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一道閃電透過白紙糊的窗戶將屋內照得通白雪亮，緊接著一聲驚天動地的滾雷聲震得窗戶紙微微顫抖。

  被雷聲驚醒後，田繼承怎麼也睡不著了，便索性不再入睡閉著眼任由思緒信馬由韁地奔馳起來。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自己與妻子、自己與妻子的家庭以及雙方的父母。

  田家和柳家應是世交，早在田繼承爺爺輩上，兩家在生意上就有了來往。每當田爺和柳爺要入川進陝做生意時，兩人就相約同時辰從各自的家裡出發，然後在白龍江和白水江的交匯處——關頭壩渡口匯合，再一起上路，或入陝或下川，彼此都有個照應。

  後來田爺柳爺老了，做生意的主角就換成了田爸和柳爸。

  田爸名叫田興家，柳爸名叫柳世興。兩人名字中都帶有一個興字，可見他們的父母在給他們起名時，都把家族的延續和興旺寄托在他們的身上了。

  一次田興家和柳世興又一次不約而同地一起住在一個地名叫青木川的小鎮上。小鎮回龍場古街有一屠姓旅館，因前門一出就是繁華的街道，便於談生意和用餐，後門一出便是寧靜的河灣，便於散步怡情。幽美、便捷的經商住宿環境，使他倆很喜歡住在這裡，故每次他倆一到這裡，便直奔屠家旅館。當然了，他倆愛住屠家旅館，還有一層不便說出的原因，那就是他倆幾乎是同時，暗戀上了店家的二小姐屠幼娥。青年男女總是相互吸引的，彼此之間若是有了好感，心裡就不可避免地為對方留下了他人難以替代的位置。一般情況下，若是旅館房間不被客人住滿，幼娥總是把最好的房間預留給他倆，她知道他倆到了一定時間是會來的，來時總會給她帶些小物件令她喜出望外的。

  姑娘家心細，從收到的小物件上是會捕捉到對方心思的。

  回龍場古街，隨地形沿河彎曲布局，故平面呈弧形。因地處三省交界處，故陝甘川的商人都有在這裡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多了，這裡便逐漸繁華起來。

  八百多米長的街道，兩邊店鋪旅館林立，屠幼娥家的旅館雖說不上是古街上的最好，但也是最好者之一。因見多識廣，屠幼娥不同於其他農家女子，投足舉手之間透著熱情大方但不帶絲毫俗氣，又因幼時讀過幾年新式學堂，故說話時多少還帶有一點書卷氣。姣好的容顏窈窕的身段不俗的談吐優雅的舉止，讓幼娥時不時被異性的眼光所追逐，那時沒有回頭率一說，但忍不住多偷看美女一眼，任何時候都是一種男人的本能。

  這天見到幼娥時，幼娥正在和一位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子在繃子上繡花。

  見到他倆來了，幼娥隨手將繃子及繡針繡彩絲線放在座旁的小桌上，然後牽著女友的手領著他倆進了早就預留下的房間。無須特意打掃，房間時時都是乾淨整潔的。看來，幼娥每日都在勤拂拭常打掃，其芳心時時都牽掛著他倆中的其中一個人，只是這層窗戶紙暫時還沒戳破罷了。

  經幼娥介紹，同她在一起的該女子名叫唐玉娥，是幼娥嫂子的妹妹，家住在與青木川相鄰的姚渡古鎮。這次是特意來看姐姐的，因了幼娥的特意挽留，在此已住了多時了。

  幼娥在收到他倆分別給的小物件時，順手把柳世興給的小物件給了玉娥，而把田興家給的小物件小心翼翼地掖在懷裡。

  這本能的舉動，看在兩個小伙子眼裡，一個心中一喜，一個心中一憂。喜者心裡像灌了蜜，分外香甜，而憂者心裡像堵了一把草，分外鬧心。

  後來的事情簡單多了，和千百萬青年男女相識相愛並成家的故事一樣，在多次交往互動中，屠幼娥成了田興家的妻子，而柳世興則成了唐玉娥的丈夫。

  田繼承和柳葉是娃娃親，早在他倆還在幼年不懂事時，兩家家長就給他們定了親。後來在他倆到了婚姻適齡期，便又及時完了婚。因了男才女貌，因了都是有知識的青年，又因了兩家都是世交，婚後他倆夫唱婦隨琴瑟和諧，過得甚是幸福，不然就不會在十多年之內，生下五個孩子。

  田繼承越想越清醒了，他還在想父親和岳父的名字中都帶有一個興字，母親和岳母的名字中都帶有一個娥字，這是不是冥冥之中藏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密碼，而打開這個密碼的鑰匙又藏在哪裡。不然父親和岳父家居甘肅省文縣，岳母家居四川省青川縣的姚渡古鎮，而母親家居陝西省寧強縣的青木川古鎮，這原本沒有交集的四個人怎麼就成了夫妻。如果沒有他們，自己和柳葉焉能結合在一起，又組成一個家庭呢？

  命運雖不是東西，但它是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人生猶如漂泊在白水江上的一葉小舟，誰都不知奔流不息的江水將命運之舟載到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