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2024-09-13 20:11:14 作者: 彭友懷
  法庭,正為毛建國和謝芳離婚案犯難的時候,庭長伍小武也不想大摟大抱了。此時毛建國如日中天,德高望重。獨掌了開關廠大權,他謝老轉有其職無其權,掙太平餉,他那老一套玩不轉,過景了。

  伍庭長犯難,一個小小的離婚案,拖了好幾年,有點不像話。但是先前說過的話又不能反悔,自己打自己嘴巴,就得證據確鑿,否則謝老轉也不是省油的燈。正當一籌莫展,無法運作時候,法庭收到一封信,和一個半截的茅台酒瓶,裡邊還有少許的酒。法庭按指定地點挖出了酒瓶的上半截。突如其來的證據,謝老轉敗下陣來。

  鄭何玉芬回到母親身邊,時刻掛念著祥子,整天嘀咕母親到槐花寨投資。何女士認為時間還早,南方沿海地方剛剛動起來,過早到內地,會碰到許多麻煩。可是再不動身,玉芬就要自己去了,何女士了解女兒個性,她想要做的事情,誰也別想攔住。姐妹兩家才這麼一棵獨苗,那是掌上明珠,什麼都沒有了可以,她不能沒有女兒,女兒願意的,她就支持。

  丈夫死後何女士沒有再婚,香港富婆,有風度有地位有影響的人物,追她的人有得是,哪個不是有頭有臉的,可她不想再婚,別給女兒留下羅亂,再弄出財產糾紛,已經欠女兒很多,事到如今,玉芬她還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身父親。這是她做母親一生中的一大塊心病。

  拗不過女兒的意願,何女士最後同意,決定鄭何玉芬留下來,擔任槐花城藥業集團董事長。

  鄭何玉芬也無法理解此時自己的心情,是悔恨,是惋惜,是什麼力量能處使她留戀槐花城?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有什麼辦法,歲月如梭滄桑巨變,時間節拍只差一步,旋律就變了,也許早來一個月,或者一個星期,歷史就不該這麼寫,最起碼可以和聞傑討個競爭,論她的境況完全可以戰勝對方。可是如今,唉!連這一點機會也沒有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什麼原因,能夠支撐她留下來,其實自有要留下來的原因。

  祥子心裡也很矛盾,他清楚得很,事實發展到今天這樣,他也不知道對與錯,他只知道他欠玉芬的太多,無法補救的歉疚。他開著車,陪著玉芬到處轉轉,也許是為了能讓她開心吧,或者為展示一下槐花城的變化。他們從火車站食品一條街出來,到正在建築的豆製品生產公司停下。

  徐老蔫和親家老劉頭,雖不懂機械化作業那一套,但每天也都在這裡忙活,他們懂豆腐,豆腐乾、干豆腐那一套古老的豆腐精華,倆人一天到晚也忙得不亦樂乎。

  從服裝商場出來,往街裡邊深入,街上看見最多的是建築公司招牌。搞基本建設的地方太多,大青山腳下處處都有新的企業在起步。

  酒廠院裡,一對木製的大酒罐,像兩座塔聳立在半空中,把酒廠映襯得很壯觀。祥子有意讓鄭何玉芬做總公司董事長,覺得即使是如此也還是愧對於她。

  「匯到你這的款就是為了給你做事業用,你以為我是來爭官當的?告訴你錢和權對我而言沒有任何吸引力。」鄭何玉芬坦蕩地說。

  「那你,你還需要什麼?」祥子沒話可說,只是順口擠出一句話應和。

  「要你,可以嗎?」她半開玩笑半認真,而後打了個唉聲。「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可以挽回的。」她無奈地搖著自己的頭,暗自默語。

