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正人君子

  歐家傑的搶班奪位，反證了歐伯並沒有交班，潘麗文心裡有底了，她相信歐伯是絕不會容許歐家傑這個不肖兒子搶班奪位的，得和歐伯研究，商討對策，儘快平息這場鬧劇。

  她經過財務部時走進去和大家見見面，寒暄幾句。

  人就是這樣，大家一起工作，就會產生感情，離開了就會思念，就想見面。

  她來到經營部。

  「大頭成」見潘麗文大駕光臨，連忙起身迎接，請她坐下後，又熱情地為她斟茶。

  潘麗文把手機放在茶几上，客氣地說：「張經理，我剛在辦公室已喝了茶，你就不用斟茶了。」

  「大頭成」堅持說：「過門就是客，斟茶是禮儀，西關人講禮儀，茶是一定要斟的。」

  他斟了半杯茶，雙手遞給潘麗文。

  講究禮儀的西關人素有「酒滿敬人茶滿欺人」的習慣，因此，大凡斟茶都只是斟半杯。

  潘麗文邊道謝邊用雙手接過了茶杯。

  「大頭成」姓張名浩成，國字臉，天庭飽滿，五官端正，一頭烏黑濃密的西裝發，使人感覺他的頭大了，於是乎，員工們給他起了一個綽號「大頭成」。

  他相貌堂堂，衣著整齊，彬彬有禮，給人一種正人君子的感覺，似乎應驗了民間的「頭大君子」說法。

  「大頭成」這個綽號雖然有些不雅，但張浩成喜歡，俗話說，頭大君子，腳大乞兒，按這個說法，「大頭成」也就是「君子成」了。君子是什麼？是指人格高尚、道德品德兼好之人。他平時愛假公濟私，索取客戶的回扣，收取客戶的紅包，雖然自感做得天衣無縫，但畢竟做賊心虛，擔心別人生疑，因而平時在公司總是愛唱高調，什麼「我們既然是公司的員工，就必須一心一意為公司謀利益」「公司是我們的『飯碗』，我們一定要維護公司的利益，絕不能讓任何人損害」……，千方百計地往自己臉上貼金抹粉，裝扮成正人君子，而「大頭成」這個綽號，猶如在他臉上增添了一抹金粉。

  寒暄幾句後，「大頭成」起身從辦公桌面拿起一份合同，雙手遞給潘麗文，匯報說：「潘總，『無尾蛇』早兩天來找我，要訂購半年我們公司的雲吞麵，我考慮到公司的雲吞麵食品加工廠尚有多餘的生產能力，銷售雲吞麵給「無尾蛇」，既可以挖掘我們的生產能力，又可以增加公司的利潤，是一件一舉兩得的事情，從公司的利益出發，我同意了，並草擬了銷售合同，請你審批。」

  潘麗文一聽就脫口而出：「『無尾蛇』為什麼要訂購我們的雲吞麵？」

  她感到這事真巧，為什麼她正要和「大頭成」談「無尾蛇」的事，怎麼「無尾蛇」已主動找「大頭成」了？

  「大頭成」笑了笑，用輕蔑的口吻說：「『無尾蛇』以為他的雲吞麵店一開張就會客似雲來，貨如輪轉，財源滾滾。孰料他的雲吞麵質量遠遠不及我們的，開張那三天靠八折優惠吸引食客，食客不少，但第四日就門可羅雀，真的如西關人所說的『新屎坑三日旺』那樣。他來公司找我，不敢說他的雲吞麵質量不行，只是對我說，他訂購的打面機和雲吞機雖然投入了生產，但天天都出故障，無法正常生產，目前只能靠人工打面和包雲吞，產量有限，他的雲吞麵店只能處於半營業狀況，為了維持經營，決定在解決打面機和雲吞機質量之前，購買半年我們公司的雲吞麵進行營業，希望我們能大力支持。」

