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2024-09-13 20:29:10 作者: 李建華
  一九七六年,註定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多事之年,也是整個國家轉軌尋求新的發展道路重新起步的一年。

  元月八日,國家總理周恩來去世,舉國哀悼、山河嗚咽。三月八日,吉林突降隕石雨,最大的三塊隕石分別被命名為吉林一號、吉林二號和吉林三號,其中吉林一號隕石重達1770公斤,是世界上有記載以來最大的一塊隕石。三塊大隕石突降祖國大地,人們都開始惶恐不安了,冥冥之中是否有什麼不祥預兆,是要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嗎?

  全國人民擔憂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四月五日,首都群眾因悼念敬愛的周總理,發生了激烈衝突,引起了流血事件,史稱「天安門事件」。七月六日,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朱德去世,天折巨柱、山河失色。緊接著,黨的主席、中華人民共和國及人民軍隊的締造者毛澤東去世,中外震驚、日月失色,江河嗚咽,全國人民陷入到巨大的悲痛之中。

  到了十月六日,以華國鋒、葉劍英和汪東興等人為首,一舉抓捕了「四人幫」。這一切接二連三發生的事件,弄得人們眼花繚亂、目不暇接,誠惶誠恐,人人擔心我們的國家不知下一步將要走向何處,不少人心中都帶有不同程度的疑慮和憂愁。

  田繼承夫婦膝下五個兒女,現在身邊只有一個正上初二的小兒子田國,其他四個分別在不同的三個地方。

  大女兒田梅現在已是孩子的媽媽了,總的來看,她的家庭和事業還算穩定。丈夫黃樹林現在已是縣文教局的人秘股長,據聽說下一步教育局正準備提拔他到某中學去任校長了,而田梅在城關小學教書,為人和教學能力都得到家長們的認可,在縣城小有名氣,算來也是該校的教學骨幹了。

  兩個插隊當知青的兒女,命運卻大不一樣了。田華插隊的第二年秋,就被推薦到南方的某省上師範大學去了。說起來,田華的運氣真好,當時她有兩個選項,一個是留下來當大隊副書記,另一個就是被推薦上大學,田華最終自己選擇了上大學,畢竟上大學能為自己提供人生更大的舞台。而田中運氣就沒那麼好了,他一直插隊鍛鍊,老老實實地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直到今年年初,才被招工招到本縣的一家水泥廠當了一名工人。二兒子田民,今年元月份高中畢業後,跟上同學到白水江林場打工去了。對於他的出外打工,柳葉起初不同意,說在林場無論是伐樹木還是運木料都很危險。無奈田民去意已決,最後還是田繼承做了柳葉的思想工作後,才同意他去的。田繼承認為,男娃娃就應該出去闖一闖,經點風雨見點世面吃點苦,不是什麼壞事。至於危險,哪裡沒有危險,吃飯都可能噎死人,睡覺也可能睡死人呢!畢竟孩子今後的人生道路要自己走,誰也代替不了。

  根據以往的經驗,「四人幫」被打倒後,緊接著又是一場全國性的聲勢浩大的政治運動,其過程一環緊扣著一環,形成一個完整的鏈條,達到「統一思想,提高認識,明確形勢和任務,強化措施,繼續前進」的目的。

  田繼承在想,無怪乎先是深入揭批「四人幫」的反動罪行,再是批倒批臭「四人幫」的罪行,又再是徹底肅清「四人幫」的流毒,最後是把「四人幫」造成的損失奪回來。

  根據媒體的報導和宣傳,過去的一切負面的東西,一切社會經濟損失,統統都是這「四個人」造成的。拿老百姓的話說,現在不管是狼屙的狗屙的,最後都是「四人幫」屙的!

  事態的發展,不出田繼承所料,看來經過的「政治運動」多了,處在生活最底層的社員們不但是政治運動的「運動員」,而且還成了政治運動的「指導員」。這時耳朵里聽到的、報紙上看到的都是「四人幫」怎麼怎麼壞,似乎他們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外,都在琢磨著幹些壞事,不干點壞事,就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似的。

  大文豪郭沫若也不甘人後,他寫的《水調歌頭·粉碎四人幫》,已被駱玉笙用京韻大鼓的形式在電台上天天唱開了。不知「四人幫」在獄中聽到後有何感想!

  這天田繼承在參加完全公社召開的社員批判「四人幫」反動罪行的大會後,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無意中聽見走在他前面的幾個本隊的婦女們正在議論「四人幫」的事情,讓他哭笑不得。

  一婦女說:「老漢剛走了,就把人家的老伴抓了起來,這有多大的仇啊!」

  「你想挨批鬥了,這種話都敢說!」旁邊一婦女提醒道。

  「我就在私底下說一哈,沒非你們誰還到大隊去舉報我不成?」說話者本能地朝四周看了看,見沒人注意,便放下心來,急步向前走去。

  這時又一婦女說道:「小兒子和他媽一條心,他們串起來,趁老漢不在了,整大兒子,你想大兒子能不反過來整他們嗎!」

  「就是,就是。他倆又不是一個娘生的,聽說大兒子是楊開慧生的。」有人附合說道。

  田繼承無意間聽到這驢唇不對馬嘴的對話忍不住笑了,心想,這些娘們也真能瞎掰扯,胡球子生搬硬套,這麼嚴肅的政治鬥爭,到了她們那裡,全變成家庭爭鬥了。

  「你笑啥?難道我說得不對?」一婦女見他發笑,疑惑地問道。

  田繼承忍住笑,粗線條地解釋道:「別管你們說的對不對,我只告訴你們一個事實,那就是華國鋒和王洪文根本就不是弟兄,他倆根本就不是毛主席和江青或楊開慧的兒子,再胡說真的是要犯錯的。」

  「難道是我們聽錯了?」有婦女暗自嘀咕道。

  田繼承:「肯定是錯了。還是管好你們的嘴吧!」

  「錯了咋,對了又咋,這上面的事咱就鬧球不清!快點回家吧,屋裡還有一河灘的活等著我干呢!」一婦女不屑一顧地說罷便加快步伐朝前走了。

  於是,一幫婦女們自覺沒趣,便都散了,各自回家各忙各的事去了。

  這確實太難為這些整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婦女們了,生產隊長和大隊書記一天幹什麼他們都不曉得,咋能知道國家領導人一天都幹啥事哩?這樣聲勢浩大的批判大會,對於她們無異於隔靴搔癢!

  最後,批判「四人幫」的政治運動以清理「三種人」而落下帷幕,好像沒有牽扯到大隊和生產隊這一級的基層幹部!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