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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大院

2024-09-13 20:36:39 作者: 李祺安
  一天,喬山幫姨夫家做了半天農活,下午回到礦里。想起手鎬開裂不能用了,喬山就去倉庫找紅珠以舊換新。倉庫門關著,喬山就敲門喊。紅珠打著哈欠,一臉的睡意說:「剛閉眼睛你就來了。你就不能讓我自在一下?」

  聽到紅珠說話,正好路過的邵八斤插嘴說:「哪來的兔崽子,沒事就亂喊亂叫,吵得我小妹不得睡覺?」

  喬山斜了一眼沒有出聲。邵八斤沒聽見動靜,半真不假地說:「看我小妹孤孤單單一個人,想玩花頭吧?有我老邵在,哪個也不要亂打主意!」

  紅珠罵了一聲邵八斤,又呵呵笑著對喬山說:「這叫大路不平有人鏟。打攪我睡覺,你看怎麼辦?」

  喬山不好意思了,才要和邵八斤說話,旁邊工棚里一個人探頭出來說:「什麼東西?我來看看。」原來是大狗子。大狗子醉醺醺的,一瞄眼說:「哦,原來是野種。」

  「你罵哪個?」喬山一下翻了臉。大狗子也覺得說漏了嘴,可仗著酒勁強辯道:「你管我講哪個?路上人多得很呢。」

  喬山看大狗子那怪相更氣憤了,手裡的鎬柄不由自主就朝大狗子敲去。大狗子一歪,鎬柄落在他胳膊上。大狗子尖叫一聲,連退幾步,四下找東西要和喬山對打。邵八斤急忙上前攔住。大狗子從地上抓起一塊斷磚扔向喬山,卻扔偏了。紅珠見喬山、大狗子打起來,大聲叫喚。不遠處的老桂、大腳憨、月華都出來,把兩人拉住了。大狗子和喬山相距十幾步僵持著,不乾不淨地對罵。

  沒有打起來,紅珠又笑了。就讓喬山進倉庫領手鎬,順便把兩人分開。大狗子覺得吃了虧,便去砸了喬山的窗戶玻璃,揚言不會就此罷休。

  馬文高聽到吵鬧聲,就來看個究竟。大狗子、邵八斤以往跟喬山不和氣,就胡亂說喬山和大喇叭不對勁,吃不住大喇叭,便拿他的妹夫出氣。

  「這個野種,心倒不小。搞不過我舅老爺,想來欺負我。老子家裡人多的是。」大狗子說,「死我一個墳頭上斷不了香火。你個野種一根獨苗,死一個就絕一門。」

  看大狗子吵嚷起來,邵八斤乘機說:「大狗子,你廢話少講。你家這麼多人,不能給一個光棍打了。想扳本就要叫人來,一二三,快快快,把他搞到位。不然光罵有屁用。陡然一聽,人家還以為你是吵嘴精,對你印象不好。」大狗子聽了,咬牙瞪眼。邵八斤又補一句:「不叫的狗最會咬人。你看人家打了你,現在不作聲不作氣。我老邵是最公平的,我看了都不服。」

  大狗子再也忍不住,撿塊石頭又要攆去找喬山。

  一旁的月華說:「架都拉開了,掃把星,你算人麼?你怎麼不遞把刀子叫大狗子去殺人!這麼多人勸和,只有你勸打,火上澆油。打出事來你負責?」

  「你看,你們看,我都不能開口,現在做人多難。」邵八斤說,暗指月華袒護喬山,「大狗子,我沒有講錯吧?都幫不作聲的人。」

  馬文高不在現場,聽大狗子叫屈,就叫他去看傷,誰打的誰付醫療費。千萬不能再打架,哪個動手找哪個。有邵八斤幫腔,大狗子說:「我不管,打死一屌,我是不會輕易算了的。」

  邵八斤悄悄說:「有理討理,我老邵作證。血債要用血來還。這樣你大狗子還算是個男人。我就見不得有些人鬼頭鬼腦,有事沒事趴在門縫上看。來人了就講領工具,沒人來——哪個曉得他打什麼鬼主意。」

