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西關變遷

  下九路附近很難找停車場停車，大凡上公司，歐家傑都是不開車的。他向「大家姐」說了事由後，離開分店，往公交車站乘上公交車，在上九路口的人民南路車站下了車。

  上九路和人民南路相連，是歐家傑從小就喜愛的樂土。

  人民南路，一條曾經繁華的商業街，以前荔灣區的春節迎春花市就在這條路舉辦，每逢年三十晚零時，花市結束之際，歐家傑就會和幾個小夥伴來到這裡，撿花農未賣完而又不要的花卉、盆桔、還有現在花市上消失了的吊鐘花。自架了高架橋以前，人民南路的商業氣氛大不如以前了，繼而轉移到上下九路。

  他沿著上九路往公司走去。

  聞名遐邇的上下九路商業步行街，東起上下九路，西至第十甫西，橫貫寶華路、文昌路，全長1200多米，於1995年9月30日正式開放，是國家商業部批准的廣州市第一條商業步行街，街內有各類商業店鋪數百家，其中包括康有為親筆題字的陶陶居、「蓮蓉第一家」蓮香樓、「國家特級酒家」廣州酒家、「腊味之王」皇上皇、百年生茂泰、綸章商場、趣香餅家和鶴鳴鞋業等多家老字號。6世紀初時，這裡還是珠江的北岸，中國佛教禪宗創始人達摩高僧在此登岸傳教時，上下九路步行街一帶已經成為商業聚集區，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逐步形成了具有西關文化特色的中西合璧的商業步行街，薈萃了嶺南的建築文化、餐飲文化和民族風情。

  荔灣廣場附近，一組組表現西關傳統生活的雕塑惟妙惟肖地出現在路面上。

  爬趟櫳：在西關大屋的趟櫳門上，幾個生性活潑的5、6歲小孩在十五根平行圓木上攀爬玩耍，一個小男童尿急了，因貪玩而在趟櫳上拉低褲頭，露出雞雞往門外撒尿。

  人力車夫：一個頭戴破草帽的老車夫，幾乎45度向前傾斜著身體奮力地拉著沉重的黃包車，黝黑瘦削的臉龐上，汗水像泉水似的往下滴著，車上坐著一對妻子珠圓玉潤丈夫大腹便便的歐洲中年夫婦。

  騎膊馬：一個身穿唐裝短褲和沒扣紐扣唐裝短袖衫的健碩男子，把走累了的3、4歲大的兒子放上肩膀騎著脖子，一雙大手握著兒子的小手擺動著，像舞獅子似的逗著玩著，一個梳著孖辮子的5、6歲女孩拉著他的衣尾跟隨著。

  在「雞公攬」雕塑附近，「雞公攬」恍如復甦似的，一個頭戴尖頭竹扁帽，兩頰塗紅胭脂，穿著唐裝衫，身上掛著竹扎紙糊「五彩大公雞」道具的小販，用嗩吶模仿著「雞公攬」「有辣有唔辣」的叫賣聲招徠顧客，一大群遊客圍著他爭買著。以前很多住樓上的小孩都喜歡買「雞公攬」，他們在陽台或窗門扔錢給小販，小販隨即將「雞公攬」用力往樓上一扔，「雞公攬」就像長了翅膀似的準確無誤地送給小孩，所以「雞公攬」又叫「飛機欖」。穿著獨特的小販，「有辣有唔辣，一蚊（元）一包好滋味」叫賣詞，給遊客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恍如時光倒流，商業街重現了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西關民俗風情，那時候的西關人的生活情景又活靈活現出現在人們的眼前，成為上下九路商業步行街的一道獨特風景，舊西關生活的一種情懷。

  一塊刻有「西來古岸」的花崗岩路邊石塊映入歐家傑的眼帘。他從小就對這塊石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塊石上面為什麼刻有「西來古岸」這四個字。岸，是指江邊或河邊，但下九路是條馬路，車水馬龍，怎麼會是岸呢？西來是指從西面或西方來，是哪位西方神聖來這裡竟要刻石銘記。隨著年齡的漸漸增長，他從父親和老西關口中，以及到西來初地內街里的華林寺玩耍才知道，南朝梁武帝普通七年（公元526年），印度名僧達摩從印度出發，遠渡印度洋和太平洋，經過三個寒暑的跋涉奔波，終於來到廣州，在這塊刻有「西來古岸」的花崗岩石塊附近的地方登陸，其後建西來庵，傳播佛教。清順治十二年（公元1655年），來自福建的宗符禪師將西來庵改建為華林寺，成為廣州佛教四大叢林古剎之一。那時，「西來古岸」的地方已人口漸多，出現繁華的市集。

  在珠江泥沙沉澱的作用下，隨著時間的推移，珠江北岸漸漸向南遷移，農田、居所和市集也隨著江岸南移。

  到了明代，隨著廣州古港對外交往的開展，在今天的十八甫一帶設立了接待各國貢使的驛站，對外貿易有了較大的發展，西關的經濟日趨興旺。

  清代時期，隨著十三行外貿區、十八甫商業區的出現，西關成了廣州的商貿中心，聚集了許多名門望族、官僚巨賈，他們在西關一帶興建了大批當時的豪宅——西關大屋，寶華居民區逐漸形成，西關成為熱鬧繁榮的商住寶地。

  1937年，西關的商業逐漸向下九路和第十甫路轉移，1938年10月21日廣州淪陷，西關的商業一落千丈，一片蕭條。抗戰勝利後，為避戰亂而疏散的商人回來重振旗鼓，上下九路形成西關繁華一條街。當時，上九路多是金鋪、棉布莊，下九路多是鞋店、綢緞店和攝影店，稱之為"扮靚一條街"；第十甫路則以食肆居多，有"百步必有一小吃"之說，廣州百年老字號蓮香樓、陶陶居等是其中的佼佼者。

