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數次上武都城區考察、商談，庹樹德終於相准了一處地方。

  這是一處靠近城中心，位居丁字路口的五間小平房，房子的兩側和後面都有一塊面積不等的空地，因為都緊挨著相鄰的側牆或背牆，倒也免了打圍牆之需。

  空地上擺了一堆堆空啤酒瓶或一垛垛廢紙殼，顯然這家人的主業就是收破爛，靠著收破爛賣破爛的價差收入維持生活。

  若不是收破爛堆破爛影響了市容污染了環境干擾了周圍居民的日常生活，受到有關部門多次促改，這家人不可能將它忍痛賣掉。這可是全家人唯一的掙錢養家出路啊。

  開始商談都很順利，最後在價格上雙方產生了分歧。

  對方要價一萬二，理由是五間平房雖不起眼，但一則位置好，靠近市中心。二則還有不小的空地，有發展空間。

  庹樹德堅持只給一萬，說：「此處地域位置雖好，但一經城建紅線一限制，可利用的面積會大大縮小。不然你的前牆上就不會寫有大大的五個拆字。」

  最後雙方都做了讓步，最終以一萬一成交。另外，各附加了一個要求，對方要求將舊房拆下的門窗和舊磚拉走，說他們建新住的房時還需用這些東西。而庹樹德提的要求是必須在半個月內騰地走人，以免影響自己動土開工的好日子。

  在對方騰地的時間裡，庹樹德絲毫沒有閒著。

  他在附近租了幾間民房，然後把老婆和女兒接了上來。

  按說女兒懷抱著嬰兒應是不方便，但庹樹德自有他的想法和盤算，那就是用女兒和外孫拴住女婿。一旦動工修房，遇到城建或相關部門干涉時，可叫女婿去找他的兩個在武都工作的哥哥幫忙，相信他的兩個哥哥只要出手相助，沒有擺不平的事。尤其是田中，領導的秘書其能力不可小覷啊！

  田國看到岳父給他看的飯店施工圖紙時，不由大吃一驚。

  心想，這岳父大人真敢想，也真敢幹啊？！

  庹樹德：「田國啊，你看這圖紙設計得怎麼樣？還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在未動工前，修改還來得及。」

  田國：「圖，我看似懂非懂的，你看著好就行了。只是這一修就是六層，總面積就達一千八百多平米，這需要多少錢才能修起啊？更別說還要裝修、購買家具及其它配套設施呢！」

  庹樹德笑了，說：「錢不夠，可以借雞生蛋，還可以延期付款，關鍵是前期工程款夠就行了。碌碡拱到半山上，誰也不敢撒手啊！」

  雖然聽得似懂非懂，但田國還是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人都是會變的。庹樹德現在已不再是當年「四清」運動或「文革運動」時的那個庹樹德了，那個時候，他一心只想利用「運動」，趁亂當個大隊或公社的領導，謀個一官半職，能出人頭地就心滿意足了。

  現在的庹樹德其眼界、格局已走出了小鎮，融入中小城市圈裡了。在小鎮，混得再好，也是個土財主，而在城市裡，那就不一樣了，最起碼也是個「成功人士」之一了。聽聽，光這叫法，就上了檔次，就聽著提氣和帶勁。想想過去，自己的那種小家子氣，那種小的格局，庹樹德不覺感到有點汗顏。

  在武都征地修飯店掙大錢的想法，產生於三個月前的一次漢中行。

  他是受邀到漢中去看弟弟一家的。

  按照中國人認祖歸宗的傳統習俗，弟弟劉樹田應是他的親弟弟，因為他倆是同一生父。弟弟如今姓劉，是跟了母姓，而弟弟的母親，庹樹德應叫二媽，她是當年庹老爺的二房，解放前夕，她帶著親生兒子回到了老家漢中，後改嫁他人並又生兒育女抽枝散葉了，如今又是一大家子人了。

  在未見弟弟一家人前，他心裡想的是弟弟一家人生活可能一般。他甚至想好了，必要時可在錢財上接濟他們一下，畢竟都是同一個父親，雖然同天不同地，但畢竟血管里都流淌著庹姓族人的血液。

  可是在見到弟弟一家人時，不由他大跌眼鏡，看來自己是井底之蛙，只看到頭頂那一小塊天了，有點不自量力了。

  過去小學生課本上說的，樓上樓下、電燈電話，他們家都有了，就是時下罕見的彩色電視機及私人小轎車他們家也擁有了。

  好在他去時，帶了些當地的土特產，不然不知道怎麼表示自己的心意才算合適了。

  按理說二媽應是六十開外的老人了，但看上去比自己還年輕，一身價格不菲的服裝，加上人長得白淨富態舉止端莊，不知怎地，庹樹德心中突然冒出「貴夫人」三個字。

  正式的接風宴是在一個叫「惠風樓」的酒店裡進行的，一個能坐下二十來人的大桌子，只坐了十來個人，顯得空蕩蕩的。上的菜很多，就是吃過了，他也記不住菜名，倒是喝的酒抽的煙，他記住了名，煙是軟中華牌香菸，酒是極品西鳳牌酒。

  吃完飯，不見弟弟他們中任何一人去結帳，倒是服務員和一位貌似飯店經理的人點頭哈腰地把他們一行送出了飯店的大門，目送他們乘車走後，才折身回飯店。

  事後，他才知道這家飯店是弟弟這個家族合夥開的。

  在閒聊時，弟弟還告訴他，他們家族不但開了飯店，而且還開了超市，辦了建築公司，目前正積極籌備開辦房地產開發公司，並說房地產開發潛力很大，屬於朝陽產業什麼的。他不知道朝陽產業是啥玩意，但感覺應是很有希望很有賺錢前景的企業吧！

  一次，在喝酒喝到興奮時，弟弟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他說：「你若開公司辦企業什麼的，在資金或其它方面有困難了可隨時找我，老弟我會鼎力相助的。」

  庹樹德：「此話當真？」

  弟弟胸口一拍，說：「大丈夫一言，駟馬難追，何況咱們還是一個老子！」

  有了弟弟這句話托底，庹樹德心裡才慢慢有了些想法，有了想法後，就會不斷思考不斷琢磨，最後決定自己也要辦一個飯店，而且要辦就辦到城裡，要辦就辦得有規模上檔次，讓別人羨慕，讓自己賺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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