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暴跳如雷劉參議出手 南柯一夢姚縣長栽船
2024-09-13 20:03:05
作者: 羅鼎羅童
陳雲秋一家按江先生的意思,「變賣」了家產。劫船之後,晝伏夜行,第三天晚上才運到目的地,他們將軍火分藏於尚榆和甑子寨後,直奔東川。
禹童、禹辰和先前來東川的幾個孩子都相繼考走了,有的去了重大,有的去了師範,考得最好的,要算禹辰,進入了上海同濟大學,東川只有先前來的禹棠和陳峑。
根據云秋的安排,向福賢在老房子的對面又修了一棟房子,互為犄角。來幾家人,也住得下。
東川,離奪槍之地較遠,相對說來寧靜得多。他們匆匆離開甄子寨,只帶了兩把美制衝鋒鎗和一挺繳獲的機槍,其餘的槍枝,包括新舊軍衣,一律打包封藏。王啟元對衝鋒鎗愛不釋手,像一個頑童,把槍拆了又裝,裝了又拆。恨不得端起來,一頓狂掃,過個飽癮。美國鬼子的貨就是不同,輕便,殺傷力強。日本鬼子號稱工業強國,它的裝備與美國比差幾個檔次。
來到東川,陳雲秋也不敢掉以輕心,每天安排人去茶館坐坐,聽些消息,精心制定了一些應急、撤離計劃,以應其變。臨走時,收音機留給了覃爹,到了這裡,只有臨時買幾張報紙打發時光。去茶館的人幾乎天天都有新聞回來,小道的,報上的,國、共雙方仗越打越大,中國特色,人多,打起仗來,動輒殲滅多少個師,好多好多萬人。可見規模之大,烈度之深,堪稱前無古例!
城市生活,現代色彩濃厚,無線電信號無法封殺,老百姓表面循規蹈矩,「莫談國是」,可各種消息在私底下不停在傳播。政府沒多少自信,要求莫談國事,骨子裡怕亂了陣腳,動了根基,中國的統治階級,幾千年善用的就是高壓下的愚民政策!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保密局的槍遭搶了,茶館的人們也竊竊私語,敢搶槍!土匪?共黨?不管怎麼說,國民黨那些哈(傻)兒,連自己的家當都守不住,看樣子也是日落西山——走下坡路了。
樂少東來到東川,對那些貧民窟不感興趣,他裝著聯繫孩子讀書事宜,對小學,中學逐一盤查,一所小學的老師說:「把你的孩子送來吧,我們這裡條件好,教學質量高,前幾天還收了你們桂水的兩個學生呢。」就這樣,他到東川,很快查到了王啟元、陳雲秋的住處。
找到了偵查目標,樂少東興奮不已。姓王的給孩子找了學校,估計短時間沒有逃離的打算,不急,他得把蕭長鼎為他準備的錢拿到手再說。他邁著輕盈的步伐,內心憧憬著未來,震驚高層的重案在他手裡揭開謎底!自己一夜之間將成為新聞人物,鎂光燈下,他將成為傳奇英雄!金錢、美女,還有地位的遷升……
「繼良,繼良。」有人招呼。
樂繼良循聲望去,「哦,張哥,你啷個在這裡?」他遇上同事了。
張:「執行任務啊。」
樂:「啥任務哦?」
張:「抓一個女共黨。你好久來的?和我們一起回重慶不?」
樂:「昨天來的,我的任務還沒完,等幾天才能回去。」
張:「那,你慢慢忙吧。」
「好。」他看著張哥的背影,心想,保密局的兄弟伙來東川抓了個女共黨,王啟元一家會不會聞風而逃?抓還是不抓?他拿不準,他挑了家監視效果好的旅店,悄悄地觀察王家的動靜,保姆照常買菜做飯,似乎一點都沒受到驚擾。
在確認王啟元一家不會逃離後,樂少東不慌不忙,到餐館要了些酒菜,酒足飯飽後,晃悠悠來到碼頭附近,找了個妓女狂歡,盡情地釋放多天奔波的勞苦和煩躁。
劉敬之用過晚餐,都要喝一杯清茶,歐陽文卉也算賢能,對老公事事周到,服服帖帖,劉敬之很滿意。大婆子人老珠黃,他也懶得去理她,當年把文卉接進門,她又哭又鬧的,久了,木已成舟,這女人啊,還敢離他而去?
