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一線生機
2024-09-13 20:24:06
作者: 孔令駒
他神情恍惚,臉色蒼白憔悴,下眼瞼的地方明顯地現著兩個眼袋,像患大病似的。
一副落魄潦倒相。
潘麗文知道他準是因遺產的事觸及了靈魂,一夜難寢,心裡不由說,你歐家傑現在該頭腦清醒了吧,不要再發繼承父親遺產來享福的黃粱美夢了,世界上是不會有不勞而獲的。通過這次教訓,你要深刻認識到,你所追求的享受,實質是追求資本主義封建主義的腐朽生活,只會葬送自己。
她深深地感到,歐家傑的墮落說明了這樣一個道理:不提高社會主義覺悟,即使富了起來,也容易走到邪路上去。
斌仔張著兩隻眼睛驚訝地瞧著父親,關心地問:「爸爸,你的臉色很難看,你的兩隻眼睛下面都腫了,你是不是病了?」
兒子能這樣關心他,歐家傑感到慰藉。他曾擔心,自己做了很多對不起潘麗文的事情,潘麗文一定會十分憎恨他,兒子由潘麗文撫養後,潘麗文會教唆兒子疏遠他這個父親,甚至不認他這個父親。現在看來,潘麗文不僅沒有這樣做,反而主動讓兒子接觸父親,特別是跟他商定的「父親日」,對增強他和兒子的感情起了很大的作用,心裡十分感激潘麗文。
他感到潘麗文心地很善良,如果是換了他,他準會不讓兒子認父親。
他向兒子解釋著:「你爸爸身體沒什麼事,臉色不好是因為昨晚睡得不好。」
看著歐家傑那副潦倒相,潘麗文動了惻隱之心,感到不能讓歐家傑沉淪下去,雖然歐家傑過去做了很多對不起她的事情,十分可恨,但畢竟已時過境遷,成為往事,何必再耿耿於懷?歐家傑現已焦頭爛額,自感陷入絕境,如果從此一蹶不振,就會毀掉一輩子,他現在畢竟才38歲呀,還可以干20多年,還可以有所作為,她委實於心不忍。況且,歐家傑現在是北京路分店的經理,是她的一名干將,她得對歐家傑負責,想辦法幫他一把,令他振作做人。
潘麗文知道歐家傑是因父親的遺囑而自感陷入絕境的,心裡感嘆起來,他這個人,腦袋裡想的只是父親的財產,就是不知道父親的抱負和志向,當然也不知道父親為什麼寫這樣的遺囑。
歐伯在遺囑中把公司的25%股份留給斌兒,因為斌仔未成年,這些股份實質是交給她經營的,讓她在公司里掌握55%的股份,掌握了公司經營決策的話事權。她開始不明白歐伯為什麼要這樣做,但很快就領悟,是因為歐伯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不能再工作,兒子又成了「廢柴」,為了圓他的國際集團公司夢,便通過斌仔,讓她掌握歐伯的公司的25%股份,加上她的公司股份,成為公司的大股東,繼續按照公司的部署,把公司辦成國際集團公司。她對此事感慨不已,把公司辦成國際集團公司是她的人生奮鬥目標,如果歐伯把全部股份留給歐家傑,她的事業不半途而廢也會大受挫折,但歐伯衝破世俗的藩籬,通過孫兒斌仔,把部分股份交託給她這個外人,讓潘麗文完成他未竟的事業,也是她潘麗文的事業。
在歐家傑看來,潘麗文只是外人,與歐家毫無血緣關係,更不是直系家屬,父親是不應該將公司的25%股份交給潘麗文經營。
他沒有認識到,父親和潘麗文在多年的真誠合作中,日久見人心,患難見真情,認為潘麗文誠實可信賴,因而託付。
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真情。