  紅珠過來一指邵八斤說:「叫你『掃把星』一點沒錯。我老子在場,老子馬上就去找礦長,事情就是你挑起來的。喬山大狗子幹起來了,人家好不容易拉開了,你在一邊挑撥,出了事,第一個就找你,長了翅膀都跑不掉。」

  紅珠當場把事情經過講出來。邵八斤有些萎了。文高說:「大狗子,你就那麼聽掃把星的話?他給塊石頭你就砸鍋!」

  大狗子一遍又一遍地說:「老子饒不了那個野種!」

  殷葫蘆也過來了。紅珠說:「正好,這個事二礦長不好處理,由殷礦長處理。殷礦長力度大。」

  邵八斤見狀,趕忙說:「好,好,都不講了。到此為止。我聽我小妹的。」

  紅珠厲聲說:「別叫小妹,哪個是你小妹!」

  殷葫蘆掃了幾個人一眼,問:「什麼事?在院子裡大喊大叫?把這裡當放牛場?」

  邵八斤生怕紅珠開口,搶著說:「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大狗子、喬山一場小誤會。不是我和紅珠帶頭拉得快,事情就大了。」

  「哪個和哪個鬧起來了?」殷葫蘆問,「大狗子和喬山?」

  邵八斤說:「沒有搞起來。大狗子、喬山年紀輕,就像兩條騷牯牛,到了一塊沒事也要頂頂角,比比勁。話又講回來,有我老邵在場,再大的事也鬧不起來。」

  「剛才一個人手上拿棍子,一個手上拿磚頭,出了事就怪你,」紅珠說,兩眼瞪著邵八斤,「你能賴得掉?」

  「還是你眼睛尖。我只顧拉架,哪能看到那麼多。」邵八斤瞟著殷葫蘆說,「我有什麼好賴的?只怪殷礦長來遲了。你看,領導一來,什麼事情沒有了。」

  紅珠說邵八斤:「你當面扯謊,小心嘴巴長疔瘡。」

  邵八斤不敢和紅珠翻臉,說:「我還講錯啦?事實擺在這兒。不然人家年紀輕輕當礦長。我們這些人,干到今天還是個小工人呢。」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殷葫蘆、馬文高先後走了。老桂說:「這段時間生產正常了,殷礦長心情好。不然就憑砸窗子這一條,大狗子三十塊錢不在家了。」


  邵八斤責備桂歡跑說:「已經熄火了,你又撿起來講,想惹事生非才快活?月華你要發言,剛才不是怪我多嘴麼!怎麼不講桂歡跑?望樣子你們倆私下交情不淺。」

  邵八斤說著話,轉過頭來看著月華。月華說:「老桂就講,掃把星你就那麼大的膽子啊。現在怕屎不臭挑開了臭啦?」

  「好,你講,你狠。要不要我端個凳子讓你坐著講?」邵八斤說,朝往院子外走的大狗子喊:「再玩一會兒,出去也沒事。晚上接著喝酒,我請客。」

  大狗子頭也不回,走了。邵八斤悶悶不樂說:「不睬我?和我見怪啦?這叫好人做不得。沒事了,沒事了,都給我撒泡尿回家把門關好睡覺去。老子不喊不許出來,省得多事!」

  月華和紅珠去倉庫里歇下來,嘮叨起喬山和大狗子打架的事。月華想把話題岔到妹妹身上去,聽聽紅珠的意見,看喬山和妹妹可般配。正談得上路,就聽見菊子大哭大喊:「來人啦!救命啦,打死人啦!」

  月華和紅珠對了下眼神,就往邵八斤家那邊跑。兩個人一邊趕一邊說:「菊子一天累到晚,掃把星還打她。這個畜牲怎麼下得了手!」

  邵八斤見有人來了,就拖條凳子坐在門口攔著,不讓別人進屋。菊子在家裡一個勁地哭喊。邵八斤手指點著屋裡說:「這臭婆娘,我是越來越管不住她了。你們瞧瞧,儘是胡說八道地嚼舌根,叫我這臉往哪兒擱?我以後還要不要做人!」

