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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先生鞭笞紈絝子弟 文人救助淪落傷兵

2024-09-13 20:03:10 作者: 羅鼎羅童
  陳雲柱、范進生回到太安。

  牢獄生活,給他們頭上、手臂、前胸、後背都留下了創傷,覃先生看在眼裡,氣在心頭,他把陸甫中、向福賢、張信東等一干人叫攏,各自手持武器,站列兩旁,自己坐在祥雲齋堂上。

  不一會,一群人呼啦啦地將林育生押來,林自知理虧,看這陣仗,「撲通!」一聲跪下。

  這時,哥哥林育田跟進大門,老遠就跪行進來。覃先生奚落道:「林家兄弟!幹的好事,出賣副司令,得了多少賞錢啊,我們共享共享?」林育生磕著頭說:「覃先生、眾位兄弟,都是我嘴巴不嚴,漏了嘴,我哪有啥賞錢哦。」這時,祥雲齋門外已站滿了人群,新街的大人小孩幾乎都來了。

  「啪!」覃先生一拍桌子,怒目圓瞪:「林育生,不安分守己,不顧倫理綱常,結交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導致副司令身陷囹圄,現在他皮開肉綻,幾乎喪命!柱子,是一個耿直義氣、剛正不阿的人,他對得起新街的每一位兄弟,你對得起他嗎?你的妻兒,比誰都過得累,比誰都過得苦,你只管自己快活!試問,你沒得錢時,你在那些賣笑的女人面前還是人嗎?還有地位嗎?臭狗屎不如!當你老了,你靠誰?你得靠你的婆娘,得靠你的兒女!現在你對他們不管不顧,像你這種丈夫,像你這種父親,豬狗不如!來呀,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一席話,讓門外恭候的林育生的妻子、兒女哭成一團。

  當行刑開始,看到杖下慘叫的當家人,妻子拉著兒女們走進大廳,依次跪下,妻子說:「感謝覃先生的教育,但願他能痛改前非,覃先生,饒了他吧。」孩子們也說:「覃爺爺,饒了爸爸吧。」覃先生不答話,扭過頭。當杖責完畢,林育生被拖回大廳,覃先生回頭問:「林育生,痛吧?」林育生氣息奄奄地哭訴:「先生,我錯了,我改。」覃先生說:「你看看,多好的婆娘兒女,你不管他們,但當你受刑之時,他們都為你求情,我之所以沒有答應他們的請求,是因為這點苦比柱子在獄中受的苦差遠了!我要為雲秋正軍威!今天不僅要打你,還要罰俸半年,傷好後,老老實實地做人,規規矩矩的辦事,做得不好,逐出太安,自生自滅,如果繼續干有損太安兄弟的勾當,取你狗命!」

  「林育田!」跪在一旁的林家老大,戰戰兢兢地回話:「有,育田在,先生,都怪我目光短淺,惹是生非,請先生責罰。」「你自己定位比較清楚。這件事,事由你起,懷疑你抓了共產黨,沒得到實惠,口無遮攔,隨處抱怨。說實在的,你也難以確認你抓的一定是共產黨,假如他是,你抓了他,讓政府殺了,你領幾個賞錢,高興一時。但你看看現在,共產黨有橫掃之勢,要是有一天,共產黨拿下了全中國,你付出十倍的錢都脫不了干係!甚至可能會償命!人,以善為本,才有善終。我今天不打你,罰你半年薪俸,回去好好照顧育生,你爹死得早,長哥當父,你該擔些教育責任!」覃先生說。

  「謝謝先生!謝謝先生!」林育田和一家人邊說邊扶起林育生走出大廳。

  ……

  等人散開,覃先生對身邊的人說:「悄悄告訴育生媳婦,按月到我這兒領薪,罰他半年,於心何忍,吃稀飯兒都艱難的人家。」

  晚上,覃正品邀請雷正陽:「雷先生,到我家去坐坐。」

  雷擱下手中的筆,說:「謝謝覃校長。」

  兩人從學校出來,走進覃家,雷點頭致禮:「師母,打擾了。」

  顏:「先生,別客氣,請坐。」說完,麻利地泡好茶,退了出去。

  兩人悄悄收聽廣播,中央社的、新華社的都聽,覃偶爾戴上老花鏡做記錄。

  雷:「先生真有心,還做記。」

  覃:「嗯,兼聽則明嘛,看看,這是國共領袖的作品對照。」邊說邊遞過以前的記錄本。

  雷正陽看了工工整整的筆記後感嘆:「老先生獨具匠心,把雙方領袖的作品對比地寫在一頁頁紙上,旁人一看,涇渭分明。」

  覃:「是啊,毛先生白話文深入淺出,好懂,思想性、教育性都很深刻,其文風獨樹一幟;蔣先生,古文遺風猶在,似是深奧,各種命令、指示經仔細斟酌才會感悟其內涵。」

  雷:「我們主席年輕時就有『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的激情!」

  嚴家鎮,團練隊員嚴賁到團練隊隊長鄧倚林處報告:「鄧隊長,我昨天回家看母親,發現有共黨分子在我們那點演講,找那些佃農開會,好像要減租減息,分田分地。那些佃農聽了,高興得不得了,巴掌拍得嘩嘩響。」

