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瓦片> 三十一

三十一

2024-09-13 20:27:40 作者: 李建華
  別看任智人年輕且文化程度不高,但他識辨問題之明、處理問題之精,待人接物的拿捏分寸掌握,一點都不遜於歷任支書,甚至在某些方面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大概與他在軍隊裡幾年的歷練有關吧。

  待紅衛兵抄家的事塵埃落定之後,任智便私下和幾位大隊幹部碰了一下頭,在取得共識後,便叫來民兵連長和保管員,讓他們通知庹樹德兩口子,乘夜深人靜之時,將扣在大隊保管室的被抄之物暫先拉回家。

  所謂暫先一說,是他留了一點餘地。事情若有反覆,他多少還有一點迴旋餘地,這年頭反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或事太多了,他不得不留一後手!

  待庹樹德兩口子清點完被抄之物後,民兵連長問:「東西都齊全完好嗎?」

  庹樹德:「沒麻達,都齊整好著呢,謝謝你們幾位了,我庹樹德就大恩不言謝了!」說完,一邊向著支書和民兵連長點頭致謝,一邊督促老婆趕快將東西移到庫外並儘快拉著東西回家,他怕夜長夢多,更怕有人從中使壞。

  看著向淑貞一直在埋頭翻看化妝品盒子裡的東西,任智有點疑惑地問道:「怎麼了,有啥不握矣(合適)的?」

  向淑貞:「我發現我的一根魚骨挖耳勺不見了!」

  「魚骨挖耳勺不見了?怎麼會呢!」任智看了一眼民兵連長。

  「是的,每次用完它後,就裝在這個匣子裡,我記得清清楚楚。」向淑貞只顧埋頭尋找她的挖耳勺,全然不顧自己說的話是否會引起他人的誤解和反感,或許她這個人,就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感受。拿岷縣人的話說:就是好人日病婦,全圖的是自己的受活。

  庹樹德心細,此時他已經發覺民兵連長的臉色有點不對勁了,他欲使眼色給老婆,可她一直埋著頭不看任何人,無奈,只得厲聲呵斥老婆道:「別找了,你一天像沒魂的鬼一樣,誰知又遺忘到哪裡去了!走,回家慢慢找去,保不准就在哪個旮旯里能尋出來。」

  向淑貞仍然埋頭在盒子裡翻找,全然不看別人的眼色,並邊找邊說道:「這是我最喜歡的東西了。」

  「你喜歡你爸的球!」庹樹德勃然大怒,惡聲罵道。心想:我前輩子不知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怎麼找了這樣一個不長眼色的二百五!每天都會幹點讓人不消停的事,人都讓她得罪了一河灘了,自己還渾然不覺。

  「你才喜歡你爸的球哩。」向淑貞本能地回罵了過去。

  眼看兩口子立馬就要干開仗了,又眼看民兵連長立馬要翻臉了,此時,任智有意笑道:「你倆喜歡啥,回去關起門了再商量。我和連長此時還有點事,就先走了。」說完便拉著民兵連長不由分說走出了保管室,留下了保管員事後好鎖門。

  夜色里,他倆借著微弱的星光走到一僻靜處。

  民兵連長:「你拉我幹啥?這豬婆娘分明就是懷疑我們拿了她爸球骨頭做的挖耳勺了,早知是這樣的結果,當初就應該讓那些紅衛兵小將們,一把火敬了火神爺,倒省心省力。」

  任智笑了,說:「狗咬你一口,難道你還會反過去還它一口?這個婆娘的德性你還不知道,占欺頭、鳧上水,欺老騙幼,一天盡惹是生非,哪一樣少下她了?她若不這樣,我倒奇了怪了!」

  「我看她是六月里的油臊子發白,純屬欠煉。對付這種四六不著調的婆娘,還得是一隊的田隊長,三句好話,頂不上一馬棒,一頓老拳,保險服服帖帖的!」

  任智:「各人站位不同,性格不同,處理問題的方式方法也就不同。或許田隊長動不動就打人罵人的方法,對向淑貞這類人有作用,但你別忘了,你可是民兵連長,是大隊幹部,水平理應比生產隊長高啊!」

  「我算哪門子幹部,兵頭將尾唄。」連長小聲咕嘟了一句。

  沉默了片刻,民兵連長不由感嘆道:"看不出這庹家還真富有,我敢保證,咱們街所有的地富分子的家底加起來也抵不上這庹家的一半。你看這查抄出的東西啥沒有?有些東西見都沒見過!」

  「你羨慕了?」任智調侃道。

  民兵連長:「羨慕了頂球用!人家那是先人手裡留下來的,我們先人留了啥?就留了個貧下中農的好成分。你看人家庹爺,留下的,樣樣沒落下,要成分有好成分,要東西有好東西,就是婆娘都娶了三房,每晚都換著睡,福叫人家都享盡了。活人能活到庹爺這份上,也不枉世上走了一遭。真是貨比貨會扔,人比人難活啊!」

  任智聞言臉一板,告誡道:「這種話以後再不要說了,現在的政治形勢,你又不是不知道。禍從口出啊!」

  民兵連長嘿嘿一笑:「我就是褲襠里摸球,自娛一下罷了。何況我這是和你胡咧咧的,你的人品,老弟能不知?跟著你干,心裡踏實著呢。」

  「那可不一定,人與鬼一樣、狼與狗一樣,誰能分清?!保不准那天,我會踏你一背腳的。」任智似乎是說給民兵連長聽,又似乎是心有所思。

  「怎會呢?!"民兵連長真誠地說道,「沒有這點判斷,我還能在這街上混!」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