬰兒,一群手無寸鐵的婦女,他們是匪嗎?你們去打聽一下,桂水太安鎮陳家壪的人,哪一個人曾經為匪,哪一代人曾經是匪!與你們勾結的人是誰?陰平縣良山鎮甑子寨的熊霸、殷柏壽、廖畢廷!方圓百里,罪惡累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們竟顛倒黑白,與他稱兄道弟,並肩作惡!我們老老少少一百零五條人命啊,在你們手上就沒了!你們善惡不分,助紂為虐,殘害生靈,還堪當軍人!」
向渝補充說:「陳排長一家六十餘口死在你們的刀槍之下!柱子兄弟的父母,懷孕的妻子也死於你們之手!我們奉命替他們討個公道。張連長,調轉椅子坐,你看啷個辦?」他用眼神逼視張連長。
陳雲虎句句血淚,敲打著張連長!張連長震驚不已,他眼光鎖向盧尚橋,厲聲問:「盧尚橋,啷個回事?」陳雲虎給耿東遞了個眼色,耿東讓盧排長站起來,盧排長低著頭說:「連長,我也不曉得啊,我們奉命剿匪,到了陳家壪,昏天黑地的,沒見到一個人影,以為是土匪窩,只管打,打進屋去,對方也只有三、四具屍體,沒看見婦女、老人和小孩。我們和廖畢廷有言在先,打進屋後,我們就撤,剩下的,他們自己干。我們走了,就不曉得他們幹了些啥子。」
張連長聽後,用眼神看著向渝,似乎在說:這些與你們說得大相逕庭。
陳雲虎說:「事情就發生在那個院裡,熊霸等人三天前就下了『戰書』,陳家壪上百人躲在院內一個溶洞裡,你們用手榴彈、炸藥包炸毀了房屋,夥同土匪衝進院內,你們走了,心狠手辣的土匪,用辣椒、煙火,活活地把那百多人嗆死在了洞裡!現在,一排排的新墳布滿山坡,陳家壪萬戶蕭疏,幾乎家家絕戶!我在瀘州當兵,才逃過一劫!」陳雲虎氣憤至極,眼裡噙滿了淚水,從兜里掏出熊霸的戰書,擺在張連長面前。
張連長這才梳理出了事情的脈絡,看來這事還真不是子虛烏有。他看了看悲慟中的陳雲虎,望了望一臉怒氣的向渝等兄弟,幾眼溜過土匪的信說:「幾位兄弟,我們先前確實不曉得廖畢廷等人是土匪,他拿著團部的剿匪命令,在我們面前說他是良山鎮團練隊的副隊長。軍人嘛,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團長的手令,我們不敢違抗。剿匪,保一方平安也是我們的職責所系,沒想到,這次受騙出兵讓幾位蒙受如此巨大的痛苦。失去百多位親人,放在誰身上,都不好受,都不會善罷甘休!我們沒有辨真偽就派兵出擊,不用說,我有錯。在這兒,命令是我下的,我是最大的責任人,你們幾位有什麼要求儘管提?要我上法庭,我跟你們走;要上山剿滅熊霸等人,就是丟掉這芝麻官,我也派兵,一起赴湯蹈火,我也不管他與團長什麼親、什麼戚,大不了捲起鋪蓋走人;要派人誘他下山,一網打盡,也可以,我聽你們的。」
張連長的幾句話,透著軍人的率直與誠實,陳雲虎與向福賢簡短商議後,也覺得無話可說。他們讓盧排長寫個證實材料。
不多時,柱子取來手令,放在桌上。陳雲虎、向福賢過目後,連同陸尚橋的情況說明壓在一起。張連長拍著胸膛說:「這件事我們的責任推卸不了,追剿熊霸之日言語一聲,我們打頭陣。」
向福賢拍拍張連長的肩:「行,張連長,今天看在你的面上,暫時不予追究。我想提醒幾位,不要再和熊霸等人往來,更不要給他通風報信,我們畢竟是軍人!如果一錯再錯,我們就不會善罷甘休!今天委屈你們了,對不住的,請諒解。這手令嘛,我們要帶走,作為呈堂證供。」他扭頭對柱子示意,柱子、耿東麻利地取下張連長等人的手槍,退下彈夾。
向渝等人走後,副連長問:「這事給團長通個氣不?」張連長說:「通啥氣,惹火燒身找氣受哇!他幾個人能把團長咋樣?法院又能把團長咋樣?下令剿匪,何罪之有?以後團長怪罪下來,也不過訓斥幾句,我頂著。」
盧排長說:「那,我們真幫他剿匪復仇?」
張連長說:「你們那,哀兵莫惹。這個道理都不懂,今天先退兵再說。剿匪,人家要你去給他剿匪?他能放心嗎?人家還怕你合起來剿他喲。哎,畢竟人家死了那麼多人!放在誰的身上,都心疼。以後熊霸一夥來,一律不接待!莫跟他攪和在一起,授人以柄!」「是!」兩個人齊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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