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城下之盟

  夜幕降臨了，鳳鳴宮裡一片寂靜，黑暗裡，兩條人影走到了鳳鳴宮後邊。原來是君牙和伯囧，他們倆借著火把的微弱光亮，在地上四處找尋，最後，在正對著王后寢宮的一處地面，發現了一個窪地，君牙讓伯囧拿著火把，自己用大刀挖掘起來，不一會兒，一個四方的土坑出現了，清理掉浮土以後，一張弓箭赫然現出，君牙俯下身用手摸索，又挖出了一個木頭小人，上邊還有王俎姜的名字。二人看了，不禁大吃一驚，趕緊把土坑填埋平整，收起弓箭和木頭小人，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季妃的生日宴會在鳳宮舉行，王俎姜等后妃都送來了禮物，穆王的禮物擺在最前邊。季妃穿戴整齊，珠光寶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但是，她的眼神里不時流露出殺機。快到午時，穆王來了，季妃笑著撲上去，給穆王見禮，穆王笑道：「愛妃，今天是你的生日，咱們要好好喝一頓。」

  季妃：「臣妾有大王陪伴，真是上天賜予的福氣，願大王心情舒暢，大展雄風。」

  穆王：「好，好，王后，準備得怎麼樣啦？」

  王俎姜：「大王，一切準備齊備，只等大王了。」

  穆王走進大殿，只見大鼎之中鹿肉已經煮好，簋盤盎盆盞擺放整齊，肉食果品一應俱全。旁邊的酒具更是齊全，尊、壺、區、卮、皿、鑒、斛、觥、瓮、瓿、彝擺放了一圈，每一種酒器又有許多式樣，有普通型，有取動物造型的。光酒尊就有象尊、犀尊、牛尊、羊尊、虎尊等。

  觚、觶、角、爵、杯、舟等飲酒的器具更是繁多，不同身份的人使用不同的飲酒器，尊者舉觶，卑者舉角。

  穆王看後說道：「好，愛妃季氏的生日宴會開始！」

  立刻，小雅的樂聲響起來，穆王在一百多個妻妾的陪伴下，開懷飲酒。

  王俎姜給穆王選了一個精緻的金觶，從金尊中用長勺淘出一勺酒，倒進金觶。今天，只有穆王可以用金觶，其他后妃姬妾按照地位尊卑選擇角、爵、杯、舟等不同的酒具。

  穆王身邊坐著王俎姜和季妃，季妃笑著舉起酒杯：「大王，臣妾先敬您一杯，今天是臣妾最高興的時刻。」

  穆王：「愛妃，咱們同干。」說著，二人一起喝乾了杯中的酒。

  季妃臉色緋紅，依偎在穆王懷中說道：「大王，我真想天天如此啊！」

  穆王：「哈哈哈……但願天長地久，來，我這裡還有一個寶貝，送給愛妃。」說著，他從脖子上摘下一個光燦燦的如核桃一般大小的八卦銅鏡，這是周文王時期流傳下來的寶物，能夠辟邪驅妖，護神安魄，用金絲和蠶絲合股的絲線串起，戴在脖頸上。

  季妃看了一眼，略有遲疑：「這個……」

  穆王：「怎麼，愛妃不喜歡嗎？」

  季妃：「哪裡呀，我是想這是大王祖傳的寶物，臣妾福薄怎能佩戴呢？」

  穆王：「你是寡人的愛妃，我賜給你的，當然能夠佩戴。」

  季妃：「啊，好啊，那我就戴上啦。」

  王俎姜：「來，為了季妃的生日，為了大王的禮物，咱們乾杯！」

  「好，好啊，乾杯！」大廳里立刻歡聲笑語，妻妾們開始給穆王敬酒，相互敬酒。就在這混亂的時候，季妃借著大家都給穆王敬酒的機會，從懷裡掏出一個小藥包，迅速把藥面倒進酒杯里，隨後她走近酒尊斟滿了酒，端著酒杯來到王俎姜的面前：「王后，謝謝您為我的生日操勞，來，我敬您一杯酒。」

  說著，她將酒杯遞到王俎姜的面前，但是，王俎姜手裡端著一個很小金爵，她很少飲酒，在這樣的場合也是做做樣子。看到季妃端到面前的酒杯，她笑著說：「謝謝妹妹盛情，我不能飲酒，今日是你的生日，我權當豪飲，咱們就各自喝乾各自杯中的酒吧。」

  季妃：「王后姐姐，這是我敬你的酒，就給妹妹一個面子，喝乾了吧。」說著，又把杯子送到王俎姜的面前。

  王俎姜：「好妹妹，既然盛情難卻，你我各喝一半好嗎？」

  季妃實在找不出理由了，但她又不能喝自己下了蠱毒的酒，她眼珠一轉說道：「這杯酒涼了，我再換一杯。」說著，將手裡的酒倒掉，重新換了一個金爵，斟滿了酒，與王俎姜一起喝乾。