  1966年開始的「十年動亂」，嚴重地摧殘了這條商業街。那時，陶陶居被改名為「東風樓」，蓮香樓易名「東升樓」，近30家飲食店有12家停業，4家合併，2家遷走。上、下九路商業店鋪一片門前冷落車馬稀的淒涼景象，蕭條冷落，慘不忍睹。

  1985年以後，隨著商業的復興，這條商業街才重新振興。勤勞、智慧的西關人，只用了10多年的時間，建設了中外聞名的購物天堂——上下九路商業步行街。這裡面，有著歐家傑父母歐伯和歐嬸的功勞，但歐家傑沒有。他感到，再不發奮，就會被西關人唾棄，那時恐怕連斌仔也不願意叫他爸爸了。

  今天的上下九路商業步行街已向與第十鋪路連接的恩寧路，以及與恩寧路相接的龍津西路伸延，一直延伸進荔灣湖門口，成為廣州最長最拉風的騎樓商業街，人們可以風雨無阻地在騎樓商業街里購物。

  恩寧路是一條富有嶺南建築風格的騎樓馬路，馬路兩旁的大街小巷四通八達，連接一片舊西關地域裡的居民區，當中有條永慶大街，花崗岩石板街面，金字塔瓦頂青磚牆西關大屋，是一條極具西關人文底蘊的老街，除了具有歷史價值的西關大屋外，永慶一巷13號是一代武魁李小龍的祖居，永慶二巷7號之一是粵劇鑾輿堂（粵劇武打演員的行會組織）。永慶大街、永慶一巷、永慶二巷，連同相連的至寶大街和至寶西一巷等，已納入政府的舊城微改造規劃，那裡將變身為既古香古色，又充滿現代氣息的旅遊區，薈萃西關人文的精華：西關「五寶」——木雕、牙雕、玉雕、廣彩、廣繡（三雕一彩一繡），全國聞名的打銅工藝製作，西關美食文化，詠春拳功夫文化，粵劇藝術文化等，林林總總，為上下九路商業步行街增添了亮麗的一筆，使它成為集旅遊、美食、購物為一體的旅遊勝地。人們在泮塘遊覽荔灣湖、仁威廟、文塔、泮塘古村、逢源大街的西關大屋，參觀荔灣博物館、傑出的愛國人士和功勳卓著的抗日名將蔣光鼐故居、小畫舫齋、荔枝灣園林，在泮溪酒家和荔灣美食街品嘗西關美食，就可以沿著龍津西路、恩寧路、第十甫路購物。也可以在梁家祠碼頭坐遊船遊覽荔枝灣涌，穿過龍津橋、德興橋、大觀橋和至善橋，尋覓昔日荔枝灣「一灣溪水綠，兩岸荔枝紅」的美景和著名「西關八橋」的蹤跡，在恩寧路附近的碼頭上岸，遊覽永慶坊和去步行街購物。

  歐家傑來到旗艦店門口。

  樓面部長「巴閉」見玻璃門外有人影晃動，以為是食客惠顧，連忙打開玻璃門，用普通話彬彬有禮地招呼著：「歡迎光臨。」

  自從公司在網際網路建立了網頁後，來惠顧歐伯雲吞麵的外地人明顯多了，為了拓展外地人的市場，潘麗文要求各分店挑選一名普通話說得好責任心強的服務員做咨客，熱情接待外地人食客。對於旗艦店和北京路分店這兩個有外國遊客惠顧的分店，潘麗文還要求這兩個分店的樓面部長懂英語，有一定的會話能力。

  歐家傑莫名其妙地瞧著「巴閉」。

  「巴閉」一看是歐家傑，忍不住失聲笑了起來，這回真的是水沖龍王廟——自家人不識自家人了，連忙道歉說：「哎呀，原來是歐經理大駕光臨，熱烈歡迎，熱烈歡迎。」

  她反應神速，一連用了兩個「熱烈歡迎」，以示態度誠懇。因為她知道歐家傑現在處於人生低谷，情緒低落，什麼事情都不順心，出言不慎，便會衝撞他。

  她雖然道歉了，但歐家傑心裡還是不爽，心裡嘀咕著，真他媽的真的是牛眼看人高，狗眼看人低，以前他當公司總經理時，員工們都「歐總」前「歐總」後地稱呼他，現在他落難了，就沒人叫他「歐總」，只是叫他「歐經理」，傷了他的自尊心。

  他沒理會「巴閉」，徑直登樓梯上公司去。

  「巴閉」趕緊來到新來的兩個服務員面前，張揚地說：「你們猜猜我剛才見到了誰？我剛才見到的那個人，就是我早兩天跟你們說的那個『人又老，錢又無，老婆又走佬』的，我們公司董事長歐伯的兒子歐家傑。」

  這兩個服務員來了才10天8天，就多次聽到「巴閉姐」這些老員工對她們說歐家傑的失敗人生，她們有些不相信，公司董事長的兒子曾經是公司總經理，應該精明過人，社會閱歷豐富，怎會這麼傻，被一個北方靚女騙得損失慘重。

  那兩個服務員沒見過歐家傑，好奇心頓生，馬上急急腳地來到樓梯口，「八八卦卦」（廣州話　多管閒事）地伸長脖子朝樓梯上望著，看還能不能看得見歐家傑的相貌。

  遺憾的是，她倆只看到歐家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