  祥子自覺慚愧。「那兼任集團公司總經理吧,我這個人辦事不具體,你最適合不過。」

  「這不太好吧。」鄭何玉芬沒否定,沒說同意也沒沒馬上答應祥子。

  文化室里看畫,鄭何玉芬指著畫中的自己,她不贊同把她畫成做尼姑的環境裡。「不至於吧,虧你想得起來,怎把我安在這個位置?」

  「夢裡邊的真實,捨不得忘卻就畫下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祥子解釋。

  她嘆了口氣,回想過去,他忘不掉陳青,後來才知道他和肖婭在談戀愛,而且只用那一種目光傳情的方式。

  這一回滿懷希望來了,聞傑又搶先一步,自己始終充當著單戀的角色,有時候心思過味來,也非常恨自己,但惟獨自己最難把握住自己……

  徐老大緊張羅:「二小姨子給老三正合適,三子脾氣大心眼粗,二丫頭仔細穩重,又有心計,和老三配成一對,以後的日子准沒錯。三小姨子就給老四,三丫頭脾性像她大姐,直腸子,有話裝不住,又很能張羅事,老四太穩重,言語方面欠缺,要沒一個能說會嘮的媳婦,還真不行。」

  徐老大把自己的想法向家裡人講了,管同不同意,話得說。老大媳婦更直接,她要用行動做一個真實的實驗,硬把兩對兒男女給推到外邊去。「西大荒里去走走,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不開放,嘮嘮嗑,樂意了更好,不樂意還當姊妹處。哎,老丫頭,你,你跟著幹什麼?回來,沒你的事,你還得好好念書。」

  徐老大的意思,如果自己的兄弟和小姨子能成,哥幾個一塊結婚,新事新辦,舉行集體婚禮。

  哥幾個的婚緣,起先也有爭論:姐妹幾個給哥幾個,多門親戚不走走一門,不划算。「咳!不礙事,有什麼妥不妥的,不是近親結婚,又沒血緣關係,親上加親,家和萬事興,只要小人兒樂意,就這麼定。」劉老漢首先表態。然後就計較稱呼,大家到一起時怎麼辦,是叫嫂子還是叫姐姐,叫妹夫還是叫兄弟?

  「這不算什麼大事,樂意怎麼叫就怎麼叫,怎麼順口就怎麼叫。」老大媳婦暢快地說。

  最尷尬的是祥子,這麼些年了,他哪裡還知覺玉芬對他這麼痴情,但是,事到如今,他跟聞傑結婚證都領了,而且……從哪方面講,絕對不能做出對不起聞傑的事。

  他把所有的情況都和聞傑說了,包括在開關廠發生的一切。聞傑默然,她說什麼,她又能怎麼做?生活是一杯自己釀製出的酒,苦辣酸甜都得承受……

  何女士前腳走,鄭八級兩口後腳就到。鄭何玉芬不理解,他們為什麼不一起來?雙層親屬卻總是向遠。鄭八級心裡頭明白,無奈從前。女兒在這裡呢,還有乾兒子,一別十多年沒見,心裡惦記啊!知道何秀芬一走,他們兩口子就來了。

  鄭八級帶著自己的願望來的,這一生愧對自己女兒,好多苦水得往肚子裡咽。叫大爹也一樣,不就多個大字嗎,就把那說不清道不白的往事,帶到棺材裡去。想起來也夠難為秀芬的,有些事情就別那麼叫真,說也說不明白。女兒,什麼時候都是女兒。乾兒子不單是兒子,救過他的命。

  鄭何兩姓,三個老人守一個女兒,也許是人少太孤單,就喜歡人多,就喜歡大家大口,有人才有一切。得知祥子這兒的家庭狀況,一大家人姊妹五六個,可把鄭八級老兩口子樂壞了。徐家人多,少一個不少,說不上乾兒子就是自己的親兒子。老兩口心裡高興,拿準主意,兒女都在這裡,我們還在外邊幹什麼意思,乾脆把公司總部遷移到槐花寨來,有兒有女,落地生根,給孩子們留下一片產業。

  晚上,祥子翻來覆去睡不著,眼前總出現白天的場景。他叫了一聲媽,老太太老淚縱橫。

  在開關廠那會兒,三天見不著,就嘟囔老頭子把兒子往回催,一晃十多年沒見,老人頭髮都白了,始終拿自己當親兒子看待。祥子暗自琢磨,他有個心愿,但不知道聞傑心裡是怎麼想的,擔心聞傑多心。