  酒宴還在進行，季妃卻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無精打采。

  就在同時，東夷和淮夷各個諸侯國和郡國通往商丘的路上，各國的軍隊正在集結，戰車揚起沙塵，戰馬發出嘶鳴，步兵隊伍里響起長戟和戈矛的撞擊聲。

  穆王的心情好了些，但還是無所事事。儘管宮中有王后和季妃等后妃和一大群夫人、御女陪伴，但是，這些人無法與盛姬相比，更無法與他心目中的女神西凰相比。由於身邊沒有了盛姬，他更加思念起西凰——西王母，為了排解心中的鬱悶，更為了心中的西凰，穆王決定前往崑崙山。王俎姜和三公九卿都來勸阻，但穆王決心已下，不可更改。

  穆王率領著宮中護衛出發了，他朝著西方疾馳，離京城越來越遠。

  東夷通往成周洛邑的大道上，徐國國君贏誕率領莒、郯、譚、費、徐、江、葛、黃、淮夷、鍾離、英、六、舒鳩等十幾個東夷和淮夷諸侯國共計三十六國的部隊，數萬大軍，戰車千乘，分路朝西攻擊而來。一路上各地諸侯望風而降，東都洛邑被圍，守城部隊因在長江邊上防守，兵力不足，守將急忙派出人馬飛奔新京南鄭告急。然而，東夷十幾路諸侯聯軍沒有停下腳步攻打東都，除留下部分人馬圍困洛邑外，先頭部隊繼續日夜兼程，大軍直奔西京的門戶潼關。

  潼關地處陝西省關中平原東端，居秦、晉、豫三省交界處。東接河南省靈寶市，西連本省華陰市，南依秦嶺與本省洛南縣為鄰，北瀕黃河、渭河，同本省大荔縣及山西省芮城縣隔黃河相望。潼關是陝西的東大門，是連接西北、華北、中原的咽喉要道，其地理位置具有戰略意義。潼關故城東門的關樓為天下第一雄關。東門外麒麟山角形似一隻猛虎蹲在關口。東門城樓北臨黃河，面依麒麟山角，東有遠望溝天塹，是從東面進關的唯一大門，險峻異常，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進關時，沿著東門外陡坡道拾級而上，舉目仰望關樓和巍峨的麒麟山，恰如一隻眈眈雄視的猛虎，守衛著陝西的東大門，它以威嚴雄險著稱。

  伯囧急忙找來三公九卿和大臣商議，大家決定，立刻派君牙去西方尋找穆王。君牙帶著人馬連夜出城，朝西方追去。

  穆王來到黃河邊上，見黃河波濤洶湧，四周又有西戎人出沒，雨雪來襲，只好停下來，在山邊狩獵。突然，君牙來到了跟前，報告了東夷和淮夷起兵的消息。

  穆王聞報大驚，立刻趕回南鄭，召集大臣商議出兵退敵，詢問何人願意領兵出征。但是滿朝的官員早已被徐國的強大勢力嚇破了膽，問遍朝中眾臣，無一人敢率軍出征。大家都建議與徐國和談，以緩解眼前的危機。穆王搖頭嘆息，無奈之下只好派代表與徐國國君談判。但是，徐國等三十六國聯軍對穆王給出的條件不滿意，他們聲言要攻進都城，滅掉周室，另選王室。穆王聽了，怒髮衝冠，說道：「周室自文王開端，武王立國兩百餘年，上應天命，下順百姓，國祚綿長，還沒有到商紂滅國的時候。徐國贏誕，妄自尊大，犯上作亂，理當剿滅。我當親率宗周六師，出關退敵！」

  君牙作為大司馬，伯囧作為大司徒，現在已經是穆王的左膀右臂。

  君牙說道：「徐國贏誕不自量力，以為周室無兵了嗎？大王，你可調遣河北以及江漢的諸侯宗親，率兵勤王。潼關天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就讓東夷和淮夷在那裡等著吧。」

  伯囧：「東夷和淮夷勞師遠征，糧草不濟，日久必生內亂，大王可重兵把守潼關，調遣諸侯宗親勤王。」

  君牙：「臣願往江漢諸國調兵。」

  毛公班：「臣願到黃河以北各諸侯國調兵。」

  「哈哈哈……寡人有這麼多肱骨大臣還怕他徐國贏誕嗎？」

  徐國和三十六國的聯軍，屯軍在潼關之下，舉頭仰望雄關天險，無不嘆息。關門緊閉，營寨高壘，城牆垛口上無數弓箭對著關下的聯軍。儘管東夷和淮夷的軍士晝夜挑戰辱罵，但潼關就跟睡過去一樣，一片寂靜。時間一天天過去，十天，半個月，一個月，聯軍組織攻打潼關多次，由於地形不利，實在難攻，都是以失敗告終。各國的軍士們已經不耐煩，許多人滋生事端，打架鬥毆不斷；糧草也漸漸短缺。贏誕也焦急起來。

