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2024-09-13 20:26:58 作者: 李建華
  王組長回到會場並落座主持人位置後,朝下面目視了一周,然後輕咳一聲,對手下的兩位工作組組員招了招手,說:「你倆也坐上來吧。」待兩位手下坐定後,便又清了清嗓子,復又說道:「今天的這個會既是批鬥會,又是繼續揭發會,同時也是幫助會。希望廣大社員同志們積極踴躍發言,也希望田繼財同志認真聽取大家的發言,要知道我們都是本著治病救人的態度坐在這裡為你專門開會的,因此,也再次希望你始終端正態度,儘快洗澡下樓輕裝上陣,重新回到革命陣營中來。」

  王組長話音一落,田繼財立即起身對著王組長深深躹了一躬,然後又對著廣大群眾同樣深深躹了一躬,表示感謝。人在屋檐下,該低頭時還得低頭,若不低頭,必會碰得頭破血流。

  田繼財雖然坐在那裡,看似表情木訥精神萎靡,但他把會場庹樹德等人搞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事先他就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他料到,在今天的會上,庹包子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他會藉此機會報一箭之仇的,因為在幾個月前大隊黨支部就撤了他一隊生產隊長的職,雖說這是黨支部這一級組織作出的決定,但庹包子肯定會把這筆帳算到自己身上,同時也會遷怒于田繼承的。因為他知道自己與這堂弟的親密關係。

  事情是這樣的,「四清」運動初期,原一隊隊長因脾氣不好,愛罵人甚至還動手打過回嘴罵他的人,這時間久了,就無形中得罪了一些人。平時,這些人就窩了一肚子火,只是敢怒不敢言,無奈,只能把這股火強壓在心裡。

  「四清」運動開始了,這些人以為有了機會,便在庹樹德的暗中策劃鼓動下,找了一些他類似多吃多占及記人情工分的問題,硬是生生地逼大隊撤了他的職。

  原隊長撤職了,總得有接替者,而這個接替者就是庹樹德。

  實事求是地講,對於庹樹德任隊長一事,作為支書的田繼財多少還是抱有一些希望的。因為能說會道的庹樹德若是把心思有一半用在管理上,搞好一個生產隊的工作,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關鍵是他用不用心。

  可是出乎絕大多數人的意料,幹了不到一年,庹樹德就把一個生產隊幾乎帶垮了,因為他的心就不在當一個小小的生產隊長上,他是想用隊長一職作為進入大隊或公社領導層的跳板,儘快進入人生晉升的快車道。在幹了一陣後,發現要想往上爬,除了埋頭實幹取得政績外,還應搞好和上層的關係,即走通上層路線。工作搞得好不好,是否有工作能力,是否有工作魄力,只有領導說你行,你才行,否則,行也不行。於是他便把生產隊的一攤子事完全丟給了副隊長,並反覆叮囑他在自己不在時,一定要帶著社員們好好幹活,將來自己一旦升遷了,必定這個隊長的職位會交給他,別人我還信不過。自己則一天不是往公社跑就是往住社、住大隊工作組跑,而每次去都是帶著同一目的的,那就是檢舉揭發他人的「四不清"問題,同時不忘順帶匯報一下自己的工作成績並談點自己的看法。

  在農村,農人常愛說這樣一句話,人能哄地但地不會哄人。還說人勤地不懶。他本以為有副隊長帶著社員幹活,不會出現什麼問題,但他千算萬算卻唯獨少了一算,那就是他信得過的副隊長更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他在時,副隊長表現得很積極很主動也很配合,對他也是畢恭畢敬言聽計從。但他不在時,副隊長對社員們安排完農活後,便跑回家去干自己的私活了。隊長副隊長都不在,膽小的就在地里磨洋工混工分,而膽大的則跑回家也干自家的一攤子事去了,心想,你們當隊長的能幹私活,為啥我就不能幹,生產隊又不是我一個人的,船翻了,落水的並非我一個人。久而久之,該點種時不及時點種,該施肥時不及時施肥,該鋤草時不及時鋤草,該澆水時不及時澆水,就是莊稼出了病蟲害,也沒有及時組織人力滅病蟲害。結果到了收穫季節,畝產大大低於往年。

  上繳的公糧一斤都不能少,來年的種子還必須留足,咋辦,只有減少社員們分配的口糧標準了。

  別看社員們平時磨洋工混工分啥話都不說,但一年的口糧少了近二成,他們卻不幹了,於是他們結夥找大隊找公社討要說法,並揚言若公社不解決,他們就去找縣上找地區找省委,甚至找到中央和毛主席。共產黨絕不會再讓我們餓死的!

  鑑於人們剛從三年困難時期中走出來,大饑荒的陰影仍在到處隱現,若再出現餓死人的現象,是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因此縣上不得已,只能從其它地方協調,給一隊社員們補足了口糧。

  出了這麼大的事,大隊焉能不撒庹樹德的職呢,而作為支書的田繼財豈敢包庇他呢!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