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那是誰的兒子？

  「怎麼了？又發癔症了？」向文夫取笑道。

  男子今日依舊是一身做工精美的粉色錦袍，略帶捲曲的長髮被一條粉色髮帶束在胸前，他手裡把玩著一對金鈴，目光卻是看向窗外。

  「你沒聽到嗎？小孩的喊聲！」

  「聽到了，所以呢？你不會又想找藉口逃走吧？」向文夫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

  說實話，他打心底里不喜歡唐春亭這個表弟，又脆弱又精貴，就像是琉璃做的一樣。

  偏偏大家還都把他當眼珠子似的護著，尤其是他姨母——向文夫的母親，對他真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拿在手裡怕丟了。

  今日下雨，街上行人稀少，停在茶樓外的馬車一眼便能注意到。

  「在那兒！」突然，他指著馬車旁顧長風，眯了眯眼睛。

  向文夫不以為然的循著他手指方向看去，隨即「咦」了一聲。

  「你認識？」唐春亭忙問。

  向文夫道：「那是顧大夫，你應該聽說過的。」

  「馬車裡的小孩是誰？」

  「那是他兒子，叫藍翎。嘿嘿，他娘親九娘長了副好相貌，你若是見了怕也要念念不忘。」

  「藍翎，翎兒？為何他不姓顧？」

  唐春亭問道，只覺得那股熟悉感越來越明顯，有什麼東西像是要破胸而出。

  「這我就不知道了，說起來那孩子長得跟顧大夫也完全不像，估計不是親爹吧？」向文夫摸著下巴猜測說。

  「我要去看看。」唐春亭說完，撐著窗台就要往下跳！

  向文夫嚇得急忙把人攔腰抱住：「我的祖宗誒，你不要命我還要命呢！樓梯，咱們走樓梯行不？」

  「讓開！」

  唐春亭一記手肘砸在向文夫下巴，趁著對方吃痛之際，縱身一躍從二樓「嘭」的一聲跳到了一樓的小攤上。

  「什麼動靜？」

  馬車裡，岑巧嚇了一跳。

  九娘狀似無意的掃了眼窗外，那人的身影正快步趕來。

  「還不走？」她問。

  顧長風掀開車簾，走進來稀奇說：「剛才有人從二樓掉下來了，還好人沒事。」

  「我說咋那麼大動靜。」岑巧驚嘆。

  馬車徐徐行駛起來，很快消失在雨霧中。

  向文夫追下樓，就見唐春亭不甘心的站在雨中，路邊哪還有馬車的身影。

  「怎麼，沒追上？」向文夫插著腰氣喘吁吁問，又道，「沒追上也沒事，你要是想見他，我給你引薦。」

  「不必了！」唐春亭將胸前濕漉漉的頭髮甩到身後，握緊了手中的金鈴，「裴行雲不是要搞什麼募捐嗎？我同意參加！」

  ...

  「募捐？」

  馬車裡，顧長風也與九娘說起了城中的情況。

  其實不必他說，明眼人也能看出福臨城的情況並不樂觀。

  且不說外面越來越多的災民，就說城裡大片倒塌的房屋和受傷的百姓，都足夠官府忙活了。

  「此事是我提議的。」顧長風正色道。

  「所謂大災之後必有大疫，此次的洪澇這麼嚴重，官府又不能及時處理洪水中的屍體，疫病早晚會爆發。

  「與其到時候手忙腳亂，不如防患於未然。因此我提議在城中開闢出一塊地，專門用來收容受傷以及生病的百姓。」

  九娘點頭：「這是好事。」

  疫病一旦傳播，死亡的人數要遠比現在更多。

  「都知道是好事，但就是遲遲無法施行。」顧長風搖頭嘆息。

  「為什麼呀？」岑巧好奇問。

  「原因很簡單，就兩個字，沒錢！」

  修建收容場地看似簡單，實則牽涉甚廣。

  一來得跟附近居民確定場地，二來得請人搭建棚屋，三來還得準備病人所需的藥物，飯食，飲水，以及人手等等。

  不管是哪一項，都需要花錢。

  而官府別說錢了，現在連人手都騰不出來。

  不得已，顧長風只好提出了「募捐」這一建議。

  裴行雲認為此法可行，於是讓戎離給城中的幾個富商下了請帖，約眾人今晚在福盛樓飲酒。

  「我先送你們回家，待會兒我還得回衙門。」顧長風歉意說。

  今天算是喬遷的第一天，按理說他得跟大家一起，可他實在是騰不出時間，偌大的福臨城就他一個大夫，而患者卻每天都在增加。

  馬車停在了一處別院外。

  「我先下去了。」岑巧識相的先下了馬車。

  「爹爹晚上回來吃飯嗎？」翎兒眼巴巴問，他都好久沒跟爹爹一起吃飯了。。

  顧長風眼瞼下都是濃重的黑眼圈，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疲倦。

  「不了，我晚上也要去福盛樓，此事畢竟是我提議的，我得在場。」

  「你先下去。」九娘道。

  「哦。」翎兒不舍的牽著狼崽下了馬車。

  「去衙門。」九娘朝外面道。

  顧長風笑了起來，明知故問：「怎麼，你要送我？」

  九娘白了他一眼：「我是怕顧大夫淋了雨，城中百姓無人可醫。」

  「那還是要送我嘛。」

  九娘轉頭不理他。

  顧長風笑的越發愉快，周身的疲倦好似都一掃而空。

  「如果募捐的事談妥了，我恐怕有段時間不能回去。如果沒談妥，只會更麻煩。總之，家裡和醫館都得你操心了。」

  「對了，這段時間城裡治安不太好，晚上還是把狗都放出來，平日出門也要多個心眼。尤其是翎兒，他貪玩......」

  顧長風叮囑著，打了個哈欠，聲音越來越小。

  「多久沒睡了？」九娘問，回頭卻發現顧長風已經睡著了。

  馬車晃動，他跟著左右搖擺，卻像個定海神針一樣，竟然沒有倒下。

  九娘低眉失笑，目光柔和下來。

  可隨即似是想到了什麼，那一絲柔軟瞬間散去，只餘下冷漠。

  不知睡了多久，顧長風被車夫叫醒。

  環顧四周，已經不見九娘的身影。

  「夫人在前面就下車了，說是要去買東西。」車夫解釋道。

  顧長風心裡一陣失落，她竟然就這麼走了，連個招呼也不打。

  算了，九娘本就是我行我素的性格。

  自我安慰了一番，顧長風提著寬大的衣擺下了馬車。

  正要進衙門，眼角餘光卻瞥見九娘往這邊過來，失落的情緒瞬間被驚喜填滿。

  他就是說嘛，九娘沒那麼狠心！