  面對三十六國的將軍，他說道：「眼見潼關無法攻破，洛邑也難以取勝，近來有消息傳來，江漢和河北各路諸侯宗親的部隊，正在勤王的路上，江漢一路人馬行動迅速，已經接近洛水，河北的諸侯軍隊也已經快到黃河渡口，我們有被截斷後路，四面包圍的危險，各位有什麼高見？」

  莒國國君：「可派出兩支軍隊，分守洛水和黃河，以防諸侯軍隊。」

  薛國國君說道：「潼關雖說是天險，但也不是不能攻破，我們薛國有一能工巧匠，名叫墨狄，有破潼關之法，何不讓他來試試？」

  贏誕：「如此甚好，快請。」

  於是，墨狄被請到了中軍大帳，贏誕問道：「墨狄將軍，聽說你有破潼關之法？」

  墨狄答道：「微臣是木匠出身，我觀潼關高出關外許多，我軍仰攻，實屬被動，可用高台之法，打破潼關。」

  贏誕：「哦，什麼高台之法？」

  墨狄：「潼關一側就是秦嶺，樹木茂盛，可集中軍士大量砍伐樹木，在潼關關前搭起高台坡道，與潼關同高。」

  「好！」沒等墨狄說完，贏誕就拍手稱讚。

  於是，大軍上山砍伐樹木。秦嶺山高林密，原始森林有的是木材，大樹被砍下後直接滾下山來，由墨狄帶領大批軍兵搭建高台坡道，直接到達距離潼關垛口十幾丈遠的地方，木板遮擋住對方射來的箭鏃，與潼關守軍對射起來。

  消息傳到南鄭，穆王立即率領手下禁軍趕到潼關，殘破的宗周六師集中反擊，勉強保住了關口。穆王又重新整編了隊伍，把自己的虎臣禁軍編入守城隊伍，由朝中大將軍分別把守，七天七夜，與攻關的聯軍血戰，什麼滾木雷石，桐油火箭全都用上，贏誕的大軍死傷無數，穆王的守軍也是毫無還手之力。雙方都處在無力再戰，進退兩難的境地。特別是穆王，已經無兵可用。正在這時，從南鄭和豐鎬來了一支人馬，盔甲鮮明，隊伍整齊，走近了一看，都是女兵，這讓穆王如墜雲霧，他還在懷疑自己的眼睛，突然，王俎姜下馬跑過來，喊了聲：「大王，我來幫您守城！」

  穆王大喜：「王后，你們怎麼來了？」

  王俎姜：「聽說潼關吃緊，我們平時訓練的女兵就都來了。」

  穆王這才想起，當初王俎姜要操練女兵，他也沒當一回事，這些女人就當玩兒吧，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王俎姜帶領女兵女將來到垛口，拉弓射箭，揮刀砍殺，不亞於男兵。守城的官兵見女兵都來了，這是男人的臉面啊，為了這些可愛的女人，跟徐肉球拼啦！士氣立刻高漲，把攻城的聯軍打得屁滾尿流，丟下幾千屍體，退回關下。

  贏誕再次召集聯軍的國君和將帥，他說道：「眼看潼關十分堅固，多次攻城，傷亡累累，各路勤王大軍即將來到，大家以為如何？」

  譚國大將立兮說道：「大軍久屯堅城之下，士氣低落，不如早日退兵。」

  薛國國君：「無功而返，如何交代？」

  贏誕：「姬滿也已經筋疲力盡，我看先派出信使，再次談判。」

  薛國國君：「也只好如此。」

  其實，這時候的穆王也是難以支撐，兵丁傷亡大半，女兵連日鏖戰，再也不能堅持了，再這樣下去，穆王自己就要上城射箭了。

  正在這時候，贏誕的信使來到城下，關上的官兵用繩索把他拉上去。

  信使見到伯囧，提出談判條件，穆王他們商量一番，估計勤王的隊伍還要半月才能到達，到那個時候恐怕潼關已經易手了，就連南鄭和豐鎬兩個都城都成了贏誕的戰利品，眼下停戰對自己有利，於是，答應了贏誕的條件：免除貢賦，允許其自行治理朝政，對其加封晉爵。

  同時周穆王封徐國國君贏誕為東方之伯，統領東方各國諸侯，徐國這才退兵。

  潼關和洛邑的危局終於解脫了，但穆王的心裡很不平靜。穆王覺得作為一個統領四方的天子，屈服於一個小邦國，實在是奇恥大辱，然而國中無有精兵良將，卻也無可奈何。

  三公九卿更是議論紛紛，朝堂之上，三公之一的姬脩指責穆王不顧周室安危，任性而為，違背周王朝禮制，應當頒發罪己詔，以謝天下。隨後，三公九卿以及周室遺老百人到周室神廟前，對著周王朝的列祖列宗嚎啕大哭。這一下非同小可，鬧得滿城風雨，穆王只好前往安慰，並親自祭祀天帝和宗廟社稷，以赦免自己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