天有些冷,喝完茶,就和小老婆偎在床上,看看書,擺擺龍門陣。
門房敲門,進屋報告說:「剛剛有個人,圍個大圍巾,遞個小本給我,說是給您的。」劉敬之接過本子,問:「那人叫啥?啥模樣?」門房說:「我問,他不說。看個頭,比我高點,圍巾遮了大半個臉,認不出來。」「嗯。」他點點頭。
劉敬之借著燈光,叫文卉給他讀日記,自己畢竟年老,看起有些吃力。歐陽文卉信手翻來,朗朗地讀著,劉敬之不禁發笑,酸儒上如此大當,活該!人家用個妓女釣他,給他戴了頂紅帽子,萬劫不復!他佩服姚立一班人的心計,硬要他的人去做見證,原來如此!自己也成了他的工具。接下來涉及他兒子,原來自己的兒子是那些傢伙設的局!自己的錢被那些傢伙拿去買來了頂戴花翎!他氣不打一處來,從老婆手中奪過日記,下床披上大衣,吆喝管家去請他手下的隊長、副隊長,到他這兒議事。
蕭長鼎、陶利榮在各自的美夢中被「請」到商警中隊。他們都不曉得是啷個回事,進屋後就被收繳了武器,二話不說,捆綁起來,吊了個「鴨子浮水」,一陣好打!蕭長鼎想,商警中隊敢把他綁起來打,他們肯定有後台撐腰,誰?劉敬之!糟了,前面的事情暴露了!要是那樣,姚縣長也會受到牽連。
陶利榮看商警們出手抓他,往死里打,也猜出了八九分。畢竟平生沒吃過這等苦頭,重刑之下,一個勁地求饒……
蕭長鼎扛著,他想劉敬之不過是道聽途說,拿不出鐵證,姚立曉得了,必定反擊。在嚴刑拷打下他咬牙堅持著。偶爾說兩句「囚禁、毒打民國官員,總有一天會遭到清算的。」他的威脅有些蒼白。另外一撥人很快從陶利榮那裡把突破口打開,來龍去脈與日記內容分毫不差。
劉敬之讀著陶利榮的口供,氣得發抖,這是些啥子政府官員啊,流氓,暴徒!他來到蕭長鼎面前,用眼睛盯了一陣蕭長鼎,咬著牙說:「蕭大局長,你還自以為是民國官員,老子不敢動你?屁!你這種官員在我眼裡就是臭狗屎,你幹的事哪有半點官員的良心?按民國法令,老子現在把你做了,看你搬起石頭打天!可能你還指望姚立來救你?我已經派人『請』他去了。信不信老子連同他也做了,把你倆的屍體丟到荒山野嶺去餵狗!老子懶得問你,手上的材料足夠了!」他邊說邊把記錄著陶利榮口供的幾頁紙甩得嘩嘩響。幾句話,蕭長鼎感到滅頂之災來臨,他對劉敬之說:「劉參議,對不住了,你家雲龍的事,人選是陶利榮提供的,姚縣長指揮的,我跑跑腿,給你帶來巨大的心理創傷,我給你賠罪了。這幾天,我正在著手一個共黨大案,請你寬限我幾天,把那事幹完,要殺要剮,我任由您老處置!」
劉敬之老謀深算,豈肯放虎歸山!他伸手捏住蕭長鼎的下巴說:「你抓共產黨?老子明天還要抓朱毛呢!民國就是有了你這些敗類,國家才這樣風雨飄搖!你抓共產黨,越抓越多,現在人家都快抵進家門口了!」蕭長鼎近乎哀求:「劉參議,求您啦,就幾天,你們拿人跟到嘛!」劉敬之擺手,讓蕭長鼎交代罪行,簽字畫押。
畫押後,劉敬之遞過眼神,轉身走了,身後傳來「啊啊」的慘叫聲,不多時,一個警察過來耳語:「死了。」劉:「哼!」麻木地應過。
姚立在一個警察的導引下,向商警隊走來,剛到院壩,一根木棍橫鏟過來,姚立一聲慘叫,倒在地上,掙扎著想站起來,無奈腿劇痛,他已經站不起來了。