  鄧:「哦?天天講嗎?」

  嚴:「昨天晚上散會時,說三天後的晚上繼續演講,抓不?」

  鄧:「抓啥?到時我倆悄悄去聽聽。」

  嚴:「好的。」

  三天後,夜,嚴家鎮長寧村,嚴賁把鄧倚林悄悄帶回家。對面,他大哥家裡,濟濟一堂,不時傳出掌聲。

  「四六年六月,國民黨撕毀雙十協定,向全國各根據地大舉進攻,僅僅半年,損失慘重!老蔣馬上搞啥重點進攻,把主要軍事力量投入陝北、山東,沒想到,號稱五大主力的七十四師,遭到圍殲,大量美制武器落到了人民解放軍手裡,聽說老蔣氣得吐了血!你們知道前線將士怎麼稱呼蔣總統嗎?『運輸大隊長!』他不遠萬里,從美國買來武器,運到前線,交給了他的敵人——中國人民解放軍!」

  「哈哈哈……運輸大隊長!」掌聲、歡笑聲四起。

  「現在,人民解放軍在全國各個戰場上,大舉向蔣管區挺進,很多大城市都相繼得到解放,可以預見,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飲馬長江了。農友們,在解放區,老百姓分田分地,減租減息,熱火朝天。他們唱的歌:『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民主政府愛人民呀,共產黨的恩情說不完。』大家在分得的土地上,積極生產,自發地把自己的子弟送到部隊,自發地把物資運到前線支援解放軍,你們說,國民黨能打贏嗎?」激動的掌聲又一次響起。

  外邊,嚴賁看了看鄧倚林,鄧說:「媽的,吹嘛?還是真這麼厲害喲?我們難得聽到這樣的消息。」


  散會了,佃農們依依不捨。

  「太精彩了。」

  「喬老師、陳老師,你們講的太好了,我們跟到你們干!」

  「嗯,好!我們一起干吧。」

  這時,一個人跑來報告:「我剛剛看到鄧倚林和嚴賁出去,估計他們躲在嚴賁家裡悄悄聽課了。喬老師、陳老師,危險,你們馬上躲躲!」

  「哦?!」

  兩人出來,急匆匆消失在黑暗中……

  華鎣山鄉村,團丁、士兵不停地巡邏,樹樁殘存著煙燻火烤的痕跡。

  喬原和陳致為撥開茅草觀察。

  陳:「喬主任,看樣子,這裡的黨組織遭到了敵人的嚴重破壞,老關係都無法聯繫了。」喬:「嗯!看得出,敵人投入了重兵。」

  陳:「我們怎麼辦?」

  喬:「村子進不去,即使進去了,老關係聯繫不上,也沒意義。」

  陳:「那。我們還回嚴家鎮?」

  喬:「看樣子只有這條路了。」

  陳:「我們悄悄潛回去,看看團練有沒有使壞的打算,再作安排。」


  喬:「好。」

  兩人轉身欲走,突然,不遠草叢處,有人輕聲招呼:「陳老師,陳老師。」

  陳致為回頭望去:「哦!老向。」邊說邊爬了過去。

  向華山看了看喬原,欲言又止。

  陳:「沒事,那是我們的同志。」陳招了招手,喬爬了過來。

  向:「我觀察你們好長時間了,現在,遇到過去的熟人,都不敢貿然相認,怕遇到叛徒。你好久回來的?」

  陳:「我們回來兩天了,敵人把控很嚴,地下黨的同志聯繫不上,情況很嚴重嗎?」

  「嗨!重慶地下黨高層出了叛徒,我們這裡黨員被抓的抓,殺的殺,不得已,組織起義,敵人調了兩個師圍剿,我們失敗了,老彭犧牲了,敵人殘暴地割下他的頭,擱在城門樓子示眾呢。」向華山邊說邊流下了眼淚。

  陳:「你打算怎麼辦?」

  向:「我和十幾個傷兵,藏到山坳里,缺醫少藥,糧食也即將告罄,我下山來是想了解情況,村子被封鎖了,進不去,沒想到遇見了你們,陳老師,那些同志急需救治啊,你能不能幫幫他們!」

  陳、喬對視了一眼。

  陳:「沒想到,這裡遭受如此嚴重的破壞,來,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新華日報編輯部喬主任,這位是向華山同志。」兩人握了握手。