  來的人越來越多,邵八斤在門前把守不住了。他突然從凳子上跳起來,哭喪著臉,又拍巴掌又拍大腿叫道:「這日子不過了,沒法過了。你們看這婆娘還有一點文化素質啵?沒有共同語言叫我怎麼過!『婦女能頂半邊天』講了這些年,對她一點不管用。說出去,還怪我一肚子文化沒有把她管教好。」

  邵八斤拿起槌棒又要去打老婆,被人攔住了。邵八斤氣急敗壞,又蹦又跳地喊:「家務常理,這賴婆娘一點不依我。不講道理了,想造反了,就要和我對著幹了。你們別拉我。你們拉我,只會害了她,我會打得更狠。你們信不信?你們給我讓開!」

  菊子還在號啕。邵八斤勸不住人,便說:「這潑婦就交給你們了。你們不走,我走。我走得遠遠的,再不進這個家門。」

  邵八斤一走,紅珠、月華一大群人湧進門去。屋裡,水瓶、碗碟打碎了好幾個。菊子靠著灶台歪在地上,嘴角流著血,眼淚連鼻涕、鼻涕連口水又沾著血,吊在下巴上。紅珠看了,朝門外大聲叫罵:「狗日的掃把星,發了豬頭瘋?無緣無故打得大嫂這麼凶!你不要跑,回來大家評評理!」

  邵八斤沒有應聲。菊子抹了一把臉,哭訴道:「這強盜一上午在大院子裡轉圈,不伸手幫忙我一下。中午三杯貓尿下肚,回家眯著眼說要操老娘!老娘不讓,他就攆我出門,說『看我有氣』……就關上房門看黃帶。」菊子一邊哭訴,一邊手掌拍在地上啪啪響,「黃帶看到一半了又找老娘回家來。我說就是日弄也要等到晚黑里。他死活不依。啊喲,他就拖我打我,打死我了。」

  動靜鬧大了,像要出人命。院子外也有人趕過來看。月華就說:「大嫂不要亂講,雷公聽到打嘴巴。」

  菊子緩緩搖著頭,說:「他能做得出,我還講不出!我就巴望雷公老爺一雷打壞他那公雞頭。我要找礦長,派他累活干,累得他下班沒勁糾纏我。這個土匪,下班回家啥不干,嬉皮笑臉就找我。我一天忙到晚,不依他,就打我。不依他,就上城,口袋票子用光光。還和我吹牛:誰誰比我嫩,誰誰比我水。啊喲,痛死我了,活不成了。」

  紅珠、月華幫菊子揩完臉,扶到鋪上躺下了。菊子嘴巴腫了,也實在累了,哭啞的嗓子慢慢低下去。月華站在門口叫了好幾聲『掃把星』,讓他帶菊子上醫院。可邵八斤的人毛影子也沒見著。月華大聲說:「這個騷公雞,癮那麼大,真可惜了。不然把他牽到種豬場去配種多好,一年要多下好幾窩豬苗。」


  屋裡屋外的人聽了,哈哈大笑,都說這個辦法實在好。連躺在鋪上的菊子嘴角都閃過一絲笑意。這時,老邵在牆角那邊懶洋洋地開腔了:「月華,身上作脹吧。可是想我半夜三更去撬你家門?我就想和你配種,你可干?你只要答應,我保證還是雙胞胎。」

  早晨,太陽照亮了萬崗煤礦生產井口的那間小屋。喬山迷迷糊糊醒過來,伸手摸什麼,沒摸著。「這是在哪裡?」喬山問自己。慢慢清醒了,昨天下午和大狗子打架的事浮上心頭:被拉開以後……換了手鎬柄……食堂晚上還有花生米……晚上去了井口代班。

  這時,黑子籠著袖子蹬開門進來,朝喬山一伸手錶說:「幾點了!還不下班?我們上班嘞!」

  「沒想到天亮了才睡著。要麼睡不著,要麼睡得不曉得醒。」喬山說。見黑子沒作聲,喬山就猜黑子想問打架的事。黑子昨天不在場,但肯定聽月華講了。喬山說:「黑子,我們認識這些年了,你講我怎麼樣?」