真情,跨越了人與人之間的各種關係,讓人與人之間相互信任,和睦相處,真誠共事,讓社會更加和諧,人民更加團結,國家更加強大。
真情,乃人之最珍貴的品質。
那天晚上,潘麗文和兒子回到家,想起歐伯把公司25%股份交託她經營的事,心裡感慨不已,她抑制不住對歐伯的敬佩,坐在古箏前,彈奏了她喜愛的古箏十大名曲中的《高山流水》,抒發她對人間真情的嚮往和追求,抒發她對歐伯的深深敬意。
她感到,歐伯不僅是她的恩師,而且是事業上的知音,作為歐伯的知音,她深知歐伯歐嬸對兒子歐家傑的期盼,她應責無旁貸對歐家傑伸出援手挽救,以報答歐伯對她的大恩大德。
斌仔問:「爸爸,你吃不吃叉燒包,我幫你取。」
他知道爸爸是喜歡吃叉燒包的。
歐家傑雖然不想吃東西,但感到不能拂兒子的好意,還是說:「好吧,你去幫爸爸取兩個。」
斌仔起身去了。
潘麗文故意問著歐家傑:「這麼遲才來,昨晚打麻將又打到『東方紅』了?」
歐家傑灰心冷意地說:「老竇這樣對我,我哪裡還有心情去打麻將?」
除了遺產的事外,妻子陳美霞昨天下午已態度堅決地要和他離婚,真的是「禍不單行」,他感到人生一敗塗地,就像世界末日來臨似的,哪裡還有心情去打麻將。
潘麗文借題發揮說:「你有沒有想過,你老竇為什麼會要寫下遺囑?」
歐家傑懊悔地說:「想過,都怪自己不爭氣,貪圖享受,不思事業,令老竇對我完全失去了信心。」
他昨晚想著財產的事情,幾乎一夜沒睡,他後悔自己貪圖享受而失去千萬財產,他曾想去哀求父母收回遺囑,再給一次機會給他,他保證傾盡他的全部心血辦好北京路分店,重新獲得父母的信任,把財產交給他。但他感到為時已晚,因為父親已寫遺囑,表明父母對他是死了心的,不會再給機會他。
但他委實不甘心失去千萬財產,其中令歐家傑耿耿於懷的是,斌仔還是個小學生,父親卻把公司的25%股份留給斌仔,比留給他的多了許多,父親為什麼會這樣做?他昨晚想,會不會是父親病得糊裡糊塗聽信了潘麗文的花言巧語,把大部分的遺產留給斌仔,潘麗文是斌仔的監護人,斌仔未成年前,所得遺產實際是由潘麗文掌控。潘麗文早就想謀取歐伯雲吞麵,她準是趁父親病重,通過這一招搶奪歐家的財產。
「以前不爭氣,你就好好吸取教訓,以後爭氣做人,別弄得好像是被判了死刑似的悲哀欲絕,你如果影響斌仔的情緒,導致他今後沒心思讀書,你就成了罪人。」潘麗文提醒說。
歐家傑傷懷地長嘆一聲,絕望地說:「老竇連遺囑都寫了,以後爭氣也沒用了。」
「誰說沒用的?」潘麗文兩隻杏眼詫異地瞧著歐家傑,反駁說:「歐伯雖然是寫了遺囑,但他去世之前,這個遺囑就不一定是遺囑,是可以修改的。」
悲觀絕望的歐家傑起初對潘麗文這番話沒什麼反應,隨之隱約感到潘麗文說得好像有些道理,認真思了思後,感悟過來了,心裡不禁說著,潘麗文說得對呀,父親雖然是寫好了遺囑,但他還活著,看他的身體狀況起碼還可活10年8年,甚至更長壽,也就是說,他寫的那份遺囑在現在來說還不是遺囑,父親在有生之年是可以改寫的。
他那兩隻大眼不由瞧了瞧潘麗文。
潘麗文從歐家傑的眼睛神情中,知道歐家傑認同了她的觀點,便進一步引導說:「歐伯現在身體康復得不錯,比出院時好多了,我認為他再活10年8年是絕對沒問題的,世上哪個父親不想自己的兒子接班?我相信,如果你發奮做人,勤奮工作,改變歐伯對你的印象,他一定會改寫遺囑,歐嬸也一定會把她的公司的35%股份留給你,也就是說,你的父母是會把雲吞麵事業交給你。」
