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事兒精

  九娘懶得管他，隨手扯下顧長風的衣服扔了過去：「外面那些人是沖你來的，你自己處理。」

  顧長風接過衣服，低頭嗅了嗅，一股子汗餿味。

  「九娘，你家還有多的衣服嗎？這衣服得洗了！」顧長風為難道。

  九娘「嘖」了一聲，嫌棄意味十足。

  顧長風無奈苦笑，從穿越過來到現在，他就一直穿著這身衣服，又是汗臭味又是血腥味，昨天太累也沒注意，這會兒聞到了是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再穿了。

  九娘翻箱倒櫃，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了一身寬大的舊長袍。

  顧長風在身上比劃著名，這衣服也太大了，不敢想它的主人得有多麼高大魁梧。

  「穿好了我抱你出去。」九娘催促道。

  外面的村民越來越多，吵的她腦殼疼。

  顧長風套上衣服，松垮垮的就跟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樣，有些彆扭。

  「不急，我先洗把臉。」顧長風說著，抽出褲腰帶，索性連著外面的長袍一併系在腰間。

  還真別說，這麼一束，他整個人都顯得精神利落了。

  「事兒精。」九娘不耐煩道，但還是出門給他打水去了。

  顧長風自覺給九娘添了麻煩，但他這人天生就有潔癖，如果沒刷牙洗臉就去見人，他總覺得不乾淨。

  「滋溜~」兩根黃鼻涕瞬間被響亮地吸了回去。

  翎兒揉了揉鼻子，一臉無辜問：「爹爹，你看著我幹什麼？」

  顧長風強忍著噁心，招手道：「你過來，我給你看看。」

  翎兒立刻將雙手背在身後：「我沒病！」

  「沒病怎麼一直流鼻涕，我給你看看，不疼。」顧長風好聲哄道。

  翎兒不吃這套，跳下床就往外跑，誰知一腦門剛好撞在了九娘肚子上。

  「藍翎，我看你是皮癢了！」九娘惱聲喝叱。

  翎兒縮起脖子，委屈說：「爹爹說我有病。」

  顧長風忙解釋：「我見他一直流鼻涕，所以想看看什麼情況。」

  九娘勾過一張凳子，將臉盆放在上面：「洗臉！」

  顧長風只能作罷，他本想問問有沒有刷牙的東西，但話到嘴邊又識趣的咽了回去。

  給自己洗完臉，顧長風也不忘角落裡的翎兒。

  「翎兒你過來，我幫你洗洗，小朋友要愛乾淨，不然會生病的。」

  翎兒小聲嘟囔：「可我娘說，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顧長風詢問的看向九娘，你說的？

  九娘轉過身不耐煩：「磨磨唧唧，搞快點！」

  顧長風洗完臉的水還是清澈的，可等他給翎兒洗完之後，水已經渾濁的看不清盆底了。

  顧長風暗暗咋舌，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

  「翎兒，你多久沒洗澡了？」

  翎兒撓了撓雞窩一樣的腦袋，又撓了撓後背，不確定說：「好像是上個月吧？不記得了。」

  「上......」

  顧長風差點沒喘過氣來，他就說這屋子怎麼總能聞到一股怪味。

  本以為是被子床罩的原因，可現在看來，這對母子簡直就是行走的臭氣彈啊！

  顧長風趁九娘不在屋裡，小聲問：「那你娘呢，也十天半個月不洗澡？」

  「怎麼可能！」翎兒想也不想就反駁，聳了聳鼻子說，「我娘可煩了，她每天都要去屋後的河裡洗澡，還不許我跟著。」

  「還好還好。」顧長風鬆了口氣。

  「什麼還好？」九娘走了進來。

  「爹說娘你一個月不洗——唔！」

  顧長風眼疾手快的捂住翎兒的嘴巴，乾笑道：「沒什麼，現在可以出去了，哈哈。」

  九娘不疑有他，熟練的彎腰一把抱起顧長風，他寬大的袖口從她腿上掃過，有些癢意。

  「怎麼了？是不是我太重了？」顧長風心虛問。

  九娘蹭了蹭腿，冷臉道：「沒什麼。」

  村民們早就在院子裡放好了桌椅，就等著顧長風出來。

  顧長風活了兩世，還從未像現在這樣受歡迎過，剛一露面就成了眾人的焦點，此起彼伏的喊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粉絲在接機呢。

