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正月初五晚上，設在臨江小學操場邊的戲台前，已坐滿了前來觀看文藝晚會的人。

  過去過大年時的小鎮，還時不時耍船燈舞獅子，且家家門前懸燈結彩。自破「四舊」立「四新」後，這些活動便成了歷史，只存在人們的記憶里了。

  兩盞滋滋著響的汽燈，把整個舞台及舞台前的操瑒照得一片雪亮，至於舞台上演員們準備的如何，因為隔著舞台大幕，觀眾無從知曉。

  因今晚有田華表演的文藝節目，故一吃過晚飯，田民和田國就早早地占了一個較好的位置並擺上了兩條長矮凳。本來按田國的意思，他們要占第二、三排最好最中間的位置，但母親知道後，表示不同意，田國雖疑惑不解，但田民卻有所感悟，見二哥已順承了母親的意思，田國也只有服從的份。

  觀眾席的第一排擺了一長溜高背椅子，顯然這些椅子是供公社領導、駐鎮各單位領導及大隊幹部坐的。

  不知何時形成的俗定，凡只要是這種人多的場合，該地最高領導必要講幾句話，不然這些體制內的人，其生活就像飯里少了鹽一樣，過得沒滋沒味了！

  報幕的是小張護士，今天一化妝，猶如臨波仙子，美艷驚人。尤其是那春藕一樣的白嫩臂膀及一抹酥胸，更是撩異性春波蕩漾想入非非。

  大幕一拉開，首先是大合唱東方紅。歌畢，大家只是禮貌性地鼓了鼓掌。

  壓軸戲應是田華的獨舞《北風吹》和獨唱《毛主席派人來》，當田華一曲唱罷，在觀眾的一再要求下，她又唱了一首《翻身農奴把歌唱》。若不是節目還需往下進行，按觀眾的要求，她還須再來一首，觀眾方能罷休。

  看著孫女如此多才多藝，又如此受觀眾歡迎，田母的眼睛濕潤了。心想，有孫如此，自己已心滿意足了，自己一生沒達到的活人境界，竟然在孫女身上看到了，能不欣慰嗎？

  觀眾的歡迎和認可，給了演員們無形的動力，此時，他們全都進入了角色，平時排練總出差錯的演員，今晚似乎換了一個人，似乎潛能一下子都釋放了出來。

  有句老話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這話放在青年男女身上更為貼切。無論男青年或是女青年，都想在異性面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都想給對方留下最好的印象，不然孔雀就不會開屏，某些雄性鳥獸就不會在雌性面前展示其能。鳥獸如此，遑論高級動物的人類。

  晚會結束後，公社領導破例上了舞台接見了全體演員，在和演員握手時，最數和田華及小張護士握的時間最長，笑容也最燦爛。

  本來按奶奶的意思，是想叫田中和田華過了十五後再回他們插隊的地方，但他倆卻堅持在初八這天就回到點上去，尤其是田華更為堅決。

  田華堅持初八這天就回到插隊鍛鍊的地方去是有原因的。因為，經過近一年的農村插隊鍛鍊，田華已減少了不少學生氣，變得有點成熟起來了。她現在不但是知青點上的點長，而且還擔任了生產大隊的團支部書記，不久前還遞交了入黨申請書。她知道，像她這樣家庭出身不純且沒有背景的人，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努力，如果不比別人出的力多吃的苦多，甚至受的委屈多，怎能出人頭地。

  為了更好地表現自己，為了儘快的離開農村並儘快地招工招干，她必須馬上回到丘山村去參加集體生產勞動，最好是春節後的第一天出工就趕上，這樣才顯得比別人突出。

  儘管她捨不得離開親人，但她還要作出決斷。別看她表面上裝得無所謂，甚至大咧咧的似乎不在乎，但心裡卻在暗自垂淚！

  在田繼承和柳葉生育的五個子女中，除田民和民國外，其他三個子女，在奶奶身邊待的時間最少，但這並不影響祖孫之間的感情。常言道：血濃於水，血緣關係應是人類社會最為穩定的關係之一，它打斷骨頭連著筋。哪怕隔著千山萬水，但他們的心是連在一起的，因為他們的血管里都流著同一家族的血液。

  回到知青點後，很多知青回家過年還沒有回來，於是田華就像很多農村婦女一樣，在出工的間歇，匆匆做點飯吃，而洗衣及拆洗被褥的時間只有放到晚上。因為她還要幫助哥哥拆洗被褥，她若不隔段時間替哥哥拆洗被褥，估計哥哥的被褥將會髒得慘不忍睹，若將他睡的被褥在水裡洗一下，當肥料施在地里，估計和豬糞肥效差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