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在牡丹寺堡山腳下，臨江供銷社征了十來畝地，欲建新的供銷社。

  舊的供銷社，原來租用的是臨江老街的民房，出貨進貨都很不方便，現在欲建的供銷社和大眾食堂因一頭緊靠公路邊，故出貨進貨及顧客買貨就方便得多了。

  田民田國與一幫和他倆年齡相仿的小孩正在被徵用的該地里脫土坯。

  脫好的土坯陰乾後，可賣給供銷社用於建大眾食堂時砌牆體用。雖說一塊土坯才一分錢，但在臨江小鎮上，打工掙錢的活並不多，誰若哪天能打上小工，掙個塊二八毛的，就會引起別人的羨慕，認為，還是他有本事，能認識並結交上用工的人。

  脫土坯用的泥團，大都是就地取材，而模具脫坯時所用的一層細沙，則是自己要從河灘上去背，好在用量不大，每天清晨背上一兩背兜就足夠一天用的了。

  建大眾食堂管工的是供銷社一位王姓職工，他有一位外甥也在脫土坯。

  本來應是各脫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但這位外甥仗著有其舅舅在管工，占著一處土層厚的地方，硬是不讓田民哥倆取土，而別的地方基本上都是亂石窖，根本取不上土合泥團。

  如若在別的地方能取到土，田民哥倆絕不會和他相爭，因為田民知道，人家有個舅舅在那撐著腰，若得罪了他的舅舅，他舅舅不收自己哥倆脫的土坯咋辦？何況現在他哥倆已脫好近兩千來塊土坯了，那可是二十來元錢啊。

  田民賠著笑臉對這位外甥說：「你占的那片地面積那麼大，土層又那麼厚，反正你又用不完，咱們商量一下，看能否給我讓一小塊，行不行？」

  「不行。你咬顆麻籽想（響）去吧！」這位外甥蠻橫地答道。

  田民一時來了氣，說：「這是臨江大隊的地，又不是你家私人的地，為啥你能行而我不行？總不能你可以吃肉，而我連肉湯都喝不了一口吧？這不是蠻橫不講理嗎！」

  外甥：「你搞清楚，這地現在應該是供銷社的地，不是你說的生產大隊的地，連這都搞球不清楚，還好意思找我商量！」

  田民：「無論是大隊的地，還是供銷社的地，反正都不是你家的地，蠻橫個啥！你能用，我也能用。」

  外甥：「能讓你倆在這地里脫土坯，已經算是給面子了，不要給你一點顏色，你就當大紅染。」

  田民：「我能跟你商量，也算給你面子了，不要給你一點顏色，你就開染房了。」

  兩人正鬥著嘴，不料此時旁邊有人笑了起來。

  正在鬥著嘴的兩人扭頭一看，立時窘迫起來。原來旁邊笑的兩人，一個是田繼承，一個是管工的老王。

  看來兩人剛才鬥嘴的時候，田繼承和那個外甥的舅舅一直都站在一旁聽著。

  他們覺得兩小兒的鬥嘴還挺有意思，只是舅舅覺得外甥多少有點占強和霸道了。為了緩和氣氛，老王說道：「玉祥啊，這地里的土大家都可以用，剛才你這樣做就不大氣了。我不指望你倆成好朋友，但彼此互諒互讓，相安無事應是最起碼的要求吧！」

  顯然，玉祥是這個外甥的名字。

  既然舅舅都發話了，外甥還能說什麼呢？他低下了頭假裝專心致志地脫坯，雖沒說話，但已算默認了田民他們，可以在此取土了。

  「走啊，老田，咱們喝茶諞閒傳去，娃娃們的事情讓他們自己去解決，都是狗兒親家，轉眼啥事都沒有了。」

  面對老王的邀請，田繼承笑了笑，便隨老王走了。

  這個寒假裡田民、田國小哥倆，共脫了五千來塊土坯，掙了五十來元錢，當然了，這也多虧了老王的幫忙，如果老王不收或少收他倆打的土坯，小哥倆是不會掙到這麼多錢的。

  常言道：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從小就在農村長大的田民和田國，深知父母的艱辛和生活的艱難。往往一件衣服，田民穿過了，田國接著穿，實在破損得不行了，才用來打成布殼做成鞋。他倆從來不和別家的孩子比吃喝比穿戴，要比就只能比學習，比對父母及奶奶的孝敬。

  他們常常利用放學後的時間，星期日戓寒暑假的時間，不是上山背柴，就是在田間地頭拔豬草。有時他們還在山坡上拔柴胡摘酸棗，甚至還在街道上撿桃核、杏核，柴胡、酸棗仁桃仁杏仁都是藥材，賣到藥材站都是錢。

  從上學始，小哥倆的一應上學費用，都是用的他們自己掙的錢，甚至還時時貼補家用。

  有子如此，作為父母的田繼承和柳葉心裡能不高興嗎！

  當然了，最為高興和欣慰的應是田母。

  這個家，雖然依然貧窮，但瀰漫在這個家的親情及相互間的理解和支持，卻使這個家庭出現了興旺的苗頭。這正應了那句人人皆知的老話：家和萬事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