  喬:「情況如此嚴重。致為,我倆分頭行動。你先回嚴家鎮,和那邊的同志聯繫一下,務必找個地方,讓這些同志落腳、養傷。我和老向,幫助這些同志往桂水方向運動。」

  陳:「嗯,好。」

  太安,覃正品家,晚飯後,覃正品和雷正陽坐在書房,守在收音機旁。


  「政府又重新啟用銀元了。」覃說。

  雷:「物價飛漲,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法幣、金圓券不值錢,買兩升米,得用成捆的鈔票。零散的錢幾乎買不到東西,老百姓家裡窗戶紙被風吹破,就用錢紙糊上,扇子破了,也用錢紙做補丁,落在地上的小面額紙票沒人彎腰去撿了,聽說有的紙廠收低面額的錢紙作原料,造出的新紙居然盈利!他不啟用銀元,可能就沒了出路。」

  覃:「嗨!老街那邊幾個老人,在銀行存了幾萬元的養老金,現在取出來,只能買幾副土碗!一個個痛哭流涕的。」

  雷:「戰爭惡果!國民黨要豢養龐大的軍隊,要支撐前線戰爭的消耗,必然要掏卷老百姓的財富。過去國民黨那些基層官員,內戰爆發時載歌載舞的,沒幾天,肚子餓得遭不住,家人都養不活了,才曉得戰爭是把雙刃劍!」

  覃:「是啊,那些人現在也怨聲載道,和老百姓一樣,窮得叮噹響。他們沒想到戰爭會這樣曠日持久。」

  雷:「他們更沒想到,國軍會節節敗退,江河日下。」

  嚴家鎮,夜幕下,陳致為敲響了牟狄韞的房門。牟開門後驚問:「陳老師,你們又回來了?快進來,情況如何?」

  陳致為進屋後說:「嗨,我和喬主任回到華鎣,沒想到,以前的關係戶、聯絡點全遭破壞,無法和當地組織聯繫,加上反動派強化治安,各保各甲都有兵丁駐守,只好悄悄返回。」

  牟問:「喬老師呢?」

  陳:「我們在那邊遇上十幾個受傷的同志,他帶著那些同志正朝這邊運動。牟老師,那些同志急需救治,你看,設法安排一下。」

  牟思考片刻後說:「十幾個,只好暫時住在我家吧,比較隱秘,擠一擠,勉強住得下。」

  陳:「那好,你給老爺子說說,爭取他的支持。」

  牟:「嗯。」

  陳:「我們走後,那個叫鄧倚林的團練隊長有何反應?」

  牟說:「聽鄉下農友們說,當天晚上鄧和嚴賁走後,他們緊張了一段時間,沒想到,沒人過問,日子平平穩穩地過來了。」

  陳分析:「看來並不是所有團練都是反動的,他們之中也有人理解我黨主張,同情革命。」

  牟:「嗯。」

  陳:「牟迪韞同志,我在回來的路上想,等這些同志傷愈後,分散到鄉下農友家裡,以後成立一支我們自己的游擊隊。」

  牟:「那好哇,只是缺少武器。」

  陳:「他們隨身有一些,槍嘛,以後想辦法。這裡黨員同志有好幾位,傷病員中也有黨員,我們先成立支部,把組織建立起來,以後在農友中相機發展。行動上,利用嚴聖舉的特殊身份,探探鄧倚林的口氣,如果有爭取的可能,把他爭取過來,到時候人有了,槍也有了,多好!」

  牟:「好!我們一起努力。」

  陳:「我倆明天找幾個農友,準備幾副擔架,到路上去接接傷員吧。」

  牟:「好。」

  深秋的夜晚,有些涼意,一行人,靜悄悄的,有的拄著拐杖,有的扶著同行人的手臂,步履蹣跚,額頭的汗珠不停地浸出,但他們不敢呻吟,咬牙堅持,下山後,與前來迎接的同志相遇,重傷員上擔架,十幾里小路,走了兩個多時辰,及至天亮,才沿河邊的竹林,緩緩進入牟府。

  陳致為才從這群受傷的游擊隊員嘴裡得知了大致情況,《挺進報》的問世,引起重慶國民黨高層的極大關注,層層下死命令,限期破案!「二處」的特工利用紙張流向的線索,很快就取得了進展,先後抓捕十餘人。川東特委遭到嚴重破壞,握有核心機密的負責人叛變,敵人順藤摸瓜,華鎣山上很多黨員被捕,其中婦女黨員被捕的就接近二十人。

  不得已,華鎣、合川的黨組織,倉促舉行暴動,敵人迅速從宜昌、東川調來部隊,又把當地的保安團、警察、國民兵組織起來,拼湊成「暫編師」,重兵圍剿,殘酷鎮壓。游擊隊裝備簡陋,缺少補給,根本不是敵人的對手,很多黨員、戰士在戰鬥中受傷、犧牲。革命很快進入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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