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吃過晚飯，田繼承泡了一壺茶，端著進了木工房，他準備利用現在到臨睡前的這段時間，干一陣木工活。

  正在他準備系上做木工活時的圍裙時，突然聽見院內有人喊：「老田，快點到郵電所接電話去，長途的。」

  一聽是長途電話，老田一時心慌，該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吧？便來不及多想，急忙往位於公路邊的郵電所趕去。

  電話是女婿黃樹林打來的。

  聽見岳父急促的喘息聲，女婿急忙說道：「爸，是好事，你別急。因為是長途電話，又是單位值班室打的，故我說你聽就行了。」

  田繼承急忙用袖頭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又調整了一下呼吸，緩緩說道：「你說吧，我聽著呢。」

  女婿：「一是，十月二十一日的各大媒體公布了恢復高考的消息，並透露了本年度的高考將於一個月後在全國範圍內進行。二是，我已經搞了三套六十年代出的《數理化自學叢書》，聽說這次高考超不出此書內容的範圍。三是，我已經和田中聯繫上了，他也同意報名參加今年的高考了。另外，我還給他請好了一個月的複習假，因為我給他們的廠長兒子也送了一套複習資料，所以廠長也很支持，並說，國家有要求，複習期間不扣工資，視同出勤出工。」

  田繼承：「謝謝樹林了，你考慮得很周全。」

  女婿：「這是應該的。還有，就是田民。我不知道他的聯繫方式，麻煩你通知一下，讓他也來縣上和田中一起複習，一起參加本次高考，機會難得啊。」

  田繼承：「他有資格考？」

  女婿：「沒問題，報紙上說了，一九七七年高考招生對象：工人、農民，上山下鄉知青、回鄉知青、復員軍人、幹部和應屆高中生。」

  田繼承：「好，我專門到林場找他去，讓他馬上回來併到縣城找你去。」

  女婿：「爸，你還有啥話說的嗎？沒有我就掛電話了。剛才有人找我了，不知又有啥事正等著我哩。」

  田繼承：「趕快去吧，我沒啥話說了，田中田民的事你就多費心了。」

  「你就放心吧，我會上心的。」女婿連忙答道。

  等到話筒里傳來嘟嘟嘟的盲音，田繼承才扣下手中的話筒。

  消息來得太突然了，他的思維一時還跟不上時局的急劇變化，但有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國家的撥亂反正大劇，其序幕已緩緩拉開了，社會的急劇變化已開始了，知識也將變得越來越重要了，不然就不會這樣急促地恢復高考了。

  在縣文教局的一間單身職工宿舍內，田中和田民幾乎是在封閉的狀態下複習功課，雖說兩人都是待考生，但田中無形中又多了一項任務，那就是還要督促和輔導弟弟的複習。按說弟弟畢業不到兩年，其文化功底應比哥哥好一點，但事實是哥哥的學習功底要遠比弟弟強得多。

  哥哥的文化功底強於弟弟是有原因的，這一則是從上高中起，他就在姐姐姐夫的嚴格要求下，在課外學了許多在課堂上學不到的東西。再一則是從插隊始，他就不停地涉獵各學科的東西，雖說有點雜而不精，但畢竟沒荒廢學業而且還有不同程度的長進。

  而弟弟就不同了，雖說在初中階段，在父母的嚴管下學了一些東西，但兩年的高中學習，幾乎沒學到什麼，很多知識也最多只是灌了個耳音，聽起來耳熟但其實一知半解。這也難怪田民，憑當時的教材，根本就學不到多少東西。

  作為姐夫，黃樹林可算是在兩個小舅子面前盡心盡力了。在生活上，一天三頓飯，他要送到宿舍里，為了保證營養供應，飯菜還要做得好點，還必須保證不重樣。在高考複習上，他隨時還要掌握他倆的複習進度，過上三兩天，他還須將有真才實學的老師或同事請來，專門集中解答兩個小舅子不會的東西。對於考政冶一門課所需掌握的時事政治內容，他專門到處給他倆找全了今年元至十一月份的《半月談》雜誌，並親自勾了應掌握的要點。

  黃樹林深知岳父母及妻子的想法和心思，尤其是岳父母。天下做父母的，哪個不想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哪個不想自己的子女出人頭地，贏得社會的認可和尊重。

  忙忙碌碌的日子，感覺到過得真快，不知不覺中就到了高考日子的前夜。

  為了給考生鼓勁，同時也為了給考生減壓，晚飯後，黃樹林和田梅特意來到了田中和田民哥倆複習和住宿的地方。

  見到兩個弟弟還在伏案複習，田梅說：「不要再看了，今晚早早歇息，睡個好覺，明天上了考場才有精神。」

  見姐姐這樣說了，他倆便合上了書本。知姐姐姐夫一起來了，料定肯定有話說。

  姐夫：「准考證和學習文具都準備好了？」

  「都準備好了，明早臨走時，我們再檢查一遍，你們儘管放心。」田中看了一眼弟弟，然後答道。

  姐夫：「那就好。明天上了考場，不要緊張。首先注意把你們的名字先寫上，然後先答會做的、分數多的，最後有時間了再做難的、分數少的。另外，我要強調一點的是，要有自信，自認為對的，就寫上，不要猶豫。」

  見丈夫叮嚀完後，看著自己，田梅突然想起父親要傳的話，便看著兩個弟弟說道：「爸說他原準備在你倆高考前來一次，但他想了想，說不來了，免得給你們增加精神負擔和壓力。他還說，讓田中臨場不要緊張，只要正常發揮，會取得理想效果的。至于田民，今年考上更好，考不上，問題也不大，權當來了一次高考預習，若下決心好好再複習半年，他相信田民也一定會進入大學校門的。」

  田民原本緊張、焦慮的心情，在聽了父親傳來的話以後，立刻得到了緩釋，覺得還是父親理解自己。自己並非不想考好，也並非不想進入大學校門，只是覺得與大哥相比，確實差了不是一星半點，而是一大截。看來那句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者的話，確實如此。

  田中沒有說話，但心中早就暗暗下了決心，成功在此一舉。小自己兩歲的妹妹田華，已大學畢業快一年了，如今自己再不入高等學府的大門，有何顏面再對「江東父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