  「行了行了，大家別吵吵，都安靜，咱們先讓顧大夫吃點東西。」

  大林嫂的嗓門堪比喇叭，大傢伙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顧長風掃過院子裡或站或坐著的村民，他們皮膚黝黑，身形乾瘦，衣服上滿是補丁，或穿著草鞋或乾脆赤著腳，一個個就跟難民一樣，不用想也知道日子定然過的艱難。

  可與他們周身的窮苦格格不入的卻是他們臉上的笑容和眼中的光，那是看見了希望才會表現出來的精氣神。

  剎那間，顧長風感覺肩上一沉，一種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

  「發什麼愣，趕緊吃。」九娘拿起一個饅頭塞進顧長風手裡。

  顧長風接過，疑惑問：「哪來的？」

  「還能哪來的，總不能是九娘給你做的啊？我放了不少白面呢，軟乎乎的老好吃了。」大林嫂笑呵呵道，有些得意。

  一旁的小福兒饞的咽口水，仰頭喊：「娘，我也要吃！」

  大林嫂瞬間尷尬不已，推搡著小福兒惱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平日我缺你吃的了，趕緊回家去。」

  說是白饅頭，其實更該說是粗糧饅頭，只因加了一些白面所以口感好了很多。

  但對於吃慣了現代精細米麵的顧長風來說，吃這白面饅頭就跟吃米糠一樣，難以下咽。

  可就是這樣放在現代連狗都不吃的東西，在這個貧窮落後的山村里，卻被人當寶貝一樣藏著掖著，甚至連自家人都不舍拿出來。

  顧長風心頭沉甸甸的，越發食不下咽。

  「好吃好吃，爹爹你怎麼不吃啊？」翎兒一手拿著一個饅頭，吃的兩個腮幫子都快鼓成球了。

  九娘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想吃就別吃。」

  顧長風搖頭，用力咬了一大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我不能辜負大家的心意，只有吃飽了才有力氣給大家看病！」

  九娘挑了挑眉，有病！

  ...

  吃過早飯，村長也來了。

  原本還鬧哄哄的村民一個個就跟得了指令一樣，乖乖的排成長隊，從藍家院子裡一直排到了田埂上。

  顧長風瞧了眼看不到頭的隊伍，詫異問：「村長，村裡有這麼多病人？」

  村長笑呵呵道：「有些人就是有點小毛病，您過過眼就成。」

  顧長風點頭，猜測大概是村長跟他們說了自己會無償看病，所以這些人抱著不看白不看的心思都過來了。

  「嘿嘿，顧大夫您看看我有啥毛病不？」最前頭的大哥齜牙笑道，伸出黝黑的胳膊。

  顧長風學的是西醫，但好在他父親是老中醫，從小耳濡目染讓他對中醫也略知一二。

  「這位大哥您哪裡不舒服？」顧長風例行詢問，下意識想去拿紙筆，卻拿了個空。

  九娘注意到他的動作，問：「沒吃飽？」

  顧長風搖頭：「我是想找個紙筆記錄一下。」

  九娘又罵了一句「事兒精」，轉身去了廚房。

  不一會兒，九娘就抬著一個木板過來，扔給顧長風兩塊木炭：「湊合寫吧。」

  顧長風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該感動，行吧，聊勝於無。

  誠如村長所說，來看病的大多數都沒什麼重病，真要有重病也挺不到現在或者說現有的情況也檢查不出來。

  「顧大夫，要不咱們去屋裡看？在這兒俺怪不好意思的，嘿嘿。」眼前的婦人低頭羞澀說。

  旁邊看熱鬧的村民哄堂大笑，甚至有人打趣道：「王春香，你要勾搭男人也不看看人家媳婦是誰，九娘就擱旁邊杵著呢，小心挨揍！」

  九娘撇嘴，她從來不崇尚暴力。

  顧長風掩口輕咳：「你是哪兒不舒服？」

  王春香忸怩著不好意思：「這裡人多，咱倆屋裡說。」

  顧長風正襟危坐，一臉正派：「在哪裡說都是一樣的，倘若你真不方便我讓九娘陪你去屋裡看看？」

  王春香不滿的嗔了顧長風一眼，這才小心翼翼的提起裙擺露出兩隻穿著繡花鞋的小腳。

  「王春香，你幹啥呢，丟不丟人啊！」大林嫂衝過來，拉了王春香一把。

  王春香沒個防備，「哎喲」一聲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