兩個警察過來,一人一個膀子,將他拖到劉敬之面前。
劉拿手電,杵近姚立:「姚縣長,你好哇?搶別人的錢,買個縣長當,愜意哈?」
姚閉著眼,不說話。劉直起腰身,「啪」一腳踢在姚的腮幫!姚慘叫著。
劉歇斯底里:「把他綁起來,給我往死里打!」
這時,一個黑影閃了進來,用槍抵著劉敬之,命令道:「姓劉的,住手!姚立是保密局的人,他有天大的罪過,只能由保密局處置,你無權打殺,我命令你,馬上把姚立關起來,再掉一根汗毛,我要你的老命!」「崔秘書?」邊上警察喊出聲來。
第二天早晨,蕭長鼎的屍體擺放在西門壩子。劉敬之布告百姓,稱警察局副局長蕭長鼎、縣長姚立和部分警佐沆瀣一氣,為非作歹,罪惡累累,現將蕭長鼎處決,姚立將押送省府判決,參與警佐即行抓捕。姚立被打斷一條腿,與綁匪口供材料一起解送省府。
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劉敬之把警察局局長牛國才叫過來,大罵一通:「你這個局長是啷個當的,手下人胡作非為,你不聞不問,當甩手掌柜?以後你手下把你賣球了,你可能還幫著數錢哈。」牛國才大氣都不敢出,自己受劉老提攜,沒給他干好事,倒給他惹如此大禍,心裡有愧,他趕緊賠不是。劉敬之說:「滾,去把你的班子整頓一下,把方案報給我,你的警佐隊看樣子得重新招聘,還是多考究用人之道!不要看到騾子就以為是千里馬!」「是,是,是!」牛國才從屋裡退出來,摸出兜里的手絹,擦去額頭浸出的汗珠,其實他也有些冤,自從姚立、蕭長鼎來桂水,他已經有職無權了,局裡大小事務蕭、姚二人說了算。
郝雲鵬受命帶人抓捕其餘的警佐,著人出面擔保,把范進生、陳雲柱放了。被捕警佐個個惶惶不可終日,在嚴密審查之下,確係沒參與其中的才得以釋放。
劉敬之代理了桂水事務。
就在樂少東離開東川的時候,耿東風風火火也來了,他在街上牽馬前行,市民三三兩兩的似乎在議論什麼。他放慢腳步,側耳細聽。
前天,東川城裡抓了個女共黨!
耿東如五雷轟頂!他曉得雲秋加入了共產黨。是雲秋!來晚了!他用拳頭捶打著胸脯,眼淚唰地噴湧出來。雲秋是他心中的摯愛,她出事,猶如割去了他身上的一塊肉!痛得鑽心!如何向老排長交代?她那些隨員都是吃乾飯的?她被捕時他們在幹啥?王啟元在幹啥?
耿東有些暴怒,騎上馬,沿江一步步走向雲秋的住處。周圍很靜,沒有行人,沒有孩童的喧鬧,靜得可怕!耿東從江先生那裡曉得,特務機關抓人後,經常守株待兔,抓捕來往的聯絡人。他不敢怠慢,一雙眼睛警惕地凝視著前方,右手緊握著衣兜里張開機頭的快槍,隨時準備奪路出擊。
馬蹄緩緩地敲打著路面,大白天聽起來都似乎有些刺耳。到了陳雲秋的住房門前,耿東不敢貿然上前敲門,緊張得有些出汗的他,任由大青馬從院壩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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