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夜探醫館

  「嗯，我信你。」九娘煞有介事的點頭。

  可她那不以為然的表情分明不信！

  顧長風無力撫額，他前面那幾個大兄弟究竟對九娘做了什麼？

  「走，吃飯去。」

  九娘拍了下翎兒後腦勺，徑直往門外走去。

  翎兒這會兒最害怕的就是跟他娘單獨相處，於是磨磨蹭蹭的故意拖延時間。

  九娘可不慣著他，一個眼神甩過去，翎兒立刻腿腳利索的跟上。

  身後的房門「吱呀」關上，翎兒的小心肝也跟著顫了顫。

  突然，九娘一把提起翎兒的右手。

  翎兒大驚失色，小小的身子都被拎了起來，明明疼的不行，他卻一聲也不敢吭。

  看著翎兒手掌上的傷痕，九娘冷笑：「我就知道。」

  孫慶好歹是個成年男人，就算一開始被翎兒拿刀嚇到了，也不可能因此就失了方寸，甚至摔倒死亡。

  翎兒緊張的咽了下口水，目光不知道該落在何處。

  從他記事起，娘就告訴他，千萬千萬不能受傷，更不能讓別人碰到他的血，否則那個人一定會因他而死！

  剛開始他並不相信，他以為這都是娘不讓他出門不讓他交朋友的謊話。

  可隨著年齡增長，隨著發生的怪事越來越多，翎兒對此已經深信不疑了。

  他的血被人詛咒了，碰誰誰死。

  翎兒吸了吸鼻子，咬著唇哽咽說：「娘，你打我吧，我不會告訴爹爹的。」

  九娘卻一言不發的鬆了手，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娘？」翎兒疑惑喊，心臟猛地「怦怦」跳。

  完了，他更加害怕了。

  這邊，瞧見九娘下樓，小二哥立刻迎了過來。

  「客官想吃什麼？今天后廚還有好幾條新鮮鱸魚，您要是——」

  「一份炒時蔬，一份紅燒肉，一份燒雞，再要一份山藥燉大骨，就這些。」

  「......得嘞，那您稍等。」

  「等等。」

  九娘想起什麼，忙從腰上解下一個髒兮兮的錢袋子，拎著錢袋屁股抖了抖。

  噼里啪啦，十幾個銅板全部抖了出來。

  「夠嗎？」九娘全部掃過去。

  小二哥嘴角抽了抽：「客官，這就是您所有的錢？」

  九娘點頭：「當然。」

  小二哥上前數了數，一共十八文。

  「客官，這些只夠兩個菜。」小二哥豎起兩根手指頭，「炒時蔬，頂多再加一份肉末蒸蛋。」

  得，連紅燒肉都吃不上。

  九娘感嘆，城裡的物價真是越來越貴了。

  「那就這些吧。」九娘連著錢袋一起扔給了小二哥。

  小二哥瞅著黑的已經看不出繡花的錢袋子，暗暗咋舌，瞧著挺漂亮的一個女人，怎麼會這麼埋汰。

  飯菜上桌，翎兒饞的直咽口水。

  九娘將飯菜都分了一份出來，然後將剩下的菜都推到翎兒面前：「吃吧。」

  翎兒頓時鼻頭一酸，忙舀了一勺蛋羹遞過去，笑嘻嘻的討好說：「娘，你也吃。」

  「我不愛吃蛋。」九娘嫌棄說，端起飯碗快速扒拉起來。

  翎兒心中更加歉疚，想了想，他佯裝賭氣的放下筷子。

  「娘不吃，我也不吃。」

  「不吃拉倒。」

  九娘理都沒理他，又快速扒拉了幾口。不過兩句話的功夫，一碗飯就吃的乾乾淨淨。

  翎兒：「......」

  「我有事出去一趟，你把飯菜端給姓顧的。」九娘起身叮囑。

  翎兒隱約感覺此事一定跟自己有關，頓時更加愧疚。

  九娘見他那如喪考妣的模樣，難得多說了一句：「事情跟你沒關係——對了，你少吃點，屋裡還有兩張嘴呢。」

  翎兒：？？？

  怎麼回事，突然就不難過了。

  ...

  今夜無月，連一絲風都沒有，炎熱沉悶的天氣里連空氣都好像凝滯了。

  常康醫館，後院。

  大紅燈籠映照著迴廊，見四下無人，孫掌柜直接把話挑明了。

  「東家的意思是天氣太熱，放不住！再說咱們醫館還要開門做生意呢，總不能讓一個死人來為難咱們活人對不對？

  「我知道您把孫慶當親兒子看待呢，但一碼歸一碼，屍體放這兒是真不行！

  「吳大夫，東家很是看重你，你可不能在這種事情上犯糊塗啊！聽我一句勸，明兒一早就找人把他埋了吧。」

  說話的孫掌柜身形異常肥胖，才這麼幾句話就已經累的直喘氣了。

  終於，吳大夫嘆了口氣，妥協道：「孫掌柜，我聽你的。」

  「誒，這就對了！這人吶，生死都是命，咱們總不能跟閻王爺搶人是不？依我看孫慶就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所以這輩子遭報應了。」

  吳大夫不滿說：「孫掌柜，話不能這麼說，我們好歹是開醫館的，怎麼能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孫掌柜嘿嘿笑了起來：「好好好，你是大夫，你們大夫都不信這些。但我就是個臭商人，我就信神仙，尤其是財神爺——對了，今天也算是因禍得福，你讓衙差帶回去的那些螃蟹縣丞大人很喜歡，還說改天要請咱們去喝酒呢。」

  想到這些，孫掌柜就心花怒放，忍不住雙掌合十朝天拜了拜：「神仙保佑，神仙保佑啊！」

  看著孫掌柜那樣子，吳大夫搖了搖頭，不再搭腔。

  孫掌柜也知道吳大夫的脾氣，都土埋半截的人了還跟個小伙子一樣死犟，活該他一輩子都只能窩在福臨城這麼個小地方。

  「行了，我也回去休息了。」孫掌柜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背著手晃晃悠悠的離開了。

  因為孫慶的死，那些原本住在病房的病人都回家了，偌大的後院，今夜空無一人。

  吳大夫獨自站了好一會兒，終於朝著最東面的一處平房走去。

  樹葉聲簌簌，一道人影緊隨其後。

  紅彤彤的燈籠下，黑色的棺材就停在門口，棺材後頭後頭放著火盆，兩個藥童心不在焉的往裡面扔紙錢。

  「都回去休息吧，這裡我守著。」吳大夫從黑夜中走出來。

  兩個藥童嚇得一哆嗦，見來人是吳大夫，這才雙雙鬆了口氣。

  「吳大夫，我們陪您一起吧。」其中一個藥童說道。

  吳大夫搖頭，神色悲傷：「不必了，我想跟他說說話，也算是最後陪陪他。」

  兩個藥童對視一眼，隨即都點頭。

  「那成，有什麼事您喊我們。」藥童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白天藥鋪生意忙，晚上大家都犯困得厲害。

  等兩個藥童離開之後，四周更加寂靜。

  吳大夫往盆里扔了一沓紙錢，自言自語說道：「我做的一切你最清楚，如果你真的泉下有知，我相信你一定會理解我的。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毫無價值。」

  不遠處的樹枝上，一道人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靠近。

  來人正是九娘！

  孫慶是中了翎兒的毒才頭腦發暈失足摔死，她必須確認孫慶身上有沒有毒發的症狀。

  卻沒想到竟剛好看到了接下來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