宛如白內障患者動手術後重見世界似的,歐家傑感到眼前明亮起來,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線生機,看到了光明,心情不禁興奮起來,對呀對呀,只要自己發奮做人,勤奮工作,不僅父親可以改寫遺囑,讓他重新繼承父親的財產,母親也會讓他繼承她的公司的股份,他就可以繼承父母的全部財產了。
他相信潘麗文的話,因為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一定會按中國的傳統處理遺產,只要自己生生性性做人,辦好北京路分店,就能改變父親對他的印象,父親便會改寫遺囑。
潘麗文推心置腹地說:「我之所以提醒你歐伯的遺囑還是可以修改的,是希望你認識和珍惜這個最後的機會,不要虛度人生,振作做人,將歐伯雲吞麵發揚光大,這是我的恩師和恩師母、即你的父母對你朝思夜盼的夙願。同時我也希望你成為一個有作為的人,給斌仔一個正面的父親形象,做斌仔的好父親,讓他能健康成長。」
這是發自潘麗文內心的肺腑之言,她希望歐家傑能振作做人,不僅是讓兒子有個像樣的爸爸,更是對歐伯和歐嬸的報答,歐伯和歐嬸對她可以說恩重如山。
歐家傑沒想到自己做了那麼多對不起潘麗文的事,在他人生絕望的時候,潘麗文還這樣大度關心他幫助他,給他指出一條光明大道,眼眶有點兒濕潤了,他感激地點點頭,應允著:「我會的,我會的,我一定會珍惜這個最後的機會,重新做人,做我父母的好兒子,做斌仔的好父親。」
潘麗文知道歐伯把公司的25%股份遺產留給尚未成年的斌仔,歐家傑一定會對她產生誤會,以為是她唆使歐伯造成的,必定會耿耿於懷,便坦誠地說:「有件事我是要向你說明白的,我經過6多年的奮鬥,我現在的財產已經是一輩子也用不完的了,今後我也只會用自己的雙手創建事業,增加財富,絕不會謀取你們歐家的財產,這點請你放心好了。」
正因為如此,潘麗文去紐約辦分公司時,就專門抽空請弟弟帶她到父母的墓前,獻上鮮花,一來拜祭父母,感激他們的養育之恩,二來告訴父母,她在事業上已取得一定的成績,生活過得非常好,請他們不要惦掛,因為她知道父母是非常擔心她嫁給歐家傑後會受苦的。當然,她沒有告訴父母,她和歐家傑已分手,因為悲歡離合是人之常情,免得父母在天國又牽掛著她,她相信自己是一定會重新找到一個如意郎君的。
她現在追求的已不僅僅是財富,而且是把公司辦成國際集團公司,在國際舞台展示中國企業的形象和品質,讓世界各國人民都能享用歐伯雲吞麵,讓歐伯雲吞麵享譽全球,為中華民族爭光。
潘麗文雖然這麼說,但歐家傑並不相信的。因為和潘麗文離婚後,他就感到潘麗文明顯地在謀取歐伯雲吞麵,她離婚時只持有公司的10%股份,父親請她回公司當總經理時,就出資受讓了父親的20%公司股份。到美國紐約辦分公司,撇開父親,和弟弟合資辦分公司。父親的遺囑,父親又有悖常理把公司的25%股份留給孫子,實際是給潘麗文掌控。即使不計紐約分公司的資產,潘麗文已實際掌握了公司的55%股份,成為公司的大股東。她潘麗文一口一口地侵吞歐伯雲吞麵,還說不會謀取歐家的財產,分明是在粉飾自己的行為。
那她為什麼又提醒歐家傑,只要他振作做人,父親是可以改寫遺囑的?
歐家傑難以理解。
真的是,女人心,海底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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