  「什麼事?」黑子裝佯。

  喬山兩眼直視黑子:「你講,照直講。」

  黑子糊弄不過去,只好說:「院子裡、山頭上是有人講你這段時間老是跟人吵嘴打架,像變了個人。」

  喬山說:「想必是我從小到大讓人欺負慣了,是人是鬼的都想在我頭上做窩。我不能再忍了。」

  黑子勉強笑著問:「怎麼為紅珠和大狗子打起來了?」

  喬山漲紅了臉說:「講我?我曉得哪個在放陰風,點鬼火。我問心無愧!」

  黑子關心地說:「講歸講,笑歸笑。你也要注意,無風不起浪。」

  喬山說:「海上無風還三尺浪。」

  黑子沒再說話,逗留了一會,走了。喬山也起床下山回大院了。

  山沖里的早晨,雖然有陽光還是透著絲絲寒意。滿山崗都是一人多高的野竹子,簇擁著三五成群的松樹,正從枯黃里透出綠色來。山崗上的靜寂暫時平復了喬山躁動的心緒。山下就是家屬大院。大院兩邊的荒地農田,層層疊疊一直連到山腳下和山腰上。陽光越過東面的山頭已經落到那裡,大院連同整個山沖一下明亮起來。

  山崗下的一條岔路通向不遠處的老墳坡。叉子潭深得發暗,像只張開虎口的大手緊緊掐住老墳坡。老墳坡是個山崗。曾經一個風水先生路過,說叉子潭風水惡,可鎮孤魂野鬼。那些年,萬崗煤礦事故不斷。聽風水先生這麼一說,萬崗煤礦就把事故遇難的人安葬在這裡——成了老墳坡。並排的墓碑如同一排排靶子。


  山上的小路完全是上下班的工人踩出來的。細竹絲兒或橫或斜倒在路上,有些被踩裂開,連根撬出地面又被踩扁踩碎。

  家屬大院本來是塊荒僻野地。因為開煤礦,才得以通電,修路,建房,像個小村莊。興旺的時候比外面的村子還紅火。十年前,在山上重開了生產井口,多出來的房子就成了宿舍。大院的房子從建礦初期就開始修建。沒有統一規劃,不少房屋橫七豎八,三間兩舍地拼接在一起。既有礦里建的,又有私人住家後搭起的邊屋。大院北邊是矸石場。院牆被矸石漲倒了幾次。有些院牆生滿青苔,偶爾一段隱入野藤草叢裡。整條山沖,大院是個別樣的村落。國道從衝口通過,一條土路沿山腳彎來拐去把萬崗煤礦和公路連接在一起。

  大院原來有兩百多人,現在仍然住著七八十人。本地的,外地的,有家有室的,單身獨居的,都有。過去,煤礦附近的困難戶瞅著方便就把大院內的舊工棚窩一間,盼望著有一天也能在煤礦找個比種田好的活計。

  沖里的太陽來得晚,大院甦醒得更遲。即使八九點鐘了,大院裡還有三三兩兩的人蓬頭垢面游來轉去。牆邊少不了曬太陽的人,都還帶著一半的瞌睡。食堂的水井旁邊,幾個人挨著提水。喬山進了院子,一眼看見大腳憨、大狗子、春明、月華、紅珠,還有被大腳憨遮住半個身子的邵八斤。

  看見昨天下午幾個鬧事的人又要到一起,剛才還沒精打采的人來了精神,偷眼張望。喬山察覺他們幸災樂禍,心情立刻壞了。大步走過,恨不能把他們踩上幾腳。

  「大狗子,現在酒醒了吧!」喬山壓著火氣問,回憶著先前黑子的話,恨不能把他摁進水井裡。

  大狗子自覺理虧,沒有吱聲。喬山心裡隱隱作痛,又說:「倉庫是你家的?我領工具你有意見,以後就讓你代我領。」

  「只怪酒喝多了,大腦不做主。你也打了我。你瞧,你瞧。」大狗子沒有提水,伸開胳膊繞著水井挨著讓人看。水井邊上的、牆下曬太陽的人都探過臉來覷,像收藏家鑑別古董。月華不想看。但大狗子走過來的時候,她還是瞅了一眼,嘟著嘴說:「昨天不是嘴巴硬,這下怎麼瓤了?」