  聞傑有前一次婚姻教訓,以前的失敗,許多方面自己也有責任,太不理解對方,太不懂得男人,愛情也需要時時更新,給與必須的水與肥,否則當愛情走到婚姻這一步,就麻木了,難怪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如今她對祥子特好,處處體貼入微,她把做妻子的責任,納入到生活中重要位置,才發現她越發愛他,就越覺得他比過去的蘇強得多,誠實,表里如一,而且在各方面懂得讓對方開心。

  「怎了,有什麼心事嗎?」聞傑側身把胳膊摟了過去,臉貼著他的臉。祥子睜開眼睛,注視著聞傑。雖然還沒有正式舉行結婚儀式,但聞傑給與了他婚後最大的滿足,讓他嘗受到二人世界裡的歡快,夫妻生活中的樂趣,覺得此生能和聞傑走到一起,很幸運也很知足。

  他有心把乾爹一家人接過這裡來,擔心聞傑多心,但事情總該說出來。「聞傑,我是說,嗯,你看爹媽大老遠奔我們來了,嗯,還有玉芬。」

  聞傑明白,她也不只一次的想過,就是能給祥子一個心裡上的安慰,她也必須這麼做,她坦然說:「那就搬過來,大家一起住吧,雖然都不差錢,但老人不喜歡孤獨,他們就是為了兒子才大老遠奔來,我們不能冷落了老人的心。」

  「那麼玉芬呢?老人特疼愛她,我想?」祥子確實擔心聞傑多心。

  「都過來麼,這裡這麼些房間,樓上樓下三層,一人兩套房間也有餘。」

  「那,你不擔心……」過去的歷史,鄭何玉芬來此的心情,祥子就是不說出來聞傑也明白。

  「說什麼呢,真要是有那回事,就像我原來的那個蘇,能看得住嗎,我們只把她當做自己的妹妹就是,真要發展到那一步,也證明我在你心中不重要了,我們大家都不用擔那份心,一切順其自然吧。」

  這些日子聞傑也想通了,她愛祥子,但必須取得對方的愛,如果不是那樣,就是把愛人拴在褲帶上也沒用……

  徐家大喜,哥四個一天結婚,哥三個娶姐仨,也是新鮮事。老五那一對大學生,媳婦也姓劉,名叫得和劉家姐妹吻合,差不多哥四個娶姊妹四個。

  和他們不同的是,祥子照結婚像時,中間多了兩個孩子,一丫一小兒。聞傑的兒子不喜歡在她奶奶家,也搬到這裡來,祥子又特喜歡這孩子。

  這場婚禮很隆重,徐家哥幾個誰不佩服,人性好,兄弟和諧。祥子不單在槐花城有威望,百八十里也很有名氣,誰不知道,槐花城裡有一個大名鼎鼎的祥子。

  省里領導來十多個,萬市長親自主持婚禮,開買賣辦企業的,天河市里幾大局,幾大所,挨著邊掛著拐兒的,不是同學的同學都來了,免不了熱鬧。

  鄭何玉芬是大富翁,媽媽有錢伯父也是大老闆,買進來六台奔馳轎車。哥幾個結婚這天,當做禮物送給徐家姊妹六個,老妹子都有份,這麼貴重的車,好幾百萬!

  鄭八級必須得回趟南方,臨走敲定,很快磨回來,在槐花寨建立電子集團公司,地點就選在總公司總部大樓旁邊,主要生產電視、電腦、電話及電子行業產品,這是一個新興行業,目前在內地還是冷門。

  臨行前祥子和乾爹依依不捨,免不了掉淚,鄭何玉芬撲在姨娘身上。「姨媽,早些時候回來。」雖然是暫時分別,但許多事情勾連在一起,鄭何玉芬不禁痛哭。

  生活如一首歌,一段曲,一台戲,也如一杯酒,一團麻,苦辣酸甜盤根錯節。

  鄭八級老兩口走後,鄭何玉芬住在三樓,祥子一家人在二樓,大家姊妹相稱,生活和諧,但聞傑太明白不過,玉芬始終不提婚嫁的事,根本就沒有找對象嫁人的意思,天知道隨著時間推移,還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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