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走向崑崙山

  這是周穆王征伐犬戎成功後一次重要的出行，他們渡過黃河、越過井陘山、跨過滹沱河、登恆山西出雁門，來到了現在內蒙古河套地區。此時，他要去尋找一個重要的民族——河宗氏。經過一個多月的尋找，已經來到河宗氏的地界。

  這一天到滲澤，隊伍停下來休息。穆王帶著虎臣禁衛軍的少數人馬，進入滲澤狩獵。這裡，是一處山間濕地，樹木參天，荒草遍地，各種水草在連成一片的小湖邊長得茂密蔥蘢，沿著野豬踩踏出的小路，可以到達中央的一處大湖。湖面煙波浩渺，水天相連，水中，各種水鳥，結伴成群，天空中，鷗鷺上下翻飛。平靜的水面，不時躍起魚群，在空中做出各種動作，隨後落入水中，當水面再次平靜下來的時候，映照著四周連綿起伏的群山，山坡上的草原，還有成群的黃羊獐鹿，野豬和狼群。

  穆王騎著馬沿著山坡疾馳，手中的弓箭不時響起霹靂弦驚的彈射，箭鏃如同白光，帶著鳴鏑，射中飛跑中的黃羊、獐子和梅花鹿，後邊緊跟著的虎臣軍，呼喊著、驅趕著各種藏匿的野獸。

  突然，一頭黑熊從樹叢中躥出，嘴裡還叼著一條剛剛抓到的大鯉魚，黑熊看到人群，立刻扔掉大魚，站起來發出了一聲吼叫。穆王的戰馬發出一聲嘶鳴，前蹄騰空，後退了幾步，站在了黑熊不遠處，穆王抽出長箭，拉開寶弓，對準黑熊射去，黑熊抱著受傷的肚子，拼命地衝過來，穆王抽出大刀，跳下馬與黑熊打在一起。這是十幾年來第一次與黑熊面對面搏殺，穆王的大刀還是那樣有力道，步伐還是那樣靈活。想起當初在秦嶺的時候，自己只有十二歲，遇到了一頭黑熊，幾乎喪命，如果不是自己最後那一刀，黑熊被砍掉一隻熊掌，很可能就被黑熊吃了。後來，在魚肚峰的山區也曾遇到過黑熊，但已經長大了的穆王，經歷了生死的考驗，見到黑熊不會害怕，反而是黑熊，一見了穆王，就落荒而逃。今天，在群山連綿的西北荒原，再一次遇到了黑熊，穆王欣喜如狂，大刀上下翻飛，帶傷的黑熊招架不住，一個就地十八滾，滾下了山腳，那種笨拙有趣的樣子，引得大家一陣大笑。

  穆王帶著大家四散開來，朝著一處葦叢圍攏過去，本想是把山雞趕出來，不想，躥出了一隻毛色純白的狐狸和一隻毛色純黑的貉。

  大家呼喊著，圈子越來越小，終於抓獲白狐一隻，黑色的貉子一隻，穆天子看著這兩隻小動物，認為這是祥瑞，他對身邊的人說道：「純白的狐狸和純黑的貉子很難同時出現，今天可是上天的賞賜？寡人準備用白狐和貉子來祭祀河伯神，你們要好好餵養。」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滲澤湖邊的草地上，燃起了熊熊的篝火，大家烤著黃羊肉，喝著美酒，一夜歡笑。

  休整了五天，穆王帶著大隊繼續西行，部隊加快了行進速度，八駿駕著寶車一路馳騁，來到陽紆山，這是河伯居住的地方，是河宗族人的地盤。

  河宗氏的出現堅定了穆王繼續西行的決心。因為河神給他傳遞了信息。

  在陰山之下，周穆王會見了河宗氏的首領柏夭。河宗氏，隗姓赤狄部落，源自黃帝大臣鬼臾區。河宗氏首領被稱為河神，位於崑崙山附近的泑澤，控制著黃河上游地區。

  柏夭作為河宗氏的首領，管理著河套一帶的地界，其先祖是位於青海草原的遊牧部落，因逐水草而居，河宗氏一支部落就從西域遷徙到河套地區。分布在西到賀蘭山，東到內蒙古草原，與各地的部落相互交錯，互有來往，對各地的民族風俗和語言習慣都很精通。

  另外，河宗氏家族還有神秘的地圖，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寶圖。

  柏夭在河宗氏家族的宮殿迎接著穆王一行。見到穆王的車馬到了，柏夭趨前施禮道：「感謝上天的眷顧，讓周天子君臨我們這個偏僻的地方，我，柏夭，以河宗氏祖先和臣民的名義，歡迎大王的到來。」