  大狗子笑著說:「這個你還不清楚麼?那時候是八老爺不當家,九(酒)老爺當家。」

  「貓尿灌多了就是那個樣子?」紅珠說,「邵八斤,還有你!屁股嘴亂講。」

  邵八斤朝大狗子歪歪嘴,對紅珠說:「再別講了,我還不是為了他嘛。好心沒好報。我的酒品還不算好的呀!這點事都計較。有一回大狗子喝醉了還在人家茅缸里洗腳呢。」

  水井旁邊的人聽了,都皺起鼻子樂起來。大狗子一看,興奮地說:「那一回我不曉得怎麼的,喝了那麼多,也不清楚是怎麼離開酒桌的。歪歪倒倒出去,只看到房子要倒,廁所在晃。也不曉得在廁所里過了多長時間。好像有人叫喝酒,又好像有人叫洗腳睡覺。我實在不能走了,一屁股坐下去,腳也伸進茅缸里。放下去了再也提不上來。反正『只有髒人,沒有髒水』。老子就在裡面攪啊,攪得一屋子瘟臭。全糊塗了。」

  邵八斤見大家聽得入神,也發表意見:「醉了的人要不得,不能說的要說,不能動的要動。『不怪爺爺好丟醜,只怪爺爺好喝酒』。大狗子,你講是不是?」

  大狗子得意的笑了。邵八斤也笑,兩個人仿佛又醉了半邊。

  喬山以為紅珠會痛斥大狗子和邵八斤。不料紅珠有說有笑,沒事人一般。這讓喬山十分懊惱。他盯著邵八斤、大狗子說:「你們可曉得人家怎麼議論?你們不在乎,我還在乎。」

  喬山說了一通話,情緒緩和些了。大狗子聲音卻大起來:「你見風是雨,就愛聽人家放屁。哪個敢當我面講,看我打他臭嘴。」

  大狗子說著就揚起巴掌,真要打人一般。邵八斤幫紅珠提起一桶水,故意直跺濺在腳上的水,好讓紅珠感謝他。紅珠接過話茬說:「聽講有個畜生喝多了,還搬石頭砸了人家的水缸。」

  邵八斤假惺惺瞪了紅珠一眼,用手朝自己鼻子一指,說:「我,我幹的事。變戲法罵人幹什麼?講出來了我又不是不承認。哪叫他醉了吐了我一身的。」

  紅珠越挖苦,邵八斤越高興,似乎那是他和紅珠關係好的見證。大家絲毫不怪罪邵八斤和大狗子,反而讚賞似的看著他們。喬山一刻不願停留,甩腿走了。

  「一句玩笑話,還當真。」邵八斤說,幫紅珠挑水進家,「我就佩服你。馮老闆哪天回來?我就喜歡聽他講『年輕不風流,死了閻王……』。」

  紅珠打斷了,大聲說:「滾,滾!你不要什麼東西都往我家人頭上扯,壞了我家人名聲。」

  見紅珠沒生氣,邵八斤又說:「馮老闆一年四季在外面,把你搞可惜了。哪不講你百里挑一!」

  邵八斤的話讓紅珠既開心又煩惱。小闖起來了,嚷著吃飯上學。紅珠不願邵八斤在家裡咕咕叨叨,攆他出門說:「好了,好了。快滾,快滾。」

  喬山去食堂吃了飯,回到宿舍。想起邵八斤大狗子昨天的嘴臉,還是氣恨難消。聽見紅珠在隔壁為兒子忙這忙那,又添幾分煩躁:「我為她打架……她是什麼人?再漂亮呢。」

  喬山倒在床上,自言自語:「窮人哪不是人?我就這麼倒霉!非要讓人家……好好地看看我。」

  上夜班的疲勞又一次襲來。喬山什麼也想不清楚,半張著嘴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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