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田華看著自己日益明顯凸起的腹部，她決定向校黨委正式請假，在家待產。因為像自己這個年齡又是頭胎生育的人，危險性還是很大的，她不得不擔憂和防備。女人在生孩子方面，其順利和不順利，與你事業上成就大小無關，它有它的規律，不依人的意志而轉移。

  作為女人，事業再成功，也只是人生的一半，而另一半就是家庭。在家庭里包括子女、丈夫、雙方的父母及兄弟姐妹，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都應處理好，這對每一個人而言既是責任也是義務。

  這是由教育部和本省政府共建的一所大學，是以教師教育為特色的綜合性學科布局的省屬重點大學。

  大學最早建於民國三十年，當時叫省立師範學院，解放後隨著學院規模的不斷擴大，生源的不斷增加，學科的不斷拓展，終於水到渠成地升格為師範大學了。

  現年三十五歲的田華已是本校黨委副書記、副校長了，這在別人看來已是事業有成且前途不可限量了。就是田華的丈夫，趙啟明副教授，也認為妻子上升得太快了，再升自己就有點配不上她了。

  趙啟明並非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但男人的自尊有時多少讓他心裡感到不是滋味，尤其是當他和妻子走在一起的時候，碰見熟識的人，總是笑臉相迎地先給妻子打招呼，而對自己似乎可打可不打招呼都無所謂。最難堪的是，他還要賠著笑臉對這些人。有時他想，自己當時的笑容恐比哭相還難看！

  曾經作為工農兵大學生的田華，深知工農兵大學生這塊牌子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影響，帶來什麼副作用。恢復高考後，人們對工農兵大學生的印象，普遍視為大學生的冒牌貨，是一群戴著大學生的帽子，但缺乏真才實學的人。有人曾經做過比喻，謂之曰：一九五八年土法大煉鋼鐵時，生產出的生鐵疙瘩，需要重新回爐煉煉，才能成才。儘管人們的這種看法失之偏頗，但有誰能出面公正視聽呢！

  畢業後，田華儘管工作很繁忙，但她還是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複習，終於如願以償地考上了本校的碩博連讀研究生，師從本省乃至全國的著名學者趙竹軒，專攻中西方文學的比較和研究。

  田華是在職讀研，因了年輕加之天生聰慧，幾年下來，她不但獲得了博士畢業證書，而且自己的校團委書記一職也幹得有聲有色。若不是自己堅持留校，她差點就被團省委要去當了某個部的部長了。

  有了博士的畢業文憑，人們已只記她的最高文憑，而工農兵大學生的文憑再無人提起，似乎像一支快要燃盡的蠟燭，放在正午的陽光下，其光芒已忽略不計了。人們讚美光明，也只是對太陽，誰還正視快要燃盡的殘燭呢！

  趙啟民是她讀研時的同學，也是她的導師趙竹軒的堂侄，只是她師從趙教授讀研時，並不知道他倆的關係，直到她倆快結婚時，方曉他倆的叔侄關係。

  本來，在幾個月前，也就是妊娠反應最強烈的時候，她就準備請假保胎的，但鑑於各大院校及大學生的政治思想教育正在抓緊進行期間，作為校黨委副書記副校長的她，責任更是重大，更是不敢掉以輕心。日趨安定的校園學習生活環境，她一度繃緊的神經，也終於鬆弛了下來。別看知識分子對即將發生的事情很敏感，但他們遇到事後也很脆弱，也最容易與大勢妥協。

  這正應了那句老話，誰把不疼的手指，硬往磨眼裡塞呢！

  為了使父母親、外婆及奶奶放心，田華將自己已懷孕及臨產的大體日期寫信告訴了他們。

  她相信，他們得知後，定會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