  穆王走下車來，拉著柏夭的手說道：「河宗氏是天帝的子民，遵守周禮，我當視為兄弟。」

  柏夭把穆王迎進大殿，手下的頭領們一一參見了穆王，穆王也把跟隨的大臣介紹給柏夭。其他的將軍和軍隊都駐紮在城外。

  柏夭再次施禮說道：「我河宗氏是黃帝的臣民，華夏的後裔，雖然遠在塞外遊牧，但我們知道河宗氏與周室都是黃帝的後裔，我們尊奉周室為天下共主，願意臣服周天子。」

  穆王笑了：「我們都是華夏子孫，我周室自文王肇基，武王建國二百年來，施仁政，布道德，和睦部落，願天下太平，蒼生繁盛。」

  柏夭：「為了表示我們對周天子的愛戴，願貢獻錦帛和玉璧，另有寶馬三百匹，軍糧五百車，另有各種獸皮一千件，願大王笑納。」

  說著，把禮單呈上，穆王讓祭公謀父接受。

  穆王說道：「寡人還要柏夭引導，前去崑崙山拜見西王母。」

  柏夭：「微臣甘願為大王驅使。」

  穆王：「好，以天子的名義賞賜柏夭。」

  君牙把金質的小馬、銀質的鳳凰和貝殼賞賜給柏夭。

  會見之後，穆王和大家休息了五天，接受柏夭的宴請，穆王也拿出中原的美酒來答謝河宗氏的盛情款待。五天後，祭祀河神，也就是河伯的儀式就要開始了。

  在燕然山下的黃河岸邊，舉行了盛大的祭祀，隨行的所有大臣、將軍都參加了祭祀。穆王命令井利和梁固聿整理好隊伍，排列在黃河岸邊，等吉時已到，他自己也穿戴著天子的服裝：袞服和十二旒玉冕，非常莊重。穆王手裡捧著玉璧，面朝南方，站立在河邊祭祀河宗神的祭壇下，由協助禱告的官員把純白的狐狸和純黑的貉子以及牛馬豬羊等五種犧牲擺在祭壇上。

  周天子將手裡象徵天帝的玉璧獻給河宗神，河宗族人的首領柏夭代替河宗神接受了玉璧，面向西方，那是黃河的發源地崑崙山，將玉璧沉到黃河水中。接著，向河宗神行禮跪拜，官員將白狐和黑貉及牛馬豬羊等祭品沉到河底。這時，河宗族的首領柏夭作為河宗神的代表，頭上戴著一個龍頭面具，已經登上了祭壇，他舉起雙手，面向黃河，山呼一聲：「崑崙山的血脈，黃河的子孫，皇天子姬滿可在？」

  穆王答道：「姬滿在此。」

  河宗神高聲說道：「姬滿，你尊敬我神，祭品俱全，我當保全你長期管理國家，永為周朝萬民的天子。」

  穆王面向南方跪倒拜謝：「姬滿以列祖列宗的名義，以周朝萬民的誠心，謝河神之惠顧。」

  河宗神隨後高聲說道：「姬滿，在西方的舂山有無數的珍奇異寶，我命你到崑崙山上，那裡有瑰麗的宮殿，你可以住下欣賞，那裡有甘甜的泉水，你可以品嘗，你應當到崑崙之丘，到舂山之巔去看那些寶藏，那裡有令你嚮往的神奇，你將遇到終生的奇遇，我要賜給你河圖寶典，讓你有路徑可循，將保證你永遠的福壽。」

  穆王跪倒拜謝。

  祭祀河神的禮儀結束了，柏夭走下了神壇，來到穆王身邊，將河圖寶典獻給穆王。

  隨後，柏夭乘坐著八駿之一的渠黃所駕的寶車，趕在穆王的前邊，作為嚮導，朝著遙遠的西方而去，崑崙山就在那西邊的雲霧裡。

  再次出征，隊形有了新的變化。穆王的車馬是，右邊的服馬叫驊騮，左邊的服馬叫綠耳，右邊的駿馬叫赤驥，左邊的驂馬叫白義。

  馬車由造父駕馭，泰丙為車右，手持長矛，護衛穆王。嚮導的馬車，右邊的服馬叫渠黃，左邊的服馬叫逾輪，左邊的驂馬叫盜驪，右邊的駿馬叫山子，由柏夭主車，參百駕馭，奔戎為車右。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飛馳在西北的群山之中，護衛部隊緊隨其後。

