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災民

  「不該問的別問。」

  九娘一個冷眼過去，岑巧立刻閉了嘴。

  *

  離開村子的這日，天又下起了小雨。

  顧長風雇了一輛馬車過來，加上老岑頭的牛車，足以將所有的家當全部帶上。

  臨行前村長找九娘又確認了一遍，等城裡的房子和醫館安置好之後，顧長風就會讓老岑頭帶著那幾個孩子去醫館。

  因為有了盼頭，所以村里人對於九娘的離開也沒什麼不舍，反而多了期待。

  道路泥濘，馬車晃晃悠悠的過了晌午才終於趕到城裡。

  岑巧第一次坐馬車，一路上都很激動，眼看前面就是城門，便直接掀開了帘子探著腦袋往外瞧。

  突然，岑巧驚呼道：「九娘你快看，城外好多人啊。」

  九娘緩緩睜開眼睛，透過車窗看向外面。

  只見城門外人頭攢動，進城的隊伍排的老長，就連遠處的空地上都擠滿了人，甚至有人搭起了臨時帳篷。

  「怎麼下雨天還這麼多人進城。」岑巧疑惑道。

  「夫人有所不知，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從江下那邊逃難過來的災民。」聞言，車夫解釋說。

  「江下是在哪裡？那邊的災情很嚴重嗎？」岑巧好奇問。

  她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福臨城，江下她連聽都沒聽過。

  車夫道：「江下跟咱們福臨城就隔了一個無望山，遠倒是不遠，但那邊的地勢比咱們這邊要低，所以受災尤其嚴重。聽說整個鎮子都被洪水淹了，水面上飄的都是屍體，連船都劃不動，唉，可憐吶。」

  岑巧聯想到那副場景，頓時胃裡一陣翻湧，忙放下車簾不敢再看。

  距離城門越近，嘈雜聲越大，馬車走的也越發艱難，以至於走幾步就要停下來給人讓道。

  岑巧到底是年紀尚輕，好奇心重，沒忍住又偷偷掀開了車簾。

  突然，一隻黑乎乎的手掌猛地抓住了車窗！

  「啊！」岑巧驚呼後撤。

  「夫人行行好，給點吃的吧。」一個瘦骨嶙峋的婆子湊了過來。

  她身後還跟著兩個半大的孩童，皆是面黃肌瘦，衣衫襤褸。

  「夫人，孩子兩天粒米未進，您發發慈悲，施捨一點吃的吧。」婆子央求著，明明走路都費勁，卻死活抓著馬車不鬆手，猶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

  岑巧不忍，連忙去翻找包裹里的餅子。

  「巧兒姐，不能給。」翎兒抓住岑巧的胳膊，小聲勸道。

  岑巧以為翎兒不捨得，笑說：「沒事，一張餅而已，他們實在是太可憐了。」

  翎兒偷偷瞧了眼他娘，見對方仍在睡覺，只好又坐了回去。

  「我只有這個了，拿去給孩子分了吧。」岑巧將餅子遞給那婆子。

  婆子方才接過，旁邊又擠過來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

  「夫人，也分我一點吧，我兒子快要餓死了，求求你了。」

  岑巧正覺為難，一個滿頭花白的老人家也將手伸了過來，而他身後還跟著好幾個人，都是索要吃食。

  不過片刻，原本還能緩慢行駛的馬車就被災民圍的水泄不通，連後面老岑頭的牛車也未能倖免。

  「夫人，施捨一點吃的吧。」

  「求求你了，我快餓死了，給一點吧。」

  就像魚兒看到了餌料，越來越多的災民往這邊聚集。

  岑巧就帶了一個餅，哪還有食物給他們。

  「我沒有吃的了，你們找別人要吧，都讓開，別擋著路！」

  岑巧嗓子都喊啞了，可這些人就跟聽不見一樣，非但沒有走，反而更加激烈的往馬車裡擠，甚至有人直接搶岑巧的包裹。

  岑巧將包裹緊緊抱在懷裡，嚇得臉都白了，躲在角落惶恐問：「這些人怎麼能這樣，都說了沒吃的，我們現在怎麼辦啊？」

  翎兒拉住了躁動的藍黑和藍灰，撇撇嘴說：「早就告訴你不要給，你非不聽吧。」

  「下車！」九娘出聲道。

  岑巧沒聽懂：「下車？這時候哪能下車啊，他們那麼多人，會出事的！」

  九娘嚴肅的看向她：「我的意思是，你招惹的是非，你下車解決。」

  「什麼？」岑巧終於慌了，「九娘你別嚇我，我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只是想幫幫那個阿婆。九娘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做這種蠢事了。」

  「你們幹什麼，把東西放下！」

  馬車後面傳來老岑頭的怒喝，顯然他那邊也出事了。

  「爹！」岑巧喊道，扔下包裹就要下車。

  車夫見狀急忙勸阻：「你別出來，外面危險！」

  「娘，我去吧。」翎兒試探問，隱隱帶著討好的意味。

  九娘的本意只是想讓岑巧長個記性，真出事了對她也沒好處。

  「嗯。」

  得了應允，翎兒立刻將藍黑和藍灰從凳子底下拉出來：「巧兒姐，我幫你。」

  幾個月的餵養，兩隻嗷嗷待哺的狼崽早就長得膘肥體壯，只等翎兒一聲令下，它們瞬間竄了出去。

  「嗷嗚——」

  一黑一灰兩頭狼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震耳欲聾的狼嚎叫人頭皮發麻。

  「那、那是什麼？」

  「是狗嗎？」

  「哪有那麼大的狗，是狼！那是狼！」

  一聽說是狼，誰還敢伸手要吃的，一個個只恨不得多長兩條腿出來。

  圍著馬車的人群終於散去，車夫抹了把額頭，手上濕漉漉的，也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

  「小公子，你家這兩條狗可真威風，長得還真跟個狼一樣！！」車夫嘖嘖稱奇，就那麼一嗓子，把人都給嚇跑了。

  「顧大夫說這叫狼狗，看著像狼，實際上是狗，你瞧，還搖尾巴呢。」岑巧解釋道，語氣中也透露著驕傲。

  翎兒捂嘴笑：「對對對，就是狼狗。」

  「前面可是顧夫人的馬車！」兩個衙差往這邊過來。

  車夫應道：「正是！」

  不一會兒，衙差到了跟前，見眾人無恙，兩人都鬆了口氣。

  其中一人解釋說，是顧長風聽說城外起衝突了，所以才拜託他們過來查看。

  「如今城外災民太多，實在是不安全，顧夫人，我們先進城吧。」

  「有勞了。」

  有了衙差的護送，九娘一行很快就進了城。

  馬車緩緩停下，外面傳來顧長風與那倆衙差道謝的聲音。

  翎兒掀開帘子，興奮的大聲喊：「爹爹！」

  砰！

  對面的茶樓上，男子手中的茶杯突然落地。

  「這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