  他知道「無尾蛇」另立山頭，必然引起潘麗文的反感，為了表明他的反對立場，幸災樂禍地說：「這叫做人算不如天算，聰明反被聰明誤，活該！」

  按理，他是不該銷售公司的雲吞麵給「無尾蛇」的，因為「無尾蛇」的所作所為是對公司的反叛，他幫「無尾蛇」就是助紂為虐，他為什麼還要這樣做？那是因為「無尾蛇」許諾給他銷售額的2個百分點作回扣，那是一筆不少的額外收入，才動了心，想到這宗銷售既能為雲吞麵食品加工廠的過剩生產能力解決出路，又能給公司帶來利潤，出師有名，便同意了。

  潘麗文接過銷售合同，看也沒看，只是隨手把它擱在茶几面上，跟著問：「你為什麼要賣公司的雲吞麵給『無尾蛇』？讓『無尾蛇』的雲吞麵店關門不是更好？」

  她的語氣雖然溫和，但直擊要害。

  潘麗文在華盛頓時，歐秀蘭打電話給她，說根據她掌握的情況，「無尾蛇」準備自己成立雲吞麵公司，奪走公司的東山市場。她感到「無尾蛇」這個人太貪婪了，公司分店經理去年的平均收入已有10多萬元，由於「無尾蛇」的分店地處東山鬧市區，生意特別好，因此他把分店旁的店鋪也租了進行經營，他去年的年收入達20多萬。本來，在公司里一起干，走共同致富的路，不是很好嗎？他卻發財心切，要另立爐灶，如果多幾個分店經理像他那樣，公司就會土崩瓦解，公司員工的生計就會成問題，潘麗文是決不能讓「無尾蛇」得逞。但她還是先禮後兵，請歐秀蘭約「無尾蛇」的妻子阿萍好好談談，請「無尾蛇」清醒地認識到，他的分店生意好，原因有二，一是經營馳名省港澳的歐伯雲吞麵，那是金字招牌，食客是衝著歐伯雲吞麵來的；二是分店地處東山旺地，食客多。並不是「無尾蛇」經營有方，離開歐伯雲吞麵，分店只會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經營不下去的，留在公司，走共同富裕之路才是我們個體戶的根本出路。但「無尾蛇」不聽，自以為羽毛已豐，可與歐伯雲吞麵分庭對抗，執意另立山頭，搶走了公司在東山的生意。潘麗文為了維護公司的利益，為了維護公司一千多名員工的生計，要果斷對「無尾蛇」出手，讓它在廣州消失。

  這件事也提醒了潘麗文，以後要加強對分店經理的思想教育，讓他們認識到歐伯雲吞麵這塊金字招牌的重要性，增強公司的凝聚力，走共同富裕的道路。

  「大頭成」剛才見潘麗文只是把銷售合同擱在茶几上，看也不看，知道她不感興趣，現在潘麗文又單刀直入地盤問，擔心她會起疑心他「大頭成」從中獲取好處，連忙富麗堂皇地申辯說：「潘總，我之所以同意，一是考慮充分挖掘雲吞麵食品加工廠的生產能力，增加公司的營業收入，二是增加公司的利潤，完全是為公司著想的呀。」

  他怕剛才說的話理由不夠充分，又補充說：「我們經營部的職責就是為公司謀取最大的利潤，所以有利潤的生意就要、就要大膽去做。」

  「大頭成」本來只是說「有利潤的生意就要去做」，說到一半時，忽地想到潘麗文對此事持反對意見，慎重起見，臨時加了「大膽」兩個字，以表明，這件事即使是做錯了，也是因考慮不慎而導致工作失誤，不是為了謀私利。

  別的企業的經營部，只是負責企業產品的銷售，公司的經營部則不然，它的職責包括：市場可行性分析，選址辦分店，每月各分店的雲吞麵供應等，是公司經營活動的組織者，其地位在公司里舉足輕重，是潘麗文直接抓的部門。

  毋庸置疑，經營部的職責就是為公司謀取最大的利潤，但潘麗文感到「大頭成」此舉有悖常理了，「無尾蛇」的叛逆行為，引起了全公司員工的反感，恨不得「無尾蛇」的雲吞麵店無人光顧而關門，你「大頭成」身為公司的中層幹部，應該比普通員工更關心公司的生死存亡，怎麼卻去做「扶他一把，送他一程」的事情？