  君牙作為穆王的隨行將軍，除了統帥護衛部隊外，還要記錄每天穆王的行止和活動。

  就在穆王帶著人馬走後的第十天，姬齒和姬翁也快馬加鞭，緊急趕回了鎬京，來到鎬京後，姬齒與姬翁立刻安排親信，將他手書的一封私信送到西山犬戎白狼部落的大頭領都律那裡。

  這個都律，就是前兩年帶著白狼部落侵襲周朝邊境、被穆王率軍打敗的四白狼部落之一。他雖然獻出了白狼表示臣服周天子，但心裡還是不服，老想著報一箭之仇。等恢復了兩年之後，稍稍有了一點人馬，那就是侄子棘力，他手下有八百多人馬，雖說個個英勇，但對付穆王的大軍還是不行，只有再積蓄力量。正躊躇之際，姬齒的親信到了，送來了姬齒的親筆信，信中告訴他，穆王帶著一小部分人馬要到崑崙山去，必定路過你處，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你偷襲成功，我做了周王，定會給你封賞大批土地和美女。

  都律問明了穆王幾日出行，走的是哪一條路，信使都告訴了他。

  都律大喜，立刻安排侄子棘力，注意穆王的行蹤，到時候一定要殺他個片甲無回。

  周天子帶領護衛和大臣，隊伍十分壯觀豪華，他乘坐著八駿寶車，赤驥、盜驪、白義、逾輪、山子、渠黃、驊騮、綠耳，都是天下最好的駿馬，跑起來如行雲流水，快似閃電狂風。後邊還跟著穆王的寶狗，名字叫做：重工、徹止、雚猳、草黃、喃嘻、來白。這些名犬都是世上罕見的獵犬，追逐獵物，聞風而動，善解人意，是穆王的寵物。還有天下最好的馭手造父、參百、耿修、芍及等。西行的道路是艱苦的也是快樂的，穆王帶領隊伍在山林、沼澤中打獵、釣魚、射鳥，一路風塵，一路歡笑，因為，穆王知道，越走離崑崙山越近，與西凰見面的時間也會越快了。因此，高山險阻，大河流沙，狂風暴雨，嚴寒暴雪全然不在話下，穆王，一直勇往直前。因為，在他的眼前一直有西凰的影子在召喚著他。

  繼續西行，五天後，到達了崩盆國。這是一個小部落，屬於河宗氏，河宗的子孫柏絮得知天子到了，早早地帶著手下人為天子獻上十張豹皮，十二匹良馬。天子派大臣井利接受了禮物。

  天子繼續西行，過了兩天，天子駐紮在漆澤。這是一處天然的湖泊，看到水中無數的魚群閃著粼光，穆王站在了湖邊，君牙問道：「大王，您是想釣魚了吧？」

  穆王笑著：「寡人正有此意。」

  於是，君牙下令隊伍休息。穆王來到湖邊，開始垂釣。不大一會兒，一條十幾斤的大魚上了鉤，穆王幾經周折，把大魚拉上岸邊，大家看著高興。穆王又往遠處走去，在一個僻靜的水草邊，坐下來，裝上魚餌，甩杆入水，靜靜地觀察著水面。

  突然，水面上倒映出現了十幾個騎馬的人，探頭探腦地窺視著，穆王循著影子望去，果然有人。他靜靜地觀察了一會兒，走回來對君牙說道：「湖水對岸的樹林裡有人，好像是犬戎，你帶著人過去看看。」

  君牙答應著，一揮手，幾十個虎臣軍跨上馬分兩路包抄過去。

  穆王繼續釣魚，過了一會兒，一條大魚咬鉤了，穆王正在遛魚，君牙跑過來：「大王，抓住十三個犬戎。」

  穆王：「把他們帶過來。」說著，穆王把大魚拉上岸來。

  十三個犬戎人被押過來，見了穆王跪在地上磕頭：「頭人大老爺。」

  穆王：「你們是什麼人？」

  其中一個犬戎人說道：「我們是犬戎白狼部落的。」說著他抬起頭看了看穆王問道：「大老爺，你們是哪裡的，是哪個部落的？

  我們可從來沒有見到過。」

  君牙上前踢了他一腳：「胡說什麼，這是周天子。」

  這個人眼珠一轉，立刻磕頭說道：「原來是周天子啊，我們白狼部落自從被天子的部隊打敗以後，我們的頭人交出了四白狼四白鹿，八個部落都臣服周天子了，現在，我們也算是您的臣民了。」

  他說著回過頭說道：「這是周天子，我們祝願天子像雄鷹一樣矯健，像山神一樣偉大。」

  十三個人齊聲高呼：「像雄鷹一樣矯健，像山神一樣偉大！」

  「哈哈哈……」穆王高興得大笑起來，他吩咐道：「既然你們白狼部落臣服我周室，就應該前來拜見。」

  那個犬戎說道：「我們這就回去稟告，我們的頭人就來拜見天子。」

  穆王：「好，賞賜他們。」

  君牙讓人拿出許多金銀器物和貝殼，送給了犬戎人，他們拜謝後離去。

  等犬戎人走了，君牙和十幾個將軍都過來，給大王祝賀。

  君牙說道：「賀喜大王，大王親自率領大軍渡過黃河，與犬戎鏖戰三個月，打敗了這些豺狼，他們這才臣服，這是大王威震天下的威名啊！」

  井利將軍說道：「大王不畏艱險，親自上陣，終於打敗了犬戎，逼迫他們送上四白狼四白鹿，這是舉世之功啊！」

  穆王笑了：「都是各個將士的拼死征戰才有此大勝，來呀，設宴款待所有征戰犬戎的將士，寡人要與大家慶賀！」

  隨即，穆王的大帳內，所有將軍都聚集在這裡，穆王帶來的宮廷樂隊，開始演奏只有在大型祭祀活動的時候才演奏的《九歌》和《韶樂》，穆王身穿常禮服，戴著五旒玉冕，坐在正中央，他的妃子玉影依偎在身旁，十幾個宮女翩翩起舞，其他的將軍們環列在周圍，每個人的面前擺放著一隻銅鼎，鹿肉的香味隨著蒸汽，充滿了整個大帳。大帳外邊，下起了瀝瀝小雨。

  當典雅的《九歌》和《韶樂》演奏完畢後，穆王和將軍們的宴會已經進入了高潮，音樂換成了輕快的《小雅》，大家頻頻舉杯。

  將軍們都來到穆王的面前，歌頌穆王的功績，穆王也對大家進行了勉勵。

  最後，穆王說道：「寡人從小在宮中長大，知道周室的艱難，父王雄才，面對東夷和荊楚的叛亂，還有犬戎和北狄的狼顧。採取了安撫西方和北方，征伐南方的戰略，為我周室開拓了疆域，奪得了南方的銅山。但上天不佑，敗軍於漢水。寡人登基，報父仇以征伐荊楚，安東方以剿撫東夷。東南安定，然後平定西戎和北狄。西戎豺狼本性，不決戰不能降服，有賴各位將軍，全力拼殺，使我周室大勝，這才威加海內，聲震犬戎啊！寡人要賞賜有功將軍，來呀，賞！」

  宮中侍衛隨即抬上來許多珍貴的玉器和金銀，由穆王親自賞賜給大家。大帳內一片歡呼：萬歲，萬歲！

  這時候，一陣大風，把大帳的門帘吹開了，大風卷著雪花飄進了大帳，妃子玉影抱著穆王的胳膊說道：「大王，下雪了嗎？」

  穆王拉著玉影走出大帳，笑著說道：「愛妃，你是南越人，還沒有見過下雪是什麼樣子，來，隨著寡人去看看。」

  玉影看到天空飄下來的雪花，無比興奮，無比好奇，她伸出玉手把雪花接在手上，舉到穆王跟前：「大王，您看，雪花雪花，哎，怎麼沒有啦？」

  「哈哈哈」穆王笑了：「愛妃，那是雪花遇到熱就化了。」

  玉影：「啊，這美麗的雪花還會化掉嗎？」說著，她又去接雪花了。

  穆王對君牙說道：「就地燃起篝火，咱們晚上就在這裡宴飲。」

  祭公謀父說道：「大王，此處四周都是高山，森林密布，周圍還有犬戎人出沒，還是在大帳內安全。」

  穆王笑了：「犬戎？你沒看到嗎？他們被抓住都說已經臣服了。」

  祭公謀父：「犬戎野蠻，說話算數嗎？」

  穆王：「請祭公放心，犬戎不敢來的，也許，明天他們的頭人就會來參拜呢。」

  祭公謀父不再說什麼。

  湖邊的大草原上，穆王的人馬分布在山腳下，營帳一字排開，足有十幾里。入夜，雪越下越大，天空低垂的烏雲，籠蓋著山巒和湖泊。穆王的大帳前，十幾堆篝火，照亮了天空和原野，穆王和所有身邊的將軍和隨從，一邊賞雪，一邊飲酒，音樂和舞蹈把大家帶入了歡樂的海洋。

  這時，祭公謀父站起來，對君牙說道：「大王所在，身系天下，又處在野外，你要加強戒備。」

  君牙：「祭公所慮，合乎情理，我當安排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