  唯一可以解釋的是，「大頭成」從中能夠得到好處。

  況且，「無尾蛇」是個有心計的人，他在歐伯麾下時，每逢過年過節，都要請公司領導吃飯，以祈望得到公司領導的關照，諸如雲吞麵按時供應等。這回，你「大頭成」對「無尾蛇」這樣開恩，「無尾蛇」絕不會沒表示。

  潘麗文不是在猜疑自己的下屬，因為現實生活中太多這樣的事情了。你看看那些貪官，外表道貌岸然，滿嘴馬列主義，背地裡卻大肆侵吞國家和人民的財產，現在貪污千萬元已是小兒科了，動輒過億元、幾十億，甚至過百億，令老百姓咋舌。民營企業也是這樣，有些人外表衣冠楚楚，嘴上說為企業謀利，背地裡卻出賣企業的利益，中飽私囊，這樣下去最終只會毀了企業。

  她和「無尾蛇」的關係不錯，但她絕對不能容忍「無尾蛇」的叛逆行為，不由得神情嚴肅地對「大頭成」說：「你是公司的中層幹部，應該比普通員工更看到「無尾蛇」事件的嚴重性，如果讓他成功的話，必然在公司內引起骨牌效應，一些分店經理也會自恃羽毛已豐去仿效，公司就會支離破碎，大廈傾倒，我們的雲吞麵大業就會夭折。因此，我們不僅不能銷售雲吞麵給『無尾蛇』，還要對他進行封殺，置他於死地！」

  聽話聽聲，鑼鼓聽音。「大頭成」聽得出潘麗文不僅是在批評他銷售雲吞麵給「無尾蛇」，而且批評他罔顧公司的大業，他知道這是個原則性的問題，弄不好，頭上的烏紗帽也保不住，他怕潘麗文繼續追究下去，連忙轉舵附和說：「對，對，我們必須對他進行封殺，置他於死地。」

  潘麗文拿起茶几面的銷售合同給回「大頭成」，說：「根據我掌握的情況，『無尾蛇』的雲吞麵店生意不好，不是機器生產不出雲吞麵，而是他生產的雲吞麵，食客的評價是不及歐伯雲吞麵好吃，所以食客越來越少，導致他在解決雲吞麵質量前，要購買我們的雲吞麵挽留食客。」

  她沒有明言不同意「大頭成」的銷售合同，但她剛才所說的已十分明確地表達了不同意。

  「大頭成」尷尬地接回銷售合同。

  「無尾蛇」奪走了公司在東山的雲吞麵市場，潘麗文豈會罷休，她胸有成竹地布置著「大頭成」：「你要抓住『無尾蛇』雲吞麵質量不及歐伯雲吞麵這個契機，儘快地在東山的龜崗、農林下路及三角市物色店鋪開辦分店，離「無尾蛇」的麵店越近越好，我們要以歐伯雲吞麵的物美價廉震撼「無尾蛇」的麵店，令它們無法經營而關門，藉此以一儆百，震懾其他分店經理，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這不是心狠手辣，這是維護集團公司，對公司1000多名員工負責，不對「無尾蛇」的雲吞麵公司施展鐵腕將其摧毀，就會引起骨牌效應，集團公司這座大廈只會倒塌。

  「大頭成」頻頻點著頭說：「好，好。我堅決執行你的指令，明天就去物色店鋪，儘快開張經營。」

  他怕潘麗文對他有看法，以後連經營部經理也沒得做，連忙向潘麗文表忠，爭取領導的饒恕。

  這時，潘麗文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響了。

  她接通手機後一聽，是歐嬸打給她的，說歐伯請她下午2時半到他的病房，開董事會研究公司的工作。

  她多謝歐嬸後，把手機放回茶几上，心裡又想著歐家傑搶班奪位的事。她也打算下午3時到醫院找歐伯，商量公司的工作，最重要最重要的是，要和歐伯一起研究如何攆走歐家傑，這是公司員工最關心的事情，歐秀蘭告訴她，公司員工最擔心的是歐家傑回公司當董事長，他們怕公司倒閉而斷了他們的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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